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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他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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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任虞两地战事的失利, 使得晋矢乌的兵再无力发动进攻。晋矢乌退守位于角山山隘的钺关, 他舍不得离开, 这里是进入任国的一个门口。占据它,日后可以再增兵进入任方,他的野心还没破灭。    钺关巉峻, 居高临下,适合弓兵把守。任嘉率领军队,在钺关下恨得咬牙切齿, 可也没办法。两军对峙, 大眼瞪小眼,直到姒昊到来。    姒昊巡视四周, 确认晋矢乌还有神弓手队的情况下,任嘉想收复钺关将十分艰难。不过只是一时, 晋矢乌不会一直盘踞钺关,他军粮吃完就得走。    “这般说来, 放任他不管了?”任嘉啖下半盘红枣,才仰望高不可攀的钺关,望关而叹。    “倒也不是, 待我兵逼寻丘, 他自然要走,由不得他。”    姒昊有攻打寻丘的念头,到那时该换晋夷害怕了,寻丘是帝邦的西北要塞。打下寻丘,姒昊的两只脚就都探进帝邦。    任嘉和姒昊是好哥儿们, 他知道姒昊的打算。他悠然啖枣,觉得未来一切光明,一扫之前被晋夷入侵的阴霾。    此时,在钺关的晋矢乌,站在钺关最高峰,眺望山腰的任军营地。角山的雪飘了好几天,给营地蒙上层白色,颇有冬意,冬天到来。    时常被老爹派去驻守寻丘的晋矢乌,喜欢寻丘的白雪。很奇怪,他是个武夫,但有时内心竟渴望平静。身为晋朋的嫡长子,晋矢乌无疑有着继承权,然而他在外,一些小人在内,老爹听信太多谗言,以致疏离他。这些小人中,最遭晋矢乌厌恶的便是帝巫巫辛,他和巫辛堪称水火不容。    雪花霏霏,晋矢乌的头发被飘白了,他没挪动身子,他在想等回到帝邑,如何与父亲交代。他不听帝巫之言,执意进攻钺关,而非夷城,还吃了有史以来的大败仗。这世子地位也真是岌岌可危,晋矢乌深感命苦。    本来只差一点点,他便能兵逼任邑,可恨那帝向之子阻拦。    “世子,任方嗣子派来使者求见,说要赎任方牧正。”    一位士兵单膝屈地,禀报隘口的信息。    “他们想拿什么赎?”晋矢乌感到有趣,他到现在还没杀牧正,是因为这老家伙挺有骨气。    “说是事臣鹰在他们手上。”士兵不确定这是否真实,他也就传个话。    晋鹰跟随在晋矢乌身边多年,晋矢乌没怎么打过败仗,他也是。南洹被任虞两国连手收复,晋鹰惨败的事,晋矢乌已知晓。    “传他来见!”晋矢乌不介意见见使者,对方不怕他宰了他,他难道还怕见他。    士兵离去,很快将使者请来,让他谒见晋矢乌。    石营房外,雪花飘舞,屋内传出晋矢乌的轻哼声,还有使者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任方派出一位巧舌如簧,还不怕死的人当使者。    两日后,在钺关隘口,晋夷和任方交换俘虏。用狼狈,颓废的晋夷事臣晋鹰,换得一身伤痕,傲骨刚正的牧正。这一时,仿佛双方都没有胜负。    兵燹之火烧尽角山脚下,漫山遍野的草木,而晋夷兵留在角山的尸体,正在渐渐腐烂。    角山牧人们将晋夷士兵的尸体拖到土坑里,一铲铲土掩埋,铺平。孤零零的钺关上,晋矢乌进退维谷,他点起的战火,他收拾不了。    虞苏一众人抵达角山,在角山营地和姒昊汇合,此时牧正人已在营地,任葭也被接过来。牧正、任葭和任昉相见,一家子又聚在了一起。    在角山营地,虞苏只住上一晚,第二日清早,跟随姒昊率军离去。离开角山时,姒昊的队伍里多出几个人,有吉华(特意跟任君借用),姚营,扈叟,还有医师壶。    队伍途径晋阳谷,在一处无名的山坡下,姒昊命令士兵暂停前进。姒昊登上山坡,虞苏跟随,两人默默攀爬,来到山坡顶端。那是一个下过雨的午后,天边有条彩虹,天空霁青。    山坡顶端是一座大坟,坟前开遍野花野草,姒昊和虞苏只能踩出一条道路。它孤零零在那里,已经有十九年了。    姒昊在坟前跪拜,虞苏远远站着,他不敢上前,他心里有怯意。    潍水大战,帝军败绩,帝向被晋朋困在寻丘,他不愿受辱自刎。帝妃在老臣侍女的协助下,用条布绳绑住身体,缒下城,得以逃离。便是在帝向自刎的隔日,帝妃产下帝子,她因失去丈夫而痛不欲生,却又不得顽强活下去,护住她的孩子。    在一路惊心动魄的奔逃下,帝妃抱着孩子来到晋阳谷,她止步于此。她精疲力竭,将孩子交予当时驻守晋阳谷的事臣(而今的牧正),便就撒手人寰。她坚持活着抵达母国的疆域,见到儿子得庇护,她才缓缓阖上眼睛。    她便是姒昊的母亲,这里是埋葬她的地方。    姒昊起身,静立在坟前,他的身影静穆而高大。虞苏不由得眼眶泛红,他想若是帝妃有知,她必当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他将是一位复仇者,也是一位继承者,他日后会是入主帝邦的君王,虞苏深信不疑。    “苏,你过来。”姒昊要虞苏走到他身边,他要他和自己在一起。    虞苏默默前去,每走一步,他心中都似乎要沉重几分,直到他看到姒昊眼中的温情和亲昵。像似拨开云雾,见到了清明的月般,虞苏的心随之澄亮。    他站在姒昊身边,他陪同姒昊向帝妃行拜礼,两个人的动作如此的整齐,仿佛他们曾练习过。    虞苏无法去知道帝妃的想法,他想也许她像自己的母亲那样和蔼宽容,那么她会很高兴儿子有一位知心人?    请原谅他将无子嗣,若有怨愤,便就怪罪在我身上。    以头触底,齐行跪拜礼。    拜礼完毕,虞苏站起,心中毅然而平静。    两人一起上来山坡,两人相伴下山。路途上,姒昊握住虞苏的手,虞苏紧紧相扣。    在姒昊回任方这段时日,夷城由规君镇守,姒昊带领军队入城后,规君才返回规方。他是一国之君,不便常居于外,他留下一支规军,协助姒昊守城。    来到夷城,姒昊让扈叟辅佐吉华治理城民及周边的聚落,让鬲青然和依齐辰守城。倒霉的依齐辰由于能力出众,被姒昊从虞戍北那儿借来,不过他也没什么怨言。    任方也好,虞方也罢,都为姒昊的同盟。三方同进同退,有相同的利益。    安置好夷城守备之事,姒昊带领一支军队前往晋东。晋东获得捷报,寻云息将军队推到晋山,晋山有处祭坛正是晋夷天神大殿的所在。    “我等听从帝昊的吩咐,不敢捣毁血池,但是已禁止巫觋们再施行人祭。”    子山晋跟姒昊禀报攻下晋山天神大殿之事,他听从姒昊吩咐,没敢毁坏晋夷圣地。晋夷世代信奉天神,杀人祭神年头已久,只能日后移风易俗。    “帝昊,我亲自去请乌林子的帝觋,不过他不肯离开。他说除非亲眼见到帝昊,他才肯相信帝向之子还活着。”    寻云息一直没忘记先前姒昊吩咐的事情,他从晋东兵的手下解救觋庚。觋庚不肯随他到晋水营地来,除非帝昊亲自去请。    姒昊听着属下禀报,他很高兴子山晋和寻云息凭借有限的兵力,拿下晋东。晋东人烟稀少,而今为姒昊所有,姒昊让子山晋好好经营,善待晋夷苍黎。    是夜,姒昊和虞苏在晋水营地住下,两人住在一起。    晋东的冬日风极大,白雪弥漫天地,枯草秃树,滴水成冰。这里的生活无法跟帝邦的帝邑相比,帝邦暖和而温润,气候绝佳。难怪晋朋篡位帝邦后,晋夷贵族们走得一个不剩,入住帝邑再不肯回来。    侍从们将水烧热,倒入大木桶中,给帝昊和虞苏沐浴。    明日,两人将前往乌林子,前去拜见觋庚。这位忠于帝向的帝觋,为晋朋囚禁十九年,从未屈服。他的忠诚和志气,令人敬佩。    热气腾腾中,虞苏为姒昊擦背,姒昊帮虞苏洗头,两人私下里没有任何身份区别。    白皙的身体出水,擦拭干净,为一件丝绸的衫子裹住,也落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虞苏感受姒昊的气息,他想他们的关系,觋庚会瞧出来吗?    天下有许多巫觋,唯有帝邦的巫觋最为厉害,被尊称为帝巫和帝觋。他们协助帝邦君王治理天下,他们的能力通天达地。    夜深,姒昊贴着虞苏的背睡去,窗外月光清冷,照在虞苏脸庞,一夜不成眠。虞苏知道他的不安来自哪里,他怕从觋庚那里听到自己的未来。如果那个未来,没有姒昊呢?    古帝时代,帝於篡位,囚禁了本该继位的世子朱。世子朱和虞陶正起兵反抗,一度取得胜利,可就在一场大战前,世子朱暴卒——有传闻是遭人药杀,而后虞陶正战死,一朝霸业毁于一旦。    在传闻里,世子朱和虞陶正的关系如同夫妻。在虞苏看来,他们和他及姒昊,仿佛是倒映在水里成双成对的影子。他感到不安,属于作古两人的传说,像篝火旁晃动的黑影般,激励着他们,也告诫着他们。    **    帝邑的宫城以南,是一座宏大的观象台。这座观象台建成年代,甚至早于帝邑的宫城,它是帝邦最神秘的地方。农人的农时,每年的四时,皆由入住观象台的巫觋报知。帝邦的巫觋,有观象授时的能力。    巫辛在观象台西侧的木殿中居住了好几个年头,她的生命如此漫长,以至要讲述她的故事,得从好几代人之前讲起。事实上,没人知道她活了多久,而见过她的人,也极少极少。    她总是用白帛罩着脸,实则不只罩脸。她戴着一个古怪的庞大头冠,白帛从头冠边沿垂下,将她的全身上下,连同一片趾甲都遮得严严实实。    听闻试图看见她真容的人,会因冒犯而受诅咒死去。传闻,唯有晋朋见过她的容貌,当然那只是一个缥缈的说法,后面附会着许多帝邦的旧事。    晋矢乌兵败的消息传至任邑,晋朋正在丹宫喝得酩酊大醉,躺卧在美人榻上。他荒淫无度已有好几年,他宠信卿臣酉异,国中大事皆托付与他,至于打仗之事,不是有个能干的儿子嘛。    “大王,世子不听臣劝说,执意攻打钺关,而今吃了大败仗。这下可如何是好,姒氏余孽就要往寻丘来了。”    酉异和晋矢乌关系恶劣,他在世子憎恶名列中,排行第二。无怪乎他说得幸灾乐祸,顺便添油加醋。    “来不了,他来不了。”晋朋躺在榻上,肥大的肚子朝上,像一头打扮高贵的肥野猪。他说话的声音含糊,倦乏睁开的眼睛布满血丝,眼光凶恶。    “大王,以臣之见得赶紧将世子召回来,另派个事臣去寻丘才行,我看事臣寒能当此重任。”    事臣寒是酉异的外甥,他那点心思换谁都知晓,帝邑的肥职都快让他家族给瓜分了。    “召他回来,去去。”    晋朋翻了下身,美人用纤细的手臂将他庞大的脑袋抱住,在温香软玉中,这位帝邦的君王晕晕欲睡。他恐怕说的这些话,都没经过大脑,只是嫌弃酉异有些吵,把他打发了。    “是,臣这就派人去召世子!”酉异老贼满心欢喜,他畏惧晋矢乌,可得趁晋朋在的一天,把他扳倒。晋朋儿子众多,除去晋矢乌,几乎都是庸能之才,酉异驾驭而来。    木殿里,巫辛皱了下眉头,她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她梦里听到晋朋那慵懒的声音:来不了,他来不了。有些预示会在后来改变,就像被一口气息吹离风向的蒲公英花。    想当年,在一次祭祀中,巫辛遇见了晋朋,那时老朋还是个高大挺拔又英俊的射师。巫辛从他身上看到了帝邦的命运,她窥见了天机。她义无反顾,摒弃了刚登基的帝向。    巫辛的日子总是半梦半醒,她再次闭目陷入空幽之中,她看见了一片乌林子。乌林子中,一队行人正在行进,其中有一匹白色的马,两位年轻男子,一个穿玄服,一个穿朱服。穿玄服那人,在雪松下蓦然回过头来,那是张帝向的脸。他不是帝向,他身上有份独特的气息,一份危险,令人巫辛恐惧的气息。    他的眉头挑起,气势凌人。林风起,他玄色的广袖鼓动,瞬间遮云蔽日般。    他要来了,要来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也来惩罚当年的背叛者。    作者有话要说: 巫辛:帝向,当年不是因为你没晋朋帅才背叛你,你确实比他帅,你听我说。    帝昊: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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