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德尔塔的医疗实验室空间很大，设备齐全。    陶燃将最后一长串数据输入模拟程序，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就看这次的方向对不对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就见门外一个眼熟的侧影刚好路过。    当然是陆星微。    不过她不是刚好路过，而是特意找了个空档绕路过来的。    原本只是想悄悄看他一眼，没想到人才刚到，就被陶燃逮了个正着。    门快速滑开，下一秒陶燃的脑袋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他坐在滑轮椅上，歪着脑袋看她，满脸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师姐！你怎么来啦？”    陆星微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子：“嗯……来看看情况。”    陶燃满脸笑意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实验室里带：“那先来视察我这边的情况呀！来嘛来嘛。”    他将陆星微带到一台正在以超高速运转的模拟机器前，献宝似的介绍起进展来：“我尝试过几种方法，刚才刚组合出一种我觉得成功率可能会比较高的细胞基因组。我先前的几种方法虽然也有一定的作用，抑制蓝血病毒的概率基本只能维持在40%。如果这一组成功的话，我想成功率至少能上升到60%！”    陆星微听得有几分诧异。    60%？    她虽然对医学不太了解，但也至少知道，以人类现有的医疗水平，基本上只有两成的概率能够抑制蓝血病毒。而陶燃这才几天的研究，居然能够将这个概率提升到六成。    原来艾丁的信心并非毫无根据。    陶燃的确有令人惊喜的本事。    等到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唇边已经露出了一丝微笑：“你做得很好。”    陶燃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眯眯地盯着她唇角的笑意：“那有没有奖励？”    陆星微眨眨眼：“奖励？”    她心中失笑，果然像个小孩子。    “好，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想要你。    陶燃一直没放开握着陆星微手腕的手，暖暖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肌肤。可那点点的凉却像是滚烫的热意，一路烧到了他脸上。    喂陶燃你想什么呢？他忍不住在脑海里猛拍自己的脸颊，试图将这么可怕的想法拍出脑海。    见他似乎没想好，全然不明白他的小宇宙的陆星微轻笑问：“想进德尔塔部队？”    陶燃鬼使神差地张口就答：“如果我说想当你的秘书官，你答应么？”    陆星微：“……”    第一次听说有人想代替艾丁给她跑腿的！    她当然没把这话当真。    以陶燃优秀卓越的头脑和才华，只是当她的秘书官也太屈才了。    “不答应吗？”陶燃嘟囔着嘟起嘴来，满脸失望，“不行，你答应了给我奖励的。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    说着还伸出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手。    大而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进了掌心里。    暖得陆星微心头一跳。    他这表情，委屈得像是个讨不到糖的小孩。    眼睛里带着一点点撒娇的嗔意，还有一点点试探的小心翼翼。    “当我的秘书官有什么好的？”    她轻叹一声，还是不松口。半开玩笑道：“你多的是其他的选择，艾丁要是失业了就只能回家种地了。”    可怜的艾丁秘书官，好歹也是当年第一军校的荣誉毕业生，一个没留神就被顶头上司拆了后台。    陶燃小嘟着嘴不回答，心想当了你的秘书官就能天天见着你啦！    “我看就挺好的。”    陆星微抬起没被桎梏的右手，直接伸手陡然一弹他的脑门。    猝不及防的陶燃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捂着额头，目光泫然欲泣地瞪着她，像是在控诉：你不答应就算了，居然还弹我脑门！    陆星微隐下笑意，正想教育几句，仰面看着陶燃耷拉下来的小脸，她心念一动，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按，手腕上巧劲暗施，一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嗯，还是低着头教育比较有气势。    她满意地抱胸站着，端出一贯正色的脸。    “之前是谁说要表现给我看的？怎么，这么快就想走捷径了？”    陶燃耷拉下肩膀。    也对，他的确说过这话。    他完全没有反悔的意思，说好了要表现给她看，那当然要竭尽全力。    “刚才不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嘛。”陶燃顺势软下了语气。    陆星微低头看他：“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陶燃费劲想了半天。    真正想要的没敢说出口，其他的一时之间也想不到。    他绞着手：“还、还没想好。下次再跟你说行不行？”    “行啊，为什么不行？”陆星微干脆地允诺。小家伙这么努力，给他一点奖励也是应该的。    此时她的个人终端上发来了安上将的通讯请求，她立刻站直了接通了通讯，同时往一旁走了两步。    陶燃没打扰她，转头盯着依旧在飞速运算和模拟的程序，意识不知不觉飘了飘。    要什么奖励呢？    以他对陆星微的了解，她似乎并不像其他人所说的那么严肃刻板，更不是个难以沟通的人。恰恰相反，通过他与她屈指可数的几次接触，他觉得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或许不爱说话，其实挺会找话题。    而很巧的是，陶燃本人就是个只要给一个话头就能顺畅接下去的人。    因此他们两个人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沟通不畅的问题。    因此他们之间的气氛始终很和谐。    陶燃不是个对感情一知半解的男人。    他明白这些天来涌动在自己心里的情感是什么。    虽然二十四年来，他从未对任何女人产生心动的感觉，可是他觉得在陆星微的身上，他第一次感觉到了。    这感觉突如其来，不受他的大脑和身体控制。    而他接受得平静又坦然。    他觉得，如果是陆星微，他愿意将生平第一次的心动与她分享。    而他同样感觉得出来，陆星微在面对他时的目光，始终给他一种若有似无的宠溺的感觉。    这是不是代表……他其实可以提一个或许有一点点超出师姐师弟关系的要求？    这头他还在绞着手指头胡思乱想，那厢陆星微已经结束了通讯。    她整了整军装，走到陶燃身边，一手按在桌面，一面低头看陶燃：“巡逻队锁定了自由佣兵团的踪迹，我要带阿尔法部队出兵了。”    陶燃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追问：“危险吗？你——”    不想让她去的话已经到了嘴边，陶燃猛然意识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普通女人。    她是阿尔法队的指挥官，战争来临时无可争议的第一前锋。    她毅然站在直面敌人炮火的最前线，毅然选择成为身后太空堡垒与地球的保卫者。    这样的她，他有什么资格不让她去呢？    他想，就算换了是他站在她的身份位置上，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战？    因为他们都是军人。    “你注意安全。祝你尽快得胜归来。”    “谢谢，也祝你早日成功。”陆星微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揉乱了他一脸强装的镇定豁达。    转身离开，走到门边忽然想起来。    “我的人工智能对于模拟程序的运算也很擅长，我让它来帮你。”    一样都是人工智能，所有军人所使用的人工智能还是会有差别。随着每个人的不同需求，与军衔的提升，人工智能会不管经过各种改造与提升，也会开放许多功能。    就比如刚入学军校的学生所领取到的人工智能，只开放最基础的功能：电子管家、行事历、通讯设备、视频记录，还有比较诡异的机器人陪聊功能。    随着权限提升，逐渐会有类似机密资料查阅权限、开启各种军用设备的密钥权限、大幅度提升各项性能、压制并控制其他人工智能等等相当多而繁杂的奇妙功能。比如改造出人形人工智能，也是其中的一种改造升级的效果。    陶燃的人工智能权限虽然不低，可比起上校级别的陆星微来，作用还是有限。    他不推辞地点头：“好，谢谢。”    已经走出门外的陆星微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秒之后，实验室内某一面墙上突然冒出无数光影碎片，在陶燃略不淡定的注视下飞快地组合出一个人形。    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人睁着一双无辜澄澈的蓝眼睛跟陶燃打招呼：“您好，我是SSAU145-001，很高兴为您提供服务。”    这诡异的出场方式……    陶燃无奈地按住额角。    “那个……你啊，下次能不能选个比较正常的出场和退场方式？我知道你能在整个堡垒随便走，可是这样突然出现我会被吓出心脏病的好不好。”    人工智能眨巴着眼，用了零点一秒消化了陶燃的言下之意：“好的，没有问题，下次出现我会敲门。”    然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解释：“另外，我并不能在太空堡垒内随意出入，这里有两百三十一个公共房间我无法随意出入，除了主人套间的客厅之外他人的私人领域，还有主人的卧室，原则上我也无法随意进入。”    陶燃：“……”    陶燃悟了。    原来它连她的卧室都进不去！    原来它是个被嫌弃的人工智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