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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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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曾经也是皇帝的爱子, 他的封地在常山郡, 离平城不远。他被叫过来增援,不几日就听说兵马已经到了范阳, 有着皇帝的虎符,自然可以一路通畅。    罗逾作为现在平城这些军队的主帅,好像对三皇子的到来并不那么吃惊, 倒是一如既往与阿翰罗讨论策略:“三十万人吃喝拉撒睡在平城, 总归还是拥挤了点,我想着还是速战速决,不能再老与拔烈无聊地斡旋了。宫中引的是桑干河的水系, 如果断掉水流,虽然也有深井供水,毕竟宫里数千人,马上会捉襟见肘。只是这法子到底毒了些, 宫里还有父汗的若干嫔妃、我的若干年幼的弟妹、子侄,以及不少无辜的宫人。”    阿翰罗只思索了片刻就说:“逼一逼也好的,太子殿下想想, 咱们再环围下去,也不过等里头粮绝, 饿死与渴死,其实没有轻重之分。”    罗逾装作踌躇的样子:“但是素和……”    “素和已经不在世上了。”阿翰罗这次倒没有掩饰, 直接答道,而且望着罗逾的时候极其坦然,“臣做的孽, 已经跟大汗承认过了,大汗叹息良久,还是说原谅我,因为这是无可选择的法子。”    他终于低下声音,惨然笑道:“不过,我是没法原谅自己的……这场仗打好,我就去陪伴她……”    “妹夫……”罗逾动容,手按着阿翰罗的肩头,终是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节哀……我那时从张掖救出素和,再也没想到今天。但是你还是要保重自己。”    再勇武的男人,心里也保留着一片柔软,吸溜了一下鼻子说:“现在我自然不能松懈,毕竟,大仇还没有报呢。”    看着罗逾,他倒也生出感激来,毕竟那时候救出素和的是他,而且后来听素和说起,简直是孤胆英雄一样,单枪匹马冲进皇宫大内,从大火和李知茂的刀刃下把人硬生生地抢回来一条命。    这样想着,未免另一处有点愧疚感。阿翰罗说:“不过……臣僭越地提醒太子殿下一句,大汗身子骨虽然这样了,但他毕竟是大汗。无论是头脑,还是识人用人的能力,都是无人能及的。太子殿下未来将领国之重器,如今还是收敛一些,免得……”    肯说真心话,这个人确实还是个厚道君子。罗逾点点头。当然,有的话他不宜说,有的事要时机合适了才能做。他说:“多谢你的提醒——那就先断宫中水源。”    宫城紧锁,还把许多听命于拔烈的禁军一道带了进去——往好处说,人多战斗有力;往坏处说,人一旦多了,吃喝就会紧巴。没吃的时候,树皮草根乃至人肉都可以充饥,但是没水喝的时候,这些东西一概无用。    宫里的人几乎天天望空求雨,可惜这样晴好的秋空,一点下雨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愈加晴明高爽,天空里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深井的水所剩不多,只能勉强润唇,最孱弱的老年宫女宦官已经倒下了一片——可是缺水的苦处,是喝人血都不能解渴的啊!    亦是一种倒逼。天天由外头向里头射进钝头的箭,上面写着劝降的话;城头上一低头就能看见下头的人有吃有喝,简直使上面的人嫉妒死。    叱罗拔烈终于承受不住,决意跟城下决一死战——只是众寡悬殊,胜负简直写在墙头。他思来想去,唯有最后一条路径或可一试。    宫城城墙上终于出现了无数嘴唇干裂、而破釜沉舟的禁军。先向下放了一轮箭表示宣战。    接着,城墙的垛口,突然出现一个大红色的影子,细细看,是一个裹着大红色襁褓的婴孩,正哭得声嘶力竭。    一个人把这婴儿拎在垛口之外,丝绸的襁褓被风吹得一个角散开了,在风里不停地飘着,露出一只雪白.粉嫩的小脚丫,徒劳地蹬着。    有人在上头喊话:“请报于大汗知晓:这是大汗和李耶若生的女儿!你们再不开源放水,我就把她扔下来!”    城墙十余丈高,掉下来肯定没命。    站在前头关注态势的罗逾呼吸滞了滞,回头看了看坐在车中的父亲,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阿翰罗。    阿翰罗的目光也瞥到了皇帝那里。    辂车张开了车帘,皇帝的脸隐在帘下的阴影里,看见他裹着丝绵的锦衾,依然坐得直直的,身边还放着一个沙盘和若干兵书。    小婴儿的尖叫声传得最远,他分明听见了。    罗逾上前低声问道:“父汗要不要看一看去,万一是真的……”    他看见叱罗杜文阴着脸,透过车门死死地盯着垛口上那个大红色的影子,听着小婴儿娇嫩可怜的哭声。然而他却对罗逾说:“真的又怎么样?就听凭他要挟?用小儿要挟,是因为他已经绝望了,这是我们大好的机会,决不能放过!趁此良机上前,先冲车,再云梯,旁边架设石砲和飞天弩。”    “可……可是……”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能成什么大事?!”叱罗杜文大怒,厉声呵斥他,“上前!”    罗逾居然被骂得没脾气,看了看垛口的小娃娃,咽了口唾沫,叹了口气,吩咐左右说:“大汗吩咐,步兵先遣,用盾牌护住;然后上冲车,石砲和飞天弩掩护左右;云梯兵上宫城城墙,先登者赐万户侯。”    下头得令,很快把主帅的命令传了下去,少顷便见持盾和持戈的步兵慢慢开始朝城下挪移,但又如黑色潮水——最藏力的慢涌的海浪。    见他下了命令,叱罗杜文才松乏开,在等待步兵布阵势的时候,罗逾听见车里的父亲喃喃地说:“她应该一岁半了……该会走了……这娃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呢!”    罗逾回头,正看见父亲目中雾光之下仿佛湖波起伏。“父汗……”    叱罗杜文没有避开儿子的目光,而是直视过去:“我答应过耶若要把最好的封邑给温兰,所以日后追赐,就叫‘赵国公主’,赵地富饶,且出美人……”他眼角滑过一滴水迹,好像倏忽间就瞧不见踪迹了。    然而转眼又在指教儿子:“这种时刻,不可以犹疑,不能有软肋落在别人的手上。该狠的时候,哪怕心如刀绞,也要弄清楚:什么才是最要紧的,什么是可以、值得放弃的。”    罗逾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父亲说得也不算错,但是和他的想法大相径庭。    他到前头督战,恰好看见阿翰罗也失神地望着在城墙外哭叫的那个小婴孩,抓着她脚踝的那个人大约看见潮水般的士兵涌过来了,紧张得那条胳膊都在颤抖,叫人担心他会不会一个紧张就真的把孩子扔下来了。    罗逾低声对阿翰罗说:“父汗虽然那么说,但毕竟是我的妹妹,我要试一试去救她——就像那时候救素和。”    因为提到了“素和”,阿翰罗嘴张了张,居然没有把反对的话说出来。    罗逾圈马到城墙下,尽量避开在弓-弩的射程之外,对城墙上大声说道:“你只怕不知这里谁人做主。拿谁不好,居然拿温兰小公主来威胁我?她的母亲李耶若,可是害我母亲的人!”他笑了笑,雪霁云开一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随你。”    圈马回去,旋即又转头道:“不过,城破之后,有没有人问你戗害公主之罪,就不得而知了。”大笑而去。    别说这名士兵泄了气,就连藏身在雉堞之后的叱罗拔烈也一道泄了气。    他对身边一名亲信道:“看来阿翰罗所说是真的……我父汗已经是个废人了。宥连挟天子以令诸侯,根本不畏惧他。杀不杀温兰,结果差不多。”    他看了看被抱回女墙里、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女婴,心里一阵馁,喃喃道:“那个时候没有及时出城向北逃,这会儿包围得铁桶似的,来不及了?”    那亲信已经绝望得想哭了,梗着喉头说:“大汗……怎么办才是?”    叱罗拔烈闭了闭眼睛,惨笑道:“我也没有办法啊。错一步,步步错。”    但是好像也不那么后悔,他不造反,也迟早死在父亲的手上;不死在父亲的手上,大概被废之后幽禁终身——古往今来,所有废太子的结局,想想也是可怕的。    他的命运基本已经定下了,只是后宫里他深爱的那群妻妾和儿女,都渴得唇焦舌敝,最小的小女儿比温兰还小些,都在乳母怀里奄奄一息了——乳母饥渴无乳,孩子撑不下去了。    叱罗拔烈猛然起身,站到雉堞口对罗逾的背影喊道:“五弟,等一等。”    罗逾诧然回头,圈过马面无表情地睨视着他的哥哥:“阿干,还有什么话说?”    拔烈撑着雉堞墙垛口的两头,叹口气说:“哄骗五弟从柔然回平城,担弑父的罪过,原是我的错处,我跟你说句抱歉了。”    罗逾冷笑道:“这话……我居然不敢领呢。”    拔烈说:“成王败寇,我的命,我认了。只是书写史书的是成者,我未免有些不甘心。所以说几句实话,若是五弟肯听进去,也算是我们兄弟一场。”    下头他的弟弟一脸不屑,目光巡睃着城墙上,大概在找有没有埋伏的暗箭或弓-弩。    拔烈说:“可敦说,杀皇甫中式逼反五弟,虽然是个险招,但实则并没有真正伤害五弟你——毕竟么,你现在大概已经晓得了,皇甫氏根本不是你亲娘。你亲阿娘,虽不是父汗所杀,但也是因他而死。”    “拔烈!你不用挑拨离间!”    拔烈似乎有些诧异:“挑拨离间?现在难道不是你说了算?我挑拨谁?离间谁?”    接着又顺着自己的思路说:“嫁祸给你,是我的大过,在父汗背后射暗箭……也是我下令的。这些都是实话,将来写在史书里,这样的大罪千古难赎,遗臭万年,我也无可怨由。五弟,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求你念着这一点,给我的妻子孩子一条活路……”    他远远的,好像是抹了一下眼角,眼睛望着天空好一会儿才又把目光重投回投到罗逾身上,拱手道:“宅里的妇道人家,都没翻天覆地的能耐;几个儿子,也不足十岁,还是懵懂的年纪。我……”    拔烈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是不祥之人,作为长子出生,没有建树,但得罪愆。我母亲在我十六岁那年因我被封太子而死……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太子,只是到了位置上,就下不来。日子一天一天都痛苦极了,宥连,你挨的打,大概还不足我的十一,熬着皮肉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日子永远数不到头,呵呵……”    他又抬头望天空。    十六岁之前,母亲卢贵嫔给了他最温暖的爱,所以他和父亲不一样,他爱他的妻妾和孩子们,从冰冷的平城宫回到东宫后,可以在他们身上汲取家庭的温暖感——这是他的软肋,到了最后关头,因为舍不下,所以失去了逃亡的机会。    没办法后悔了,也不后悔。    “宥连啊,”拔烈再次低下头,“我求求你了,给他们一条活路。哪怕幽囚哪处一辈子,或者流放到最北边叫他们牧牛羊,留他们一条命。”    他居然奇异地笑了,仿佛这一瞬间他终于无所畏惧了:“我的错,我在这里赎罪了……”    罗逾未曾答话,突然看见他的大阿干,一下子登上雉堞墙头,毫不犹豫地翻身往下一跳。    皇帝所着的紫金二色的衮服,如天空中飞过的一只大鸟,扑扇着巨翼滑翔而下。    ——不,不是滑翔,而是极快地就坠落下来。    罗逾很快看不见他的影子,但听见沉闷的“砰”一声。    城墙上下,都是一片死寂。    他这边,有几个士兵大概想振臂欢呼,但这从主帅起的一片死寂,不由地让人收了声儿,望着城墙上,又望着城墙下,竟然胜利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罗逾自己也是好一会儿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犹恐在做梦,对身边的人说:“去……去看看。”    “皇帝”坠落身亡,宫墙上已经纷纷放下兵戈,下跪投降,里面哀哀的哭声响起来,大约是叱罗拔烈的亲信。    罗逾的亲兵去城楼下查看,很快回报:“禀太子殿下,真的……真的死了。身子整个已经摔变形了,头颅碎了,肋骨从肚腹里穿出来,脊椎全断了,人扭成一截一截的,血流了一滩……”    “别说了!”罗逾摆手道。    他蓦然听见欢呼声,回头一看,是围在父亲辂车边的一群人在大声笑嚷。    罗逾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这是那个人的儿子!他哪怕是情绪复杂地皱一皱眉,也还算是有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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