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莫雨猝不及防之下被撞的后退了半步, 一脚踩到了之前云朵扔在了地上的杯子上, 顿时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    刹那间, 温香软玉扑了满怀。莫雨坐在地上脑海难得空白了一瞬，触及娇软的身体耳尖飞快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小姑娘压在他身上，侧抱着他的脖子, 根本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还在愤碎碎念的抱怨着自己的倒霉, 末了悲情的总结：“故事一开始又不是我编的, 我也很绝望啊！我倒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莫雨很不厚道的笑场了：“嗯, 确实挺倒霉的。”    喝醉了的云朵对某些方面反而变得格外敏锐, 捕捉到莫雨话语中的笑意，当即就怒了：“小雨你竟然嘲笑我！”    哇！她都这么倒霉了，竟然还要被嘲笑！太过分了！气急败坏的云朵一上头，张嘴咬了上去。    脖子上滑过濡湿的触感和一阵略显尖锐的疼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莫雨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云朵……快松开！”    莫雨手忙脚乱的想要推开小姑娘, 又不好太用力把她甩到地上。两人纠缠在一起云朵反而占了上风, 最后小姑娘得意洋洋的把莫雨压在地上嘿嘿嘿傻笑：“我赢了！我赢了！”    这究竟是变成了什么奇怪的比赛啊！    看着云朵浮着红晕娇艳的小脸，双眼迷蒙着醉态毕露，莫雨有些尴尬的别开脸，小姑娘压在他身上, 娇软的身体整个趴在他身上, 莫雨甚至能够很清晰的闻到云朵身上淡淡的药香味。    他一直很喜欢云朵身上的气味, 在不能控制被毒血折磨的漫漫长夜，这个香味始终萦绕在他鼻尖，陪伴着他找回清醒的方向。以前的时候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是细细想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单纯的好感愈演愈烈。莫雨一开始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亲人之间的亲情。直到云朵十三岁的时候，一个契机让莫雨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小姑娘生的好看，即使带着面纱，也不难看出起码是个清秀的美人胚子。眼看着快到了及笄的年纪，洛阳城里明里暗里注意云朵的人不在少数。虽然没有人明着去问云朵，背地里旁敲侧击的却不少。自然也有人问到莫雨和毛毛头上，那也是莫雨第一次意识到云朵对于自己的不同。然后出离的愤怒了——想娶云朵？做梦呢！    莫雨已经十四岁了，虽然还没有成年，照云朵这么蹭他也不可能是一点反应没有的，更何况他心里本来就一直藏着点那么些小心思。不过，这个时候跟云朵讲道理显然是行不通的事情了，莫雨干脆点头敷衍道：“是是是！你赢了，你赢了！”    清醒着时候的云朵要是愿意这样就好了，莫雨有些走神的想到，又有些气馁，云朵照顾他和毛毛照顾成了习惯，要是直说了，除了将云朵吓跑或者推得更远之外，想要得到一个比较好的结果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而且，他现在年纪也不太合适，还是先拖着。    走神了一会儿，莫雨发现小姑娘突然半天没了动静，可是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并没有减轻。莫雨疑惑的回过脸，小姑娘离得他极近，迷离的双眼迷迷瞪瞪盯着他，回过来的时候差点鼻尖碰鼻尖。    “真好看……”    云朵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她看到了好多小星星，可是又怎么都看不清，就努力的凑近了些，白皙的皮肤，墨色的发渐渐在云朵眼里变了形状。    什么呀……原来是湫瞳啊……云朵习惯性抱着蹭了蹭兔子柔软的皮毛。    莫雨呼吸一滞，看着突然埋在他颈窝里睡着的小姑娘苦笑不得。就算有一丝旖念也被冲没了，只剩下满腔无奈的莫雨扶住小姑娘的腰，也不想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于是从李复那里回来见过唐无乐之后，听到云朵情况的穆玄英来找云朵时，看到就是这样的场景——身娇体软的小姑娘强势的把少年摁在了地上，交叠的身影让三千青丝与墨色的发融在了一起，非礼勿视！    穆玄英轻快地来，心思沉重的走了——云朵姐姐竟然扑倒了小雨哥哥？    咦？是不是反了呀？    烟远远的看到穆玄英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看样子像是来找云朵的，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想了想，按照云朵的性子，通常来说不拉着穆家小子说上半天应该是不会轻易让他走的才是。于是烟抬脚往营帐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后，看到自家闺女死抱着莫雨不撒手的时候，不灭烟的脸黑成了墨水。被人看到莫雨其实也有点尴尬，不过云朵抱着他不松手，他也不好扯的太用力。    烟看着云朵蹭着莫雨的动作目光闪了闪往外面走去，原本在外面吃的很开心的湫瞳突然背后一寒，然后它就被人掐了起来。    拎着兔子精进了营帐，湫瞳一脸懵逼。哎呀妈呀，云朵终于丧心病狂的连窝边草都吃了吗！    烟把湫瞳拎到云朵脸附近蹭了蹭小姑娘的脸颊，蓦地莫雨身上一轻。反倒是湫瞳身上缠住了一条小小的白蛇，整个埋在了肥兔子的皮毛里开心的蹭着。    惹得湫瞳吱吱吱直叫，这个坏丫头，哎呦，这是要勒死它嘛！    莫雨微微皱了皱眉，烟却先他一步弯腰捡起了缠在湫瞳身上的小白蛇。    “放开她。”莫雨声音沉了下来。    烟不以为意，将醉醺醺到处乱拱的小白蛇摁在了怀里，似笑非笑的盯着莫雨脖颈间的红痕道：“少谷主年纪还小，这情之一字误了多少人，还是暂时莫沾染的为妙。”    莫雨脸色一红，罕见的有些狼狈，又有些恼怒：“这与你有和关系。”    “忠言逆耳利于行。若是云朵这丫头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弟弟对自己抱有此般心思，怕是要伤了她这一颗为你着想的心。”    烟的话有些刺耳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一种威胁，莫雨眸色沉了下来。却没有阻止不灭烟带走云朵。现在还不是时候。    让凉风一吹，云朵稍稍清醒了一些。茫然的看着四下空无一人的旷野，远远的也能看的到篝火的光辉。小姑娘疑惑了，奇了怪了，她不是在营帐里吗，怎么会突然在这里醒过来。    “醒了？”    突然响起的烟的声音吓了云朵一跳。    “娘，娘亲……”云朵有点心虚的不敢去看不灭烟，这件事其实她不是一点错没有。    嗯，早知道在成都给天璇影解毒的时候毒死他就好了。现在想起来，云朵还是后悔的不行。这个人简直就是她的扫把星，遇见他横竖都不会又什么好事情发生的！    “娘亲，你是不是生气了？”犹豫了一小会，云朵看着坐在大石头上看起来似乎不想说话的不灭烟主动开口了，这会儿还是坦白从宽来的好。    烟转过头看向她，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生你气？”    会这么问果然是生气了QAQ！小姑娘狗腿子的抱住烟的胳膊：“娘亲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没有和天璇影勾结！”    “勾结？”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觉得有些搞笑，“谁说你和他勾结了？”    “我真的没有啊……”云朵无力的趴在了烟的大腿上，“我才不想认他当爹呢！”    “人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喊了？”烟对云朵的说辞嗤之以鼻。    “娘亲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云朵愤愤不平并不能激起烟的任何同情，掐着小姑娘软软的脸颊：“你都给我找了个对象了，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啊？”    “那，那也不是我想的嘛……”云朵低下头，自觉理亏，“以前在天都镇，小雨和毛毛让坏人给抓走了，我，我找不到人，也找不到你，只能去找影了帮忙了……可是，人家要知道我是恶人谷的人，肯定不会让我见到影，但是小雨和毛毛是无辜的呀……”    不灭烟微微一怔，看着恹恹的趴在自己大腿上的云朵，伸手轻轻摸了摸云朵柔顺的长发，影那个家伙竟然会出手帮云朵？    “云朵。”    “嗯？”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我和影之间的关系？”    云朵一僵，啊，她当时只是随口一喊喊，娘亲怎么全记下来了。    不灭烟自然察觉的到云朵的僵硬，捏着小姑娘的脖颈阴恻恻道：“说实话。”    嘤嘤嘤，云朵泪流满面：“就，就好奇……是真的。”    不灭烟轻轻哼了一声：“你好奇什么？”    “就……”云朵纠结了一下，决定放弃挣扎，“哎呀……其实就是我以前就觉得娘亲你和天璇影之间很像啦。而且你那么讨厌他，这其中肯定又隐情啊！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而已。”    小姑娘埋在臂弯里闷声道，她本就没存什么坏心思啊……不灭烟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手落在了云朵的脑袋上，没有说话。    “对了，娘亲，我问唐无乐要了一对大熊猫给你，以后我们恶人谷就有熊猫啦！”    不灭烟难得没有跟上云朵的思维，这怎么又跟大熊猫扯上关系了：“谁告诉你我喜欢熊猫的？”    “娘亲你不是很喜欢唐门吗，之前我去唐门的时候，发现唐门散养这好多这种动物，甚至还有专门的唐门弟子负责喂养这些野生的大熊猫，我觉得可有代表性了！”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说道，烟第一次觉得女儿这种东西，除了给他搞事情之外，还是很贴心的。    “嗯。”    得到烟应承的声音，云朵长舒了一口气，剩下的就是想办法让她娘点头应下剩下的猞猁，酒客，猕猴，浣熊和仙鹤惹！真是任重道远啊！    大抵是烟的好说话又让云朵尝到了甜头，小姑娘开始蹬鼻子上脸：“娘亲，既然你不喜欢我和影接触，那不如你告诉我你的事情。”    烟笑眯眯的抽回手，摁开小姑娘的脸蛋：“你想都别想。还有，不允许再去问天璇影这方面的事情，我想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听清楚没有。”    “哦……”哎，娘亲就是难搞。云朵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心里还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行了回去，早点休息。”烟也不管云朵怎么想的，自顾自的先断了她的念头，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云朵挠挠头，说起来，她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啊？难道是娘亲把她带过来的吗？可是她这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唔……她就记得唐无乐来嘲笑她，叫她给坑了一对大熊猫和一对红熊猫，然后被她气走了。后来好像是小雨来了，她和小雨说了一会儿话，嗯……说什么来着？    云朵敲了一下脑袋，不是很想的起来。多半是那果酒喝多了，因为味道甜甜的，她喝了好几杯呢！算了，等会儿回去问问小雨好了。    小姑娘心很大的准备往回走。突兀的眼前飞过一只盈盈的碧蝶。蝴蝶轻薄的翅膀因着特殊鳞粉的关系，在黑夜里像萤火虫一样散发着光芒。    这里这么会有碧蝶？难道是哪个五仙教弟子？    云朵迟疑的伸出手，那只碧蝶在云朵指尖稍一停留便振翅飞走了，不过它没有飞远，而是在云朵面前不断飞舞着，像是要引导云朵跟着它去什么地方。    察觉到云朵跟了上来，碧蝶便加快了一些飞行的速度。云朵跟着它不停的往前走，弯弯绕绕的走到了一个山谷一样的地方。    明月高悬，柔和的月光从天上倾落了下来，照亮了整个美丽的山谷。成千上万的蝴蝶在此间飞舞着，简直蔚为奇观，令人叹为观止！要不是湖水边还有几座倒塌的茅草屋，云朵差点忘记了此处也曾遭遇了洪水的袭击。    看到那一小片湖泊的时候，云朵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是为这月下的美景，而是因为湖中央躺着的巨大水怪。    “……红月？”    相较云朵在烛龙殿看到时，红月化身的巨大水怪已经变小了很多，大概只有原来的二分之一，甚至于更小。而且更令云朵惊讶的是，水怪的庞大的身体在分崩离析。    没错，那一点点从水怪上升起的光芒像是怎么也留不住一边万千鳞粉不断地填充进来，治疗着水怪的伤势，也超越不了那具身体溃散的速度。    如今那庞大的身体上，已然可见森森的白骨！    怎么会这样……？云朵跌跌撞撞的走到湖水边，湖水不深不过漫至小腿。    听到动静，水怪一直闭着的眼睛睁了血红的眼睛。巨大的瞳仁之中映出了小姑娘的身影。水怪身上的伤势十分严重，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布满了它的身体。    “是你……为什么？”    红月出现在这里，苍山洱海诡异的洪水便有了解释，只是云朵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红月要这么做。    “你就这么恨么？”    云朵将手印在了水怪的眼睛旁边，她看到过红月的记忆，也看到过红月经历的一切背叛与生灵涂炭。所以不管红月变成什么模样，这一切似乎都可以以情有可原来解释。    但是，但是在三百多面前的事情了。从哪一切发生到如今，早就过了好几个世代，就算是怨恨，也应该在那一场浩劫之中了结了，这些百年之后的人，对于红月来说，不过是一群陌生人罢了。    红月这般掀起洪水，令整个苍山洱海与无量山等南疆地带再度生灵涂炭的举动又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呢？云朵不懂。    水怪看着云朵：“是啊……你还听不到呢……”    听不到？听不到什么？    云朵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突然越来越多的光芒不断升起，耀眼的强光竟然了谷中的万千蝴蝶，也令云朵不适的闭上了眼睛。    光芒散后，站在云朵面前的是一个面容和她如出一辙的少女红月    “……你就不能换个样子吗。”云朵简直无力吐槽，用跟她一样的脸就算了，干嘛要用两样的身材啊！    “准确的来说，这才本该是你的模样。”红月像是看穿了云朵的心思，“十七岁的你的样子。”    云朵一阵沉默，是了，因为之前无法控制女娲血玉力量的关系，她的身体不得不把自己调整到正适合容纳女娲血玉力量的模样。    一开始初化蛇尾时，云朵摸自己的尾巴还能有在摸自己脚的感觉，过了两年，那似乎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蛇尾。蛇尾就是蛇尾，感觉完全不同于原本自己人类的双脚。    身体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出改变，变成蛇反而是最舒服的形态。可谁又想当一条蛇！    唉，算了算了，云朵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红月那被唐无乐对比自己形容成山峰的好身材，小姑娘安慰自己，好歹还是有一点盼头的！起码知道了自己以后还能长成这个样子呀！云朵很有阿Q精神的安慰自己。    “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啊。”红月轻轻揉了揉，就这么在她面前发起呆来的云朵的脑袋。    一瞬间纷杂的声音瞬间涌入的云朵的耳朵——    “救救我们，女娲大人，救救我的孩子……”    “女娲大人，保佑保佑我的丈夫回来……”    “女娲大人，求求你了，让我的儿子平安的回来……”    “女娲大人……”    “救救我们……”    “好痛苦啊！不！我不要被炼成尸人！”    “我怎么会，怎么会变成了这副鬼模样！”    “我好想我的家人……”    “可恨的红衣教，可恨的天一教，可恨的南诏……”    ……    ……    “啊——！”    那一瞬间拥挤进云朵脑海里的话语，差点没让小姑娘疯掉。只一小会，那些祈祷与诅咒之间夹杂着的庞大情感与巨大的悲伤与绝望，就令小姑娘汗湿了背脊，狼狈的摔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那是什么？！    红月抬头，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如冰雪般消融。    “听见了吗，那就是我们子民的祈祷之声。所有的期待希冀与悲伤憎恨。”红月凝视着孤高苍凉的月亮，“那些人不断地折磨着他们，折磨的他们发疯，折磨的他们痛苦不堪。”    “他们希望得到拯救，我能带给他们的只有这种方式的解脱。”    云朵惊恐的看着红月：“你一直都能听到吗？”光是这么一小会儿，云朵都受不了，如果时时刻刻红月都能听到，怕是早就疯了。    红月低下头，在云朵面前坐下：“听到又能如何，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们的诉求。神明也不能。”    云朵看着她，月光似乎透过了红月的身形，这个现象让云朵下意识抓住了红月，却抓了一个空：“你……”    红月一愣，看着自己方才被云朵穿过的手，已经呈现出了半透明化的状态，语气之中并无留恋：“看来我的时间到了。”    “我……”云朵想问有什么事情是她可以做的吗。然而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并没有说出来。    是啊，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三百年前红月死去的那天就终结了。    再抬头看向云朵的时候，红月目光里充满了温情：“其实我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是我该感谢你，至少让我还能再次看到阳光。”    云朵摇摇头，她不值得感谢，严格意义上来说，若不是她，红月又何必再品尝一次记忆中的痛苦。    星光消散于指尖。    小姑娘无法想象，红月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掀起了这场洪水。但云朵可以肯定的是，红月绝不是为了逞一时快意报复。    她，那么爱着这片大地。    莫雨找到云朵的时候，小姑娘呆呆的坐在空无一人的水池里，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旷野发呆。    他唤：“云朵？”    小姑娘回过头，扬起了笑脸：“小雨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