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何出此言?”莫老爷反问秦卿,面色略带不悦。 秦卿欲言又止地注视着莫老爷。心里斟酌着是否该说出口。 两人之意沉默了片刻,莫老爷便率先移步进了屋,仿佛不打算再听秦卿的回答。 秦卿也不语地跟随着莫老爷,踩着莲花座式的水廊,缓步的入了屋内。 屋内暖意流淌,桌前蜡烛微亮,屋角两端的火炉鼎燃烧着。 “为何你每次过来我这处,负责伺候我的那两个哑巴丫鬟总是不拦你。”秦卿轻声地道出心中的“困惑”。 莫老爷踩着柔软的地毯,拨开隔着中堂的纱帘,步入布置典雅的厅堂。 似乎根本没听秦卿说话。 秦卿跟在莫老爷的身后,静静地留意着莫老爷的身形。 真的很像······ “你觉得是为何,那便是为何。”莫老爷站在窗边的华椅前,不慌不忙地解着衣领的暗扣,漫不经心的回答略显敷衍。 秦卿移步至窗前,将微微的雕花木窗拉合。 窗户的闭合虽是掩去了满塘的美景花色,但也挡住了冷冽的寒风。 呼啸的风声止息。 “我相信,言之不会将与我相关的秘事告知于别人的。”秦卿平静地转过身之后,便悄然静视着莫老爷。 秘事,自然是指:他与九王爷的关系,以及他能产子之事。 “你对我儿子就如此的放心?”莫老爷轻整完衣领后,便缓从地拉过秦卿之手,指节轻揉细揉着其略显粗糙的手指。 “嗯。”秦卿缓缓地点头,轻声的应答。 莫老爷眸色沉然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不。”秦卿平静的否定,且确切、肯定的轻言道:“我知晓他不会的。” “既然你心里已有了答案,又何必故作不知的询问我。”莫老爷稳稳地将秦卿牵拢至身前,自然从容地抱住了秦卿。 那白皙的双手,缓懒地上下轻抚其腰、背。 两人的距离拉近,气息亦随之靠近。 秦卿近距离地注视莫老爷,眼底有了几分动容:“言······” “嘘——” 莫老爷缓缓地出声打断秦卿,额头轻抵着秦卿的前额,气息笼罩在其唇间。 秦卿沉默的闭合双眸,睫毛却随着心情,不稳地震动。 虽然秦卿对真相早已猜到七分,但是在没看到另外三分“真相”前,依旧是“不敢太过肯定。” “已经知晓的答案,便不必再说出口了。”莫老爷低声地提醒秦卿。 但嗓音依旧不变。 听到眼前人亲口承认了真相,秦卿微震的睫毛静止不动。 连身体也僵硬了几分。 莫老爷如此冷静地搂着秦卿站了片刻,便准备松开环在秦卿腰间之手······ 但是—— 秦卿的双手抓住了莫老爷腰间的衣袍,并轻声的询问道:“你不相信我,是吗?” “······” “由始至终你都不相信我,是吗?” “······” “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来试探我。”秦卿的嗓音平稳,闭合的双眸也轻缓地睁开。 莫老爷放开了秦卿,并拉开了秦卿的手,且缓步移动向了一旁:“我若是真要试探你,若是不相信你,当初又何必将你带回来。” 秦卿站在原地未动,微垂的眼帘下,眼眶隐隐泛红。 “近来外界局势混乱,我爹出门办事去了,我必须暂时代替他之身份留守莫府,以免居心叵测之人对莫府图谋不轨。”莫老爷沉敛悦耳的嗓音,逐渐的转变成清明悦耳之声。 这少了内敛、老成的声线,变得清亮、熟悉。 这才是此人原本的声音。 “那你为何要如此对我?”秦卿平静地走近“莫老爷”,在其身旁平缓地站定,视线停留在其英逸容颜之上。 “你这般了解我,应该知晓我为何如此待你,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莫老爷沉定的语毕,便不耐地移动入了内厢。 仿佛不打算再与秦卿交谈。 秦卿沉默地看向莫老爷的背影,心底已有了答案。 是因为——子崖。 除了子崖,他也想不到别的。 在知晓答案后,他便失去了所有问话的权利。 顿时,屋内陷入了死寂。 沉寂片刻后,才听到秦卿的声音,重新响起······ “是我对不起你。” “······” “我不该隐瞒你实情,你这般待我,我不怨你。”秦卿站在曼妙的纱帘前,轻声的吐露心情。 当然,秦卿也不再多问。 “你有何资格怨我,你答应过我的事没有做到,难道我还该心虚不成?”纱帐后,传出的悦耳嗓音,带着几分暗嘲之意。 似嘲讽秦卿,又似在自嘲······ 秦卿止住了准备拨纱帘的手,迟疑地、缓缓地收回,也抑制住了想要进厢阁的念头。 因为他不知晓······该如何面对纱帘那头的人。 朦胧的光影之中,纱帘里面的人,能够透过纱帘隐约见到秦卿的身影。 可是,秦卿却无法透过纱帘看清里面那人的身影。 因为内厢未掌灯。 “你别以为我不知晓,楼雁青也慕鸿歌假扮成商船当家为你护航之事,在船上他们俩轮流支开我,你以为我不知晓吗?” “······” “你答应过我不再与楼雁青交谈,可你有做到吗?” 秦卿轻缓地摇头,他没做到。 他确实是失言了。 难怪在船上那些日子,莫言之待他的态度微妙。 原来是有心事。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却不珍惜。”莫老爷面色不悦地站在内厢的窗畔,眸色沉然地注视窗外水边漂浮的花叶。 花叶流走,带不走眼底的失望之色。 当初他察觉到秦卿身形有异时,便有些怀疑秦卿可能是怀孕了,但又不敢太确定。 直到,他回到西洲后,知晓陆漠寒在西洲寺庙里捡了一个婴儿回东洲,其拾婴时间正巧与秦卿在山上调养期间吻合······ 若是秦卿当初向他坦白,他可能会生气,但不至于像现下这般动怒。 在见到陆漠寒抱着子崖出现时,他便更加肯定此事。 若是那日在后花园,秦卿不走近陆漠寒,不向陆漠寒询问子崖之事,假装没有子崖这个儿子,他也许会假装不知晓此事。 这次,他只是要秦卿知晓并记住,“隐瞒”与“失言”的教训罢了。 然而,秦卿也明白此意。 所以,并无抱怨。 秦卿神情落寞地站在纱帘旁,他的眼底映衬出撩摆的轻渴烛影。 “事已至此,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轻浅的声音,低弱无声······ 他甚至现下,没有资格提原谅之事。 添喜的事,是过往已久的事,纱帘后的人不生气也说得过去。 可是子崖的事,却是近来之事,陆漠寒更是其表兄······ “你进来。”纱帘后,传出轻从的声音,不悦之气似削减了一些。 秦卿犹豫了片刻,才平稳地拨开了纱帘,缓缓地步入内厢。 纱帘轻合,掩去了烛火之光亮。 内厢虽是无掌灯,但依旧能看清“莫老爷”此刻正坐在窗边的华椅上,手边放置着已卸下的面具。 但秦卿却无法看清其面容。 “过来告诉我,最近你这段日子,你可有反思过我的感觉?”莫言之俊逸的面容,雅然之态,在黑暗中暗影轮廓清晰。 秦卿缓步的靠近后,便在莫言之身边的锦垫上坐定。 可是,却没有回答。 他觉得和“莫老爷”做了那些事,愧对于莫言之,虽然知晓“莫老爷”是假的,可是内心的谴责不减。 “若是我与沈姑娘成亲,给莫府添置香火,你应该会彻底明白我此刻的感觉。”莫言之侧过头看秦卿,视线停留在秦卿脸庞,深幽的眼底满含冷意,“所以为了让你身同感受,待我娘亲生辰之后,我便会迎娶她过······” “我明白你的感觉。”秦卿及时的打断了莫言之,眼底隐含一丝的不平静,“我也知晓,你给过我机会,若是你不想再见到我,我可以离开。” 离开······ “离开”二字是秦卿最不愿说出口的,但是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隔天清晨,外面暴雪不止,秦卿天未亮便起了,也可以说他整夜未眠。 屋内暖炉燃尽,他衣着单薄地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目视着不远处那正在戴人皮面具的莫言之。 原来,整个莫府里,除了他没被事先告知“莫老爷”身份外,所有人都知晓“莫老爷”是谁。 “我会在莫夫人生辰前离开莫府,添喜之事便不劳烦你了。”秦卿轻平的声音,在屋内轻轻地响起。 音量不大,但却平静清晰。 佩戴好人皮面具的莫言之,起身走近了秦卿,从怀里拿出一盒药膏,随手扔在秦卿所盖的被褥上。 “我没让你离开,你哪里也不许去。” 莫言之站在床边,以莫老爷那英逸神丰的面容面对秦卿,那声线也随之变得沉敛。 如此完美的塑型,毫无破绽可言。 秦卿沉默地拿过莫言之扔在被褥上的药膏,待莫言之离去时,他才平静地道出一句:“你这算是原谅我了吗?” 轻缓的询问声,寥寥简短一语,得到的却是满堂的空寂。 没有人回答,只有远去的脚步声。 秦卿深知,莫言之不会如此轻易的原谅他。 因为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种事。 从前,莫言之从不会冷眼看他,可是昨晚那冰冷的眼神,却令他记忆犹新。 秦卿从来没有后悔与莫言之离开花楼,但是前路却有太多的未知······ 也许是莫言之以往待他太好,也许是莫言之曾经的包容与不介意太多太多,也许是这次他已触犯到莫言之的底线。 所以,现下的一切,对秦卿来说无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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