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安家的真相

    “小林先生还不打算说吗？”雷克斯声音平淡，却蕴含着隐隐的压力。

    小林平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打算做最后的挣扎：“如果我死了，你们还能得到什么？”

    雷克斯嗤笑了一下：“你什么都不说的话，对我们来说跟死了一样，而且还不如死人比较放心。”

    小林平嘴唇微微颤抖，色厉内荏：“你们杀了我，也逃不出去。就算是机甲，也不见得能逃过第四区的搜索。”

    “我说能。”雷克斯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像看一个白痴，“还需要我再重复？我是谁？我是战狼！”

    安宁不由得转过目光看了雷克斯一眼。我是战狼四个字，就足够透出这个人的自信和狂野了。那是战场上铁血杀戮磨练出来的，安宁已经渐渐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但要像雷克斯这样强硬，他还做不到。

    小林平脸色惨白，最后一点挣扎的力量也消耗光了，喃喃地说：“说了，我一样是死……”他把略有些涣散的目光投向雷克斯，“你——你其实根本没有被降职和通缉吧？你是跟索克斯家族一起演了一出戏是吗？”他的眼神又亮起来，好像抓住了一点希望，“如果我说出来，索克斯家族能庇护我吗？如果能，我就说！”

    雷克斯收起脸上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小林平：“索克斯家族不会给你任何庇护，但可以保证让你得到公平的审判，你可以做为污点证人，将功赎罪。我能答应你的，就是这些。就算现在凯撒-索克斯亲自站在你眼前，他也只能答应这些。”

    安宁微微有些担忧。雷克斯给的这条件实在没有什么诱惑力，即使是公平的审判，小林平的罪名也不会小，如果横竖都是死的话，他还会把治疗师派系的事说出来么？太不可能了吧？

    雷克斯却只是自顾自地抽烟，似乎半点也不担心小林平是否会接受这个条件。良久，久到安宁以为小林平不会同意的时候，才听见他用微微有些发抖的声音说：“我接受。”

    飞船在小行星带间穿梭，雷克斯只用一只手操纵着飞船，另一只手捏着根烟，漫不经心地说：“现在你们两位可以相互交换一下消息了，互相做个证什么的也行。开始吧？”

    小林平和拉文对坐在座椅上，都被磁力铐紧紧铐着，面面相觑，彼此都有点认识，所以更加尴尬。但是尴尬之中，又多少有点看见同类的欣慰。这种心理颇为微妙，仿佛有种法不责众的轻松，心理上的负担反而减轻了一点。拉文首先干咳了一声：“小林先生？”

    小林平苦笑一下：“是。”

    拉文打量着他：“小林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雷克斯嗤笑了一声：“两位，可不是让你们来嘘寒问暖的。小林先生是来接替拉文先生的，现在知道了，就别说废话了。来吧小林先生，说说看，关于那药剂的问题，你想说什么？”

    小林平到了这个时候也再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了，长长叹了口气：“没错，我激发精神力确实是因为那管药剂。本来我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当初我是想做个机甲制造师，但是我的身体很弱，尤其是有哮喘病，对机甲工厂里的加工辅助剂及清洗液多项过敏，所以不能进工厂。后来，安平先生看中了我在基因设计上的能力，把我选进了他的实验室。我——当然确实没有想过安平先生居然研制出了那样神奇的药剂，能够极大激活人体内循环，甚至能够对人体进行改造！当我按照他说的办法，用冥想和信念治愈了哮喘之后，我就慢慢的起了用它来激发精神力的想法。”

    雷克斯半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唔——当初有这种想法的人，你得算是第一个了。为什么会想到呢？那时候应该人人都以为精神力是一种天赋吧。”

    小林平轻蔑地笑了一下：“天赋？什么是天赋？是基因的排列组合方式罢了。至于精神力，其实跟力量、速度、反应之类的能力也大同小异，即使没有最佳的基因，通过锻炼也可以提高。当然，这其中毕竟还是有平庸与天才之别，但是如果有这么一种外力能够让你一直前进，即使慢，但只要没有瓶颈，没有终点，那么你就可以无限制地拉近你与天才之间的差距，甚至与他比肩或者干脆超过他！”

    安宁沉默地看着小林平。一说起精神力，小林平就一扫刚才的颓然，眉飞色舞起来，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诡异的自信和狂傲。雷克斯也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那你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成为天才呢？”

    小林平的话像被什么噎了回去一般硬生生在喉咙里顿住了，但只是几秒钟，他就愤怒起来：“因为米修斯那个老家伙在压制我！他感觉到了我的威胁，知道了药剂的力量，当他知道他再也搞不到那种药剂的时候，他就开始压制我！他不允许我有去为人做精神治疗的机会，我只能通过冥想来练习，进步当然很慢！否则，我现在早就成为一流的治疗师了。”

    雷克斯笑了一声，看看安宁：“你给人做过精神治疗吗？”

    安宁微微摇头，心里已经明白雷克斯问这句话的意思。他和小林平同样是注射过药剂才拥有了精神力，但小林平是有意识地去练习，他却是完全偶然地获得了精神能力，并且还落后了小林平很长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他的精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小林平，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就在于他的精神力曾经几次在生死之间打磨，其爆发性的进步远在小林平那种按部就班的练习之上。

    小林平也不是傻子，雷克斯这样一问，他的目光立刻落到了安宁身上，目光中闪动着狂热的光彩：“你是怎么把自己的精神力提升到这种境界的？我记得你也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安平先生偷偷给你注射药剂，是因为你那时候有点显示出遗传你母亲的生理性血色素缺乏症，但是又太好动，不肯长时间地去做治疗。但是他只给你注射了一点，因为你还未成年，他不能肯定这种药剂日后是否会随着身体发育而起变化。从道理上来说，你不可能比我更出色！你也绝对没有机会去进行精神力锻炼才对！”

    安宁冷冷地说：“这与你无关。你还没有回答，在治疗师发现了我大哥的药剂作用之后，你们做了些什么？”

    小林平那种狂热的情绪被这一句话压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喃喃地说：“米修斯当然是想得到这种药剂，但是安平先生——他拒绝了。”

    “拒绝之后呢？”安宁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冲撞，想要冲出来，“你们做了什么？”

    小林平感觉到安宁围绕着自己的精神力场在小幅度却高频地振动，这种振动的力度和频率他只在米修斯身上曾经感觉过。他不敢相信安宁在这样的年纪就能够与最高治疗师比肩，可是他更不敢冒险。这种高频的精神力振动在突然释放出来的时候具有极大的杀伤力，能够瞬间将一个人的精神场切割得粉碎，那种痛苦是没有体验过的人无法理解的，像是有人在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却又迅速无比地挖取你的脑浆……

    “米修斯说，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取得这种药剂。开始——开始他试图通过对安家的企业进行打压，从而使安平先生同意高价卖出药剂的配方，治疗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是在安家的企业遇到困难的时候，安平先生仍旧拒绝。于是，于是他们破坏了工厂的流水线，在那一批出厂的数千架机甲上留下了安全隐患。”

    安宁紧紧握住了拳头。是了，这就是那一批次的机甲出现问题的原因，这才是导致五千名士兵葬身一役的真正原因！

    “你们是怎么做的？安氏企业的机甲生产有严格的审查工序，你们不可能混进工厂里，那么肯定是买通了什么人。是谁？”

    小林平苦笑一下：“就是审查线路上的总工费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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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安宁回忆了一下。费尔是个存在感很弱的人，总是沉默着。安宁不经常去审查线路上看，他最喜欢看组装线，喜欢看一堆堆的零件神奇地变成一架机甲，所以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费尔的模样。但是审查线路的总工是要职，不可能用安家不信任的人：“你们怎么买通他的？”

    小林平又笑了一下：“当然是钱。我知道安家给审查总工的薪水是相当高的，但你难道不知道人的**是无止境的么？也许有人是不爱钱的，但是有些人——比如说费尔，他却需要，需要很多。当然，去联系他的人并没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只说需要这一批出厂的机甲不合格，借此来破坏安氏企业的信誉，使安家失去在机甲制造上的垄断地位。费尔接受了。因为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他的审查放松一点就行。”

    安宁紧盯着小林平：“那么破坏组装线的又是谁？是你吧？”

    小林平的眼神里带了点骄傲：“没错，就是我！我精通机甲的每道制造工序，虽然不能进入工厂，但我的技术能力绝对不逊于安家工厂任何一位工程师！”

    安宁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你好像还很得意！”

    小林平挺了挺胸，虽然没有再说话，可是那眼神已经分明表示出了他的意思。雷克斯伸手拦了一下安宁，淡淡地说：“然后呢？如果只是一次生产事故，还不足以给安家扣上反人类罪的帽子。”

    安宁被他提醒，立刻冷静了些：“杜叔呢？他是怎么回事？”

    小林平微微犹豫了一下，安宁立刻将精神力逼近，那高频的振动像无数小刀子一样咄咄逼人：“你最好说实话！别想骗我！”

    小林平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撒谎。安宁虽然不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测谎师，但是一个高级的治疗师可以感觉到测试对象最细微的精神波动变化。纵然一个人能完美地伪装自己的外表以及肢体反应，可是精神上的波动是极难掩饰的，更何况小林平没有受过反测试的训练……

    “他是——被强行控制了思维之后出庭作证的。”

    安宁长长吐了口气。是的，长长吐了口气，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杜叔，如果也是像费尔一样会出卖他们，这对他的感情无疑是一记不可接受的重击，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那么杜叔现在在哪里？你们是不是把他监禁了？还是——杀害了！”自从在法庭上作证之后，杜叔就消失在公众的视线里。官方对外的解释是为了保护证人的**，但是既然杜叔是被强行控制了思维，那么必然不可能自由！

    小林平犹豫了一下：“强行控制思维是很困难的事，而且他——反抗得非常激烈，所以对思维损伤太大……”

    安宁一下子变了脸色：“对思维损伤太大？你说清楚！”他是见过何塞的模样的，那不就是思维被剧烈损伤么？

    小林平低声说：“他现在已经——没有自我思考能力了。或者说，他已经成了白痴……”

    安宁不能控制地猛然站了起来。突然爆发的精神力像刀子一样刺向小林平，小林平急忙调动起所有的精神力去抵挡，仍然觉得对方势如破竹，寸寸逼入。

    雷克斯一手操纵飞船，另一只手猛地搂住安宁的腰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冷静！”

    安宁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勉强才控制住自己从小林平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的精神力场中退出来，嘶哑着嗓子说：“杜叔现在在哪里？”

    小林平喘息着，被切割的感觉仍在脑海之中，现在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在地球。”

    雷克斯搂着安宁没放手，冷静地说：“你不知道，但也总有点痕迹会落在眼里，好好想想，他可能在哪里？”

    小林平低头想了一会，迟疑地说：“我只是猜测，如果错了我可不能负责。最大的可能，是他被关在中央精神病院里。据说那里关了不少特殊人物。”

    雷克斯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好。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小林平苦笑：“我真的没有太多消息可以拿来用。早说过了，他们也提防着我，毕竟我——是个异类吧。”

    雷克斯嗤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对安宁使了个眼色。安宁直接抽出一小管麻醉剂，注射进了小林平的手臂。小林平认命地看着，片刻之后闭眼睡了过去。

    拉文一直老老实实地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这时候才说：“还需要我说什么？”

    雷克斯瞥了他一眼：“需要你对他说的话证实一下。有什么是你听说过的？”

    拉文耸耸肩：“他说的大部分我都没听说过，我跟他又不一样，我只是被他们控制在手里，不得不做。”

    雷克斯淡淡地说：“那么你知道你母亲现在可能在哪里？”

    拉文苦笑：“我只知道她还在地球上，但是——”他突然停住，“难道说——我母亲也在——中央精神病院？”

    “只是猜测，这是小林平说的。”雷克斯也耸了耸肩。

    拉文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但是非常有可能！我，我是说，我们总会要回地球的吧？”

    雷克斯转过身去驾驶飞船，不再看他：“也许，如果你们都配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