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美人 (1)
“……无名大哥。”念及这名字, 梁御风心中百感交集。 那是他生平头一个朋友。 沧浪海合欢岛虽大, 岛上的人却以女子居多。即便后来人渐渐多了, 也没有与他同龄的玩伴。 无名来自中原, 见多识广, 又比他大不了几岁,性情温和耐心又足, 倒是难得能和他玩到一块的。两人半年下来便已经厮混得很熟了。 他想和无名一起前往中原, 看看那精彩纷呈的江湖。可惜那时他武功未臻大成, 老爹怎么都不肯放他出岛, 差点打断他的腿。 他后来只好偷了定魂珠借给无名, 帮好友从岛上逃走…… 他们约好, 假以时日, 无名一定会回来合欢岛, 与他重聚,将宝物完璧归赵。 ……当初的约定, 已经永远都无法实现了吗? 他在这边神思不属, 那边石桐宇却已在追问徐愿:“如此说来,想拿到萧红泪那颗蛟珠, 就要杀了血沿檐?” 小乔唯恐天下不乱, 补充道:“石大哥,不仅如此, 你还要娶萧红泪为妻喔!” 石桐宇:“……” 徐愿失笑道:“小少爷说笑了。放眼江湖,哪位少年英雄不想娶这样的天下绝色为妻?那明明是荣耀,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被你说的却好像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一样。” 小乔眼睛都不眨,顾盼自豪道:“我乔乐成此生,只想娶苗苗为妻。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任萧红泪名花倾国,于我也不过浮云罢了!” 石桐宇顿了顿,却没再为这小子又觊觎宝贝妹妹而揍他。 徐愿哈哈大笑,道:“小少爷心有所爱,情有独钟,倒也难得。不过,自从萧红泪传出那一番话之后,金陵城中可是来了好些江湖豪杰,全是欲娶江湖第一美人为妻之人。” 石桐宇皱眉道:“他们不去杀血沿檐,到金陵去作甚?” 小乔也嘘道:“好色之徒。” 人家江湖第一美人说得清楚明白,杀了血沿檐为她萧家报了仇的,才会委身下嫁。这些人不去缉凶报仇,却去追逐美人,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徐愿道:“诸位有所不知,那血沿檐自从庐州一役之后,又已销声匿迹大半年了,至今没怎么露过面。故而为萧家报仇雪恨,最难的并不是击杀血沿檐,而是先要找到他的踪迹!” 石桐宇闻言,沉默不语。 倒是小乔追问道:“那后来呢?” 徐愿道:“因金陵城中汇集了不少年轻英杰,加上一时又找不见血沿檐。他们聚在一起,个个心比天高,都认为一旦找到了血沿檐,自己下手慢了就要被他人夺取诛杀魔头的荣耀。所以他们便决定,彼此之间先办一场比武大会。好决出武功最高之人,来争得头一个与血沿檐交手的资格。” 这种神发展也是绝了,小乔目瞪口呆:“啊?” 这时梁御风也不由感叹:“这帮人倒也有趣。血沿檐如果真是宗师级人物,他们只怕是遇上一个死一个。活得好好的做什么不行,没事争着去找死,真乃奇哉怪也!” 以为血沿檐是纸糊的?找到以后不管是谁都能置他于死地?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徐愿微笑道:“有道是美色迷人眼,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此事一出,萧红泪姑娘也未曾阻止,似是默许了。加上暗中还有人推波助澜,这事越闹越大。” 他说的轻松,听的几个人却不由陷入了沉思。 徐愿继续道:“金陵城中,那些少年英豪们彼此争锋斗气,还闹出了几场不大不小的乱子。萧姑娘便以此事重大为由,辗转求到世外五绝中的圣居士跟前,想请他以武林正道为念,主持这场盛会,决出当今武林的头一号少年英雄!” 梁御风忍不住出声了:“这位红泪姑娘……” 他与石桐宇对视了一眼,感慨道:“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呢?” 萧红泪当初在金陵城那么一说,又是财宝诱惑,又是美人下嫁,可总有不为财色所动之人。为此而来的江湖人,也多半是二三流人物。杀血沿檐报仇可并不容易,只怕是难以成事。 可眼下这金陵城中的比武大会若真的召开,那么意味便完全不同了! 世外五绝出面召集,那又是何等的荣耀? 在这种情势下若能夺得比武大会的桂冠,美人财帛反而都在其次了,江湖中的声名反倒是更加重要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在天下英雄面前,堂堂正正击败所有对手,那便是毫无疑问的当代第一高手! 这可不比江湖中口耳相传的各类榜单,少侠榜也好,恶人榜也罢,道听途说的意味太重,排名更多为附会猜测,难以让天下人信服。甚至不同的地头还有不同的版本和说法。 天下豪杰孰强孰弱,武功谁高谁低,没比过谁知道?! 江湖中人,无论黑道白道,刀头舔血在所不惜,争得还不就是这口气,这声名?! 这么一来,赴会的英雄豪杰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会有一个飞跃! 而且,凡是与会之人,既然是响应这一盛事而来,自然也都会把诛杀血沿檐当作是一桩头等大事来办。人多力量大,便如撒网捕鱼,找到血沿檐也会更容易一些。 更何况,清净禅心圣居士,本就是世外五绝之中最为悲天悯人的一位。他当年便曾召集江南群侠围杀血沿檐,此刻得知他再度作恶,只怕会亲自出手也说不定。 那么,萧家得以报仇雪恨的机会,岂不是又大上了许多? 小乔眨了眨眼,问道:“那圣居士答应她了?” 徐愿道:“正是。” 无论萧红泪是有心栽花,还是无心插柳。这手借势成事玩得可真漂亮! 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号,果然不是随便一个有张脸的美人就能拿得到的。 不过想她一介娉婷孤女,弱质纤纤,身负血海深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她连女子终身的归宿都搭上了,倒也可敬可悯。 圣居士是正道武林的泰山北斗,诛杀血沿檐这样的魔头本就是责无旁贷,答应她倒也并不奇怪。 梁御风轻摇羽扇,叹道:“哇,这么正式,连我都有点想去看看了。” 这时石桐宇冷冷道:“血沿檐还没找到,这帮人就争着自相残杀,刀剑无眼,如有死伤,岂不是枉送性命?” 徐愿道:“是啊,圣居士应该也有此顾虑。因此他特别允诺,最后得胜之人,他会请铸剑师亲手为其铸造一柄神兵利器,以兹嘉奖鼓励。只是这比武大会务必遵循他一个规矩,那就是点到为止,不可蓄意重手杀人。否则,便会取消参与的资格。” “铸剑师亲手铸造的神兵利器?!” 小乔耳朵里却只听见了这一句,当下惊叹不已。 “哇,那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啊!” 万贯家财和十斛明珠也罢了,再加上这柄神兵利器,小乔仿佛看见一堆一堆白花花金灿灿的元宝们长出翅膀从自己眼前飞走了,不由捶胸顿足,痛心不已啊。 石桐宇皱起了眉,他沉吟道:“那么,这场比武大会,吸引的人定是越来越多了。” 徐愿道:“正是如此。据说金陵城谢家已经广发英雄帖,邀请江湖上各家各派的年轻俊杰参与这场盛事。于今年重阳之日,登上紫金之巅,比武决胜,决出谁才是当世第一的少年英雄!” 梁御风听到此处,也不由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紫金之巅,重阳论剑! 试想重阳之日,登高望远,本就是人生畅事。如果再加上天下英豪汇聚一堂,在紫金山巅一决高下,比武论道,又是何等的豪气干云! 小乔撇嘴道:“什么当世第一,顶多是白道第一。” 徐愿笑道:“小少爷你错了。莫忘了那萧红泪归根结底是为了报家门血仇,可不是为了匡扶武林正道。据我所知,这英雄帖是她借着谢家名义发的,散发的范围可广得很。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如许多风评不差的绿林山寨和黑道世家也都接到了英雄帖。”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大哥早在五月便接到了这帖子哦!还有一些亦正亦邪的高手也是一样,只是独行客多半行踪飘忽,有些很难送达就是了。” 这可真是叫人万万没想到! 小乔吃惊道:“萧红泪就不怕最后胜者是咱们邪道中人?”毕竟,萧家也是白道世家,萧红泪世家千金出身,难道愿意嫁个绿林强盗之流? 徐愿道:“萧姑娘为了报仇雪恨,怕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梁御风叹道:“红泪姑娘当真决绝。只是这么一来,这重阳之会的天下第一,倒是更加斤两十足啦!”他双眼闪亮,颇有点跃跃欲试。 梁少爷踏入中原以来,一直想会一会天下英雄。惜乎乱世纷纭,江湖凋敝,他一路走来,所遇之人鱼龙混杂,难免心有遗憾。 但这场重阳盛会,有世外五绝的圣居士出面,只怕当今江湖上风头正盛的少年俊杰们,十之**都是会来的。 能一举将全天下的少年俊杰全都会上个遍,岂不是省时省力?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陆小凤》的人,想必都知道“紫禁之巅,月圆之夜”那惊心动魄的一战~嗯,出于对古龙先生的崇敬,小小恶搞一下,不过走向肯定完全不一样哒,希望大家喜欢^_^ ☆、定计劫珠 石桐宇沉默半晌, 忽然问道:“徐财神, 你的意思是, 只要取得这重阳比武大会的第一, 便可得到那颗蛟珠?还是说, 还是要诛杀了血沿檐才算?” 归根结底,他最关心的仍然是宝珠的归属! 事关苗苗的生死, 他这个做哥哥的, 无时无刻都谨记在心。 梁御风一怔, 道:“诶, 是啊。红泪姑娘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毕竟, 就算拿到比武大会的第一, 也不一定杀得了、或者说杀得到血沿檐啊! 那么, 那颗宝珠到底算谁的? 徐愿目光一凝, 缓缓道:“少主有心了。那萧红泪既然请动圣居士出面,召集起这偌大的武林盛事。圣居士他老人家都愿拿出神兵利器为酬, 她当然也不能空手套白狼。” 石桐宇忍不住道:“你是说?” 徐愿点头:“不错, 英雄帖上写明了,只要是这重阳之会决出了最终胜者, 不论血沿檐有没有伏诛, 她都愿委身下嫁。至于那些财帛与蛟珠之属,也都会拿来当奖励。” 小乔忍不住小声嘀咕:“能不能只要那些金银财宝, 不要美人下嫁啊?” 石桐宇瞪了他一眼,沉吟道:“萧红泪……倒也聪明。” 梁御风附和道:“是啊,那位胜者等于是在天下英雄面前答允了要为萧家报仇雪恨, 又怎么赖得了账?到时候血沿檐如果不死,只怕连圣居士都会出面。红泪姑娘这是以退为进啊。” 反正结果都能报仇,萧红泪也不怕吃亏。 徐愿道:“公子所言极是。” 石桐宇忽然道:“那么这颗蛟珠,现下到底在哪里?是在金陵城里,还是……” 徐愿终于动容,他长笑道:“不错,这正是我今次想告知少主的……” 小乔莫名道:“什么?” 梁御风眯起眼,恍然道:“萧家是扬州的名门世家,纵然历经战乱,家资又怎么会少了?红泪姑娘以万贯家财和十斛明珠相许,肯定不是空口白话。但她此前客居金陵,却不可能把家产都随身带着……” 徐愿笑道:“正是如此。这比武大会于重阳之日便要召开,萧家的那些财帛宝贝自然得从她的家乡扬州运到金陵来。那颗宝珠据说也正在其中!” 石桐宇与梁御风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一触即分。梁御风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金陵的重阳之会,必定是群英荟萃,卧虎藏龙。谁敢担保自己一定能取得天下第一,拿到那颗宝珠? 何况会上还有圣居士主持大局,这世上还没人可以在世外五绝的眼皮子底下盗取宝物! 但是,从扬州到金陵的运送途中,期间能做的手脚就多得多了。 如果想夺取宝珠,这才是最佳良机! 梁御风和石桐宇两人回转偏院,彼此心事重重。 石桐宇目的明确,关起院门后,立刻开诚布公道:“我们要设法在扬州到金陵的途中抢夺定魂珠!” 扬州城是萧家世居之地,就算萧红泪的父兄均已罹难,萧氏族人也绝不会少。对方占据地利,他们外来者天然便不占优势。 更重要的是,有了芙蓉山庄的经历,他们已经明白—— 所谓藏宝这种事,真的是只有想不到,打死也猜不到! 就算去了扬州萧家,没人指引,武功再高也派不上用场,因为他们根本找不着定魂珠在哪! 而如果等宝物运到金陵再动手的话,那里群英云集,更难找出机会。 算来算去,也只有扬州到金陵的途中,算是相对好下手的了! 梁御风叹气:“哥哥,我们这算不算是和全武林为敌呢?” 金陵城里的重阳之会召开在即,他们抢先把会上的最终奖励劫走,这是妥妥的与全武林结仇啊! 他梁少爷出道还不满一年,便要达成父亲当初用了十五年才恶名满天下的成就,真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喜可贺…… 石桐宇斜眼瞥他:“定魂珠不是无名从你这借走的东西吗?怎么会落在萧红泪手中?这世上还有第二颗蛟珠不成?” 提到这个,梁少爷唏嘘不已:“是啊,我猜无名多半便是红泪姑娘的兄长。听说萧家这一代的两位少侠都是一时俊杰,唉,也不知哪一位才是我那无名大哥。故人已矣,实在叫人感伤啊!” 石桐宇可没空伤春悲秋,他哼道:“借来的东西,谁允许他妹子不还给原主,而擅自拿来当悬赏的?!” 这话深得梁御风之心,他点头:“是啊。这年头,欠债的都是大爷……” 他这个债主东奔西跑,差点跑断了腿,都没找着东西。更别说拳打天下英雄,脚踢四海豪杰,落得江湖中满身恶名了……谁能想到欠债的这么嚣张,公然拿出来当悬赏呢? 石桐宇道:“既然欠债的不肯主动还债,我们当然得亲自去讨了。” 梁御风轻摇羽扇,笑道:“哥哥你说的是。只是红泪姑娘绝艳无双,唐突美人,我心中总觉不忍。” 石桐宇冷笑:“你当初借人家东西的时候,有欠条吗?” 梁御风摇头:“没有。” 石桐宇再问:“那可有其他凭据?” 梁御风苦笑:“也没有。” 石桐宇道:“那你去向萧红泪好言讨要,她会还给你吗?” 梁御风默然:“……必然不会。” 首先东西不是她借的,说不定她连来历都不知道。 更何况这位江湖第一美人,为了报家门血仇,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搭进去了。如此不顾一切,还指望她能在这当口还东西? 石桐宇一摊手:“既如此,除了抢回来,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梁御风道:“好。只是红泪姑娘身世可怜,那血沿檐也实在可恨。我们抢回了珠子,到时也可为除却血沿檐出一份力。” 石桐宇沉声道:“这又何须你来说?要不是因为血沿檐,苗苗也不会重伤到这般境地。我又怎么会不想报这个仇?” 梁御风不由沉吟道:“如果血沿檐真的是宗师级人物,哥哥,你……有几分把握?” 石桐宇握紧了拳头,沉默下去。 梁御风叹道:“我离开合欢岛之前,诸人都道我天赋异禀,离宗师境界只差咫尺之遥。但我平常与我老爹交手,也只能侥幸招架,毫无还手之力。这层境界的差距真的非常可怕!正所谓一步天堑。” 当然,打是打不过,逃是妥妥的。他之后不就趁机溜掉了吗? 但如果要诛杀血沿檐,光是能逃可决计不够。 半晌,石桐宇缓缓道:“苗苗拜在美厨娘她老人家门下,因她天资聪颖,出山时已经得了师傅的真传。往日她与我切磋过招,胜负多在伯仲之间。只需时辰一长,我便不是她的对手。” 梁御风心中一动,猜想这必然与他气海破碎有关,但又知道他不愿说,只好强行按捺下好奇心。但如此说来,苗苗的武功决计不容小觑! 石桐宇停顿了好一会,这才道:“庐州那一役,她会重伤至此,谁也没有想到。美厨娘她老人家明明说过,苗苗无论对上谁,都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至少,可以保得性命。” ——因此,能让她重伤到这个地步,血沿檐至少应该有宗师级境界! 梁御风叹息:“这么说,想杀血沿檐真的很难。” 宗师级境界,与一般武林中人已经有了质的差别。以武入道,几近神人。 故而当年,沧浪主人一枪能敌百万兵。虽有夸张之嫌,但等闲千百人围攻,都是不会放在眼中的。 更不要说,世外五绝之首太华侯,以凤首箜篌之琴音,可以引动天象变化,在去年金宋的采石矶之战中,影响了整个战场的走向! 要杀宗师级人物,最难的便是要一击致命。只因以武入道之后,便可天人感应,内外交融,沟通自身与天地之气,不要说疗伤了,长生不老也是寻常。 所以对付宗师级人物,一定要斩草除根。否则一旦脱身而去,便如当年的血沿檐,受了再重的伤,卷土重来那是轻而易举…… 有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故而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想和一位真正的宗师为敌。 难怪那位萧红泪姑娘,不惜己身,不吝家财,不顾一切也要召集天下俊杰为她诛杀此强敌仇雠! 石桐宇轻轻颔首道:“是啊,诛杀血沿檐无法急于一时。何况苗苗命在旦夕,我只得把救治她作为首要之事。如果再拿不到定魂珠,也不知她还能支持多久……” 梁御风见他满眼感伤,不由点头道:“哥哥说的是,我们还是先拿到定魂珠再说。” 本来就是他借出去的东西,就算抢回来也不算没道理对不对? 至于全天下来参加重阳之会的英雄豪杰们,对不住喽!反正大伙儿到了现下也不是为了财物宝贝去的了,相信他们会理解他这个债主的…… 真要江湖共伐,他也全接着便是! ——只不过,想要抢定魂珠,他们又该怎么下手呢?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债主千里追款,岂知宝物已被挪作他用~无奈只能暴力讨还…… ☆、青鸟传书 扬州到金陵, 相距并不算太远, 陆路和水路均可通。要想中道劫珠, 那必须得弄清运送的路线。 更何况, 万贯家财、十斛明珠, 在这乱世之中可绝非什么小数目。萧红泪纤纤弱质,不可能自行押送这批货, 那是三岁小儿持金过市, 等着人来抢呢。 好在她既然是江湖第一美人, 缺什么都不会缺人脉, 多半会请上几个得力高手, 护送这批货到金陵。 因此, 梁御风和石桐宇必须得弄清, 沿途护送的主要都有哪些人手。 一旦涉及这些具体的事项, 他们就不方便向徐愿打听了。这家伙太奸猾,连结交多年的乔庄主都可以随便推出来背锅, 能坑则坑, 谁知道会不会又把他们给卖了? 幸好,他们还可以拜托黄一铭黄捕头。 他们从江州出发来舒州时, 黄捕头便已调任建康府。如无意外, 现下他的人应该就在金陵城中。 黄一铭乃天下名捕,三教九流都有往来, 各地同行还会互通有无,况且身为官府中人,本就消息灵通。 重阳之会日渐趋近, 消息已经传遍八方。关于美人、异宝和神兵,在武林中的关注度总是特别大的。 金陵盛会将这些全部包含在内,当然会让天下瞩目。身为江湖中人,就是不想参加,也要去看看的。而那么多习武之人陆续涌进金陵,当然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高宗南渡以后,金宋对峙,朝野上下定都金陵的呼声非常高,以徒抗金北伐,收复中原。 宋高宗赵构虽然坚决不肯,但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他把金陵从北宋时的江宁府,改为建康府,定为行都,先后四次重修。 这么个战略要地,又是六朝古都,忽然一下子拥进这么多江湖人。虽然有城内名门世家作保,官府也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的。而只要官府有消息,黄一铭那里当然也会有。 梁御风问道:“可你怎么和黄捕头联络呢?” 石桐宇不答,却从怀中取出那支姊妹箫,轻轻摩挲一会,走入院中,凑近唇边吹起。 那短箫曲调低徊沉郁,却悠然传出很远。不一会儿,一只白尾鹞鹰振翅飞来,在院中盘旋了几圈,敛翅停在了石桐宇的肩上。 这鸟儿体型不算太大,通体羽毛大多为蓝灰色和暗褐色,只有尾巴是白的,眼神灵动,极为神骏。 梁御风看着总觉眼熟。忽然想起自己进入荆湘之地时,便似乎瞧见过这鸟儿。 想来那时候石桐宇就盯上自己了,难怪洞庭湖畔他能第一时间找到自己。这底牌他一直藏着,这时却不惜亮出来,显然是已经真正把梁少爷当作了可信的伙伴。 石桐宇道:“它叫青鸟。” 梁御风听他语带感伤,显然这鸟儿多半也是他们兄妹一起养的。 石桐宇轻抚它的脊背,它也不避让。只是立在他肩头,昂首挺胸左右顾盼,那神态,似在睥睨天下。 梁御风见状,也凑过去摸那鹞鹰。那鸟儿睨了他一眼,两眼小黑豆似的炯炯有神。那骄傲的小模样真是太对梁少爷脾气了。 他忍不住赞道:“好神气!”又问石桐宇,“哥哥,它吃什么?我来喂它!” 石桐宇道:“它不挑食。” 梁少爷羡慕道:“我们合欢岛上似乎只有鱼鹰,没有这种鸟儿。鱼鹰爱吃鱼,它吃吗?” 这个石桐宇还真不能确定:“可能……” 梁少爷兴冲冲道:“我们让小乔送点活鱼来!” 忽然,院中传来唧唧鸣叫之声。 白尾鹞闻声而动,一个疾飞盘旋俯冲过去,利喙那么一啄—— 叫声立止,静可闻针。 梁少爷目瞪口呆。 前几日他和小乔去捉蟋蟀,才得知除了斗蟋,还有一种专门欣赏鸣叫声的鸣蟋。他让小乔专门用麦秆编了个小笼,养了只虚虫子,吊在院子的屋檐下头听个响儿。 这可好,麦秆的小笼哪挡得住白尾鹞的利喙?那只虚虫子就此壮烈,连个囫囵全尸都没留下。 石桐宇默默扭过头:“……我说了,它不挑食。” 梁少爷双眼含泪:“好,我完全明白了。” ……最终,他们并没麻烦小乔特别送鲜鱼过来。 这只白尾鹞大摇大摆在芙蓉山庄附近巡视了一番,期间共吞下秋虫不知多少,另有麻雀数只,耗子若干只,甚至连钻入泥土下的青蛙都能叼出来。 梁少爷百思不得其解:“按它的个头和胃口,为什么要去吃虫子?” 那么小,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根本吃不饱? 石桐宇思忖片刻,答道:“我们兄妹养它时,常投喂它各类蛊虫,只当是小食。应是习惯了?” 梁少爷:“……” 这日子过的,活生生一大爷啊。正餐常馔就算了,还有零食和点心哩! 幸好这只青鸟大爷吃得虽多,传信速度也着实给力。午时刚过,它便在金陵与芙蓉山庄之间飞了个来回。 黄一铭的亲笔传书,来得十分及时。他匆匆写道,据他所知,金陵城中已有两人动身去了扬州萧家。他仍在关注这两人到达扬州后的动向,随后将再次联络。 这两人,想必便是萧红泪所托付的押送家财之人了。说起来,在江湖上都不是无名之辈! 江湖第一美人萧红泪,出自扬州名门萧氏。萧氏乃是南齐、南梁、西梁三朝的国姓。扬州这一支望出广陵郡,隋唐时盛极一时。 而金陵美人谢小蛮,母亲也是萧家人。因此,这两位美人乃是表姊妹。两人同列江湖四秀,虽然性情大为不同,但交情甚笃,比亲姐妹更亲。 萧红泪要押送家财,托付给这位表妹,当然再放心不过。 谢小蛮红衣如火,擅使亮银长鞭,巾帼不让须眉,一身武艺矫健不凡。这也罢了,她还有一位表兄,在江湖上大大的有名! ——那便是慕容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姑苏慕容家的公子,哪一位不是俊雅不凡的翩翩公子?但二十年前,慕容安更是前所未有、名动天下!玉潘安之名,令无数少女为之疯狂。 才子自有佳人配,金陵城中名门谢氏,有女名窈娘,昔年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嫁于其为妻。这一对璧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时人无不称羡。 他们婚后诞下一位麟儿,便是慕容聿。 只可惜月满则亏,天道忌盈。玉潘安的风采冠绝天下,不意竟惹来了一朵恶桃花。 十六年前,在恶人榜上排行第三的毒娘子,为求郎君一顾,嫉恨交加,竟辣手毒杀金陵谢氏满门。 可怜谢氏贵为东晋以来的豪门望族,数世风流,竟一族遭戮,几无活口。谢窈娘红颜薄命,正值花信年华便香消玉殒,更带累娘家满门死于非命。年仅五岁的幼子慕容聿也被毒瞎双目,从此失明。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犹可,最毒妇人心。 毒娘子之名,名不虚传。 她也是历年来恶人榜上名次排行最高的女性。死后仍然霸榜了好几年,更是前所未有。 在她之前上榜的姹女宫主和至今仍在榜上的西王母,都远不如她名气大。 当是时,因她屠戮谢家满门妇孺,出手狠毒滥杀无辜。武林正道齐齐震怒,请动江湖中的泰山北斗世外五绝出手,才诛杀此毒妇,彰显天道公理。 那也是世外五绝聚得最齐的一次。除了远在西域的铸剑师,其他四位全到了金陵城。一时江湖震动,武林中人至今记忆犹新。 而世外五绝之首,啸傲烟霞太华侯,见慕容聿身世可怜,良才美质。怜其孤苦,爱其资质,收了他为生平唯一爱徒,尽授平生所学。 慕容公子双目虽盲,但有武林第一人的师尊教养长大,锦衣玉食,王侯气度。长成后霞姿月韵,琴声悠绝,风采更胜乃父当年。 虽说慕容聿性情温雅,君子如玉,很少听闻他与人交手,武艺到底如何不好估量。但其人仪容之不俗,风姿之醉人,却是世所公认。 武林中人为江湖中的美貌女郎们排出了江湖四秀。如果要同样为江湖上的男子们也排出个相貌高下,无论用哪种方式排,慕容公子都毫无疑问会名列其中,毫无争议。 ——因此,对于梁御风来说,慕容公子早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只恨缘悭一面,未能得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文美男如云,各有特色~这里又是一位拎出来介绍一下^_^ ☆、事不宜迟 梁御风叹道:“按黄捕头所说, 帮萧红泪押送家财从扬州到金陵的, 便是谢小蛮和慕容聿这对表兄妹了。” 石桐宇沉默良久, 才点头道:“……是。” 梁少爷愁上眉梢。 红泪姑娘绝艳无双, 要去抢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如今不必跟萧红泪照面自是幸事, 却换了个谢小蛮。 唉,同是江湖四秀, 小蛮姑娘也必是美人无疑。何况乐天居士昔年有诗云, “樱桃樊素口, 杨柳小蛮腰”。想一想小蛮这名字, 也觉楚楚动人, 怎么忍心欺负人家? 更何况, 还有风姿绝俗的慕容公子啊!人家自幼失明, 看不见已经很惨了, 再去拦路抢劫是不是太恶劣了点? ……当然,慕容聿是世外五绝之首太华侯唯一的爱徒, 肯定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就是了。 梁御风问道:“哥哥, 依你看,要从这两人手中夺回珠子, 咱们有几分把握?” 石桐宇陷入了沉默。 梁少爷自言自语道:“小蛮姑娘也就罢了。我觉得, 慕容公子是太华侯唯一的亲传弟子,肯定不好对付啊。” 世外五绝都是宗师级人物, 成名都在一甲子以上。更不要说这五人之中,武功公认是以太华侯居首。这位君侯乃北宋太祖赵匡胤的后人,师门传承自犹龙道派。 犹龙派的开山祖师爷, 就是鼎鼎有名的陈抟老祖!那可是真正的神仙中人。慕容聿有这样的师门,武功难道会差了? 石桐宇默然许久,终于缓缓道:“……就算如此,为了苗苗,我也不能再等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扑通”一声。 两人倏地惊觉,喝道:“谁?!” 石桐宇提气掠出,却发现那偷听的家伙竟然留在原地没逃—— 原来是小乔! 他倒挂金钩在院外飞檐下偷听,仗着轻功超卓,竟然没被他们俩发觉。只是听到苗苗的名字,他大惊之下忽然失手,摔了个五体投地,终于被他们听见动静。 小乔也顾不得喊疼,一骨碌爬起来便满面惊惶问道:“石大哥,你们要抢夺定魂珠,是为了……苗苗?为什么?苗苗她怎么了?” 石桐宇瞥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梁御风缓缓自屋内走出,看着一脸惊慌的小乔,轻摇羽扇笑道:“小乔,你怎么会到我们这来偷听?” 小乔见他们两人不答反问,只得老老实实答道:“我今天好像在庄子里看见小青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梁御风讶然:“小青是谁?” 小乔睁大眼:“小青就是苗苗的宠物啊。” 梁御风恍然。 原来是指那只白尾鹞,名字叫青鸟还不算,昵称居然是小青…… 石桐宇神色阴晴不定。 小乔鼓起勇气,又问了一次:“石大哥,请你告诉我苗苗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需要定魂珠?” 梁御风见石桐宇迟迟不答他,于是代为开口道:“小乔,你既然在外面偷听,也知道了我们要去抢夺红泪姑娘的宝珠。这可是机密之事,俗话说‘法不传六耳’,你不赶紧躲好,还敢凑上来问?” 小乔很执拗:“石大哥,梁二哥,请你们告诉我,苗苗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梁御风定定凝视他的脸。 小乔稚气未脱,又是生性贪玩,一对眼珠子总是骨碌碌转个不停,灵活又狡黠。这时他却满脸求恳之色,眼神执着,仿佛不问个水落石出便绝不会死心。 过了很久很久,石桐宇垂下眼,轻声道:“……苗苗被血沿檐所伤,命魂离身,七魄将散。天下间无药可救,唯有定魂珠,才可能换回她一线生机。” 小乔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子一颤,差点站不稳倒下,还是梁御风扶了他一把。 他小脸煞白,眼睛却一下子红了,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颤抖着嘴唇问道:“就是萧红泪的那颗珠子?” 梁御风点头道:“正是。” 小乔毫不犹豫道:“石大哥,梁二哥,你们要去抢夺珠子,算上我一个。” 梁御风看向石桐宇,他沉吟不语。 小乔不由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石桐宇回话。恍惚中,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又仿佛经过了漫长而没有尽头的等待。 终于,石桐宇颔首道:“……好。” 这之后,三人望眼欲穿,等待后续消息。 可直到申时过半,黄一铭的飞鸽传书才姗姗来迟。可见那只名叫小青的白尾鹞,飞行之快更胜过信鸽。 黄一铭这封传书,带来的消息也实在算不上好。 他从扬州的捕快同行那里打听到,那谢小蛮雷厉风行,短短几天就把萧家的一应财物清点好了,已经装箱整理得差不多了,也点好了家仆里得用的人手。 她和慕容聿两人带领萧家一干下人,将于明日便从扬州启程出发,从水路回金陵。据说连大客船都已经雇好了。 萧家选择走水路这点倒并不算意外,毕竟那么多财宝,水路运输起来更方便。可是明日就启程,扬州到金陵可要不了多久。相反,梁御风他们从舒州出发,路程可要远上不少。 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得及早上路! 小乔自告奋勇道:“我去找船,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就走,连夜赶路。” 石桐宇点头同意。小乔毕竟是地头蛇,这点拜托他比较放心。 梁御风看着他们住了这些天的偏院,依依不舍道:“唉,这就要走了……” 在芙蓉山庄这些日子,过得还是很惬意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玩乐都不耽搁,真乃宾至如归。 这时白尾鹞从院外飞来,他赶忙伸出胳膊,招引它停栖过来。有了黄一铭的飞鸽作对比,梁少爷马上意识到青鸟大爷是个宝,怎么敢亏待了? “小青,刚才又跑出去吃了什么啊?”他笑嘻嘻问。 白尾鹞傲慢地睨视他一眼,仰头打了个饱嗝,似是相当满意。 ……等到小乔回转偏院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 钟寅满脸生无可恋,抱着他的胖墩大黄猫,哭诉道:“我都说了,不是狸奴吃的,绝对不会是狸奴吃的!” 小乔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吗?” 钟寅苦着脸道:“可是姐姐不相信我!她说要杀了我的狸奴!” 小乔摊手道:“你怕她做什么?正好,你陪我走这一趟,正好躲开你姐姐。一举两得,多好。” “……”梁御风看着他俩,忽然察觉到什么,试探着问道,“怎么了?小猫发生什么事了?” 小乔道:“哦,他姐姐的画眉不知怎么不见了,就是我兄长送给她的那只。丫鬟在鸟架子上发现一丝血迹,那母老虎就硬说是狸奴把画眉给吞吃了……” 他一转头,恰好看见梁少爷胳膊上停着的白尾鹞,若有所悟,慢慢住了嘴。 小青酒足饭饱地睥睨众人,趾高气扬,毫无愧色。 只有小苦瓜儿钟寅还浑然不觉,仍在唉声叹气:“狸奴好乖的,从来不吃生食。姐姐为什么非要冤枉它!” “……”小乔和梁御风对视了一眼,各自转过脸去默默望天。 钟寅愁眉苦脸道:“怎么办!怎么办!姐姐说要打杀我的狸奴啊!” 小乔清咳一声,道:“石大哥,梁二哥,小猫的操舟之术当属一绝。我已经找好了船,但如今一寸光阴一寸金,与其带上船夫,不如就让小猫跟我们一起去?” 钟寅莫名道:“咦?你是要跟他们一起走?到底是去哪里?” 石桐宇看了他一眼,想到这少年是洞庭君山水寨出身,操舟术必然了得,便没出言反对。 梁御风轻摇羽扇,笑道:“小猫儿,去哪里不重要。但是可以带上你的狸奴喔!而且我保证,狸奴想吃什么都不打紧!我们肯定不会对它喊打喊杀。” 那只白尾鹞振翅飞起,低空盘旋了一圈。盯着钟寅怀里那只肥头肥脑的大黄猫,两只黑豆眼不屑地梭巡了一番,似乎认为完全不成威胁,重又停到了石桐宇肩上。 钟寅愣愣道:“好神骏的鸟儿。放心,我家狸奴不会欺负它的。狸奴真的不吃生食的!” 石桐宇:“……” 他怜悯地瞥了这傻孩子一眼,别过脸去,淡淡道:“……行了,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呃,发觉有人默默灌溉了营养液,但作为萌新我看不到是谁奉献的(蠢哭)~只好在此笼统地表示感谢^_^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留言,一定会努力更新的~顺便厚颜求一下,请收藏作者专栏~么么哒^_^ ☆、昼夜兼程 舒州南靠长江黄金水道, 沿江而去, 先至金陵, 才能到达镇江府。而扬州, 便与镇江隔江而望。 这么一算, 从扬州回金陵的路程,可着实比他们短上许多。 好在小乔找来的是一艘非同一般的快船! 这船车桨两用, 车板可以用脚力踏动, 带动船体快速前进, 正是当年洞庭水军恃之名震天下的车船。 不过这一艘形制不大, 只是艘单车的袖珍版, 两旁只设了双轮四楫。 钟寅抱着大黄猫, 又背了一堆猫窝猫食猫抓板之类的零碎, 跟着三人匆忙离开了芙蓉山庄。 小乔领头带路, 大家一路到了渡口,中途歇都没歇一下。 钟寅心中纳闷, 感觉自己问都没问清楚就跟过来似乎有些莽撞。这时看见岸边这条船, 不由更加疑惑:“这艘船不是我和姐姐带来的吗?” 他和姐姐钟大娘这次是拖家带口来投奔芙蓉山庄,随行人等和行李箱笼实在不少, 船也开来了不止一条。 但这艘小车船形制特殊, 说起来还是姐姐命人给他特制的,前舱里还存着他全套的鲨皮水靠, 他当然一看就认得。 小乔帮他卸下身后那个大包袱,理直气壮道:“咱们是好兄弟嘛。你的就是我的,还分什么彼此?何况只是借来用用而已。” 石桐宇和梁御风相继上船。他们俩的行李都很简单, 除了兵器也就是几件换洗衣物,小乔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对比钟寅可就不一样啦,简直恨不得把猫舍整个儿搬来,背了一包袱零碎不说,一上船就找地方安置他的大黄猫。 石桐宇冷眼旁观,不由嘴角抽动:“……真的要带上他?” 他们是去抢劫,不是去游湖!拖家带口连宠物都带上没问题吗? 梁少爷轻摇羽扇,转了转眼珠,道:“要是碍事再说,了不起半路丢下去好了……” 小乔赶紧替兄弟说好话:“两位哥哥信我,小猫很有用的!” 被蒙在鼓里的钟寅左挑右选,终于在舱内找好了风水宝地,铺了个软软厚厚的猫窝,恭请猫主子舒舒服服躺下,又摆好猫食盆加满食物,自己才起身出舱。 那只白尾鹞不知是累的,还是吃得太饱,自晚饭后一直栖息在石桐宇肩头上,直到主人带着它进了船舱,也没飞走。 不过一进舱,它劲头就上来了—— 黑豆眼一瞪,白尾鹞小青看见了躺在那挺尸的大黄猫狸奴,刹那间,目露精芒! 小青跳下舱板,似模似样伸爪子挪步,缓缓向狸奴踱去。肥猫眼睛溜圆地盯着它,还是躺着不动。 没想到扁毛畜生还懂得兵法,小青没走两步便忽然振翅飞起,短距离低空疾冲,鸟喙一啄。 狸奴浑身的毛全都炸了起来,眼睛圆睁蓄势以待,伸爪子就挠。 霎时间鸟羽与猫毛齐飞。 “……”梁御风转头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石桐宇,安慰道,“不要紧,天气冷了,也该换毛了。” 石桐宇:“……” 外面的钟寅一无所知,已经快手快脚地准备开船了,他快活的声音顺着江风传进船舱:“太好了,今天天气不错!” 小乔喊道:“出发了出发了!” 梁御风察觉船身只是微晃了一下,旋即缓缓离岸,应是向江心去了。别说,钟寅不愧是洞庭水匪出身,操舟把舵都是一把好手。 梁少爷观察了一下石桐宇的脸色,赶紧上前分开闹得不可开交的鸟和猫。 他眼珠一转,从猫食盆里抓了一把不知什么的肉干,顶着狸奴愤怒的眼神,喂给了小青,摸了摸它的头,叹道:“小青乖,你还是先出去。” 他作出挥手向外的动作,小青歪着头看了看,倒也懂了。它叼着肉干几口吞了下去,眯了眯黑豆眼,甚是满意这味道。于是又过去叼了几条,这才振翅飞起,出舱去了。 大黄猫之前敢怒不敢言,这时看见对头飞走了,倒是对着白尾鹞远去的背影张牙舞爪,毛整个都炸了,尾巴也粗了一圈! 梁少爷只好又回过头来撸猫,好言好语地跟它商量:“乖!到了地头买鲜鱼还你好不好?” 石桐宇简直无言以对,绷着脸干脆出了舱。 这时就看见钟寅正指导小乔用脚踩车板,船两旁的双轮飞速旋转,每轮带动四楫,便如四个人同时在摇着橹划动桨片。钟寅自己还顺便在船头掌舵。 这一天正如他所说天气晴好,风平浪静。 小船到了江心,便乘风破浪,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驶去了。两岸景物不住快速后退。 石桐宇眼力不差,看得暗暗吃惊。 这船不挂风帆,居然比有帆更快。何况用脚力踏车板,他们都可以轮流来,比划桨简单许多。 洞庭钟家果然名不虚传! 这小车船速度都如此了得,要是换了昔日传说里纵横洞庭的大型车船,更不知是何等光景。采石矶之战时,大宋水军正是仗着车船之利以少胜多,才打败了完颜亮的南侵大军。 此外,他们这趟要连夜赶路,夜间行船,掌握好方向尤其重要。 一般船舵都是设在船尾,这小车船却匠心独运,设在了船头,应该是为了适应新型车板的设计。 按理说船头在航行时最为颠簸,但钟寅独自在船头掌舵,却如履平地,身子晃都不晃一下。 看来小乔说的没错,带上钟寅这小子果然挺有用。 这时梁少爷也出了舱,走到小乔身边看他踩那车板,看了一会儿就跃跃欲试,于是一把将他拖开,自己上去踩着玩。 小乔见惯了车船,早就不新鲜了,索性乐得轻松让开了位置,径自凑到钟寅那边跟他说话。 梁少爷一边踩车板,一边还不闲着,嚷嚷道:“哥哥,这个有意思,你要不要试试?” 石桐宇看他玩得开心,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走到他身边坐下,叮嘱道:“你别贪玩脱力了。踩累了就说,换我来。” 梁少爷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哥哥,你心疼我了?” 石桐宇耳尖微红,赶紧板起脸:“这一趟路程不短,我们几个轮流使力,也是理所当然。” 梁少爷见好就收,换了话题:“不过小乔没说错,小猫儿有两下子。” 这点石桐宇倒是不得不承认:“是。” 梁御风见他眉宇间仍有忧色,于是扬声问道:“小猫,我们这样连夜赶路,几时可以到扬州?” 钟寅回身喊道:“至多明日午后。” 梁少爷转头就对石桐宇安慰:“哥哥放心了?慕容聿和谢小蛮明日才出发,我们只须在半途截住他们,时间足够了。” 石桐宇沉思片刻,唤来白尾鹞,轻轻安抚一番,又喂了它一点食物。随即又取出姊妹箫,吹了一小段箫曲,这才伸臂将它放飞。 两人静静仰望着小青在夜空中展翅飞去。 石桐宇叹道:“这两天要累坏它了。” 梁御风知道他是让小青回到黄一铭身边,如果消息有变,也好及时传递。这次水路拦截,他们必须掌握到对方的动向,否则一旦错过,就追之不及了。 船头那边,小乔和钟寅正在谈天说笑。 小乔毕竟生性开朗,虽然在得知苗苗重伤时十分伤心,却不会像石桐宇一样,时刻都忧心忡忡。对夺取定魂珠之事,他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认为必然手到擒来。 他深信,兄长乔乐康乃是当世绝顶高手,被兄长亲口称赞过的石桐宇和身为沧浪少主的梁御风,当然也绝不是庸手。 现下他们几个联手,还有办不成的事吗?! ☆、钱江四少 因为胸有成竹, 小乔这时的心情倒是不错。他和钟寅熟得不能再熟, 说话也就没有顾忌, 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钟大娘。 小乔肯定是完全站在兄弟这边的, 替他抱不平道:“你姐姐这样对你, 也太过分了?” 钟寅讷讷道:“其实也还好。她就是嘴硬心软,我知道她说要打杀狸奴也只是喊喊而已, 不会真那么做的。” 小乔耸肩道:“得了, 她这种母老虎也不知谁才有福消受……”说到一半忽然语塞了, 他想到了自家兄长乔乐康, 不由讪讪住口。 钟寅一看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索性为他解释道:“唉, 你是没看见, 姐姐在乔大哥面前, 可绝不是这个样子。” 小乔奇道:“咦?是吗?” 钟寅早就想跟人聊聊姐姐的事了,现下对着好友小乔, 简直是不吐不快。 他唉声叹气:“我活了十八年, 就没看见过姐姐那样。怎么说呢……”他艰难地在脑海中搜寻贴切的形容,“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一个, 嗯, 那种娇滴滴的小女人!” 小乔瞪圆了眼:“什么?!” 钟寅大吐苦水:“自从乔大哥送来了那只画眉,她每天早上都要痴痴盯着那只鸟看上许久。连它的食水都一定要亲手准备, 别人碰了还要挨骂。” 小乔忍不住道:“你对你的狸奴还不是一样。” 钟寅坚决道:“不一样。姐姐压根没喜欢过花鸟虫鱼,还说那都是玩物丧志,现下简直是完全变了个人……还有, 乔大哥常常请她去赏花赏月,她每次去之前,光是换衣打扮就要准备整整一个时辰。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小乔:“……” 钟寅补充:“还有还有,某次回来她还异想天开要跟丫鬟学着绣花……” 小乔张大了嘴。 钟寅叹气:“后来她用针把十个指头戳得全是血洞,才无奈作罢。” 小乔窃笑:“我就知道,她不会是这块料。” 钟寅的脸忽然皱成了一团,他闷闷地道:“我还宁可她继续学绣花呢。” 小乔惊讶了:“怎么?” 钟寅痛苦道:“发觉绣花不成后,她开始学着做饭了啊啊啊啊啊——” 小乔一边纳闷他怎么脸都绿了,一边还得提醒:“看着点看着点,别偏了方向。” 钟寅握紧手中船舵,如泣如诉:“放心,我看着呢……唉,你是不知道,我姐姐做饭的手艺有多可怕!” 小乔犹豫道:“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了……金风院自带的小厨房是不是前几天重修了一次?” 钟寅痛心疾首道:“姐姐先是想学着做菜,结果厨房都给烧了。后来奶嬷嬷劝她还是先学着做点心,送去给乔大哥也显得好看雅致。她于是答应了……” 小乔道:“点心不都是蒸的吗?叫丫鬟们看着火候便是了。这就不会出岔子了?” 钟寅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自从她开始学做点心以后,厨房倒是没再遭殃过……” 小乔惊恐了:“小猫,你还好吗?怎么了?” 钟寅道:“……其实我这趟跟你出来,主要就是为了躲她。” 小乔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钟寅生无可恋:“她做出的那些点心,都是要我来试吃啊!你知道吗?那些点心,样子难看也罢了,味道可怕我也可以忍,但是——” 小乔更好奇了:“怎么?” 钟寅气若游丝:“有一次,我腹泻了整整两天啊!最后腿软到掉进了茅坑,你知不知道?!” 小乔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钟寅哀怨地望着他。 小乔赶紧掩住嘴,低下头去,足足冷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脸,正色道:“小猫,你姐姐真的太过分了。这不,甭理她,跟我出来玩玩不是挺好?” 钟寅没精打采道:“我看难,等回去的时候,她肯定还会要我试吃的。” 小乔差点又破功失笑,他赶紧转移话题:“没事没事,我们干脆在外面多待些日子呗。对了,小猫你的水路功夫真是一绝,我看整个江湖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你的。” 被人夸赞总是值得开心的,钟寅微红了脸:“我这又算得了什么?洞庭湖里泡大的,勉强识得些水性罢了。听说每年的钱塘大潮里,都有弄潮儿能手持彩旗逐浪起伏,浪去而旗帜不湿呢!” 小乔被他勾起了兴致,忍不住道:“要不这次办完了事,一起去看看钱塘潮呗!” 钟寅听了,大喜过望:“比起钱塘潮,其实我倒是更想见见钱江四少。”敢情这孩子还有仰慕的榜样! 这日才是八月初一。 梁御风和石桐宇于中元节的次日便启程离开江州,匆匆赶到了芙蓉山庄。中元节是农历七月十五,他们到得早,本来是为了等待八月十五的邀月之会。 但阴差阳错,这段日子里他们结识了乔乐康庄主,也提前看到了明月珠,不必再留下参与邀月之会。这日更是连夜离开了舒州,算来也不过七月刚刚过去而已,根本没等到中秋之日。 中秋过后就是钱塘观潮的最佳之期。小乔说要去观潮,按时日计算倒也不无可能,却需要他们目前所做的事情一切顺利才成。 可是—— 钟寅虽然想看钱塘潮,却更想见一见钱江四少。这就是小乔没想到的了…… 小乔不由一愣,心中好生纠结。 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小猫,他这次至少可以见到其中的一位呢? ……虽然可能不是小猫想象中的那种见法就是了。 要知道,他们这回准备对付的慕容公子慕容聿,正于钱江四少中排行第三! 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 钱塘江的秋潮,宏伟壮丽,自古以来被称为天下奇观之一。农历八月十八,相传为潮神生日。 宋室南迁后,官府将这天固定为每年一度的盛大节日,贵邸官员和皇族子弟亲赴钱江检阅水师。因此,民间的观潮之风也盛极一时。 而钱江四少,便是前几年在此活动中大出风头的四位少年侠士。这四人乃是义结金兰的结拜兄弟,均是出身正道的一时俊杰,志同道合,交情莫逆。 梁御风在后头听到前面两小的对话,不由转头看向石桐宇。 “哥哥,这钱江四少在临安府赫赫有名,你听说过吗?”他笑问。 石桐宇点头:“嗯。” 梁御风缓缓道:“我记得,老大即是雷五公子的堂兄雷简,这位仁兄投身军旅,无心成家。奔雷手的名头也是极为响亮,往年好像也是少侠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 石桐宇赞同:“不错。雷简忧国忘家,令人敬仰。” 可惜说着说着梁少爷就没正经起来:“老四是以文才冠绝一时的临安府尹之子,惜香才子孟沛东。听说他立志要娶天下绝色为妻。我倒是比较佩服他!” 石桐宇:“……” 梁御风又道:“不过比起他俩,还是中间两位更加有名!” 石桐宇:“……是啊。” 梁御风正色道:“排行第二的肖扬,世外五绝中圣居士的首徒,更是我大宋水师将官,曾于采石矶之战打得金兵水师灰飞烟灭。” 石桐宇当然也听过他的名头:“是啊。肖二郎英雄气概,盖世无双。” 梁少爷嘻嘻一笑:“更难得的是听说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所到之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真是羡煞人也!” 石桐宇:“……” 他意识到自己再接话就是个彻底的傻瓜! 梁少爷摇头晃脑:“不过嘛,比起他们三位,我最想见的,还是慕容聿。” “……”石桐宇久久沉默。 梁少爷自顾自说得眉飞色舞:“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想到咱们这趟过去,至少能见着慕容公子。我还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石桐宇:“……”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预收~现代纯爱《重生1/2影帝》,感恩比心^_^ 本文每天都会更新,绝不断更,不过新文也要存稿,所以今天起就不逐一回复评论了,但肯定都会看的~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支持^_^ 顺便说明一下钱江四少在作者以前的出版作品《光影共徘徊》里出现过,不过在本文里是配角,该交代的都会交代,绝不影响阅读效果^_^ 附上自己以前给肖扬填的词(按词林正韵)~ 调寄醉花阴·光影共徘徊 八月钱江传盛事, 踏浪谁堪比? 彩帜舞银涛, 霹雳惊雷, 笑咏男儿志。 弋阳丝竹清如水, 一任花前醉。 月影逐流光, 且共徘徊, 缱绻千秋岁。 ☆、强敌如云 东拉西扯了半天, 梁御风突发奇想:“不过话说回来, 哥哥……” 石桐宇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但还是忍不住看向他。 这回梁少爷张口就没好话:“这次比武大会也算是在圣居士的支持下办起来的。肖扬可是圣居士得力的大弟子, 加上慕容公子又是他结义兄弟。这次护送萧家的财物关系重大, 肖二郎不会也来了?” 石桐宇:“……” 这个猜想简直有毒! 他终于听不下去了,脸色一沉, 斥道:“胡说!” 船头那边, 小乔和钟寅也在听他俩品评钱江四少。钟寅起初挺开心, 可越听越不对—— 他们这趟至少会见到慕容公子?为什么! 小乔心想, 小猫反正贼船也上了, 不怕他中途落跑, 于是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 他知道的也不多, 只说梁二哥有件东西落在了萧红泪手里, 现下他们就是去把那物讨回来。那宝物更与苗苗的生死相关,所以不容有失。 钟寅乍听这胆大包天的计划, 竟是要去半路抢劫世外五绝的高徒慕容公子…… 这是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啊! 钟小猫一下子整个人都呆了,一时木木怔怔。幸好操舟把舵是他的看家本领, 差不多相当于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才没把船开到岸上去。 小乔见他反应这么大,也有点汗颜。他也知道自己拐人拐得不厚道, 可为了苗苗又是义无反顾,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干脆又凑回梁御风和石桐宇身边, 听他们说话。 这时他听见石桐宇叱责梁御风,不由偷笑。随着他的笑声渐渐低微,几人不约而同都沉默了下来,思忖梁御风适才突如其来的想法…… 半晌,小乔忽然道:“石大哥,我怎么觉着梁二哥刚才的猜测很有点道理啊!” 梁御风笑嘻嘻道:“我说的话当然都很有道理。” 石桐宇皱眉不语。 小乔认认真真道:“肖扬是圣居士的大弟子,水性娴熟,武功了得。如果他也来了,加上慕容聿,岂不是世外五绝中有两位的亲传弟子齐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石桐宇沉吟良久。 只不过小乔不知梁御风目前身无内力的底细,又有种初出茅庐胆大包天的劲头,看法仍然比较乐观。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真发生这种最糟的情形,我们不可力敌,最好是智取。两位哥哥分别把肖扬和慕容聿引开,我对付那个谢小蛮应当不成问题,余下盗珠的事可以让小猫来,这样总还是有机会的!” 他见识过石桐宇那天与他兄长乔庄主文比的情形,又先入为主认为沧浪少主梁御风也有差不多的实力。即使可能要对上世外五绝的亲传弟子们,也并没害怕,更没有生出退缩之意。 梁御风瞥了石桐宇一眼,凉凉道:“小乔,你想得太美啦。” 小乔不服气道:“怎么?” 梁御风笑道:“我还没说完呢。这钱江四少向来结义情深,临安离扬州又不算远。你算了肖二郎和慕容公子,也不能漏掉其他两个啊。” 这话一出,小乔可没法保持平静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惜香才子也就算了,衙内一个,没听说有什么功夫。但奔雷手'雷简能在钱江四少之中排行老大,可不是全仗着年龄最大的缘故。早些年,他比他堂弟雷五更有名,也是甫一出道便在武林少侠榜上名列前茅!” 梁御风道:“嗯,霹雳堂雷家倒是人才辈出。” 小乔急了:“你们别不当一回事啊!雷简和肖扬都一样,要不是从军后很少在江湖露面,其他的后起之秀能不能出头还是个问题哩。就算他武功不如肖扬和慕容聿,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梁御风轻摇羽扇,笑道:“误会误会,我怎么会小看他呢?只是提醒哥哥别漏算了他。更何况我听说奔雷手和肖二郎都是水军将官,要是他们不仅自己来,还带上一队兵士沿途护送……” 小乔被他一说,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不由面如土色。他抱头大叫道:“不可能的!梁二哥你别自己人吓唬自己人行不行?” 如果有正规官军护送,又有三个一流高手主持大局,他们区区四个人跑去打劫,又不是宗师能够以一敌百,会成功才怪了好吗?! 梁御风悠然一笑,不再说话,目光却悄悄停驻在石桐宇身上。 他所说的情形并不是虚言恐吓,而是合情合理的推测。 这次他们前去拦截慕容聿和谢小蛮,本来就颇为凶险。虽然小乔自告奋勇来帮忙,但如果对方所带的护卫多一些,也不是万无一失。 ——最好的情形,当然是应该让两人身魂复原,增加他这个战力。 不是梁少爷自夸,比起小乔这种没多少实战经验的菜鸟,他自从出了合欢岛踏入中原以来,一路都是打过来的好不好? 恶人榜金字第一号的招牌不是摆着好看的,恶名为虚,武功可是实打实的。更别说他梁少爷机敏聪慧,一手临敌应变的本事,更是两个小辈望尘莫及的! 石桐宇眉头紧蹙,忧虑重重,显然也在思考他所说的情形,可终究是没有松口…… 梁御风没等到他改变主意,不由在心底暗暗叹气。半晌,连脚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脚踏车板说起来轻松,时间太久还是会累的。 石桐宇随即就注意到他没了精神,轻声道:“换我来。”让他下来休息。 梁少爷打蛇随棍上,立刻老实不客气地挨着他倒头就睡。石桐宇默默拿了外衣给他盖上…… 夜色渐渐深了,万籁俱寂,只有江水涌动的声音回荡在身畔。小车船载着他们四人,两侧双轮带动四双船橹桨片不住摇动,破浪分水,箭也似地在江水中前进。 天际曙光初现的时候,白尾鹞再次从空中振翅飞来。石桐宇见状,吹起姊妹箫,召唤着小青在滚滚江水中找到了主人,敛翅停息到了船头。 小乔心急,加上跟小青以前便厮混得熟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先从鹞鹰腿上取下传书,展开来迎着天光辨认上面的字迹。结果刚看了第一段,一张小脸就黑了大半。 黄一铭不顾白尾鹞的疲累,这么短的时间里又传一封信过来,当然是得到了更要紧的消息! 石桐宇见状,招手让他过来,取过传书自己细看。 小乔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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