第三十五章

    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冷, 但雷恩好像全无察觉似的，一双眼睛只紧紧地盯着盛擎宇的侧脸，好像想要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但是盛擎宇并没有回头去看他，他和两个同伴用同样严肃的表情看向安塞尔, 在认真等待着中将的答复。    安塞尔勾了勾嘴角, 在办公桌后坐下, 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说，“证件。”    “亚历克斯大人说不需要证件。”那领头的Alpha快速地回答道。    安塞尔皱皱眉，若有似无地看了雷恩这边一眼, 说，“他已经不是你们一号部队的直属长官了, 我需要新的证件证明你们的身份。”    “那么请您亲自向大人询问细节。”    “……”安塞尔的表情明显变了，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严肃道，“这是他让你这么说的？”    Alpha没有回话, 但那神情明显是默认了。安塞尔顿了顿，嘴角的笑容早已经消失殆尽，他无意识地用右手食指敲打着桌面，雷恩感觉这是安塞尔思考时的惯用动作，但今天似乎还多了一份焦躁在里面。    安塞尔想了很长时间, 期间Alpha们就站在那里等待着，似乎对这段沉默早有准备，到最后安塞尔轻轻叹了口气, 对他们摆摆手，说，“测试机在三楼，你们去。”    Alpha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妥协，愣过之后还想说，“请您……”    “我不会主动联系他的。”安塞尔忽然站起身来，在他那不输给任何人的气质之下，几个精英Alpha居然显得平淡无奇了起来。    “请你告诉他，如果真的有事，请他亲自过来见我，其余一切事务公事公办。下一次，你们记得要拿着新证件过来。”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容置疑的味道，令领头的Alpha无法再说出什么来。安塞尔从抽屉里拿出了个夹子扔给那人，说，“下去。我会通知楼下的人去接你们。”    “……是。”    就连雷恩都看得出来，安塞尔好像是有些生气了。Alpha十分懂得见好就收，再次敬礼之后迅速离开了房间。    从始至终盛擎宇都没有说一句话、看雷恩一眼。他率先离开安塞尔的办公室，只留给雷恩一个短暂的背影，然后迅速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雷恩眼看着盛擎宇离开，却无法叫他一声，郁卒之余他有担心安塞尔的情绪，在心中掂量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中将，您……”    安塞尔站在原地似乎余怒未消，但他深吸一口气之后也渐渐平静下来，望向雷恩的眼神略带抱歉，“不好意思，是一些私事。”    雷恩对这个说法持有怀疑态度，但看安塞尔的表情，却明白这不是他能够继续追问下去的事情。    他还是有些记挂现在不知在基地何处的盛擎宇，连带着安塞尔给他录入信息的时候都有些走神。万幸的是安塞尔的心思也不是全都放在当下，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雷恩情绪的异常，还是注意到了却没有心情去管。最后安塞尔递给他一张卡，称是目前雷恩在这个基地里的临时身份证明。    “我还有些事，你可以独自参观。”安塞尔这样说，他坐回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那些你不能去的地方已经被加密过了，刷id的时候会给你提示，注意不要看漏了。一层是和地下工厂有关的调度室，要是没有兴趣，可以直接去二楼的维修室看一看。从三楼往上分别是测试场、实验室、设计室和研究小组，楼层提示在每一层的悬浮窗上，你自己去研究。”    雷恩答了一声是，安塞尔便摆摆手，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雷恩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也就不敢多留，出了办公室就往三楼跑去。    他也不知道正在执行任务的盛擎宇会不会理他，但是即便说不上话也好，雷恩想要好好看一看盛擎宇的脸，确认他真的没有事。    距离上一次雷恩去医院找人没过去多久，但他就是觉得好像已经过了有半辈子似的，连带着看向那个人的时候都会有一丝丝陌生。那次听说盛擎宇可能负伤时受到的冲击太大了，但由于一直没有见到面，所以雷恩暂时忘记了那时候的担心和慌乱，直到刚才才将这些情绪从心底里全部翻了出来。    心中有牵挂有时候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当你和所牵挂的人无法相互触碰的时候，这痛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成倍地增加，直到再也承受不住那感情，变得心死如灰以后才会渐渐沉淀下来，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迷惘。    雷恩几乎是冲出天井的。三楼整个楼层都非常大，高度也很惊人，除了走廊雷恩只能看到一圈弧形的墙壁，却找不到入口在哪里。这里应该就是安塞尔说的测试场，如果Alpha们没有去做别的事，那盛擎宇应该就在这场地里面。可雷恩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根本找不到前进的目标。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前角落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时间不多，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那个领头的Alpha。    “再等等，再等一分钟，等不到我们就走。”另一个人说。    这是……    “阿宇？”雷恩走到角落边，难以置信地轻声喊道。    那个背对着雷恩的兵回过头来，对着雷恩露出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雷。”盛擎宇微笑着叫他的乳名。    雷恩撇撇嘴。他忽然很想哭，可在现在这个场合下要是真哭出来就太丢人了，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感情，冲上前给了盛擎宇一个拥抱。    这是朋友间的拥抱，雷恩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洗脑，只是抱一下，没有任何意思，一会儿就这么解释……    盛擎宇怀中太暖，令雷恩渐渐失去了思考的力气。    雷恩其实想着，这在队友面前被人如此热烈地拥抱了，盛擎宇应该也会很难堪，他也许会推开自己，这样也好对人解释。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盛擎宇非但没有将他推开，而是紧紧地回抱住了他，像是要给他些安慰似的，并在他耳边轻声说，“好久不见。”    “没过太久。”雷恩将脸埋在盛擎宇的怀里，闷闷地说。    盛擎宇轻轻笑了，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雷恩透过那套板正到不行的制服都能听见盛擎宇左胸口那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直击进雷恩的心里，带给他的除了安慰，似乎还有些其他什么东西。    他们拥抱了好一会儿，其实也可能没过多久，然后雷恩隐约听到Alpha的领队用不算热情的语气说，“好了没？“    雷恩这才惊觉自己可能太沉浸其中了，连忙将盛擎宇放开。他松手的时候盛擎宇还没放，他只能轻轻地推了盛擎宇一下，然后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心情。    “我……”雷恩抬头，想要解释一下自己和盛擎宇单纯的邻里关系。    Alpha领队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而是拍了一下盛擎宇的后背，说，“你要早说要等的是家里人，咱不就没那么多废话了吗？”    盛擎宇笑笑，抬手揉了一下雷恩的脑袋。    “这是我……”    盛擎宇还没说完，雷恩急忙抢着说，“我是他弟弟，呃，邻居弟弟，阿宇带我长大的。”    他解释得非常急，生怕其他Alpha对盛擎宇产生不好的误解，但不知为什么，连着盛擎宇在内的三个Alpha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其中尤其是盛擎宇的表情最为怪异。    “……我说错了吗？”雷恩抬头，别扭地问盛擎宇。    “没。”盛擎宇对他笑笑，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其他两个人都或多或少做出了“我都懂”的表情，但由于顾虑到雷恩的心情，再没有多说什么。    Alpha来检查新机，他们身边这个巨大的场地就是测试场，以雷恩id的等级只能够在外围参观，不过这也足够了。管理测试场的是一个女性Omega，看起来年龄不大，似乎和雷恩差不多，脸圆圆的笑起来特别甜美可爱。    她轻车熟路地将Alpha们的信息登记好，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三个比她高大得多的男人会做些什么，然后她将新机的位置指给领队，自己则跑到外场来，来到了雷恩身边。    “新兵？”她轻轻地问雷恩。    雷恩将目光从盛擎宇身上收回来，看着女孩，点头说，“是的。”    女孩笑了，雷恩发现自己十分喜欢她的笑容，有一种奇特的治愈感。    “我叫雷恩。”雷恩主动向女孩伸出手。    Omega和Omega之间就没有那么多忌讳，所以女孩也很快回握住他的手，回答说，“我叫米莉亚，是这个测试场的管理员。”    她忽然对着雷恩眨眨眼，补充道，“我是你的前辈，记得要对我问好。”    雷恩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红着脸对她道歉，“对不起，前辈您好……”    米莉亚笑了起来，她拍拍雷恩的肩，说，“别太紧张呀，我开玩笑的。”    雷恩一囧，他发现自己似乎不太能分清安塞尔手下人开玩笑和认真说话的区别。    米莉亚将手撑在外场的栏杆上，看着场内的Alpha上机测试，问雷恩，“那么，你是什么兵？”    “机甲兵。”雷恩回答道，“现在应该是预备役。”    可能连预备役都算不上……因为安塞尔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头衔。也需要两个月以后他才能够真正地拥有自己的职位。    米莉亚似乎有些愣，她扭头看向雷恩，不太确定地重复道，“机甲兵？”    “是的。”雷恩一边回答，一边觉得有些奇怪。    米莉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那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了……”    “什么？”    “我偷偷跟你说哦，这事儿其实和你没太大关系，不要有压力。”米莉亚苦笑着看着雷恩，“安塞尔一直不肯告诉我们……不过我听说，我们最棒的机甲师在上一次战役中牺牲了。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确实需要新人来填补空缺。”    雷恩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个消息，“最棒的机甲师？”他问米莉亚。    “是的。”米莉亚叹了口气，目光明显黯淡了下来，“他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机甲师。但是从上一次边境战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来这里了。”    米莉亚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场地上缓慢飞起的新型机甲。雷恩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似乎能透过机甲舱的透明窗看到盛擎宇的身影，但他心中已经不再只是重逢的欣喜了，而是渐渐地被另一种情绪所占据。    雷恩忽然意识到，他来到这里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战争与牺牲。    作者有话要说： 在公司宿舍装了台式机，这两天玩游戏玩得有点颓……【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