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的养父？”    这还是陆星微第一次主动提起她养父这个人。    之前或许在提起邱冬的时候, 曾经顺带提过只言片语, 但陶燃从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但肯定是个权力极大的人？他想。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军用人工智能调包, 并且令军工处和陆星微本人十几年来都毫无察觉，这人必定本事不小。    要不是这一次人工智能意外损毁，只怕这个秘密还不会这么快就被揭开来。    眼下危机解除, 陆星微放松地在大厅内的大沙发上坐下来，坐在陶燃身边。    特制的沙发材料令她在坐下的时候小幅度地陷在了里面，轻轻一动，不知怎么的就往陶燃身边滑过去。    美人主动送上门, 陶燃当然乐得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顺口解释道：“这个材料好像叫情人沙, 挺有名的, 流行了几十年了, 打的广告词好像是‘让你体会到情人的拥抱’, 如果是两个人同时坐在上面，会自动令两个人贴在一起。是增进情侣感情的一款沙发。”    从前他只不过是好奇看过一眼，当时还心想这么无聊的设计怎么可能有人会花那么多钱买。    但眼下——    陶燃抱紧了怀里的软玉温香, 忍不住决定将来一定要买上一套。    陆星微倒不怎么抗拒陶燃的怀抱, 此时她脑子里正不禁思考另一件事——    特么这种不正经的沙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陶燃分了心, 脑子里连自己刚才想要问什么都忘得精光，只记得思念了好几年的只属于他的陆星微正好好地靠在他怀抱里，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胸中发软，甜得忍不住用力蹭蹭她来感受这一刻的真实感。    他凑到她耳后，用鼻尖拱拱她的耳廓。    仍觉得不满足, 于是他张开嘴轻轻咬了咬。    “嘶……”陆星微偏开一些。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疼，但他啃咬的动作令她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的耳朵敏感无比。    陶燃得出了这个认知，抿着笑低头改吻向她的脖子。    “陶燃……”这下陆星微连全身都软了。    她干着嗓子轻唤一声，绵软无力的手按在他手臂上试图阻止他的探索，可是到了嘴边却成了甜软的低吟。    “嗯？”陶燃的应答声低得像是含在嗓子里，“就抱着你亲一亲也不行吗？我要把五天的份都补回来。”    陆星微哭笑不得。    这能算得清楚吗？    不过……“就算要补，那也不能在这里啊！”她哑着嗓子低喊。    这间房子里关着她人生最初冷冰冰的六年记忆，并不美好。    她这么想，陶燃又何尝不知道？    他明白她从踏进这栋房子开始的僵硬和抗拒，就算她已经在极力压抑，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还是能知道她恐惧面对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黑暗。    但是没关系，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感受到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她的现在和未来里不会有这些冷冰冰的记忆，只会有来自他的温暖。    “咳咳……别闹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我养父的。”陆星微伸手挡住他的嘴巴，阻止他在她身上作乱的小动作，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言归正传地拾起刚才的话题。    “好，你继续说。”陶燃不情不愿地停下动作，可看着陆星微脸颊微微泛红，靠在他身上轻轻喘息的模样，又忍不住闹腾起来，悄悄伸出舌尖在她捂住自己嘴巴的掌心里轻轻一勾。    真是的！    怎么突然变得小花样这么多！    陆星微触电似的收手，羞恼地瞪他一眼，直接捏住他的下巴，警告似的眯起眼睛问：“还闹？”    可她哪里知道，陷入恋爱里的男人即使是情窦初开，很多事情也能无师自通。    更何况他早就被艾丁倾情传授过一次经验了。    陶燃：“……”    意识到再撩下去她可能真要生气了，他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端端正正地坐好。可也忍不住彻底放开手，于是看起来颇委屈地拉住她的一根手指头。    总算老实了。    陆星微反握住他的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接上了一开始的话题：“我养父是汉德曼邱。”    陶燃一怔，不敢置信地张嘴：“汉德曼邱？联盟军委大元帅，汉德曼邱！？”    邱姓并不罕见，整个太空军部的将官之中，至少就有三四个符合陶燃想象的“养父”的人物。更何况其他三军里？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军衔最高的那一个——联盟军委的最高官，相当于掌控了整个地球联军的一把手。    军委没有换届的说法，大元帅在军委的地位，远超他父亲陶剑联盟秘书长的影响力。    只不过两个人的存在并不冲突，反而可以说得上是相得益彰。    陶燃从来自认低调，在医学院和军校加起来十来年的时间里，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知道他和陶剑的关系。甚至还闹出了师兄担心他的前途，巴巴来给他介绍相亲的乌龙。    可眼下他居然碰上一个比他更低调的。    陆星微：“所以我觉得，如果说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我的人工智能，没有比他更有可能的人了。”    她还记得十五年前得知自己成功考入第一军校的时候，她的人工智能就是养父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自动修复程序已经完成。”星辉那与“假邱冬”如出一辙的腔调在他们身边响起。    漫天悬浮的蓝色星芒降落下来，在他们面前汇聚成人形。    光影褪去后，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出现在他们跟前。    这是星辉的人形状态。    黑发、接近血色的褐色眼睛，五官深邃，皮肤苍白。    它看起来像是古神话中的吸血小僵尸，却比“假邱冬”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这是陆蓝为星辉设定的形象。    这是原本属于她母亲陆蓝的人工智能。    这一刻，陆星微感觉到与她相处了十五年的人工智能回到了她身边，但很多东西已经实实在在地不同了。    就好像是她原本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工智能恢复了记忆。    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星辉在陆星微面前立正站直，抬手端端正正地向她行了军礼。    “报告主人，有一条来自于上一任主人的留言，是否现在读取？”    那不就是陆蓝？    她点头：“……嗯。”    星辉得令，下一秒，整个房子里的空气像是忽然变了。    隐隐约约多了一分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声音。    有一道偏中性的清冷声线擦着空气响了起来：“独立历137年12月27日，我是陆蓝。这一条留言将会留给……我唯一的女儿。”    陆星微下意识抓了抓陶燃的手。    然后很快便感受到他有力的回握。    “星微，如果你收到了这条留言，说明你也走上了跟我一样的道路，成为了一名太空军人。我将一生奉献于联盟，奉献于人类和地球，奉献于自由宣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会为了信仰而战斗，希望你也是……我很抱歉，唯独没有留给你什么。我是一名光荣的军人，却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我永远爱你。”    清清冷冷的，与陆星微极为相似的语调，却说着这世上最动人的一句情话。    我永远爱你。    爱是能这么轻易说出口的吗？    至少在今天之前，陆星微打死也不会相信陆蓝会对她说出这句话。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无法去爱任何人，正是因为遗传自陆蓝的基因里根本没有这个功能。    “我会将星辉留在这个房子里，留给你。它经过特殊的改造，能够无阻碍地进入、连通太空海盗的内网，破解他们加密的系统信号，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最后——”    “愿万千星海照耀征途，愿自由信仰与你同在。”    说实话，在决定听陆蓝的留言之前，陆星微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它们被陆蓝用冷静淡定的语气说出来，却在陆星微的精神世界里造成了堪比核导弹威力的破坏力。    一导弹砸下来，将厚厚的一层冰墙砸了个底朝天。    漫天飞扬的冰碴子里，一束阳光刺破了浓云，洒落了下来。    陆星微绷紧了嘴巴，红着眼眶一声不发地将头埋进陶燃的胸膛。    原来……    原来她也被那个感情从来吝于外露的母亲爱着。    “这爱也太小气了。”小气得她简直都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痕迹。    这一刻，陆星微也忍不住发出了憋屈的心声。    陶燃脸上已经藏不住笑意了。    她曾经告诉他，她身上有两个难以磨灭的冰冷封印，将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然而。    封印似乎已经悄悄被揭开了。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未来的陆星微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