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认识那几个唐门弟子？”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屋里的屏风。    屏风后面小姑娘洗完澡, 顺手就这洗澡水把自己的脏衣服也给揉了。清新的皂角味顿时把之前的獐子味盖了过去。    “唔, 我以前好像救过唐无乐一命。”云朵蹭掉了鼻尖沾到的皂角泡沫, 拧干水，正好听到烟的问题, 于是放下了手里的衣服。    虽然想起来了有关唐无乐的记忆，云朵却不大记得清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一堆死人之中。    “对了，他还欠我好多银子呢！”提到小钱钱云朵格外兴奋。    “欠你钱？”烟挑挑眉，显然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 “他怎么欠你钱了？”    小姑娘蹲着装着衣服的木盆转出屏风, 一脸理所当然：“你在说什么娘，我给他治伤当然是要收银子的啊！”    唐无乐的出现让云朵体验了一把一夜之间暴富，飘飘然的感觉：“我有两万两了呢！”    “咳。”烟差点一口茶呛在了喉咙口。    很好，给人看个病收了两万两。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有黑心奸商的潜质。烟摸摸小姑娘的头，欣慰的夸了一句：“做的不错。”    云朵也这么觉得。开开心心的端着盆子准备去后院的院子里晾衣服。这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隔壁“嗙啷”一声, 像是有什么瓷器被打碎了的声音。    唐无乐话一出口, 唐小婉瞬间惨白了脸色：“无乐哥哥……不，我不能回去，我已经，已经答应了小凡, 嫁与他为妻……”    “小婉,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唐无影恨铁不成钢, “你与叶凡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 你这么稀里糊涂的嫁给他，可想过门主和老太太的感受？你知不知道，你和叶凡私奔之后，因为你的事情老太太大受打击思郁成疾，如今还病着，如果你还惦记着唐门对你的抚育之恩，老太太、门主他们对你的爱护之情，你就跟我回去！”    听着唐无影提到向来对自己宠爱有加的老太太和自己的父亲，唐小婉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可是我和小凡是真心相爱的啊！”    唐小婉顾不得自己怀有身孕，抓着唐无影的手跪了下来：“无影哥哥，你成全我好不好，今天小凡的师父就会为我和小凡主婚，只要过了今天，我和小凡就会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到时候小婉一定会亲自向你们赔罪的好不好！求求你……”    见唐无影不说话，唐小婉又转向唐无乐：“无乐哥哥，你一向最疼小婉了，小婉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就当小婉求求你好不好，你们成全我和小凡……”    唐小婉打小身子骨就不佳，整个人气质看起来就是柔柔弱弱的那种，一哭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般的让人心疼的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唐无乐打小对别人可以端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唯独这个娇弱妹妹一直捧在心尖尖上，千依百顺。    在唐无乐心里唐小婉一直懂事的紧，温柔又善良，就连对杂役奴仆都没有大声过。虽然因为体弱的原因无法修炼武功，可是她一直很善解人意，是老太太最贴心的人。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小婉，在遇到叶凡之后竟变得如此失去理智，甚至为了嫁给他，可以丢下他们这些一直以来守护在她身边的家人不顾一切的和叶凡私奔！    “你，起来。”    唐无乐扶住唐小婉的胳膊要把她拉起来，他无法忍受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为了一个无能的只能带着她私奔的男人，跪在地上求他。    “不，无乐哥哥，你不答应小婉，小婉就不起来！小婉求求你，成全我们……”唐无乐的态度让唐小婉的心跌到了谷底，几乎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唐小婉抱着唐无乐的腿凄声哀求道：“无乐哥哥，你就成全我和小凡好不好，我已经有了小凡的骨肉了。”    “小婉！”尽管早就知道小婉很可能已经有了身孕，也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这件事被唐小婉从口中亲自说出来的时候，唐无影差点眼前一黑。    小婉自幼虽不能习武，但是不论是老太太还是门主从未疏于对她的教导。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唐无乐低下头，看向唐小婉，目光无喜无悲：“小婉，你早知道就有这么一天是吗……”    是了，小婉之所以能让所有人对她宠爱有加，是因为她总是的那么善解人意而又聪慧。她很清楚，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她的行为。说是哀求更像是一种威胁，她在赌，赌所有人对她的宠爱，赌，他们的妥协。    唐小婉没说话，但是却沉默的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劣，她利用唐门众人对她的宠爱，利用她唐门二小姐的地位。唐门身为武林一大世家，历史百年有余，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悄悄的巴在门口看的目瞪口呆的云朵措不及防被人一撞，一道红色的身影已经快速的跑到了小婉身边。是叶凡。    叶凡从外面回来在楼下看到那些唐门弟子的时候，就心道糟糕，果然一跑上了楼就听到了唐小婉哀求的哭声。    也顾不得门口一个正大光明看戏的烟和一个偷偷摸摸看戏的云朵了，赶紧跑到了小婉身边抱住了她。直面上脸色铁青的唐无影和唐无乐。    老实说看到唐无乐的那一刻，叶凡是诧异的，以金水镇当时的情况来看，唐无乐伤的那样重，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那样的伤势，就算得救，没有两三个月根本是无法恢复的，可他如今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完全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短暂的惊讶过后，叶凡这一次姿态放的极低，他先是把唐小婉扶了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而后，在唐无影和唐无乐都震惊的目光之中跪了下来。    “小婉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请求你们将小婉嫁给我，我叶凡对天发誓，这一辈子只会有小婉一个妻子，只对小婉一个人好。我会亲自上唐门像唐门主和唐老太太谢罪的！”    唐无乐却像是被这句话点着了一样炸了起来，拽着叶凡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狠狠的一拳就揍在了叶凡脸上。    惹得唐小婉一声尖叫，哭着扑了上去挡在了叶凡身前。唐无乐飞快的说着什么，可云朵一句也没听懂，因为唐无乐一着急拿的是蜀地方言说的，不过看他那态度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眼看着唐无乐又踹了两脚，回过神来的唐无影赶紧拉住他，房间里的空间不大，动起手来，很容易误伤到小婉。丁丁也不在一边干站着了，上前劝架。叶凡自然不会让唐小婉挡在他前面，唐无乐要打就打。横竖是他对不起唐门，在金水镇他也做得不好。    混乱之中永远是最容易出意外的，唐小婉在被叶凡推开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云朵看的是一脸懵逼，直到烟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还看？”烟抚过自己的袖子，闲闲的从倚靠着的门框上站起来，离开了。    云朵不行啊，屋里四个人现在都死死的盯着她呢！    “哦哦哦！我看看，我看看！”傻不愣登的小姑娘突然反应过来，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她是个大夫。    唐小婉第一时间就被叶凡抱到了床上，云朵赶紧走到床边，静心听着唐小婉的脉象，又看了看她的其他症状。    “她没事，只是她本身气血不足，又怀了身孕，不宜情绪波动过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她今天的药还没喝。”最后一句，云朵是问叶凡的，昨天她把两副药都给了他。    叶凡点点头。    看了刚刚那么一出，丁丁不是很想待在这里了，于是主动提出：“我去帮唐姑娘煮药，叶凡，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唐姑娘。”    叶凡看着丁丁，哑声道：“谢谢你。”今天白天的时候他就和丁丁说清楚了，没想到丁丁竟然还愿意帮他。    “人太多不好，你们也跟我出来。”    唐无乐本来不想出去，可是小姑娘还是把他硬拖了出去。因为她刚刚发现了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看来今晚上，这婚是成不了了呢，谷主。”在王遗风房间里喝茶的不灭烟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悠闲的放下茶杯。    王遗风看看烟，没动茶：“这一切不是你策划的吗？”    “谷主说笑了。”烟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遗风也没理他：“丁丁出来有些日子了，米丽古丽听说了她之前受伤的事情很是担心。还是尽早回谷。”    对于叶凡和唐小婉私奔这件事情，王遗风并不打算过多的干预什么。他之所以会答应帮二人主婚，不过是为了了却当年他和叶凡小西天的那一段师徒缘分。所以烟做了什么他知道，却也没有阻止。    当初丁丁为了找叶凡，帮叶凡甚至自己都受了伤，明知道叶凡一颗心都在唐小婉身上，可因着叶凡的请求还是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了。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丫头，悉心教导的徒弟被人伤成这样，他也气！王遗风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护短的人，所以烟出手的时候王遗风就当做没看见了。    只是现在丁丁看起来心结也解开了，还是尽早回去的好。回去晚了，怕是米丽古丽就要过来了。    烟轻轻啧了一声，米丽古丽那个女人一向宠爱丁丁的很，她当初被人伤透了心，走火入魔恨透了男人，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成亲了。丁丁是她一手带大的，在米丽古丽眼里，丁丁就是她的女儿。要是她过来了，怕是变数就控不住了。    “谷主说的甚是。”    云朵把唐无乐从房间里拖出来，唐无乐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你不能留在那。”    “叶凡就能吗？”唐无乐口气下意识有点冲。    “堂哥。”唐无影提醒了一句，唐无乐缓了过来，就算他在不满也不该迁怒云朵：“抱歉……”    “没事，没事。”云朵感激的看了唐无影一眼，连忙摆摆手，解释了一下：“我不是说你不能待在那里，是你现在不适合待在那里。”    “为什么？”唐无乐皱了皱眉头。    “因为……因为你身上有麝香的味道啦……”云朵尴尬的抓了抓头发，“我今天和谷姐姐去奔鹿原看那些感染瘟疫的动物的情况，那里有很多鹿和獐子都染上了瘟疫，我和谷姐姐就寻思着拿它们试试解瘟疫的药，不免要接触它们，身上沾了味道……然后……”    小姑娘不说了，一副“你懂得”的眼神看向唐无乐。闻言，唐无影下意识凑近唐无乐闻了闻，虽然很淡好像是有那么点味道，应该就是唐无乐抱着云朵的时候蹭上的无疑了……    唐无乐一窒，抬起自己的手闻了闻，这么说来小婉会晕倒是因为这个啊：“你……”    “这不能怪我！而且，我一回来就洗澡了……”    唐无乐一时间也不知道用什么心情了。倒是唐无影看着唐无乐空白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扫之前在唐小婉那累积的郁闷，打趣了唐无乐一句：“如此，堂哥你还是像小云姑娘学习一下，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大概是为了见小婉，唐无影这会儿没带面具，剑眉星目，笑起来很是爽朗，看起来阳光帅气。云朵忍不住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去晒衣服。”    云朵赶紧跑回房，砰的一下关上门，心跳如雷。两只爪子捂住发热的脸颊，自己的定力可真够糟糕的。    “诶，堂哥，你怎么走了。”    “回去洗澡。”唐无乐咬牙切齿。    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婚礼被后延到了两天后，两日之后也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唐小婉赌的没错，唐无影和唐无乐确实妥协了。    可接下来的两天她基本再也没见到唐无影和唐无乐，她知道自己这一次的举动是伤透两位疼爱她的哥哥的心。是以唐小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待她和小凡成了亲，再一同回唐门向老太太和父亲请罪。    唐无乐和唐无影自然不会就这么回去，于是他们带着那一队唐门弟子就在这客栈里住了下来。好在，客栈很大，前一栋后一栋中间还带着庭院，因着瘟疫的缘故空的厉害，他们住下也不会显得拥挤。    不想见唐小婉，唐无乐一个人带着又觉得没意思，他本来想找云朵，结果这丫头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直到入夜才一身脏兮兮的回来。    叶凡和唐小婉成亲那天，云朵倒是没有乱跑，这次特意选了个吉时在上午，她得留下观礼。为了顺应结亲的氛围，正好烟给云朵定做的新衣服又到了，小姑娘今天倒是特意打扮了一下。    梳下刘海，头发编了起来，编成了时下流行的少女花式。还扣上了许多漂亮的紫色小珠花最点缀。一身紫色的罗裙，宽大的袖摆别出心裁的团的像花朵一向，轻纱笼着，还特意挽上了一款坠着两个金铃铛的披帛，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衬着脸颊越发粉嫩，看起来既娇美又不失可爱。    “小云姑娘今天真漂亮。”    唐无影眸中划过一丝惊艳，很自然的夸了一句。第一次见云朵的时候，小姑娘不施粉黛的样子就能看出女孩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那一双盈盈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感染人的情绪，哪怕待在她身边都觉得是一件让人很放松的事情。    “谢谢！”云朵用爪子捂脸，因为她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真奇怪，看到唐无影的时候，云朵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还看，人都走了，再看眼睛都要黏上去了。”一个凉凉的声音，一下子把云朵身边的粉红泡泡灭的干净。    “唐无乐！”云朵像是被人戳破了小心思，气呼呼的瞪了一眼神出鬼没的唐无乐，又不敢大声。    “啧啧。”唐无乐摇摇头，戏谑的看着小姑娘。    惹得云朵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呀？”唐无乐发现他就喜欢看小姑娘跳脚的样子，贼可爱。让他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你……”嗨呀！好气！云朵跺跺脚转身走了。    “这就气了？”唐无乐挨着云朵在花坛边坐下来，无奈的摇摇头，“逗你玩呢。”    云朵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我才懒得和你生气，你怎么不过去？”    唐无乐看了一眼新人的方向，很快收回了目光：“不用，无影一个人过去代表唐门就行了。”    没办法，只要想起前天发生的事情，唐无乐就觉得无比糟心。    云朵看着沉默下来的唐无乐觉得有点不习惯。那天她在门外也看到了一些，虽然她不是很懂，但总觉得现在什么都不说不太好：“其实，你看，叶凡那么喜欢唐姑娘，他以后肯定会对唐姑娘很好的。”    唐无乐无语的看了一眼身边老神在在的小姑娘：“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那不然呢？云朵疑惑的看向唐无乐。    唐无乐笑了出来，摸了摸云朵的头，被小姑娘嫌弃的打开了：“我好不容易才将这些珠花扣好，你别弄乱了。”    “你戴这些不好看，还戴这么多，你又不是孔雀。”唐无乐不顾云朵的反对，把小姑娘头上那些珠花全部弄了下来，又拆了那繁复的花结，随手挽了个小髻，选了两朵原本扣在后面的带流苏的紫花小扣扣好。    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点点头，嗯，果然这样顺眼多了。    云朵被他一连串动作弄懵了，直到被推到池塘边才回过神：“你干什么！”    唐无乐扬扬下巴：“你自己看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池塘里映出的小姑娘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式，两朵珠花扣着青丝落下，仿佛成为了点睛之笔，刘海也被弄回了原来的位置，露出额间那一点火羽印记。    “你底子好，没必要学人家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样就很好看。那么多东西压在头上不觉得累的慌吗？而且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这些东西。”唐无乐将多出来的簪花和珠花放进云朵手里。    云朵微微一怔，她确实确实不喜欢，她本人是比较懒的那种类型，也不喜欢戴很多东西，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脑子抽抽了，问娘亲学了那样打扮的方式。她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啊……    “你这样就挺好看的了。”唐无乐轻轻的拍了一下云朵的肩膀，蓦地突然想起云朵刚刚看唐无影的表情，眉头一皱：“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无影了？”    “我没有！”小姑娘顿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喜……喜欢什么的她才没有呢！    “哦，没有就好。”唐无乐眨了一下眼睛眼睛。    云朵一愣：“你什么意思。”    “因为无影有喜欢的人了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    路过的唐·单身狗·没有心上人·无影：喵喵喵？    他有喜欢的人了。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我没有喜欢他，我去找我娘亲了……”    小姑娘失魂落魄的走了，一路哀悼着她还没开始就死掉的初恋……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QAQ    唐无乐看着就这么走掉的云，惊了：真好骗。    “堂哥。”唐无影背后灵似的出现在唐无乐身后吓了他老大一跳。    “你吓死我了！”    “我的心上人？”    “小婉那边没事了吗？”    “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那什么，我去前面看看。”    “我怎么不知道？”    唐无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条件反射的就那么说了。    “难道你喜欢云朵那个丫头？”    唐无影追击的疑问一顿，摇摇头：“挺可爱的孩子。”至于男女方面的念头唐无影根本没动过。    “那不就结了，她好像对你很有好感的样子，断了她的念头不是正好。”唐无乐一副语重心长我都是为了你们好的大哥模样。    唐无影听着觉得怪异，又挑不出毛病。再想说什么，突然前厅响起了吵闹的声音。    两兄弟对视一眼，赶紧一起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