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其实以萧悦现在身份, 让演员重新演一次的话, 不该他说出口。他也没资格说这话。    就算他有意见, 也该和导演商量之后，由宫导演来说。    但奇怪的是，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居然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    他们都好似被萧悦的话蛊惑了一样，完全没记起来这件事。    特别是岳华。    岳华好似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精神状况。她神情有些恍惚，直接走到会场中央, 开始了再一次表演。    这次表演, 她并没有说之前的台词。她只是用一种惊叹的、自豪的的目光看着桌子。她伸出手, 好似想要触碰, 但又很快缩了回来, 仿佛被训斥，又仿佛是自己不敢触碰。    她在往前走，脚步很轻。不只是脚步，她的呼吸都很轻, 好似一不小心呼吸太大，都会惊扰什么似的。她的脸憋得通红，才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气。    岳华眼睛眨也不眨，半晌，眼睛支撑不住，泛起了雾气, 她才眨了下眼睛。    这时候的她, 终于找回了声音。她用十分轻, 轻不可闻，但吐词十分清楚的声音道：“这……就是我要守护的文物吗？”    短短一句话，仿佛带着无比的自豪，却又透露着一份不自信。    自豪是对于这份工作的自豪，不自信是对于自己从事这份工作的不自信。    我真的能守护好这些国宝吗？这些让人在它们面前发出一丁点声音，都仿佛跟亵渎似的国宝？    萧悦噼里啪啦鼓起了掌。他的掌声把岳华从那种离奇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也将现场的人从奇怪的心境中拉了出来。    “好！”宫桑率先跟着萧悦鼓起了掌，“非常棒！”    “很不错。”单祈矜持的点头赞许。    匡太清则皱起眉头，手指快速敲击桌面，好似在思考什么。    其他人也多是赞扬，只乐正元松了一口气。    刚才系统在刷屏报警，说萧悦觉醒了猫妖的精神天赋。不过系统给萧悦精神天赋评级为低到无法评级的最低。    系统：普通人通过学习也可以达到调动别人情绪的那种程度，连催眠都算不上。    乐正元：……    系统对萧悦觉醒的天赋到底有多鄙视？    系统如果有自我意识有自我感情的话肯定都呵呵哒了。这天赋，估计还比不过传销喊口号管用呢。能不鄙视吗？    不过现在看来，这天赋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至少引导面前小姑娘入戏了。如果自家蠢猫去当个演员的话，说不定是老天赏饭吃。    只是乐正元一想到每天除了学习码字吃饭捣乱之外，就一副睡不醒模样的蠢猫。唉，让一只大懒猫去做演戏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他家猫估计得挠死他。    乐正元将这不靠谱的想法抛之脑后。    “我、我……”岳华也终于从玄妙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愣愣的看着为她演技叫好的众人，突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现场气氛立刻变得很尴尬。    好，你自出道之后就被人喷演技，这次居然被人夸奖，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哭成这样，也太过分了？    小姑娘内心还是太脆弱了点。    立刻有工作人员入场将岳华扶起来：“你没事？”    岳华抽抽搭搭道：“我、我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杭、杭州岳庙也在零号运输机里……也不见了……我、我就难受得喘不过气。”    工作人员顿时愣住了。    岳华一边用手背擦眼泪，一边道歉：“对、对不起，我去平复一下情绪。”    “去去。”宫桑忙道，“别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真的会过去吗？    单祈神色黯然。    “先休息一下，再进行下一个。”宫桑叹口气。他心情突然也不好受了。    还是稍稍缓一缓，再面试下一个。    “抱歉，宫导。”匡太清突然开口道，“我对角色有了新的理解，我可以先告辞，回去理一理吗？”    “新的理解？”宫桑惊讶，难道是刚才看着小姑娘的表演……不，不对，应该是听到酒鬼猫那席话，得到了什么灵感？    宫桑知道演员的灵感和所有的艺术家一样，都是稍纵即逝。他立刻同意，让匡太清先行离开。    宫桑感叹：“这次电视剧，可能会有比预想中更好的效果。”    单祈指着萧悦道：“你让萧小友也给你当顾问，培训一下那帮演员，说不定效果更好。”    萧悦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然后使劲摇头：“不不不，我做不来的。”    宫桑笑道：“刚才不就做得很好？说不定你适合当导演呢。”    萧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只是有感而发，真做不来。”    他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乐正元。    乐正元干咳一声：“我们继续面试。他还小，身体也不好，以后的事，等身体好了再说。”    宫桑见乐正元护得紧，就没有继续说了。    不过他还是思考着，让酒鬼猫给演员们上上课。    连岳华这种业内公认没有演技的花瓶，都能听了萧悦一席话后深受感触然后入戏，其他演员或许也有这种可能性|？    ……    ……    岳华一路哭着跑进厕所，匆匆用凉水洗了下脸后，不顾脸上妆还花着，就给自己爸爸打了个电话。    岳震正休假在家，手机铃音开着。他一看是女儿打的电话，立刻接通道：“喂，小华啊……哎哎哎？你怎么哭了？你不是在面试角色吗？难不成被导演训了？”    岳华吸吸鼻子，道：“没，导演夸我演得好。”    岳震立刻惊讶了：“什么？夸你？”    他往窗外看了下。天还亮着啊？女儿这是被刺激狠了说胡话吗？    岳华道：“是、是说我演得好，他们还鼓掌了。酒鬼猫……就是那本书的原著作者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还给我讲了该怎么演……他，呜呜，他跟我说，文物不是艺术品……”    岳华将萧悦对她说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后，又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爸爸，我心里好难受……一想到丢掉的文物里有岳王庙……我就……我眼泪就止不住……”    岳震叹了口气。    岳家人自诩为岳飞后裔，代代都是听着岳飞的故事长大。正如萧悦所说，岳飞就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信心的根源。    岳家人几乎代代有人从军，立志保家卫国，和他们“精忠报国”的信仰是息息相关的。    就是志向在其他方面的岳家人，心里对岳飞的憧憬也绝不会少。    杭州岳王庙是岳飞的墓葬之地，也是岳家人心中的朝圣之地。这丢了，跟把祖先的牌位丢了似的，能不难受吗？    “会找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岳震只得这样宽慰岳华，也是这样宽慰自己，“文物有灵……文物有灵……它们一定会指引我们，它们……它们也一定盼着回家。”    “嗯。”岳华捂着嘴，小声抽泣。    岳震又安慰了岳华几句后，挂断了电话。他坐在书桌旁半晌，突然站起来，手抚着墙上装裱的《满江红》字幅，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渐渐收紧为拳。    ————————————————————    面试结束，乐正元以萧悦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饭局。    坐在车上，萧悦用可怜兮兮的看神瞅着乐正元。    乐正元眼皮跳了下，满脸不耐烦，不过还是对萧悦伸出了手。    萧悦高兴的“喵”了一声，就对着乐正元扑了过去。在扑的半途中，一道温和的白光闪现，然后一只熊猫纹的小猫咪从散落的衣服里蹿出来，往乐正元头上跳。    乐正元眼疾手快，双手从半路中截住起跳的小猫，粗鲁的揣进怀里：“又捣蛋！”    萧悦在乐正元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蜷缩着：“喵？”    你说什么？我不懂。    萧悦打了个哈欠，将脑袋埋在乐正元臂弯里，美美的睡了过去。    乐正元替萧悦顺毛。这么困，难道是使用了天赋的副作用？以后得提醒蠢猫，让他别用那些没用的天赋。    车窗玻璃都开了反膜，从车里看得到外面，但从外面看不到车里。别人看不到活人大变猫。管叔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道：“乐乐也真是的，衣服丢的到处都是。”    萧悦变成人的时候，身上的毛可以幻化成衣服。从内衣到外套都可以一应幻化俱全，还能选择款式，触摸的时候，也和普通衣物并无区别。如果他想裸着洗澡，还可以将幻化的衣服收起来。    不过乐正元总觉得幻化得再华丽，也就一身毛，心里总觉得萧悦走哪都一套衣服，不仅太寒酸，也不太卫生。    当乐正元说不卫生的时候，被萧悦赏了一爪子。    最终，萧悦还是穿上了乐正元提供的从内到外全套高定服装。不过，现在看着车上散落着的衣物鞋袜，里面隐隐约约还能瞧见一印着米黄□□咪脑袋的四角内裤，乐正元不由觉得，是不是让蠢猫穿他的幻化衣服更方便一些。    不过这种卡通内库谁买的？这品味绝对不是自己的！    乐正元问道：“管叔，你给大白买的卡通内裤？”    管叔笑道：“不是，是乐乐自己网购的。”    乐正元皱眉：“我平日白天不在家，你管着他点，别买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管叔笑道：“我看过质量了，还不错。他喜欢就买，反正是穿在里面的。”    乐正元道：“你太宠他了。”    管叔笑而不语。    他觉得，自己并不算最宠乐乐的。    乐正元怀里的小猫睡得胡子一抖一抖，小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好似在笑，还是坏笑奸笑。    乐正元挑眉。这只蠢猫难道做梦也在调皮捣蛋？    ——————————————————    萧悦昏昏越睡好几日，才重新恢复活力。    他被乐正元拎着后颈叮嘱，绝不可以再使用那个没卵用还这么耗费体力的天赋。    萧悦缩着爪子，在半空中晃啊晃，猫脑袋使劲点。也不知道他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左猫耳朵进，右猫耳朵出。    电视剧选角结束，拍摄开始的时候，宣传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因担心萧悦身体，乐正元没让萧悦去参加开机仪式。萧悦蹲在屏幕前看的直播。    在开机仪式上，剧组人员对萧悦赞不绝口，夸的萧悦尾巴翘老高。    乐正元还是那张跟别人欠了他几个亿似的臭脸，说起萧悦也没什么好话，还造谣萧悦不好好听医生的话修养，天天调皮捣蛋。    萧悦下巴枕在自己交叠的两个小爪子上，歪着脑袋看乐正元在媒体面前造谣，心想等乐正元回来之后，要怎么报造谣之仇。    猫咪可是很记仇的。    这时候，他的啾啾号响了起来。    编辑黑莓：我看你点了后台完结。后台完结是代表正文和番外都完结了哦。    萧悦慢吞吞用尾巴戳键盘——猫妖比普通猫稍稍厉害一点，特别是在主线任务开启之后，他稍稍有了自己是妖精，而不是普通（？）有人类意识的猫的感觉。比如，普通猫肯定不能用尾巴打字。    酒鬼大白：正文和番外都完结了。    编辑黑莓：很勤劳。要不要多发几章？    酒鬼大白：不要（贱小猫抠鼻孔）。    明墨黑线。这个表情……对面是酒鬼猫本人了。    编辑黑莓：那下一篇文写什么想好了吗？    明墨手心捏了一把汗。酒鬼猫可千万别说不写了。    萧悦继续一边看开机仪式直播，一边慢吞吞用尾巴打字：“还没想好。”    明墨松了一口气。“还没想好”的意思就是会继续写，那还好。    编辑黑莓：还是纪实类文学吗？    酒鬼大白：不，接下来我可能会写一篇历史类小说。只是我还没想好写皇帝还是写小人物。    编辑黑莓：写皇帝的话，架构更大，可写的更多，读者看起来也觉得更爽。就写皇帝如何。    萧悦眯起了眼睛，耳朵抖了抖，尾巴一个字一个字敲击。    酒鬼大白：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决定写小人物了（贱小猫么么哒.jpg）。    编辑黑莓：……    明墨扶额。怎么又来了？每次聊天对方都跟故意捣乱似的。    编辑黑莓：小人物也不错，我相信你的笔力。能否提前告知我题材？是穿越还是架空？或者是历史同人？    酒鬼大白：算是历史同人。有好几个题材，还没想好写哪个。等饲主空下来，和他商量后再决定。到时候我戳你。    编辑黑莓：好的，（贱小猫么么哒.jpg）。    酒鬼大白：偷表情可耻，这是我的照片做的表情包，你违反了我的肖像权。    编辑黑莓：……知道了，我撤回。    明墨再次扶额。他觉得他和这只猫不是很合拍。    酒鬼大白：接文件。    编辑黑莓：大纲吗？    酒鬼大白：不是。我的专属表情包。不用偷，给你用。有更新我再传给你。    编辑黑莓：……谢谢。    明墨哭笑不得。他真的对那个贱兮兮的黑眼圈猫表情包不感兴趣，只是顺手复制，懒得自己找表情而已。    算了算了，这也是对方一片心意，大概。    虽然酒鬼猫经常堵得他说不出话，还故意“调戏”他，但他还是一只很好相处的好猫咪。    萧悦将自己的表情包传过去之后，就跳到全息仓，进入虚拟小屋背书刷题了。    明年要高考，他得抓紧时间复习。    ……    ……    待乐正元回来后，萧悦跟他说了新小说的事。    乐正元一边给萧悦按摩爪子，一边道：“说一下你选择题材的想法。”    萧悦扬起下巴道：【我想根据某一文物，单独写一本小说，好让大家更了解那件文物，了解那个朝代。这也算宣传文物？】    乐正元道：“想法没错。你选择这几件文物的原因？”    萧悦道：【我这是紧跟热点。今年是华夏星际大迁徙一百周年，明年是法制宣传年？这几件文物都是和古代的“法”有关系。】    乐正元仔细看了萧悦选择的几件文物的介绍之后，道：“选这件，云梦秦简。”    萧悦好奇：【为什么选择这个？】    乐正元道：“首先，云梦秦简内容丰富，上面有许多喜这个官员工作笔记，能为你提供更多的题材，不需要你额外杜撰。你的小说内容和文物越贴近，宣传效果就越好；其次，云梦秦简拓本很多，还进了大学教材，相对而言，读者了解这项文物的门槛更低，更有代入感。”    萧悦想了想，点头：【也对，而且喜没在史书中出现过，生平我可以随便编。那个时代的大事，我都可以让喜以小人物的视角经历一遍，可写的内容很多。】    乐正元捏完了两只爪子，揉了揉萧悦的猫脑袋，又拿出一把细密的梳子给萧悦梳毛。萧悦把自己翻了个面，让乐正元先梳肚子上的毛。    乐正元道：“你可以多收集一下现在关于云梦秦简的研究，联合现在大家比较关心的内容。”    萧悦猫爪子挥了挥：“喵！”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需要你多说。    乐正元梳毛的手顿了顿。这只猫，求人帮忙的时候就很乖巧，等人帮完忙了又开始嚣张了。这种过河拆桥的态度真是让人不爽。    不过萧悦让乐正元不爽的时候多了去了，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乐正元：……）。    萧悦和乐正元商量好之后，将要写的内容告诉了明墨。    明墨上网查了一下关于萧悦要写的秦国官员喜的事，虽然他觉得这个没什么好写的，但以酒鬼猫的笔力，应该能将其写的很精彩？    只是酒鬼猫上本小说很是悲壮，这本小说，据他自己的意思，是要写个小人物的喜剧故事，这跨度实在是有点大。    明墨抓了一下头发，叹气：“不过我的意见他也是不会听的。”    对方连稿费都捐出去一半，明摆着在网上写小说可能只是个爱好，突然爆红也只是意外。    明墨自言自语：“如果下本书扑了，我可不会给你好榜单。”    “你跟谁说话呢？”他身旁一小姑娘好奇道。    明墨条件反射道：“酒鬼……咦？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严肃道：“我来监视你，看你有没有抢走我哥哥。”    明墨黑线：“我真的没抢你哥哥的意思。”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道：“其实我是来等加班的哥哥的。”    明墨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下时间，道：“都这么晚了……唉……”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最近要开始评定年度各类最佳作品，所有作品先会由系统通过数据筛选一遍，然后由编辑挨本看，再筛选一遍，最后再由各组长汇总，交给上面选择。    他家里小区网络线路正在整修，只有在单位完成工作。这几天，真是累惨了。    明墨准备下班，看着小姑娘还在一旁站着，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抓了一下裙角，表情有些局促不安。    “没事……那我先走了？”明墨道。    小姑娘忙道：“等等！我、我想跟你道歉！”    明墨惊讶道：“什么？”    道歉的话说出口，这个骄傲的小姑娘好似如释重负，表情也没那么不安了。    “对不起，我之前的行为给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小姑娘对着明墨鞠了一躬，“虽然我是被妈妈骗了，妈妈说哥哥有了志同道合的弟弟就不理我了……但无论如何，我来你上班的地方哭闹都是我的错。”    明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怎么突然说这个……你还小，我……”    小姑娘摇头：“我已经十岁了，不小了。酒鬼猫也才十七岁。”    明墨满头问号：“酒鬼猫？”    这事又和酒鬼猫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认真道：“我喜欢酒鬼猫，可大哥说，酒鬼猫才十七岁就这么成熟懂事又好学，我还是个骄纵的小孩子，酒鬼猫不会喜欢我的。”    明墨想起那个贱小猫表情包。好学多才这个他信，但是根据他和酒鬼猫的聊天，以及乐正总裁经常透露出对酒鬼猫咬牙切齿的感情，他并不觉得酒鬼猫成熟懂事。    小姑娘不好意思道：“我决定了，我要嫁给酒鬼猫！我要成为和酒鬼猫一样成熟懂事的大人！所以我要从改正以前的错误开始做起。你可以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吗？”    明墨：“……”厉害哟，酒鬼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