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宇文府中, 阳光普照。    老夫人拄着拐杖立在书房中，用浑浊的目光望着挂在墙上他孙儿和男孙媳的画像。这幅画里，他俩穿着喜袍, 坐在同一匹马上, 明明只是随意勾勒的几笔，却将二人的神韵画了出来, 果然不愧是京城四杰的孟长君之笔。    望了望窗外的日光，掐指粗略一算, 这两人离家已经快一个月了。自从她院子里的花都被采摘后, 似乎也断了她要曾孙子的念头。    她年轻丧夫, 中年丧子，老了又失去了一个孙子，如今唯一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就剩下飞儿了, 在他去领兵打战的时候。    那会脑子糊涂，偶尔清醒过来也只能跪在菩萨面前祈求他能平安归来。这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是最能体会其中的滋味，延续子孙后代虽说是为了给祖先一个交代, 可其实也是想让他们老时有个念想和依靠。    不过罢了罢了，如果他们回来，就不再强迫了。在她百年后, 列祖列宗若要责备，就由她为他们抗着……    “老夫人，老夫人！”翠儿提着裙子，大喊大叫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她男孙媳留下这个丫头总是一惊一乍的, 每次都被她吓得半死，虽比不上紫嫣冰雪聪明，但好在有这活泼的丫头在，她才不至于太寂寞。    翠儿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就兴奋地道，“将军和公子回来了，现在他们正往这里过来！”    “真的？”老夫人脸上瞬间一喜，但又马上收住笑容换上严肃的表情，脖子却往外伸着，“怎么？他俩终于舍得回来了么。”    “对啊。”翠儿知她是放不下面子，偷着乐道，“而且他们不但回来了，还抱回了一个娃娃。”    老夫人一愣，“你说什么？”    正说着时，说曹操到曹操果然就到了。    老夫人克制着内心的欢喜，面色不露地坐到桌子旁，“你俩终于肯回来了？”    苏子青拉着他家将军跪下来道，“让祖母担心，我们作为孙儿，实乃不孝。”    老夫人听了他话，想着还算有些良心，但嘴上仍不饶地道，“知道我老人家会担心，你们还狠心出去那么久？”    然而宇文飞却没有自己有错过，还提醒道，“不知道祖母有没有想清楚那件事。”    “如果说我还没有想好呢？”老夫人虽想明白了，不过一时还真不想那么痛快答复给这个让她不省心的孙子！    显然宇文飞不想和她玩马虎眼，“该说的回答总是要说的，若祖母没有想清楚，我便在与子青搬出去住，免得碍着您老人家的眼。”    又一次被不孝孙子威胁，老夫人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你这个混账东西！”    苏子青怕他祖孙二人又争吵起来，连忙拦住打断向宇文飞低斥道，“将军，不要再惹祖母她老人家生气了！”    老夫人被他护着她，心中只能感慨苏子青不是女子，就一挥手道，“行了，我逼也逼过了，你若真能一辈子不纳妾不生孩子，也是你两口子的事，我老了，还想多活几年也不愿操这个心了。”    宇文飞得到满意的答案，嘴角微微勾起，“多谢祖母成全！”    老夫人斜眸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也别跪着了，过来坐着。”    “是。”苏子青心里亦松了口气。    两人坐到老人家身边，老夫人瞧见苏子青的脸颊都小了一圈，哪里还能扳着脸？“啧啧啧，在外面肯定都是风餐露宿，看把给你瘦的。”    苏子青只当她老人家有些夸张，回道，“祖母，我没瘦多少。”    “还说没瘦？”老夫人一脸不高兴地瞪着一边还有心情喝茶的宇文飞，“臭小子，你怎么养媳妇的？”    宇文飞自知理亏，主动承认错误道，“的确是我不好。”    老夫人用拐杖捅了捅他，命令道，“知道你不好，等下就去让厨房炖只鸡给你媳妇补补。”    “是，祖母。”    “……”苏子青尴尬得立刻转移话题道，“祖母，你最近身体可无恙？”    老夫人装起柔弱，手肘抵着桌子，手撑着脑门无力半阖着眸子道，“哪能无恙？你被臭小子带出去，厨房做的饭菜也不都合胃口，又因担心你们，这心里别提多难受，这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的骨架跟散了似的。”    苏子青马上被她骗到，拉住她的手道，“祖母你放心，以后我与将军不会再出去了，会一直陪着你老人家身边的。”    “真的？”老夫人睁着一只眼问道。    “自然是……”    “对了，祖母。”宇文飞像突然想起一件事般，打断自己纯良的媳妇被恢复老狐狸本性的祖母骗到，道，“虽然我与子青生不出大胖曾孙子给你，可不代表不能有后代。”    “你什么意思？”老夫人自然也是想起翠儿说的他们带回了一个娃娃。    宇文飞向门外喊道，“奶娘，进来。”    “是。”一直在走廊在等待的奶娘抱着雨儿进来，屈膝作了个礼，“拜见老夫人。”    苏子青看着雨儿已经醒来，不哭不闹地转遛着两只大眼睛到处好奇地看，便道，“奶娘，把雨儿抱过来。”    “是。”奶娘不敢有慢，赶紧将雨儿抱上前给他。    老夫人瞅了眼，这娃娃白白胖胖的完全符合她心中的曾孙子形象啊，不免有些坐不住地问道，“这娃娃是谁家的。”    宇文飞就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老夫人听完叹了口气，“想不到她小小年纪身世如此可怜。”    宇文飞说道，“她小名叫雨儿，以后就是我和子青的孩儿，也是祖母你的曾孙子。”    一提起曾孙子，老夫人还是颇有些怨言，“哼，又不是你们生的。”    苏子青讨好她道，“祖母不是说想吃子青做的饭菜么，我现在就去厨房为你烧几个菜罢。”    “不用了。”老夫人摇了摇头，“你们才回来，便先休息一阵子，我也不差这今日。”    “也好。”宇文飞点了点头，“子青，你病才痊愈，先回房休息。”    “可是……”    “病了？那就快快去歇着，可别仗着自己年轻就疏忽了。”老夫人直接抱过娃娃，就赶着他们，“把孩子给我，这小不点儿我暂且给你们先看着。”    苏子青见她明明是喜欢小雨儿，但面上又肯在他们面前表露，不由与宇文飞相视而笑。    两人才走到走廊外，就听到了老夫人无比欢喜的声音传了出来，“哎哟哟，你瞧她看到我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