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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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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放在心里,准备回头再去调查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宁云晋很快就知道了发生在自己哥哥姐姐身上的事情,新进门的女主人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并不漂亮,府中下人们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他只需要稍微关注一点便知道了事情的起末。

    做为刚掌权的新妇,府中的事务她上手得很快,库房钥匙交接到她手上之后,出于对她的尊重宁敬贤便不再插手,只是吩咐冯松柏尽力配合她。但是给人当小后妈这一职务,安平佩华明显的适应不良,每次宁家三姐弟去给她请安的时候,尽管她努力地摆出了一张和蔼的脸,但是毕竟城府不够深,被宁云亭私下里评论说笑得跟牙疼似的,难看。

    宁云亭在姐弟面前说的玩笑话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多话的下人传了出去,甚至传到了佩华耳中,气得她绞坏了一块上号的锦帕。然而虽然心有怨气,她在明面上却是不能对宁家三姐弟做什么事情的,为了安平家的面子她连冷言冷语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听自己奶嬷嬷的劝告默默地忍耐找寻机会。

    就这样等了一个多月,她终于找到了一处能对宁家姐弟下手的机会——她一口气给两人各换了两个二等丫头,相当于将两人身边的人换了三分之一。

    在宁家,少爷小姐开始启蒙之后便会配上两个一等丫头和四个二等丫头,宁云亭这样的少爷还要配上一个书童和长随。少爷小姐的一等丫头、书童和长随这些都是府里的体面活,也是家主给家生子的子女施恩的职位,这些关键的位置佩华一个新妇自然不敢插手,她能做主安排的只有那些二等丫鬟。

    宁云亭与宁巧昕身边的丫鬟确实是年龄大了,她们还是当年静慧在时安排的,可以说是看着两人长大的,四个丫头都快二十岁的人,要不是宁府之前缺了做主的女主人没人操心这件事情,早就该放出去嫁人了。

    安平佩华选的这个切入点确实不错,若不是算计的是自己哥哥姐姐,宁云晋都忍不住要赞一赞。他仔细看过那几个丫头,个个都长得乖巧秀丽,年龄在十二三岁的样子,看着就是手脚麻利做事伶俐的,很明显是要花一番功夫才能选择出来的人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四个丫头虽然是家生子,却不是宁家的,而是安平家的,是佩华陪嫁庄子里的丫头!这样一来安平佩华打什么主意就太明显了,就连那些心思通透点的家仆也明白她的盘算,只有宁敬贤不太关注后院的事情还不知道这件事!

    宁云亭与宁巧昕两个毕竟还小,只是觉得自己的丫头被人撤换心中有些不爽,却不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宁云亭却知道宁云亭那里的两个都算了,要是那两个丫头心大,自己在哥哥那里上点眼药还能让她肉包子打狗,可是宁巧昕身边的那两个必须得换掉,毕竟自己这个姐姐已经虚岁十一,再过两年就得参加大选,准备出嫁了,身边留这么两个丫头到时候不是给姐姐的婚姻生活添堵么!

    宁云晋知道自己人小言微,贸然跑去宁敬贤那里说这件事讨不了好,但这对于他这曾经的老狐狸来说,却也不是难事,很快他就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四天之后终于到了宁敬贤休沐的时候,宁云晋掐准他用早膳的时间邀着哥哥姐姐去请安,并且顺利让三人都蹭到了一餐。毕竟之前都是宁敬贤新婚,他们也不好打搅,这还是新妇进门之后第一次共进早膳。

    看着三个乖巧孝顺的子女,宁敬贤心中满意不已,尤其是玉雪可爱的小儿子,虽然有些贪睡懒惰,可这两年被调养得圆嘟嘟粉嫩嫩的,自从他能自己走动以后每日都晨昏定省的给自己请安,这一年多来居然一直是风雨无阻,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小不点哪里来的毅力。

    看着小儿子坐在椅子上,努力用自己藕节般可爱的肉爪子,拿着白瓷勺子将那金黄香甜地小米粥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一吹,然后张开水润粉嫩的嘴唇放在嘴里,一张小脸上满是享受的可爱样子,他忍不住笑道,“小二,早上吃这么多睡觉不好,一会儿跟爹爹去书房读!”

    听到小二这个称呼宁云晋脸上抽了抽,这便是文禛给自己起的这个破名字的后遗症。他这辈的孩子排行都有个云字,自家爹名讳中又有个敬字,就连宁敬贤都不好称呼他,无论是叫云哥儿、晋哥儿听着都十分别扭,即使有了名字也只能还是小二的叫着,弄得他有些自暴自弃,有时候听到有人喊小二,还会应一声来咯客官请吩咐。

    “才不要去读书呢!吃饱了才好睡觉!”宁云晋鼓着脸颊义正言辞地拒绝宁敬贤的提议,一脸天真可爱地望着他道。

    宁云亭放下筷子,幸灾乐祸地瞄了一眼宁云晋,对宁敬贤道,“父亲,孩儿觉得小弟早慧,可以提前让他启蒙了。我上个月才教小弟的三字经他就都能背出来了。”

    “是啊!小弟还会写大字了呢。”宁巧昕捂着嘴轻笑,对小弟射来的幽怨眼神视而不见,跟着爆料道,“前些日子我教他写家里人的名字,他都能写得像模像样了,不如让他早些启蒙的好!总比他一个人天天窝在院子里睡觉好。”

    没安好心的小丫头!宁云晋可不想提前启蒙,看大哥的样子就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孩读书前逍遥自在,读书后就被拘得慌。他心中郁闷的嘀咕,我那不是睡觉,是在练功!!前几年是很关键的时候,劳资要心无旁骛的练到第二层!

    可惜在场没人能听到他心中的哀怨,宁云亭明显也赞同姐姐的意见,“父亲,我和姐姐如果不找小弟,他就懒洋洋的在院子里不动弹,这样对小弟的身体不好呢。”

    宁敬贤虽然不常在府里,但是对小儿子的习性也很了解,只要一个人在院子里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了,安静老实得一点都不像个三岁小孩,云亭当年像他这样大的时候可是像个皮猴一样,一眼没看到就不知道爬到哪里去捣蛋了!他也确实担心小儿子这性子太过阴郁,有些犹豫,“三岁启蒙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我才不要现在就开始读书呢!哥哥都是六岁才去学堂的。”宁云晋瞪大眼睛将使坏的哥哥姐姐一人瞪了一眼。可惜身为一颗又白又嫩的肉包子,他的瞪视目前没有一点威力,反倒因为太可爱,让宁云亭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好好好,随你!”宁敬贤笑道,却也真心舍不得让他吃苦,见他不愿意也就打消了主意。

    这厢四人其乐融融,安平佩华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帕子却几乎将指甲给搅断了。她的心中忿恨不已,表情也渐渐变得有些狰狞,可惜正在说话的父子四人没一个发现,但是给她布菜的赵姨娘本就是个胆小敏感的,无意间看见她那恐怖的表情,吓得手一抖,一颗青菜砸在盆子里,发出了一声脆响。

    看到赵姨娘出了纰漏,安平佩华就已经迅速将自己的表情收拾好,因此当宁敬贤望向她时,只看到妻子端庄淑宁的脸,只有一直偷偷观察着她的宁云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感觉到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安平佩华压抑着心中的郁气,望着赵姨娘故作大度地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算了,你退下歇息去!”

    赵姨娘面如菜色,战战兢兢地谢恩之后离开,心中却明白自己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老爷一共只有三个通房,一个是老太太赐的,一个原本是老爷的大丫头,只有自己的地位最尴尬,原本是静慧小姐的陪嫁丫头,后来被小姐安排伺候老爷,这才开了脸。如今小姐走了,自己又没留个一儿半女,这新太太眼看着就不是个心慈的,又正是要在府里立威的时候,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整治自己。

    发生了赵姨娘的事情,餐桌上的原本和睦的气氛一下子就没有了,变得有些沉默,每个人都低头沉默不语的用膳。

    安平佩华见丈夫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中也觉得委屈,又不是自己的错,摆什么脸。她放下筷子,绞了绞帕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压抑不住情绪,望向宁敬贤道,“夫君,有句话妾身不知当不当说……”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说得的!”宁敬贤对这新进门的小妻子暂时并没有什么不满,不愧是大家闺秀,至少这些日子以来她管家还是井井有条的。看她有些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地样子,他甚为给脸地道,“以后你就是宁家的女主人,有什么该说的话,直管说便是。”

    安平佩华瞥了一眼宁云亭和宁巧昕,视线还特地在宁巧昕身上多停留了一会,故作忧心地道,“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在家里还好,若是在外面也像这样用膳时说过不停,就怕别人以为我们家失了礼数。”

    宁敬贤一愣,没想到妻子会说这个。以前宁家的餐桌也是很安静的,但是自从云晋会说话以后,他总是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在餐桌上问每个人当天的生活,久而久之都将这当成了一家人交流感情的时候,到没想到什么规矩之类。

    他没反应宁云亭却忍不住了,筷子朝桌上狠狠地一拍。他早就对这总是阴阳怪气说话的女人不满了,怒道,“你是什么意思,说我们宁家家教不好吗!”

    宁巧昕连忙拉住他,“亭弟,不要乱说话。”

    安平佩华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浑身一缩,小脸变得煞白,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泪汪汪地望着宁敬贤道,“夫君,妾身只是担心,大丫头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亭哥儿也大了,在外多有应酬,这些小事不注意,会……”

    “你的顾虑很对。”宁敬贤没让她再说下去,这事是他自己纵容出来的,自然不会让儿女背黑锅,他解释道,“亭儿和巧昕都是懂事的,这些道理他们都懂。不过在家里用膳倒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你看前几次用膳他们不是都做得很好吗!再说刚刚也是我先开口说话的。”

    说完他的脸一板,瞪向宁云亭道,“你的规矩呢?对嫡母拍桌子,翻天了!回去将孝经抄十遍,明天拿给我看!”

    宁云亭撇着嘴,垂头丧气地应了。

    再次开始吃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诡异,都恨不得能早点吃完走人,只有宁云晋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一边吃东西,黑溜溜地大眼睛还转来转去,不时地在宁巧昕身后打转。

    宁敬贤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到他的动静,更别说他早就习惯将关注地视线多放在这看似乖巧实则古怪精灵的小儿子身上。终于还是他忍不住打破了餐桌上的安静,问道,“小二,你老是望你姐姐干嘛!”

    宁云晋望了一眼宁巧昕身后,假装害羞地掰着自己手指,看上去要有多可爱就多可爱,小声道,“我没看姐姐呀!”

    “还说没看。眼睛珠子都只差没黏在你姐姐……”宁敬贤顿了一下,有些狐疑地望着给女儿身后的两个丫头,似乎面向有些陌生,颜色也太好了一点!他的视线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儿子身后也多了两个陌生丫头。

    “父亲!”宁云晋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麻利地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冲到宁敬贤身边,摇晃着他的手,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道,“父亲,太太偏心呢,给姐姐和哥哥都安排了漂亮姐姐,我也想要嘛!要不我拿梅香和菊香换!”

    宁敬贤望着儿女懵懂的表情,又看了一眼妻子有些尴尬的神色,他也是在朝廷历练了那么多年的老狐狸,哪会不明白这点后院隐私,不禁心中升起了几分失望。

    他脸上不动声色,却爱怜地摸了摸小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哄道,“你这小鬼,丁点大就知道爱颜色好的丫头了,长大了如何得了。”这么说着,他却转头望向安平佩华吩咐道,“既然小二喜欢,那就把巧昕身边那两个丫头和小二身边的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豆丁啊豆丁,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第 13 章

    “我现在才知道,那个女人居然抱着那么恶毒的心思。”宁云亭额头上冒着汗,表情严肃地望着姐姐与弟弟。

    宁巧昕见他浑身汗津津的,连忙起身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什么那个女人,那是嫡母,你要尊敬她,要是让爹爹听到,又要罚你了!”

    宁云晋心中偷笑,也不知道是谁将其中利害分析给大哥听的,把他吓得一下学就冲到后院来找姐姐。抱着一颗听八卦的心,他边听边拿起一颗苹果与小刀,手脚麻利地削了起来。

    宁巧昕看到他的动作,小脸都吓白了,“小弟,你给我把刀放下,太危险了。”

    “大姐,弟弟自有分寸。看我给你们削果子吃。”宁云晋对她的关心虽然受用,但是却依旧我行我素。前几天早膳时家人的抱怨他也放在了心上,他略微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日常生活,似乎实在是太颓废了一些,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长了一身肉,也是该锻炼锻炼了。

    太过出格的举动他自然不会做,高强度的锻炼自己现在的小身板也消受不起,宁云晋思来想去决定先练手上功夫,削皮是第一步,下一步是雕花,这些既是他的一点小爱好,也能锻炼双手的稳、巧、平,手上功夫练好了,以后无论是练字还是习武都是事半功倍。

    “大姐,你别管他,小弟聪明着呢。你看他刀用得挺好的。”宁云亭毫不在乎地道,在他心里小男孩喜欢玩刀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他灌了口水道,“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心太坏了,给我们换丫头居然拿是抱着那么坏的心思!”

    宁巧昕见小弟虽然手小小的只能勉强捏住半个果子,但是刀却用得平稳,削的皮又薄又均匀,藕断丝连完全没有断开,比自己动手还好,便也放下了心。她对着大弟弟莞尔一笑道,“你倒是慢慢说,别又听风是雨的,瞎传谣言。”

    宁云亭不满道,“是宁云鹏帮我分析的。他可聪明了,夫子一直都夸他呢!”

    对宁云鹏这个名字即使是身在内宅也不陌生,宁云晋插嘴道,“就是那个才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的宁云鹏?”

    “嗯,就是他。”宁云亭点头道,“他说那女人给姐姐换那么漂亮的丫头,根本就是不存好心,那又不是宁家的家生子,要是不安分跟他家那姨娘似的,以后姐姐出嫁就要受苦了。”

    宁巧昕一听小脸都白了,宁云鹏与她们同辈,逢年过节亲戚间来往也是有听闻他家一些事情的。亲戚下人间流传的关于宁云鹏的事迹中,与他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同样出名的便是他爹宠妾灭妻的名声。

    据说宁云鹏家就是宠妾当家,那个姨娘原本是他母亲的陪嫁丫头,是出嫁前在人牙子那里买的。不知道那丫头使了什么法子爬上他父亲的床,之后居然十分受宠,让他母亲身为正妻都讨不了好。他母亲本也是达官之后,偏偏在天授初年牵涉进党争,虽然没有入狱,却也被削成了平民,自身难保之下娘家也管不了这个出嫁女,结果弄得宁云鹏一个嫡长子在家里不受宠不说,还受尽了苦。

    宁巧昕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梅香和菊香,一个乖巧伶俐,一个天真懵懂,都是老实的宁家家生子,前年才由爹爹亲自挑选出来放在小弟身边的。她捂着胸口道,“幸好爹爹答应了小弟,将那两人换走了。”

    “父亲自然明察秋毫,肯定也舍不得姐姐受苦的。”提起父亲宁云亭小脸上满是骄傲,不过随即又苦着脸道,“可是父亲为什么不给我也换掉呢!云鹏说那女人放人在我身边是在使美人计,以后想吹枕头风!”

    宁云晋噗嗤笑了出来,将削好的苹果塞到自家大哥手中。他乐道,“大哥,父亲是想锻炼你呢。以后这宁家都要靠你继承,区区两个女子而已你还怕收服不了么?要是你反倒被拿捏了,以后怎么帮爹爹排那个什么解那个……”

    “是排忧解难。”看到一本正经地小弟被成语难倒,宁巧昕抿着嘴笑了起来。她扭头望向宁云亭,“我觉得小弟说的在理,爹爹说不定真是要考量你们两个呢!嬷嬷说怎么调|教奴才也是学问呢。”

    宁云亭被姐姐弟弟一鼓舞顿时豪情万丈起来,他乐滋滋地咬了一口亲爱的小弟给削的果子,含糊不清地道,“原来云鹏不是宽慰我!他说男子与女子不同,有了提防之心就吃不了亏的。”

    姐弟三人又说了一会话,话里话外自然都是关于怎么与这个新娘亲打交道的,无论怎么样对方都是嫡母,如果对其不尊敬吃亏的还是自己,宁巧昕倒是不担心小弟,只是耳提面命的叮嘱宁云亭。

    送走了哥哥姐姐,宁云晋躺回床上准备补眠。他的心里并不是十分担心那个喜欢惹事的后妈,皇帝将安平家与宁家拴婚是要施恩,让宁家始终保持与自己同样的立场,而不是要拉仇的,两边有了矛盾还指不定皇帝是帮谁呢!

    安平佩华家毕竟是旁系,而且安平百名还是个才学平庸、性格懦弱的人。这种人最不为文禛所喜,若不是暂时无人可用估计文禛对他根本看不上眼,等到皇帝培养出自己的直系以后,山东巡抚这么好的位置肯定要让位,娘家败了,安平佩华自然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之后的日子也许是宁敬贤已经敲打过安平佩华,那女人老实多了,没有再使阴手。即使听说皇后已经传来了喜讯,又有不安分的念头,却也被宁敬贤压制了下去,宁府中安安稳稳地过了一段日子。

    往后的日子并没有出现什么历史偏差,正如宁云晋所料,封安平家的女子为后,让文禛将其扶植起来隐约间与左师家分庭对垒,他自己则从历年科举的储备以及世家宗室中挑选忠于皇帝的人才,培养自己的势力,分化、拉拢、施恩,不到一年时间文禛对朝堂的掌控至少已经有六七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儿皇帝。

    天授九年十一月,皇后产下二皇子,半月后皇后薨。在安平家开始收敛羽翼的时候,不知道从何时也渐渐传出了皇帝克妻的流言。

    这正是宁云晋等着看的热闹,要知道这还只是开端而已,后世会让人提起那空虚的皇后之位就犯嘀咕,总是有理由的!

    这日他被宁敬贤抓到书房中背书,虽然答应不让他提前启蒙读书,但是并不意味着宁敬贤会放任他悠闲散漫,只要他有空便会亲自教导宁云晋。

    背完了宁敬贤上个休沐日布置的文章,宁云晋被安排站在椅子上学写大字,宁敬贤自己则拿着最新出炉的邸报在一旁研读。

    宁云晋刚写两个字便听到宁敬贤发出一声惊讶地感叹,连手中的茶杯也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宁敬贤见儿子瞪圆了眼睛望着自己,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摆手道,“你继续写字,不得三心二意。”

    宁云晋才不管那么多,他对能引起宁敬贤那么大反应的消息十分好奇。将毛笔放好跳下椅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宁敬贤身边,按着他的大腿就翻身跳了上去。

    等他坐稳之后宁敬贤一手揽着他的腰,怕他跌下去,将他朝自己怀里搂了搂。爷俩的动作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宁云晋扒着邸报探着小脑袋扫描着上面的消息。

    宁敬贤将下巴抵在儿子头上,揉了揉,一股乳香扑鼻而来。自打小儿子能爬能跑,只要自己看邸报就会凑上来,他也见惯不怪了。他好笑地问,“能看懂几个字了啊?”

    宁云晋很快就找到了让宁敬贤惊讶的那则消息,他用肉呼呼地手指点着上面的字,“十年四月……和……后……许……大学士……”

    听儿子奶声奶气地将自己认得的字挑选出来,宁敬贤心中觉得好笑,但是想到那则消息里面提到的内容,他的目光又不禁深邃起来。

    去年皇后薨后虽然有皇上克妻的传闻传出来,但是同样也有人进言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看到安平家风光的人无不羡慕成为新的后族,后宫嫔妃各个使出浑身解数,宫外有女子要参加下次大选的家族则各个摩拳擦掌。

    但是那些人也不想想,皇上是个有宏图大志的人,最厌恶有人对自己指手划脚。现在前朝已经被他差不多掌控在手中了,又怎么还会再扶植一个后族,果然借着这次和妃有喜,将其直接提为了皇后。

    和妃出自书香门第的许家,其爷爷许霆为一代文豪,性格正直嫉恶如仇,不但是朝中汉族文官之首,也是最正统的保皇派,这次借着封后将其抬入内阁,封为殿阁大学士,成为除左师衡、少正行、侍其如海之外第四位大学士,意味着皇上对朝堂的掌控又争强了几分。

    宁敬贤揣测着皇帝的打算,也在心中警惕着日后与安平家的关系要更谨慎,正盘算着却听儿子嘀咕着,“当皇帝的妻子好危险,一不小心就死了……”

    他哭笑不得地在儿子肉呼呼的屁股上拍了一记,“小二,不可乱说话。”如今宫中已经有一个太子,一个嫡子,若是这次的新后再产子后出事,那以后可就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文禛同学的背景是参考的康师傅,真心觉得他克妻这点有种诡异的萌点。主要是怕写不好清穿,虽然爱看,但是自己写的话想到半月头就有点囧,因此架空了~~

    第 14 章

    天授十一年二月初,天下人刚过完一个热闹的新年,满朝文武刚收拾好心情准备投入到繁忙的政务之中,后宫中便传来了太后病危的消息。

    太后已经缠绵病榻五六年了,她的身体原本就羸弱,先皇大行之后便开始频繁的生病。每隔几个月总会有点来自宫中的小道消息,说太后这次不好了,尤其是每年的冬季,只要稍微不注意过了风,太后就要严重得起不了身,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如同习惯了一般,不太当回事。

    可是这次太后的病似乎特别严重,月初发的病,没到月中就病得不省人事了,无论太医院怎么使出浑身解数来医治,熬到二月十三日太后再也撑不住,终于撒手人寰。

    这位圣母皇太后身前不受宠,也没什么功绩慈德,却生了个好儿子。文禛虽然与她并不是很亲,孝道却从未有失,毕竟是这个女人在自己年幼的时候一直庇护着自己,总还是有着几分孺慕之情的,因此对太后的丧事十分看重。

    太后驾崩是国丧,不说满朝文武,就连天下人都要服丧。京中的军民百姓在二十七天中摘官缨、服素缟、禁祈祷和报祭,一个月内停嫁娶,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百日内不准作乐。

    宁敬贤这样的二品大员在这样的时候根本不得清闲,早就停了手中差事,每日轮班去宫中哭丧。与他一起同行的还有宁家现任当家太太安平佩华。

    去年宁敬贤就给佩华请了诰封,作为命妇她也要去宫中。近一个月的时间,两人早出晚归,跟着大部队行动,眼睛都哭肿了,红彤彤地像是烂桃子一般。

    两人出门的时间与早朝的时间差不多,晚上回来天都暗了,可是宁云晋每日的请安却一直坚持着。他年纪小家里管事轮不上,每天除了在请安时与父亲说几句家常话,还贴心的让厨房准备一些压肚子的点心、润喉的药丸等让福安给宁敬贤带着。

    儿子的孝心让宁敬贤浑身舒坦,要知道哭丧也是体力活,穿着厚厚的棉袄在这刺骨冰寒的鬼天气里又跪又嚎别提多折腾了,宫里忙忙乱乱的又只开了两餐,又累又冷又饿,把一帮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折磨得够呛。

    第一天的时候大家的经验都不足,准备并不充分。只有宁敬贤休息的时候,能喝到儿子的一片孝心备好的热茶,吃着精心准备的压胃点心,嚎哑嗓子了还可以含上一颗润喉的药丸舒缓一下,让一帮眼睛都饿绿了的同僚们嫉妒得够呛。

    即使第二天这些同僚们家里的夫人也贴心的准备了同样的东西,但是那感觉毕竟不一样,让宁敬贤心中特别得意,很是长了一回脸。

    更让宁敬贤得瑟的是熬到晚上回家,一向爱睡的小儿子居然还守着门等着他。

    马车刚进家门就看到儿子上前请安,还让丫头们准备了热乎乎的毛巾擦脸,那殷勤劲儿真是让人感到窝心,暖到心底里了。

    到底舍不得儿子跟着自己苦熬,这天气太冷了,他也怕孩子生病,第二天宁敬贤便吩咐他不用等着自己,要他早点休息。但是宁云晋难得找到表现的机会,又哪会听他的,硬是这样陪着坚持完了国丧。

    看到儿子尖瘦的下巴——没有鲜肉某人挑食了,消瘦的小身板——长高了的正常抽条,把宁敬贤可心疼坏了。

    二十七天过去,皇帝决定不遵循惯例以日代月,坚持要为圣母皇太后守孝三年,一时间皇帝纯孝的名声感动天下。顺带的,还有个人在这股孝感天下的浪潮中沾了点光——宁云晋孝顺的好名声在满朝文武中也流传了起来。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三,宁敬贤原本正在处理公务,突然有个小太监来传话,让他去乾清宫见驾。他将最近的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惊动皇上的地方,不免有些忐忑,于是掏出一个小荷包塞在小太监手心,打听道,“这位公公,不知皇上有何事传召?”

    小太监黄锦捏了捏那荷包,里面薄薄的似乎只有一张纸,他满意的收在袖子里。虽然他年纪小,但是能混进乾清宫当差自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黄锦知道宁敬贤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出手又大方,自然不介意给他点提示,“宁大人只管放宽心,是好事呢!”

    宁敬贤心中有了底,便也就不强求他将是什么好事说出来。两人有了“交道”便亲近了一些,虽然没有交谈,却也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临近乾清宫之后,黄锦进殿打探了一下,很快又出来了。他砸着嘴道,“礼部的少正大人和李大人刚进去觐见,劳烦宁大人等一等。”

    “应该的!”宁敬贤应了一声,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等待。

    乾清宫毕竟是皇帝的住所,周围是非常安静的,在这地方也没人敢大声喧哗,因此便显得从正殿中传来的咆哮声格外的清楚,即使宁敬贤不刻意运功去听,皇帝的怒意也一直往耳朵里面灌。

    “……你们这一个两个肩上搁的那玩意儿难道就没有一点用处,朕将礼部交给你们,是信任你们,肯定你们的能力。结果呢?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去年给了你们那么长的时间去卜算,朕也不求八字有多相合,多有宜男之象,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你们居然都完不成……”

    “当初你俩以颈上人头保证皇后是长寿之象,结果呢!!朕也不要你们的头,来人,给我摘了他们的顶戴……”

    殿内传来一阵求饶声和响亮的磕头声,额头碰在金砖上的脆响敲得宁敬贤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耳朵堵上就好,看来就像去年小二乌鸦嘴的那样,继皇后又要崩了!

    自从太后丧事办完之后,宫里就传出了皇后身体不利索的流言,说是在丧礼上皇后带着宫妃、命妇们哭得十分凄切,又还要操劳宫务,由于悲伤过度加上随后感染风寒,便伤了身体,之后几个月一直时好时坏。

    那场国丧上进宫折腾的大臣命妇们生病的不在少数,就连宁敬贤自己都被小儿子缠着喝了一阵子补药,因此谁也没太在意这事。

    要知道这个皇后已经是目前最长命的一个了,去年诞下了三皇子以后身体一直十分健康,怎么看也不像是短命的,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毕竟前后三年已经崩了两个皇后,满朝文武尤其是皇帝自己都盼着能有个人能打破这个厄运。

    谁知道好景不长,前两天宁敬贤就得到消息说皇后已经一病不起,听说只是在吊着命而已,如今看皇上这么干脆利落摘了两个礼部尚书的帽子,看来是坐实这则消息,皇后崩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想到即将面临的丧礼,宁敬贤对这两人也实在同情不起来。寻常百姓婚嫁都还要合八字,皇帝娶妻自然更是礼部的头等大事,结果在这两人任上崩了两个继皇后,不掉脑袋实在是皇上仁慈,枉费少正家还好称是旗中最善卜的呢!

    殿中很快就安静下来,接着原礼部尚书少正其和李连珠脚步蹒跚的走了出来。宁敬贤瞄了他俩一眼,他们的脸色苍白,帽子上的红缨和朝珠都被摘了下来,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像他们这样因为办事疏漏被降职的,基本上只要皇上在位就没有再提拔的可能了,皇上现在可还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这两人估计也熬不到新皇继任。李连珠这样科举晋升的汉官到也罢了,少正其可是少正家的下任家主,他这一丢官,只怕少正家要有些风波了。

    但是比起少正家,皇上只怕会更头痛,现在宫中有元后生的太子,有两个继后生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有慧嫔生的四皇子,皇上要守孝三年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宫中都不会有喜事,等到这些皇子们成年之后……那可就热闹了!

    宁敬贤想着未来的事情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过他并没有让自己的思绪发散开来,而是收敛了心神准备觐见。

    等他请完安之后,文禛给宁敬贤赐了座。

    宁敬贤半坐在绣墩上,偷偷打量了一下皇上的神色,发现他已经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似十分平和,喜怒不形与色。他不由得感叹皇上真是越来越天威难测了,与四年前还略嫌急躁的稚嫩相比,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臣子可以轻易揣测的。

    “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你家二子。”文禛等他坐定,便开门见山地道,“是叫云晋,还是我给取的名儿呢!听说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子前些日子说想要提前一年读书,朕记得你家二子和太子同年,便准备让他与鸿明做个伴。”

    太子的大名宗正鸿明,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云晋给太子当伴读了,宁敬贤心中一咯噔,身世什么都罢了,想到小儿子的性格,他不禁就头大,连忙跪倒在地为难的道,“皇上隆恩,臣感激不尽。但是小儿虽然孝顺,却是个顽劣的。让他坐着读点书就犯瞌睡,臣只担心他误了皇上一番好心。”

    宁敬贤说的十分含蓄,文禛却猛地记起关于宁府的密折。放在宁府监视的人注意力自然都是在宁敬贤身上,不过宁云晋与宁敬贤的互动最多,几年下来提到他的次数也不少。

    与宁家二子孝顺懂事同样最常提到的是爱睡懒觉、贪财、不务正业……文禛的记忆力好的很,当初给太子选伴读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家世和年龄,这一回忆却也想到了这内定人选的品行,连对方的亲爹都这么隐晦的担心儿子带坏太子,他也不禁有些踌躇了。

    文禛犹豫地问道,“你家儿子还喜欢往厨房跑,摆弄那些萝卜青菜?”

    宁敬贤脸上闪过一抹羞愧,无地自容地道,“回皇上,都是臣管教不严,小儿实在屡劝不止,臣念着他年纪还小便由着他去了。”

    “胡闹。子不教父之过,难道你还要惯着堂堂郡主嫡孙去做那腌臜之事。”文禛开始纠结了,看来这个伴读人选要重新掂量了。

    宁云晋可不知道自己时常跑厨房用黄瓜土豆练切丝,用萝卜练雕花的举动,被人当成了立志当厨子,把亲爹和养父郁闷到了——当然他知道了也肯定不会反省的,只怕还会为了文禛的郁闷长笑三声。

    文禛教训完之后,望着宁敬贤惶恐无奈地表情有些犯难了。

    平心而论他是很喜欢宁敬贤这个臣子的,忠心、聪明、办事能力强,家世更不错,即便因为上次擒夫蒙卓明伤了身体不能再往武官发展,却也可以扔去兵部,以其手腕可以给自己牢牢把持住。

    这样好用的臣子他自然也愿意施恩,让其子辈与太子交好便是对宁家未来的保障,谁想一贯家风严谨的宁家会出现这么一个意外……文禛犹豫了一下,不死心地道,“小孩的心性不定,也许好好管教一下便能矫正过来。明日你将他带来给朕看看。”

    宁敬贤捏了捏拳头,恨不得将那混小子抓过来狠狠抽屁股,要不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尴尬,丢脸丢到皇上面前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再纠结也没用了,半天时间他可将儿子揪不回来,只得告罪道,“皇上,小儿前些日子去庄子上避暑了,只怕一来一回明日赶不到京里。”

    “避暑?”文禛狐疑地问,光只是避暑宁敬贤怎么会这么一副懊恼的表情。他好奇地问,“你家小二在庄子上又干了什么?”

    宁敬贤咬牙道,“他在庄子的后山上挖洞……”

    “挖洞?”

    宁敬贤清楚皇上想知道肯定瞒不住,只得自暴自弃地道,“他说京里太热了,要修地洞避暑。五月里小儿就使管家找了个善修陵的工匠,带着庄头把后山快掏空了……”

    文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神色古怪地望着他,语重心长地道,“易成啊,儿子不能太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式见亲爹~

    第 15 章

    文禛最近的心情不好。任谁五年不到死了三个老婆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现任还在,但是他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太医院前几天就已经无奈地宣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是真心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种棘手的局面——正常人都不会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去考虑百年之后的事情。

    文禛这个今年才满二十岁的帝王,正是意气风华,准备挽起袖子施展自己抱负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未来继承人的问题。等他将前朝掌握在手才反应过来,宫中就已经出现了一个太子两个嫡子却没有皇后这种前所未有的局势。

    娶元后在文禛看来那是逼不得已,不走那一步自己坟头的草说不定都比人高了,冲着这份救命之恩,他也不介意多疼爱太子几分;娶安平家的女子更是时势所趋,那时候他手中无人可用,不及时抑制住左师家膨胀发展的势力,即使除掉了夫蒙卓明,也只是前驱狼后来虎。

    谁知道那两个女子居然都那么短命,他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次生死关,元后也就罢了,初次生产就遇上双胞胎,没保住性命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安平家的那女子熬过了生孩子的难关,结果还是没活下来。

    当时会将和妃点为继后,文禛还真没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一来那时候太后身体不好,后宫无主到底不方便,他需要有人代自己尽孝;二来那则关于自己克妻的流言确实闹心,再加上那时候想要笼络科举晋身的清流,点一个不在旗的汉妃为后是最方便快捷的。

    当时礼部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和妃是个长命的……想到这里文禛的脸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在三个女子里面,现在这个皇后的确跟着自己最久的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与皇上同乘一车,但是宁敬贤这次格外小心。自从上车之后皇上就一直板着脸,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不时无意思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顶头上司不说话,宁敬贤自然也不敢开腔,车厢里十分静谧。

    眼角的余光看到皇上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宁敬贤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看来皇上的心情的确不是很好!

    他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突然有兴致要去看看小二挖的地洞,偏偏明天没有大朝会,皇上原定就是去西苑休息一天,如今要改变计划去宁家的庄子,自己连劝诫回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这群人不期而至,宁敬贤别的事情到不担心,就只怕小二不知天高地厚扰了圣驾。

    就在宁敬贤无限纠结的时候,马车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福满在车外恭敬地道,“老爷,到庄子了。”

    宁敬贤望向文禛,请示道,“皇上已经到门口了,您看是直接进庄子休息,还是先去看山洞……”

    “还真是离京里挺远的!但是一天时间也够来回嘛!”文禛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落山的夕阳,他们一行健马驰行都用了三个多时辰,难怪宁敬贤舍不得折腾儿子。

    宁敬贤摸了摸鼻子,低头垂眼不敢吭声。

    文禛瞥了眼毕恭毕敬地下属,也没准备为难他,想到前几年看到的那肉团子般的小孩倒来了几分兴致,“在车里也待闷了,朕要下去走走。这次可是特地来见识见识地洞是怎么挖的!”

    宁敬贤尴尬的一笑,那边李德明早就麻利的挑开帘子伺候文禛下车了!

    宁家这个庄子被一圈农田围着,后面则是连忙起伏的山丘,山上稀稀拉拉种着一些树木和竹子,晚风吹拂树枝摇曳,虽然颇有意境却与文禛想象中的“后山”相差甚远,说是小山包都抬举了!

    文禛有些失望了,突然觉得自己顶着暑热跑到这里实在是有些脑袋发热。既来之则安之,他脸上到没有表现出来,折扇在手心一拍,望向宁敬贤问道,“你家小二呢?”

    宁敬贤望向福满,福满连忙道,“福安已经先去后山找少爷了!”

    “朕可是微服私访,不可泄露朕的身份。”文禛不经意地道,说着扇子指着宁敬贤,“走,带朕去后山看看。”

    宁敬贤心里像是喝了黄连水一般,带着一行人朝着后山的方向走。他只盼着福安是个机灵的,已经先一步告知了儿子来人的身份,要不那个臭小子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爹爹。爹爹!”

    “二少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还没等他们走到山边,一个小豆丁就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他身后是提着裙子追的两个丫头和几个家丁,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

    文禛的视力很好,因此也将那一马当先的小豆丁看得十分清楚。

    小孩正值垂髫之年,也许是因为天热,脑袋两边各绑了一个小羊角辫,为了不让头发乱飞,在辫子中间部分又再扎了一次。

    从身材看小孩属于微胖界,比自家太子还长得白嫩一些,身上穿着藕荷色实地纱单袍,远远看着活泼灵动,粉粉嫩嫩的样子比那年画上的胖娃娃还可爱几分。

    “那布料看着很眼熟呀!”文禛的记忆力还是挺不错的,他似乎在慧妃身上看到过同样颜色的衣服。

    宁敬贤小声答道,“是去年皇上赏的,臣看颜色好看便让人给小二做了身衣服。”

    “是挺合适的!”那藕荷色衬得小娃儿皮肤越发粉嫩白皙,文禛嘴里赞着,望着宁敬贤的眼色却有些古怪了。

    他可是很清楚这个颜色的料子女人有多喜欢,去年得赏了的臣子家里,大多都是给正妻占着给自己做了衣服,这宁敬贤居然会给儿子用!

    宁敬贤可不知道文禛心中的嘀咕,这料子他当初是给女儿用了,不过宁巧昕个头小,做完衣服后料子多出来了一点,这才又给小二裁了一身而已。

    他已经看清楚了宁云晋的一身行头,知道是收拾后才出来迎客的,不过这小子也太实诚了,宁敬贤宁愿他不要这么隆重。

    跑到他们面前的宁云晋脖子上带着一个沉甸甸的金项圈,项圈上交错镶嵌着十颗红蓝宝石,一看就十分“贵重”;他跑得欢快袖子便往手肘缩了一些,露出白藕似的手臂,也让人可以清楚看到手腕上左右各带着一个金手镯,很明显是与项圈同款的,也镶嵌着红蓝宝石。

    宁云晋跑动时恰好背光,夕阳撒在他身上,也许是光线折射,他的头绳上不时闪闪发亮。等他靠近了之后,文禛才发现那头绳外面箍着一个金圈,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金刚钻,正是那些打磨过的金刚钻反射的光芒。

    在宁云晋的腰上是一圈黄玉腰带,上面吊着个白玉透雕双鸟香囊。他一靠近文禛便闻到紫金锭的味道。

    这么一个金光闪闪货真价实的“金童”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文禛有种被闪瞎双眼的感觉。他鲜少出宫,哪里见过这样把自己堆成珠宝展示架的奇葩,顿时愣住了!

    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望着宁敬贤道,“那些宝石看着也挺眼熟的。”

    宁敬贤假咳一声,“皇上今年赐的。”

    “这金子成色不错呀!”文禛假笑讽刺道。

    “那是当然。这可是前两个月爹爹办差得力,皇上赏的五十两金子融的。”宁云晋仰着肉下巴,洋洋得意道。

    他举着项圈朝着来人得瑟的炫耀了一下,这才奶声奶气地道,“爹爹好,儿子给爹爹请安了!这个人是谁啊?怎么跟爹爹一起来庄子了?”

    他边说着还朝着文禛丢了一个“这人好没见识”的眼神。

    若说文禛被他这小眼神郁闷得不轻,那宁敬贤则是被他吓得不轻,眼睛一瞪,板着脸道,“小二,不得无礼,这是……”

    他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刚刚还没来得及串通好皇上的身份。

    “是谁啊?”宁云晋乖巧地站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两人间游弋。

    他本来就生的一副玉雪可爱的好相貌,又刻意卖萌装出乖巧的表情,当那灵动的双眼骨碌碌转动的时候,更添了几分动人。

    文禛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记,笑道,“我可是你姨夫,还不快行礼。”

    从宁家小二生母这边算,妈妈妹妹的老公,可不就是姨夫,自己可是“第一次”面圣,大人说是就是!

    宁云晋心中嗤鼻,脸上却大惊失色,嚷道,“这位姨夫我居然没有见过!”

    宁敬贤一看他这表情就心知要糟,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宁云晋已经麻利地磕头见礼,他的动作十分规矩,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边行礼他嘴里还说着吉祥话儿,“小子宁云晋给姨夫请安,祝姨夫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龙马精神,早生贵子,福泰安康……哎哟,好疼,爹您掐我干嘛!?”

    宁敬贤只想把这胡言乱语的小子拖下去揍一顿,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到的话捡着了就乱用,还祝皇上年年有今日,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文禛倒是没生气——主要是没宁敬贤想得那么复杂深刻。他也知道小孩喜欢学大人说话,一看就是这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听人说过,便跟着学嘴的。他笑道,“起!”

    宁云晋被老爹掐都坚持着没有起身,文禛让他起来自然也没有动,而且还跪着朝文禛挤眉弄眼。

    宁敬贤羞愤了!

    这小子见钱眼开的毛病又犯了,对着亲戚朋友“索要”见面礼倒也算了,怎么能要到皇上头上。

    他拎着宁云晋的后颈一提,让他站起身。宁敬贤板着脸教训道,“你姨夫早给过你见面礼了,只是那时候还小不晓事罢了!”

    被宁敬贤“恶狠狠”地瞪着——某儿控自己觉得——宁云晋老实了。他乖巧地站在两人面前,低着头玩着手指头,幽幽的望了文禛一眼,哀怨地叹了口气。

    他这表情文禛实在是看得多了,后妃们想勾引自己或者被自己冷淡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不过被个小娃儿这么学出来,只有十足的喜剧效果,文禛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厚道地瞥了一眼宁敬贤,揣测这是心腹臣子的哪个小妾在这孩子面前这么矫揉造作表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云晋童靴的祝福每句都不安好心!哈哈,某皇上被阴了还不知道。

    PS:咳咳,还是过了十二点。争取明天早点!

    第 16 章

    “那好!回头您可得告诉我是哪位姨夫。”宁云晋一副宽宏大量地表情,认真地对宁敬贤叮嘱着。

    文禛又乐了,他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无视一个小孩子殷切的眼神,再说小小的见面礼他还是给得起的。

    想了想,他将拇指上的扳指拔了下来,抓起宁云晋棉花糖般肉呼呼的小手,塞在他的手心上,“拿着,姨夫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姨夫。姨夫真好。”宁云晋顿时捏着那扳指笑逐颜开,一边道谢,一边将那扳指往自己指头上塞。

    那是个圆柱形的金珀光素扳指,通体光素无纹饰,呈现鲜艳地金黄色,里面含有多道冰裂纹。虽然说“琥珀以血珀为上,金珀次之”,但是色彩鲜艳、富贵华美被称为财石的金珀也不是谁都能用上的。

    宁云晋知道用金珀做的扳指极其少见,这个戒指又难得的晶莹剔透,即使在贡品中只怕也是上品,说不定是文禛心爱之物,这次可是赚到了。

    可惜他身上虽然肉多,到底比不了成人的指头大,戒指带上去还多了老大一圈,根本带不住。在文禛与宁敬贤的取笑中只得讪讪的将扳指收在贴身的小荷包里。

    得了见面礼之后,文禛发现这小胖孩对自己的态度都殷勤了几分,便笑道,“听说你在庄子里做了大工程,能带姨夫去瞧瞧吗?”

    “当然没问题。”宁云晋一口应下,小手自觉地伸到宁敬贤的手心里,父子俩手牵手往后山方向走。他一边欢快地甩着手臂,一边歪着头问,“父亲是知道您的卧室已经完工了,特地赶来看看的吗?”

    “还有我的卧室?”宁敬贤当初应了他修建这工程,就没再关注。

    “那当然。”宁云晋下巴骄傲地一仰,“父亲可是一家之主呢,怎么能没有您的房间,我还给您规划了一个书房呢,不过现在还没装饰好!”

    说着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惹得宁敬贤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心,就算自己心底很高兴,也得提醒下儿子别在皇帝面前失礼。

    文禛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心中有几分不以为然,难道朕还会和个小孩计较不成,这宁敬贤也太小心了!不过想到刚刚捏到的那只柔若无骨,肉绵绵的小手,他忍不住在虚空中握了几下,似乎感觉还不错!

    看着宁敬贤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文禛有些不平衡了,又不是只有你有儿子。他低头逗宁云晋,“瞧你满头是汗,还往你爹身边凑,多大的人了,羞不羞啊!”

    听到这话,稍微有点自尊的小孩这时候都要甩开父亲的手,一副自己已经长大的小大人样子!可宁云晋哪会上他这挑拨离间的当,反倒朝着宁敬贤身上贴了贴,将满头汗擦在他袖子上,赖皮地道,“和爹爹亲近有什么不好,不管我长得多大,在爹爹眼里还不都是小孩子。”

    文禛被他噎得不行,宁敬贤有些尴尬,只能捏紧儿子的手让他别在弄幺蛾子。

    看着身边爷俩那亲密的样子,让文禛有些后悔没将太子带出来,随即又想到自己似乎从没牵过儿子的手,于是便暗中决定等回宫要试试。

    说笑中很快就到达了宁云晋动工的地方,他得意地指着一处洞口道,“爹爹,你瞧,那就是咱家的桃源洞。”

    他指的那个洞口已经修缮得差不多,足可容两人并肩而行,旁边用石板进行了加固,在洞口上方刻着“桃源洞”三个字,两边则刻着一副对联“人间桃源洞,天外白云乡。”

    文禛看那字眼熟,扭头望向宁敬贤,“易成,这是你的字?”

    “嗯,皇……您慧眼。”宁敬贤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含糊应道,“上次小二缠着臣……缠着我写的。”

    宁云晋假装没听到父亲的嘴漏,兴奋地扯着他走到洞口边,“爹,快来进来看看,这山洞将南北东西向都挖通了,然后在两边再挖的耳室,我已经住了两晚了,里面可凉快得紧呢!”

    老实说要两大人走进这山洞,心中都膈应得不行。在他们的思想里面,这种用石板加固的山洞,类似地宫,就不该是给生人住的,偏偏宁云晋还嫌不够刺激,见两人在门口不肯抬脚,又咋呼起来。

    “谢师傅不愧是小有名气的工匠,原本我还想只是简单弄一下就好,他却说爹爹您这样的身份至少要弄上一些修饰。孩儿一想也是,就让他找人来刻了些画儿,果然好看多了。”

    说着他的小脸不禁又有些扭曲,捂着小荷包叹气道,“可惜这样一来就超过爹爹拨给儿子的预算了,只能动了自己的私房,害我荷包都瘦了好多!”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宁敬贤这次坚决抵抗住了,超支完全是这小子自作自受,别想自己会再补贴他!

    要带着皇上进由修陵工匠建筑的地宫,宁敬贤实在没那个胆子。他为难地望着文禛道,“要不我们还是去庄子里休息?”

    “这谢师傅就是那善修陵的工匠?”文禛玩味地望着他,看到宁敬贤像是被噎道了一般苦着脸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地道,“看你儿子多懂事啊,修地宫还不忘孝顺你!”

    “那当然,儿子孝顺爹爹是天经地义的嘛!是父亲。”宁云晋一本正经,扯着宁敬贤的袖子道,“咱们进去坐着说,外面实在太热了,走这么一会儿孩儿就出了一身汗!”

    宁云晋一下子还真没想到两个大人在外面踌躇的原因,他第一世没受过什么教育,是个百无禁忌的,又在西北住过窑洞,第二世所在的社会更是不在乎什么忌讳,因此根本没觉得挖山洞避暑是多大一回事!

    他是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在这古代降暑只能靠冰盆和下人打扇子,但是冰都是有定列份额的,打扇子那点凉风根本就是隔靴搔痒,而且还大部分是热风,于事无补。

    他记得以前住的窑洞冬暖夏凉,这才想起这个办法,撒娇卖萌的让宁敬贤答应他在庄子的挖洞。

    原本他也只想随便点个山洞住,后来想到之后几年可是一年比一年热,每年朝廷各地都有大旱的消息,这才狠心贴上了自己的私房钱,将这洞收拾得更漂亮一些。

    宁云晋幽怨地扫了文禛一眼,谁叫这皇帝没用,还没将塞外从奉武族手中拿下来,要不也能学那康熙大帝一样每年去塞外避暑了!

    文禛收到他那哀怨的小眼神,还以为这小不点是在抱怨两人一直不肯进洞,忍不住乐了,他拍了拍宁敬贤,“既然都来了,总得进去看看!”

    皇上都发话了,宁敬贤只得遵旨行事。两名身着便衣的侍卫带头进入洞中,接着是宁家父子,然后是文禛与李德明两人,其他的随从们则跟在身后。

    一走进洞中众人便觉得气温陡然降低了许多,阵阵凉风铺面而来。整个山洞都被加固过,地道成拱形结构,两边墙壁上的石板刻了一些“白鹤青松图”“百鸟齐鸣图”等吉祥图案,借着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错落安放着的灯,可以看得很清楚。

    边走宁云晋一边得意地唠叨着,“这洞才刚挖好还有点土腥味,等通风一段时间就好了。现在布置好的只有四间卧室和一间迎客厅,等把爹爹的书房开出来以后,有需要再慢慢动工。”

    “其实是舍不得自己的银子了!”文禛这么短时间已经把握到了他的本质。

    宁云晋扭头对他毫不客气地做了个鬼脸,严肃地道,“云晋只是小孩怎么能自作主张,当然要等爹爹验收之后再做决定!”

    说着他拉了拉宁敬贤的手,仰着头问,“是这个理,爹爹!”

    “不可无礼!”宁敬贤已经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他一向自认对三个子女一视同仁,大儿子和女儿都是对自己敬畏有加,偏偏就是这个小儿子格外黏自己。

    说他持娇而宠,可他又十分把握分寸——某儿控还没发现自己的下限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刷新的,要不这个山洞是哪里的!

    走了一会就看到一个开阔的大洞,里面很明显进行了精心布置,不但与宁家庄子的大堂差不多大小,连摆设也差不多。这个洞采用的是明光,洞顶上各挖通了两处,让自然光线能共洒进洞里,像是两盏聚光灯一样让正中间显得十分亮堂。

    文禛仰头打量了一眼,赞道,“倒是弄得有模有样的,不过下雨天不会溅水下来吗?”

    “不会!”宁云晋得意地道。

    宁敬贤也抬头琢磨了一会,“上面是错落结构,应该是修了引水渠!设计的人确实是有几分巧思。”

    宁云晋朝他竖起大拇指,夸张地叫嚷着,“果然还是爹爹聪明。”说着他还故意挑眉,丢了个“你真笨”的小眼神给文禛。

    文禛被郁闷到了!但是他又不能跟个小孩计较,只能憋着!

    两个大人坐上了大堂中的正座,宁云晋蹬蹬跑到旁边一处小洞口,叫道,“翠香,赶快上茶,爹爹渴了!”

    翠香从那洞口探出头来,应了一声,“哎,马上来,少爷您先歇着。”

    宁云晋小大人似的严肃地点了点头,等翠香一缩回脑袋,他便又恢复成小孩调皮的样子,跑到大堂中间,爬上最靠近正座的椅子端正坐好!

    “那里是干嘛的?”宁敬贤问。

    “专门设的一个小厨房,能够烧烧热水,做点小吃食。”宁云晋笑眯眯地道,“晚上饿了也不用再出门弄叫吃的。”

    正说着翠香便已经小心地端着一个盘子出来,给坐着的三人旁边一人放上一个杯子,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娇俏小丫头则放上了两盆娇艳欲滴的鲜果。

    一路走来众人是真渴了,宁敬贤端起杯子朝着文禛道,“请用茶。”

    三人的杯碗都是一模一样的上等描金白瓷,宁敬贤也没注意到内里乾坤。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发现里面根本不是茶水,是常温的凉茶。

    这凉茶是去年宁云晋找大夫开的,据说消暑解凉,口感也不错,宁府上下都十分喜欢,在这酷暑的天气喝上一杯确实让人浑身舒坦。

    文禛一掀开杯盖却愣了,滚滚热浪迎面而来,刚压下去的暑热顿时又冲上了心头。他瞥了一眼宁敬贤杯子里的茶,明显与自己不一样,再一看宁云晋那小豆丁,端起杯子正豪放的一饮而尽。

    他的视力十分不错,将那杯壁上挂着的水珠看得清清楚楚,很明显那是一杯冰镇过的茶水!

    文禛心中不爽了,不平衡了!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视线幽幽地望向宁敬贤,凭什么你们爷俩和朕喝的都不同,这便是宁家的待客之道!?

    宁敬贤喝了一口茶就感觉气氛不对,他的视线跟着文禛转了一圈,差点呛到,立刻心知不好。望着正找翠香再添一杯的臭小子,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翠香,怎么不上一样的茶!你怎么做事的。”

    翠香吓得一抖,手中的茶杯跟着一颤,里面的茶水也洒出来一些,顿时一股酸甜的香味在大堂中弥散开来。

    文禛阴沉着脸道,“既然有冰镇酸梅汤,也给我上一碗。”他扭头望着宁敬贤,“易成,不会舍不得!”

    翠香只觉得快被自家老爷不善的视线给瞪穿了,吓得麻利地跪在地上,苍白着小脸道,“回禀老爷,奴婢,奴婢只是按照少爷吩咐而已!”

    面对着突然扫射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宁云晋没事人似的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的道,“是爹爹说过对待贵客要慎重啊!我特地让翠香给姨夫上的今年皇上赐的上等龙井,听说就那么点点可要好多银子,凉茶和酸梅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能待客呢。”

    边说他还似模似样的伸出小指头比划“那点点”的大小,一副大放血之后肉疼的样子!两个大人顿时无语。

    望着桌面上那冉冉冒着热气的清亮茶汤,尊贵的客人再次郁闷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紫金锭是一种香料,据说能够避暑防瘟,防蚊驱虫。

    问CP的亲好多啊,只能说是年上,CP就在两爹之间哦,现在就说后面感觉就没意思了嘛!

    第 17 章

    文禛终于还是喝到了一杯上不得台面的饮料!

    在这样的酷暑天气里,能够坐在凉爽的大堂中,一边喝着冰镇过的酸梅汤,一边感受着徐徐凉风吹拂在身上,确实是一种十足的享受。

    文禛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调整坐姿的小胖孩,扭头对宁敬贤道,“你家这小子是个贪好享受的,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也太过骄纵他了,得管管!”

    宁云晋偷偷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却没再顶嘴了。他今天已经做了不少多余的事情,再做可就过了!

    之前文禛不与自己计较,也只是看在自己年幼的份上,做得太过分了别说文禛可能起疑,宁老爹也会担心自己成了没教养的小孩,回头肯定会狠狠教训自己的。

    他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当然瞒不过正座上的两个高手——当然这正是宁云晋想要的!

    看他偷偷摸摸瞪了一眼之后,就鼓着脸颊坐在椅子上掰着手指头,不说话,宁敬贤心中松了口气,无奈地道,“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鬼点子,那点聪明劲都用在玩乐上了,等到明年入学以后,我会叮嘱夫子对他严格一点的!”

    宁云晋一听就嘟起了嘴,小眉毛皱成一团,成了一张苦瓜脸——异常的符合一个小孩听到要上学受管教的苦闷表情。

    文禛看他那张表情生动的小胖脸就忍不住笑了,对宁敬贤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自己亲自管教,这样可不行,就算他不是宁家长子,也得好好教导才行。若是长大以后成了那等纨绔子弟,岂不是丢了咱们族人的脸面。”

    “自然如此。身为男儿日后总要成家立业,撑起一片家业的。我也只不过是让他在入学前多松快一些日子。”宁敬贤哪敢反驳,只得点头应承。

    文禛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手边已经放凉了的那杯上等龙井,轻啜了一口,顿时感觉唇齿回甘,说不出的舒畅,确实是今年新贡上来的那批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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