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当雷恩就吃饭问题向米莉亚寻求帮助的时候, 后者很爽快地给予了回应。    “你放心，包在我们身上！”米莉亚拍着胸脯这样说。    可她越是胸有成竹，雷恩在心底里就越是生出一丝不安来。    盛擎宇要提前离开了，这是雷恩始料未及的。按照规定Alpha们应该在测试结束以后对安塞尔进行汇报, 但鉴于中将不在, 他们也只能先回到自己的部队里从长计议。雷恩不懂部队与部队之间的沟通方式, 他只是为自己那不可预见的未来感到担忧。    但米莉亚和她的朋友们似乎非常乐观，大长腿的御姐卡莲娜对雷恩非常关照，当时就将雷恩拉去了部队食堂。    生面孔在这里似乎是非常引人注意的存在，当雷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整个屋子静了几秒，就连飞在空中端盘子的机器人都停下来对着雷恩的位置扫描, 然后在卡莲娜大大咧咧的鄙视声中，众人才逐渐回过神来。    卡莲娜对雷恩的介绍是“中将托付给她的小可爱”，被其他人好一顿嘲笑。任谁都知道卡莲娜的暴脾气，安塞尔中将才不会将带新人的活儿交给她来做。就这个问题卡莲娜和食堂里的人争论了一个中午, 把原本安静的午餐搅得热闹非凡，雷恩被夹在中间十分无奈，但渐渐地，听着众人的吵闹声他也慢慢开始觉得好笑起来。    整个基地人不多，加上在外拉练的, 一共才一百多名士兵和不到五十名工人，这根本不到普通部队人数的三分之一。光一下午雷恩就把在岗的给认识了个遍，有了卡莲娜和瑞利在一边掺和, 整个过程变得简单而又有趣。    Omega部队整体风格趋近平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是同性别的关系，相处起来甚至比在新兵营时还要融洽。在“堡垒”里的工作看起来也很轻松，米莉亚告诉他，这是因为长官们都不在基地的缘故，她从小道消息听说，最近这里要有大动作。    没有人知道这个大动作是什么，此前安塞尔对他们的要求一向不算严格，工人们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士兵们专心训练，也没有闲工夫去管那些有的没的，只有雷恩一个人比较在意这件事。    米莉亚说，这可能和上一次的边境之战有关。    那场仗打得不算惨烈，他们所在的拉尔德亚克星系防守得力，损失不算惨重。但再怎样，战争中都是会有牺牲的，就好像之前说过的那名最优秀的Omega机甲兵，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他失踪了，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之后，长官们对他的事情闭口不谈。再然后，雷恩就来了。    这名新兵将堡垒中的空缺填补得十分到位，任谁都能够猜想到其中的联系。    雷恩觉得米莉亚其实也是知道的，她只是不说。基地里其他人也不说，虽然在聊天的时候很放松，但面对雷恩他们对这件事却守口如瓶。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闲言碎语，他们这么做，是对新人最大的保护。    安塞尔给了雷恩两个月的时间去锻炼自己，无论是技术还是体能，这是当初他们说好了的。于是雷恩在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去平原上跑步，或者泡在机甲陈列室里。他的权限还是不够，现在能让他做的，只能是像客人一样远远地观望，不可以近距离接触。    即便是这样，雷恩依旧看得很认真。他跟看管陈列室的士兵要来了介绍册，一只机甲一只机甲地看下去。他将自己在新兵营时接触过的都挑出来放到一边，开始着重研究以前没见过的机型。一看看好几个小时，然后雷恩会去卫生间洗把脸，到平原上跑步，跑累了回来接着看，循环往复。    这样两天结束，几乎整个基地的人都认识了雷恩，这个没有权限却看起来非常勤奋的小伙子。    盛擎宇在第二天傍晚和战友们离开了。离开前他又单独拉着雷恩说了一些话，无非是要雷恩注意安全云云，倒是把雷恩听得有些犯困。但是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雷恩又觉得有些郁卒起来。    盛擎宇抬头开往战友那边看去，和那两人对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他回过头低声对雷恩说，“别着急，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真的？”雷恩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盛擎宇无奈地笑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雷恩的脸，“我不知道，不过，很有可能。我会尽力争取，你答应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要好好的。”    雷恩点点头。他已经有点习惯了分离，盛擎宇要离开是预料之中的事，他不会因此而感到失落。    只不过，在寂静的夜里，雷恩会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盛擎宇落在他发顶的那个亲吻。    那么温柔的亲吻。    雷恩想要跟着士兵一起出早操，那样住城里就很不方便了，于是他开始试着在基地里打地铺。每天晚上都有值夜的兵，雷恩就跟他们混在一起，多数时间都是乖乖缩在角落里睡觉，有的时候睡不着了，也会爬起来跟着兵们说说话。这个星球安静得不像话，士兵们也很喜欢新来的家伙，雷恩以前住在星系中心，见识过的东西够他说上三天三夜。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雷恩知道了这里的人不仅仅只有Omega，也有部分Beta，大家是天南海北凑到一起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曾经受到过不公平的对待。    在雷恩还是个小孩子的早些年，Omega被歧视已经是常事，不然雷恩也不能被家里抛弃。但他这还算是好的，很多人是未成年的时候就和不认识的人结了婚，在婚后被虐待到不行，那时候的安塞尔还把持着梅尔维尔家族的大权，在暗中设立了救助协会，对每一位向他们提出请求的Omega伸出援手。多数时候协会会解救被囚禁的Omega，将他们身上的伤治好之后，为他们提供工作。这个协会也经历了好几年的成长，一直到后期发展壮大，变成了一家连雷恩都知道的大型组织。当年被救下来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一部分选择了回到社会，一部分选择隐姓埋名地生活，而另一部分，则追随着安塞尔，成立了“零号部队”。    这是当初在新兵营里哈罗德不肯对雷恩透露的事情，当时哈罗德说的是，“我不好跟你说这个”，想来应该也是有一层为自己的同胞感到耻辱的心情在。    这种事情现在从士兵们的口中说出来，对于雷恩来说就好像是听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一样。雷恩想象不出来当年的场景，但他知道，这一定是真实的，因为他能够从士兵们的表情上看出来他们对安塞尔的崇敬之情。那是一种毫不加以掩饰的尊敬，却又没有那么疏远。    有人说，中将从来没有强迫过他们什么，选择离开的人他一刻都没有挽留，而那些愿意留下的，都是些足以完成部队任务的家伙，安塞尔将他们当成朋友，从没有因为过去的恩典而低看他们一分。    安塞尔本身年纪就不大，刚刚三十岁出头，能做到如此，可敬可佩。    不过既然这样，雷恩就开始思考起安塞尔对他的所作所为了。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雷恩看着身边那些笑得开心的士兵，心中的某一块地方也跟着暖了起来。也许对于士兵们来说，安塞尔是再生父母，但对于雷恩来说，安塞尔是一个有点别扭、做事不够直白、又十分厉害的家伙。    就这样过了一周，雷恩已经开始习惯平原上那有点干的空气。刚周一一早，基地中就发生了变化。    机甲兵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了两车机械零件，和一个体积大得惊人的破旧机甲。    这是从战场上收回来的机甲，是那场边境之战中，敌方遗留在我星系领地上的作战机甲，为了抢夺这只机甲，当地部队付出了两个班的代价。    这机甲上沾满了血，所以从被带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基地的气氛就变了，变得十分紧张，每个人都似乎神经紧绷着。废弃机甲被放在基地门口的平地上，雷恩每次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都能看到有几个人站在离那只机甲五米远的地方，沉着脸色想着什么。    米莉亚说这不是雷恩你能够琢磨明白的事情，她叫雷恩不要想太多。    转天，安塞尔回来了。他身边带着修和雪莉，再没有新人来。今年补充进来的新兵，彻彻底底的只有雷恩一个人。    安塞尔看起来很累，他的脸色比战争发生那晚雷恩看见的还要苍白，但没有人指出这一点。在他回到基地的小半天后，安塞尔将基地里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唐·克里牺牲了。”    唐·克里是那名最棒的机甲师。    没有人质疑这消息的准确性，整个屋子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太清晰。似乎每一个人都已经在心里早早地接受了这个结局。没有人能在那样的战场环境中活下来，失踪也只是没有找到遗体的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而已。    安塞尔的第二句话是，“大皇子离开了一号特种部队。”    雷恩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他们部队有什么影响，但他听到了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安塞尔接着说——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开始有点忙，有可能更文较晚，实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