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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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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凤竹听到给她弟弟的这封号, 也很是奇怪:怎会封个这么不伦不类的名号?这万不是范信芳的行事。    不过她现下也顾不上去追究这个,带着一道几乎横贯整个脊梁的刀痕、让周玄从班师大典上带回来的兔儿, 让她差点晕倒过去。“你, 你到底做什么了?”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怒, 指着兔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傅见省遇刺, 是你干的?”送他回来的周玄亦严肃问他。    “哼, 是又怎么样?”兔儿冷笑道:“我就是要折了你们魏朝的栋梁,搅乱你们的朝堂, 为的么,自然是复我家国。你可算看清我的真面目了?”    “好了, 姐夫这不没说什么吗, 就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顶我。”周玄放软了语气:“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把你姐姐吓成什么样了。”    兔儿看苏凤竹果然眉宇间俱是凝重之色, 这才扑哧一笑:“我跟姐夫说笑啦,姐姐你别当真。原是我在傅见省营中实在闲的慌, 就想着四下闲逛下。谁知道就看几个藏头露尾的人, 很像是卢家的漏网之鱼。我就顺手把人给宰了, 一不小心惊动了巡逻兵士,傅见省也闻讯过来。和他过了几招, 就让他给划了一道。不过姐姐你放心,我也还了回去!”    他说的轻松容易, 苏凤竹却如何不明白其中凶险!“谁会没事在万人军中闲逛?还那么巧就让你碰见了卢氏的人?”她看着兔儿, 深吸一口气:“怕是你早知道卢氏的人在傅见省军中,正好借假扮勉儿这个机会把人除去!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如此说来, 傅见省是真的动了造反的念头啊。”周玄皱眉道。    “嘁,就你爹那德行,人不反他我才奇怪呢。”兔儿嗤之以鼻:“不过你放心,我这把人给宰了,傅见省想来有一阵子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兔儿,你真是帮了姐夫太多了。”周玄感慨地揉揉兔儿的头。    “哪个帮你了,我是帮我姐姐。”兔儿道:“行了,我没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该去庆功晚宴了。”    苏凤竹原是打算在班师大典后的庆功晚宴上露面的,可现下见兔儿这样她实在放心不下。“你都这样了姐姐做什么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叹息道。    “不不不,你一定要去,”然兔儿赶她走:“你得去镇妖呢。”    晚宴上除了白日里受封赏的将士和观礼的朝廷重臣外,还有他们的家眷,也蒙恩领宴。文夫人和一些要紧降臣,作为新朝君臣文治武功的佐证,也少不得有他们一席之地,倒是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听道通传楚王楚王妃驾到,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为他们让出通路。无数苛刻的目光投注在苏凤竹身上。苏凤竹早已习惯,迎着这些目光反愈发的神采飞扬。她这晚打扮的也极耀眼,穿的是一袭金银丝线装饰的衣裳,动起来恍若搅动满天星河,美不胜收。让人想不瞩目她都难。    所有的目光中,有一道格外的凌厉。苏凤竹因循看去,却是高居首席之上的傅见省,捏着酒杯,阴沉沉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也不躲闪。认出来了么。苏凤竹想。    不过现在认出来他又能如何呢。苏凤竹完全不放在心上。她目光又扫过他身后的卫王妃裴氏。裴氏正在哄怀里的世子逢春安。那温柔安然的眼神,似乎裴氏眼里心里,裴氏的整个世界,只有逢春——可是傅见省这刚刚回来......    继续往前走,苏凤竹看到了她母亲迎面走来。文夫人现下一身素服,钗环简单,眉目含愁,好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尤其是看向苏凤竹之时,那一抹混杂了担忧、愧疚、顾虑、欲语还休的目光,让苏凤竹好生不适应,又是烦躁。苏凤竹只能一昂头,看都不看她与她擦肩而过,疾步走向自己席位。    他们到达后片刻,景泰帝和范信芳一起出现了——后宫的两位女主人,逢太后上了岁数,今儿个坐了一天,身子到底是有些不爽快,晚上不耐烦再应付人了。陈皇后则是到现在身子还没调养好。    景泰帝乐呵呵地一边走一边和众人打着招呼。见到苏凤竹还特意道:“儿媳妇,如今和娘家人团圆了,高兴?”    苏凤竹勉强弯弯嘴角:“谢陛下垂怜。”    “不谢不谢,都一家人,外道个什么!”景泰帝边说边还四下张望:“咦你母亲呢?怎不和你母亲坐在一起啊?来来来,文夫人快过来!”    “陛下。”文夫人一脸惊惶模样过来了。俯身就要下拜,景泰帝赶忙一把扶起:“哎呀呀,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夫人这女儿教养的不错,侍奉朕和太后极尽心。朕要多谢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怎地,那手还紧紧地握在文夫人胳膊上。    苏凤竹一眼看见,心中有数。正要想法子将两人分开,文夫人却自己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失德之人,岂敢当陛下一个谢字。能侍奉陛下、太后和楚王,是凤竹这孩子的福气。”    景泰帝看着她这守礼而贞静的模样,心下却不由得更馋痒难耐。“夫人过谦了,过谦了!”他上前一步,还想与文夫人纠缠。然范信芳看他这言行举止越来越不像话,赶紧推了他走:“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开席,别让大伙儿等着!”    唔,母后应该看不上周老二......?苏凤竹则斜睨着她娘,心中思量着:不过为了权势,也难说啊!还是万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一时开了席,身为这次宴会的主角,傅见省率先向景泰帝敬酒。景泰帝木着脸一言不发喝了,便去与旁人说笑。此后俩人再无片言只语往来。    景泰帝和最倚重的臣子们全都是草莽出身,几杯酒下肚,就打回了原形。很快,庄严华丽的大殿中酒令、逼酒声此起彼伏,恍若乡间酒馆子。    “爹啊身子才好,少喝两杯。”周玄劝他爹。    “不碍事不碍事,已经全好了,难得今儿高兴!”景泰帝如何肯听,反拿酒灌周玄:“你也喝!不喝酒像个什么男人?难不成是你媳妇儿那儿看着,你就不敢喝?”    顿时引起哄堂大笑。景泰帝却愈发上脸,又与苏凤竹道:“儿媳妇,你倒说说,你素日是不是管着他,不让他喝酒不让他纳妾,这也管他那也管他,管的俄儿没个男子汉气魄,嗯?!”    这话分量却重了。众人都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等着看苏凤竹难堪,    苏凤竹却没有丝毫慌张。“陛下问这话,是皇帝问楚王妃,还是公爹问儿媳?”她从容道。    “皇帝问楚王妃又如何,公爹问儿媳又如何?”景泰帝兴致勃勃地道。    “若是皇帝问楚王妃,那楚王妃无言以对,陛下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儿有楚王妃说个不字的余地。”苏凤竹道:“若是公爹问儿媳,唔,只有那等最没男子汉气魄的公爹,才会婆婆妈妈管到儿子媳妇房里事。”    “你......”景泰帝给她堵了这一下,却是并不以为忤,反哈哈大笑:“就你会说话,谁都说不过你!”    众人便又齐声大笑。然有些人看向苏凤竹的目光中便增添了诧异:皇帝竟如此宽容于她?    “殿下至孝,不如殿下替陛下满饮此杯如何?”“大殿下,俺也敬你!”.....众臣看准景泰帝心思,一哄而上灌周玄。周玄自顾不暇,于是景泰帝又得以狂饮不止。    酒喝的差不多了,少不得找其他乐子。“那啥以前总听着说大虞的文皇后,那是满腹的才华,琴棋书画,啥都会。”景泰帝醉眼朦胧看向文夫人。    “陛下谬赞了。”文夫人听到说起她,身形颤了颤,如柔弱的春柳般伏倒于地。    “别谦虚别谦虚,朕最见不得人谦虚。”景泰帝却只觉着心里的火给她这小模样撩拨的更盛:“那皇后娘娘给咱跳个舞呗?看娘娘这小身段儿,跳起舞来,定然好看。”    “妾,求陛下恕罪,妾不会跳舞。”文夫人头抬都不敢抬。    “陛下喝醉了啊,喝醉了。来人,赶紧上醒酒汤。”范信芳忙劝景泰帝。又附耳与景泰帝道:“给你儿子儿媳妇留些脸面!”    “怎地了,朕就想看她跳个舞,怎地了?”景泰帝此时哪里听的进去,伸手指了一个前朝降臣道:“你说,她会不会跳舞?!”    “禀,禀陛下,夫人甚喜舞乐。”那降臣胆战心惊道。    “就说会!”景泰帝拍案大叫:“怎地,那虞朝的皇帝看的,朕这皇帝就看不得么?嗯?你看不起朕!”    “妾不敢。”文夫人抬起头,眼中已然满是泪水。袅袅娜娜站起,一副无可奈何不得不屈从的模样。    “慢着。”然苏凤竹抢先走出席去:“儿媳也会跳舞,不如儿媳跳给陛下看,如何?”    “好啊好!”景泰帝先兴奋大叫一声,俄而又蹙眉咄嘴:“你是儿媳妇,看你跳有什么意思,你快别捣乱了!”    “有意思,可有意思了。”苏凤竹边说着,边走向近旁的傅见省——他一身武将打扮,还带着佩剑。苏凤竹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他的剑,手一转抖出一个漂亮剑花。景泰帝被剑芒耀了一下眼睛,等视线恢复正常,却见那青湛湛的剑锋就指在他喉咙前方寸许之处!    125☆、晋江独发    景泰帝大吃一惊, 顿时喝下的酒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他身边的吴用也是大惊失色,刚想喊护驾, 却见苏凤竹嫣然一笑, 翩然后退, 旋即持剑起舞。    景泰帝长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却又涌起怒气:这是戏弄他呢还是试探?无论如何这举动太越矩了, 都是最近自己给她好脸太多了!    他阴沉沉地看着苏凤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酒杯。却见剑光如惊鸿, 伊人若游龙,这剑舞的着实精彩。景泰帝不知不觉手离开了酒杯, 而双目慢慢为那光彩四射的身姿点亮。    只顾着贪看了, 到底这气没发作出来。待看着苏凤竹舞姿将尽, 景泰帝示意身边伺候的吴用给他添酒,他得压压惊。    吴用看出景泰帝心情变化, 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赶忙执壶添酒。刚刚添好正准备奉给景泰帝呢, 突然眼睛一花,酒杯凭空而起——却是苏凤竹不知何时又近前来, 挥剑灵巧一挑将酒杯挑起。身子一旋,剑锋一轮,苏凤竹向后倒仰如满月,而剑锋又指到了景泰帝面前, 其上的酒杯稳如泰山,酒液没有分毫洒出。    她再敢这么挑衅朕的威严, 朕绝不容忍了!景泰帝心里想着,手却早已伸向那酒杯,且兴高采烈地夸赞:“好!哎呀呀,这一手真漂亮!儿媳妇,以前不知道啊,你会的还挺多。”——喝了酒的人忘性大,他此时全然忘了有文夫人这人了。    文夫人默默坐回位子上。又如之前一般,把头颈深深低下。然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愿博陛下一笑。” 苏凤竹站起,笑吟吟向景泰帝行礼。又双手托剑,走到傅见省面前把剑还他:“方才失礼了,卫王恕罪。”    然傅见省动也不动。“不要了。”他眼睛看也不看苏凤竹,冷漠地道。    “什么?”苏凤竹不明所以然。    “本王素来不喜本王的东西给别人染指。”傅见省又道:“你既碰了这剑,便留着。”    说着还把剑鞘解下来,扔给苏凤竹。    这是什么败家毛病!苏凤竹无语。“就说这都什么古怪脾气!”景泰帝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因对苏凤竹道:“你只管把剑插他身上就是!”    “爹又胡咧咧了。”此时周玄走过来,与傅见省笑道:“不过傅大哥我就好奇了。若是叫旁人碰了剑就得扔,那傅大哥血战沙场时候,得扔多少剑?”    “所以他们都死了。”傅见省这才抬眼看了他们夫妇一眼:“只有死人可以碰我的剑。”    哟呵,这是威胁我呢。苏凤竹从容笑笑。扭头跟一边的周橙招招手:“橙子,你前儿不是还跟我说,要跟师父学剑了,想要把好剑么?正巧今儿傅大哥哥这把剑送给你。这剑跟傅大哥哥上过战场,可是了不得。你有了这剑可要好好学,以后当个傅大哥哥这样的大英雄!”    “嗯嗯嗯!谢谢傅大哥哥!橙子一定会好好学的!”周橙喜出望外,不管不顾蹦着高儿就往傅见省身上跳。他的天生神力,竟是傅见省都扛不住,一不留神叫连人带椅子扑倒。    景泰帝倒是头回见傅见省如此狼狈,拍着大腿笑的几乎岔气。    如是宴会气氛愈发融洽热烈。破天荒的有几位命妇来与苏凤竹敬酒攀谈。苏凤竹应酬一会儿后,觉着略有些酒意上头,便借着更衣之名到殿后花园寻了僻静地方醒酒。    “每次醒酒都会到这儿来,你这习惯还是一点没变。”便听着他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凤竹转身看也不看他娘,疾步往回走。    “站住。”然而文夫人喝道。声音不大,却再不装柔弱,也无慈母柔情,俨然旧日威严。苏凤竹不由自主地便停住了脚步:“怎么,装不下去了?”    “亏我以前替公主提心吊胆的,今儿见了,才知道公主深受魏帝父子恩宠。”文夫人缓缓走到她身前,看着她似笑非笑:“我就说么,以公主的脾性,到哪儿都是受宠的命。”    “所以你以为,今时今日,我还会像以前那样,被你摆布利用么?”苏凤竹冷笑的。    “不敢。我如今沦为阶下囚,哪儿敢有那痴心妄想。”文夫人从容道:“我只是为你父皇不值罢了。他生前千娇百爱的掌上珠,如今对着害死他的仇人奴颜婢膝献媚邀宠,还丝毫不觉得羞耻。他若在天有灵,却是不知作何想。”    “你!”苏凤竹被她这话激的一股血直往脑子上冲。她努力让自己镇定:“没错,我就是厚颜无耻又如何。我却觉着自己差你还差的远呢!”    “是,我是天底下第一个无耻之人。可是你父皇终究是生养了你的亲生父亲,你认仇做亲,你当真能够心安么!”文夫人与她针锋相对。    “要说害死父皇的人,你才是第一个!”苏凤竹再忍不住怒气:“我若是还认你这个娘,我才是认仇做亲——那时紫宸殿那场火,怕不是父皇***,是你,是你谋害了父皇!”    “天地良心。”文夫人冷笑道:“那日,是你父皇避过我,命开九门放叛军进城。我得到消息知道大事不好,只顾着赶紧从叛军手下逃出命去,哪里还有心思去谋害你父皇?后来我派人多方打探,才知道你父皇身边早混进了周老二的奸细。你也看见了,那吴用一个前朝守门太监,凭什么改朝换代之后一跃而成为周老二身边的大红人?”    她靠近苏凤竹,一字一字地对苏凤竹耳语:“还不是因为,他立下了弑君的大功!”    苏凤竹呼吸一滞,踉跄倒退两步远离她。“你,你休想挑拨离间!”说着急急离去,脚步却是有些虚浮。    “你爱信不信。”文夫人朝着她背影喊。她目送着她远去,嘴角的笑纹慢慢扩大。    她身旁,一垄花苗正在抽条。文夫人蹲下身去,细细打量。“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她吟了两句毫不相干的诗。    “怎去了这么久?”等苏凤竹回到宴上,周玄问她。    “无事。”苏凤竹笑着摇摇头。    “虽是春天了,夜里还是冷,你得仔细。”周玄握握她的手:“看冻的手冰凉。”    宴会结束之后,范信芳先不回府邸,而拉了景泰帝密谈。“这天底下的女人,你上哪个我都不管,就那文氏,万万不可!”他严正地道。    而景泰帝一拍脑袋:“哎呀,你不说俄还把她给忘了!”    “......那就忘的更彻底一点!”范信芳揉太阳穴。    “玄儿要她闺女当正妃你都没说什么,如何就不许俄要这当娘的,”景泰帝猥琐笑道:“这两好并一好,正是好上加好么。”    “好什么好!”范信芳跟他讲道理:“若只是寻常人倒也罢了,终究你做的混账事不多这一桩。可是这文氏,活生生把个虞朝天下给断送了......”    “不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啊。”景泰帝却打断他:“以前你是说断送这虞氏天下的罪责,全落在一个女子身上,忒也不公,忒也无耻!”    “咦,我说过的万千道理你都左耳进右耳出,偏生牵扯到女人的记的这么牢靠!”范信芳叹气:“好好好,不能全落在她身上,可咱们也知道,这文氏并非她面上那般贤良淑德,心机深沉又虚伪狠毒。这样的女人,与她同床共枕,你能睡安稳了?”    “俄还就喜欢难对付的女人!”然景泰帝咧嘴笑道:“把这难对付的女人收拾的熨熨帖帖,才叫个男人!”    “你你你!”范信芳扶额:“我只怕她把你给收拾了!且别忘了,你的亲家爹可是叫她给活活烧死的!”    景泰帝兀自不服:“那啥当年玉容也为了俄毒死了圆儿的爹......”    “你你你,我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了!”范信芳的好涵养总能被景泰帝三言两语破掉。他怒道:“罢了,都是我的错,我原就不该留文氏活着!”    “咦,你不是说这文氏伪装的甚好,天下人多有不知她真面目的,要留着她的命拉拢人心么!”景泰帝忙道:“这事关大局,你万不能意气用事!”    “这如何又攀扯到我身上来了?你这人总是这样,就会倒打一耙!”范信芳跺脚:“总而言之,你给我离文氏远点!”    126☆、晋江独发    虽是给范信芳这般的严辞劝说, 然景泰帝何曾放在心上。第二日一早就吩咐吴用:“你去,把文夫人给朕弄来——别叫丞相知道。”    然吴用愁眉苦脸跪倒于地:“可陛下, 丞相已经吩咐了老奴, 若是老奴敢帮着陛下亲近文夫人, 他就打断老奴的腿!”    “甚?你怕他打断你的腿, 就不怕朕砍了你的头?”景泰帝气道。    “求陛下给老奴条生路罢!”吴用立刻抱住景泰帝大腿哭嚷起来。    然而哭归哭, 关于文氏的事儿他就是不接茬。    景泰帝没法子,踢开他, 召了禁军统领王沧来:“你给朕办个事儿,小事儿, 容易, 你不要张扬。你出去打听下, 承美侯府给安顿在哪里。”    而王沧咳嗽一声:“陛下恕罪,丞相交代臣, 这有关承美侯府的事儿, 一概不得插手。”    景泰帝几乎气个倒仰:“好他个老三, 这手脚倒快!他说话这般顶用,他来当皇帝好了!”    思来想去, 又去了含冰宫找苏凤竹。“那啥你娘家可都安顿好了?”他装出漫不经心模样道:“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这都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了,朕总得知道他们住哪儿,诸事可曾齐备。若有谁敢轻慢他们, 朕可不依。”    然苏凤竹现下也算十分了解景泰帝了,如何看不出他真正所图。“不知道。”她只这三字。    “啥?那是你娘家, 你如何能不知道?”景泰帝还不信,心想莫不成老三的手都伸到这里来了?    “妾的弟弟就在此宫中修养。至于文夫人,妾不关心,也不想和她再有往来。。”苏凤竹淡淡地道。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景泰帝惊奇道:“你如何这般不孝了?”    苏凤竹闭闭眼睛:“妾若当真是个孝顺的,妾的父亲宾天那时,妾早该一头撞死随父亲去了,万不能像现如今这样,死心塌地地做你家媳妇。”    “朕明白了,你是恨她害死了你爹,故而不肯认她了!”景泰帝恍然大悟:“你这又何必呢,其实你爹的死,你也不能全怪她。”你爹一个汉子管不好自己的婆娘,反叫婆娘给治死了,只能说是他自己窝囊!景泰帝心里想着,然怕伤着苏凤竹,故而没说出来。    然苏凤竹却琢磨着:不能全怪她,剩下的份儿是谁的,你的?——到底文夫人的话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让她忍不住去多想。    景泰帝见从苏凤竹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便又去另寻他法。周玄却看出苏凤竹情绪不对,又去问兔儿:“你姐今儿个看着心里有事儿,这又是怎么了?”    “我是我姐肚里的蛔虫么?”兔儿不耐烦地道:“自己的女人自己心里没个数儿,大事儿小事儿问旁人,好意思呢!”    周玄闹了个老大没趣,蔫头耷脑的去了。    兔儿今儿委实有些烦躁,故而才这样对周玄。    他回到含冰宫后,就迫不及待地相与苏勉相认。谁知道苏勉看到他如看到怪物一般,淌着泪直往被窝里躲。便是苏凤竹在一旁百般劝说,也始终不肯露面,从昨日到今时一直如此。这让坚强的兔儿难得也有想哭的**。所以现下看谁都不顺眼。    周玄到底寻了俩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直接问苏凤竹:“媳妇儿,今儿看着你一直心绪不宁的,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见到些故人,想起以前的事,有些不高兴罢了。”苏凤竹敷衍他。    然周玄岂是能被轻易骗过的人。“不对,你不只是不高兴,你心里有事儿,要紧事。”他握住苏凤竹胳膊,深深地看她:“和你男人说说,万事儿有你男人呢。”    “没什么要紧事,真的。”苏凤竹推开他起身:“我去看看弟弟们......”    然周玄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你不说实话,哪儿都不许去。”他赌气般道:“媳妇儿你什么时候有事儿不能对我说了。”    然苏凤竹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    “好,媳妇儿你既然这样,那我要生气了。”最后周玄道:“我真的生气了。”    自他们在一起后,周玄对她好的过分,大声儿都不肯一声,更别说与她生气。苏凤竹听了不禁有些心慌,她看着周玄:他生起气来是怎样的?拂袖而去?再不理她?    “我这村里出来的人最是粗野。”周玄板着脸道:“我气急了,是要打人的。”说着就高高扬起手来。    他,他要打自己?不过,想来也不会动真格的。苏凤竹咬唇扭头不看他,一副任你严刑拷打我也不会就范的倔强样。    却听重重一声巴掌声,惊的苏凤竹的小心肝儿都跳快了两下。    然而却不是打在她身上的,她没给碰着一指头。苏凤竹忙转过头,就见周玄的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还真用力,打了明晃晃一个巴掌印出来。    “你这是作甚?”苏凤竹赶忙抓住他的手。    “我如何舍得气你,就只能气自己了。”周玄垂眉,委委屈屈地道:“气我这做夫婿的不够有本事,让媳妇儿有了难事都不肯对我讲。”    “你......不是,”苏凤竹抚摸着他的脸,无奈地道:“好我是有点事,不是信不过你怎地,只是跟你讲了也没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继续生自己气去了。”而周玄放开她起身往外走:“我要罚自己去兵部军械司帮着打铁的抡大捶,晚上还不许吃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亏他想的出来!苏凤竹哭笑不得:“你这是拿自己来要挟我呢,好,我告诉你就是。”    她便把昨晚上文夫人的话说与周玄听。末了蹙眉道:“我原以为他是自行了断,这样虽是因为你爹提兵进犯的缘故,但根源在他自己失了民心。他把这大虞天下折腾的山河破碎,他便合该去为大虞殉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没什么为他叫屈的。我也曾怀疑过是我娘下的手,就是从没想过会是你爹做的......”    “这......”周玄也是有些愣神:“你别着急,容我想法子打探下。”    “我之所以不想与你说这事儿,就是因为这事儿你不能去打探。”苏凤竹却道:“倘若当真是你爹干的,倘若他知道了你在打探这件事儿,他定会知道这是我起了疑心,那么他便绝不会再放心我留在你身边,甚至还会猜疑上你!”    “嗐,媳妇儿,你就是遇事想太多。”周玄笑笑道:“哪儿有这么多有的没的。好你放心,我打探的时候小心,绝不让爹知道就是”    “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怕知道这真相。”苏凤竹闭闭眼:“如果我爹当真是直接死在你爹手下,那到底是生养我的父亲,我如何,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与你做夫妻。如果那样,我还算个人么......”    “啊?媳妇儿,你这说什么话!”周玄一听急了:“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我们还这么好的......”    “我过不了我自己心里的这关。”苏凤竹打断他的话:“若换了是你,你能么?”    “我......”周玄难得也被问倒了。“上苍不会如此捉弄我们的。”他最终抱住苏凤竹,说了这么一句。    几乎同时,吴用在一家僻静茶馆中,与人见面。    “如今想见用公公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隔了一袭竹帘,帘后的人巧笑倩兮。    “贵人即知老奴事多,有话便快说就是。”吴用啜着茶板着脸道。心里却想这人到底是个不安分的,才回京城第二日就敢往宫里递消息。若不是看在随消息一块递上的银票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理会她!    “用公公是个爽快人,我也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委实是有一事想求公公。”那人道。    听到这往日高高在上的人对他说出个求字来,吴用别提有多神清气爽了。然还是从容道:“贵人最是聪明不过,自然明白,现下什么事儿该干,什么事儿不该干。”    “我自然明白。”那人道:“就比如说,现下新朝初立,国库空虚。新帝恨不得把一个钱掰两半使。此时若是叫新帝知道,有人在改朝换代之时,趁乱把前朝末帝的私库都搬到了自己家地窖子里,那便是大大的不该干的事儿了。”    吴用手一抖,手里的茶杯盖差点掉落:她如何会知道这事?眼底深处顿时涌起凶光。    “用公公莫慌,我只不过是想求公公一件小事儿,一件比杀人灭口简单多了的小事儿呢,哈哈。”那人如同能看破他心思一般。    吴用心中定了定:“你说。”心下琢磨着莫不是她也跟皇帝想到了一处去,想让自己把她引荐给皇帝?哼,到底是女人啊。    却听那人道:“这两日,楚王妃,或是楚王,定会来跟公公探问,当日末帝是怎么死的。我只要公公闭口不言,就是了。”    127☆、晋江独发    “之前说的事儿, 已经跟吴用打探过了。”两三日后,周玄告诉苏凤竹。    “那他怎么说?”苏凤竹忙问。    周玄揉揉额头:“我刚擦着这事儿的边儿, 他便说有事, 急急忙忙走了。”    “这样么......那怕是得找旁人了。”苏凤竹勉强笑道。说是这么说, 可心种却思量:若是吴用什么都没做, 他怎会如此?    “我再找旁人打听, 媳妇儿你千万莫多想。”周玄忙又道。    “我不会的,你放心。”苏凤竹忙眨眨眼, 让自己看起来更开心点。    然周玄如何看不出来。“明日傅大哥家设宴答谢群臣,你还是与我一起去, 散散心。小舅子们叫青儿看着也就是了。”他道。    苏凤竹原是不打算去这个宴会的, 既然周玄如此说了, 便含笑应了。    因这宴会是在城外的别苑中,周玄为了让苏凤竹散心, 走的格外早。然到了别苑一开看, 各色骏马华车已在大门外排出几里地去。    “呵, 这般热闹啊。”周玄惊奇地道:“我倒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他如今权倾朝野,用你爹的话说半个天下都是他的, 满朝文武自然上赶着奉承。”苏凤竹挑挑眉。    一时进入别苑下车,傅见省与裴妃带着逢春早迎了上来。苏凤竹打眼一看,就见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外,却还有一个女子, 亦步亦趋跟在傅见省身后。    这女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修眉凤眼间尚且残留着稚气, 然已可预见全长开后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气度沉稳中蕴藏风流,一举一动端庄华贵。一边正儿八经的卫王妃裴氏全然叫她的光彩盖了下去,跟她一比倒似个寻常市井劳苦妇人。    苏凤竹眉头一皱:这等场合,把她带出来,傅见省这是什么意思?是嘲讽周玄,还是恶心自己呢?——这女子却是她的老相识,正是那原本与苏勉订了亲,现下却沦为傅见省妾室的枚冷。    按捺下心中不快,苏凤竹随周玄下了车,与傅见省等见礼。裴妃握了她的手,引她往宴席走去。看着她的目光中,却隐隐有着歉意。苏凤竹明白她好意,用力握握她的手。    然想来苏凤竹是和傅见省八字犯冲。走了几步却又见到一个她不想见的人:她娘文夫人婷婷站在路边,关切而犹豫地看着她。    “啊,我这肚子怎地疼起来了,是了,定是我的老毛病犯了。”苏凤竹立刻停下脚步捂住了肚子。    “这怎么说的,快,快进屋子,这有大夫。”裴氏忙扶住她。    “不必了不必了,我宫里有药的。”苏凤竹转身:“就是今儿这宴我怕是没福享用了,大嫂子,咱们改日再会。”    “这是怎么了?”前方与傅见省叙话的周玄察觉这边不对劲,忙折返回来。一听是苏凤竹不舒服,忙也跟傅见省告了罪,俩人这屋子都没进就离开了。    文夫人走到大门处,愣愣看着远去的车马,半天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枚冷看傅见省一眼,傅见省点点头,枚冷便走到文夫人身边扶她:“夫人,回去入席。”    “啊,啊。”文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慌乱扯袖子抹抹眼:“你看我这是做什么,叫你笑话了。”    “夫人多虑了。”枚冷一边走一边与她道:“夫人慈母心肠,此乃天底下至真至善之情,有什么好笑话的?倒是那等趋炎附势的白眼狼,才合该给人笑话呢!”    “快别这样说,你凤竹姐姐不是这样人。”文夫人道:“你设身处地地替她想想,她一个前朝公主嫁给本朝的皇长子为正妃,有多少人看着,又有多少人不服。一举一动,可不得格外的小心仔细。若是和我这当娘的走近了,怕就得有那等小人编排,她心向旧国什么的。”    “难道这不都是应该的么?她再怎么和您疏离,再怎么不认您这个亲娘,却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枚冷愤愤不平地道:“我就不行,与其整日里这般虚伪做作以图荣华富贵,我宁可率性而为,想亲近谁亲近谁,想说什么说什么。让那些看不惯我的人骂去,终归生死荣辱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嗐。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最是天真烂漫的一个人,所以你和卫王的事儿,我并不气你。”文夫人叹道:“可凤竹和楚王,和你们又不一样。楚王日后,”说到这里文夫人小心看一眼走在前方的傅见省夫妇,压低了声音:“十有八/九就是太子。你也是知道的,事关储君,便是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些许行差做错,就会动摇国本呢。”    她们说话的声音虽不大,然傅见省天生耳力异于常人,竟是一字不落听到耳中。旁边的裴妃也听到片言只语,她看看傅见省放空了的目光,了然而不屑地勾勾唇角。    一时回到席上,傅见省一如他往日般,沉默寡言地应付宾客们。便是他三岁的儿子逢春,似乎都比他能言善道些。一时日近中天,眼看宾客也都弃了,裴妃正要吩咐管家开宴,却见管家急慌慌跑进来:“殿下,娘娘,陛下御驾马上到门外了!”    傅见省裴妃一听这话,惊讶不已;虽是请了景泰帝,宫里一早说了不会来,如何这又来了?    便赶忙率众臣齐齐离座,出门迎驾而去。    走到门外便见一行禁军纵马而来,当中拱卫着的,正是容光焕发的景泰帝。竟没乘车架,跟着的人也太少,看来是临时起意来的。裴妃心中便估量着。    她猜的一点也没错。景泰帝现下看傅见省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如何愿意赏脸来他宴会?却是景泰帝今日在宫中无聊,便到含冰宫看孩子们。正巧见着周玄和苏凤竹去而复返。他俩一开始不知道景泰帝在。“卫王为何会叫我娘赴宴?真真是奇怪了。”苏凤竹还在院子里就与周玄道。    屋子里的景泰帝一听喜上眉梢:这可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当即拔腿就叫备马往这儿来了。    眼看着傅见省带了人迎出来,乌压压跪了一地,景泰帝顾不得叫起,一双眼睛只顾在人群里逡巡。果然就见人群后面,那想了好几天的妙人儿可怜巴巴地叫人给挤着,一身水绿衣裙都踩在了尘埃里。景泰帝恨不得立时过去把人一把搂怀里。然到底忍住了,咳嗽一声道:“都起来。”    今儿春光大好,时辰尚早,朕有的是功夫慢慢跟你磨。景泰帝心想。    傅见省引他入席落座,景泰帝何曾看傅见省半眼,心里想的都是接下来如何行事。“陛下请用茶。”傅见省亲自端茶奉于他。景泰帝正在努力分辨那混入一群女眷中的文夫人,何曾顾的上旁人。文夫人似乎也察觉到这炽热的目光,一转头和景泰帝对上,却是如初生小鹿般惊的一个哆嗦,急急垂首。这小可人啊!景泰帝只觉着自己心都酥了。    “陛下?陛下?”傅见省的茶仍端端正正举着,声音略高了一些。景泰帝才回过神,接过茶水草草喝了一口。    然后再抬眼,姹紫嫣红中,那抹水绿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景泰帝一惊,啪地把茶杯拍到案上,起身四顾。    众人都给吓了一跳。“陛下,可是这茶不合口味?”裴妃上前问道。    “没,没事。”景泰帝咳嗽一声,依旧坐下。想来是更衣去了?他心绪不宁地想。    然等到开宴,却始终没见那人再出现。反倒是她原本的坐席,被奴仆们撤下了。    她怕不是,走了?景泰帝顿时心情一落千丈。    “陛下,儿臣谨以此酒,为陛下贺。”傅见省依着京城宴席规矩,先来敬他。    然景泰帝哪里还有心情饮宴。“贺什么贺!”心烦气躁之下,他竟推开傅见省,拂袖而去了。    顿时满座宾客脸色都变了。傅见省倒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然而靠近他的枚冷,此时却觉着大好的春光被一道凌厉煞气逼退,空气冷的渗人。    此事很快传遍京城。很快,景泰帝那里就有臣子在觐见他的时候,言语间不加掩饰地攻讦卫王现下如何的势大,如何的不把他们这些老人儿看在眼里。    景泰帝却有些为着自己那日的失态后悔了。正想着怎么把人打发掉,却听这人又道:“人在军中就收了前朝的贵女为妾,这咱们就不说什么了。可他还和那前朝太后关系非比寻常。听说在南边时候,擒了人之后不仅好吃好喝的供着,且还常常彻夜长谈——陛下知道,这卫王最不爱说话的,和这一介女流又能说什么?这回来之后也是,常邀了这文后到府中做客......”    “哦?你是说卫王和文夫人有首尾?”景泰帝一听大怒:“怪不得,怪不得呢!”    128☆、晋江独发    景泰帝这一怒之下, 傅见省的几个亲信的兵马被削减大半。而隔日,景泰帝的亲信草菅人命的铁证, 便被摆到了范信芳案头。一时朝堂风起云涌, 范信芳不得不拉上周玄四下斡旋平息事态, 忙乱的焦头烂额。    周玄在外面忙活完, 回到含冰宫依旧不得安宁。末帝之死的真相现下还一点眉目没有, 成为横亘在他与苏凤竹心中的一根刺。更有苏勉让人烦恼。他现下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日日里哭泣不休, 不肯好好养病,身子一点起色没有。苏凤竹不得不从早到晚的陪着他照料他——照料他又是极麻烦的, 纵是病成这样他也没放下他旧日的做派。周玄可算开了眼界了:就单说这衣服, 一天不知要换多少回衣服。不必说污渍, 单说他哭一哭衣袖上沾了泪滴、喝了药衣服带了药气,都要换衣裳。穿过的衣裳不能再穿了这自不必说, 没穿的衣裳, 有一次苏凤竹给他换的时候周玄在旁边帮了把手, 苏勉便立刻把穿了一半的衣裳扯下来,不要了......    都是媳妇儿给惯的, 就不信给傅见省抓回来的一路上,他也敢这样?谁理他呢。周玄心中如是想。然看着媳妇儿给累的憔悴的面容,哪里舍得责备她。    苏勉之外,苏凤竹还得分出半颗心担忧着兔儿。苏勉见了兔儿不是转过身去就是以被蒙面, 然后哭的愈发厉害。这把兔儿气的伤情也反反复复难以痊愈......    “兄长你别哭了,你都哭了多少天了。”这日周玄走到苏勉房外, 正听到兔儿在里面和苏勉说话:“这样,你说把,你要怎样才肯不哭,才肯认我?只要你说,什么事儿我都可以为你做。求你了,别哭了。那,你看,我给你把江山夺回来怎样?嗯?”    周玄扶额叹息,转身去找了苏凤竹。“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他与苏凤竹商议:“我看咱们还是得想法子治治勉儿这病。”    “这不正治着么。”苏凤竹有气没力地道。    “我是说,治一治他这又傲又娇的皇帝病。”周玄道:“他心里不转过这个弯儿来,喝再多药也没用。”    “我不是没想过。”苏凤竹叹息道:“他现下这病歪歪的,恰似一块掉进了灰里的豆腐,拍不得打不得,能怎么治他?”    “拍不得打不得,可以恶心他啊。”周玄笑道:“就是媳妇儿你得能狠下心来,把他交给我。”    “有何不可。”苏凤竹爽快地道。    周玄得了苏凤竹这话,于是又往苏勉房中去。兔儿已经走了,苏勉一见周玄,便还和之前一样,拉起被子把脸牢牢挡上。    “大舅子,今儿个如何,皇甫先生新改的药方,吃了可有好点?”周玄问他,并动手扯他被子。    果然苏勉一声不吭,用力揪着被子抵抗着他的拉扯。    “你给我出来,出来!”周玄佯怒道:“好了,我受够了!这么些天了,我真心实意拿你当舅子待你,你却这般瞧不起我。便是普通人家,也容不下你这般没礼数的东西!你打量着我疼你姐姐就不敢拿你怎样了是不是?”    “我的所作所为,不干我姐姐事!”苏勉这才出了声:“我堂堂天子,何须她一个小女子庇护!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你这小哭包,竟也有硬气的时候。”周玄冷笑道:“你以为,没了你姐姐护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吴义,去叫禁军来!”    “殿下,殿下息怒,这,这是作甚?”要把他下狱么?那王妃岂能答应?吴义心中忧虑。    “把他给我抬到厨房去。”却听周玄道:“没了我和他姐姐,他也只配当个灶下烧火的奴仆!”    片刻之后,苏勉还真叫四个膀大腰圆的禁军,使一架窄窄竹床,连人带被子给抬到了厨房里。    “来来来,往这边来一点。”周玄指挥着人往灶下搬。    苏勉此时倒也不哭了,咬着唇一声不吭,一副大义凌然从容就义的模样。其实这厨房还算阔朗,打扫的也清爽,没什么污渍,油烟气息也不大。不过对于苏勉而言,现下这处境已然是前所未有的艰难了。    孩子们早已被惊动,一窝蜂跟了来。“咦,为什么要把大兔儿挪到这儿来?”周紫问——大兔儿,是孩子们私下给苏勉起的名字。    “哼,以后他就住这儿了。”周玄忍笑道。    “啊啊啊,凭什么他可以住厨房,我也要住厨房!”周橙不忿地大叫。    “厨房有什么好?”周玄奇怪道。    “厨房有好吃的啊,住在厨房就可以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周橙兴高采烈道——他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惊人的大。    “瞧你这点出息。”周玄揉揉他的头:“好了,也是时候做晚饭了。橙子,去帮哥哥搬柴火。    “今天大哥有空做饭么?太好了,大哥忙的好久没做过了。”周橙边说边跑开了。    “是呢,大哥哥好久没亲手给你们做饭了,要补偿补偿你们,做大菜。”周玄俯身看看粉粉和朱儿:“吃兔子好不好?”    “啊?”朱儿惊惧地看向苏勉:“要,要吃他么?”    “笨了啦!”粉粉笑他:“不是他,是真的兔子啦!”    “没错。”周玄便吩咐周紫:“阿紫你去御膳房要一只兔子来。”    “哎。”周紫答应一声去了。粉粉和朱儿也跟上她:“抓兔子去!”    周玄便围上围裙,挑拣瓜果蔬菜,择菜准备做饭。一转头却见苏勉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惊奇的小样儿倒是和他姐姐极像的。周玄心中笑笑。    苏勉在含冰宫住了也有不少时日了,然一味只顾着哭去了,何曾关心别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姐姐姐夫过的是这样男炊女织的日子。    这边还没惊奇完,就听门口传来动静,扭头一看,周橙抱着足足把他上半身完全淹没的一大垛柴火过来了。他噗通往灶口一扔,柴火上的草叶土尘顿时腾起来扑了苏勉一身一脸。    他还真敢把自己当灶下婢侮辱!苏勉咬咬牙,闭眼拿袖子小心翼翼地擦脸。    “大哥哥!我们抓大兔子回来了!”又一时外面传来粉粉兴奋的叫喊声,从窗子望出去,正可看见粉粉和朱儿两个小东西,把一只绑好的肥硕灰兔,一人揪着一只长耳朵提起,吃力而威武地走了进来。    “哟,你们俩帮二姐姐的忙搬兔子?”周玄出去接过兔子:“真乖。”    “要杀掉它么?”朱儿不忍地看着兔子:“可是它好可爱啊。”    “那你们不要看好了。”周玄说着,解开绳子。眼角余光瞅一眼苏勉,然后手上一松,那兔子顿时从他手中飞窜了出去!    “呀,兔子跑了!”粉粉朱儿大叫,粉粉更是敏捷地扑向兔子。兔子一个转身,纵身一跃,便跳到了苏勉床上。更挥动两腿,沿着苏勉腿向头蹦去!    苏勉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颗尖锐的利齿已近在眼前,且伴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腥臭.....“啊啊啊啊救命啊!”    “我来了!”而粉粉勇敢地扑了上来,也手脚并用,从苏勉腿爬向头:“兔子别跑!”    “粉粉让我来!”朱儿继之于后。混乱中苏勉只觉着有无数只小蹄子踩到自己脸上,也不知道哪道是兔子的,哪道是孩子的——竟然有人敢踩他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不过转瞬之间所有的蹄子又都远去。兔子帅气地从苏勉肩旁纵身一跃下了地。孩子们也是。只剩下披头散发的苏勉还在手舞足蹈地挣扎着。    “抓到了抓到了!”粉粉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兔子的尾巴。可兔子岂能屈服,愈发奋力奔跑。粉粉的小力气还是拉它不住的,反给它带着跑起来。朱儿赶紧张开小胳膊牢牢抱住粉粉的腰:“抓紧了!”    周玄和周橙早笑的前仰后合。“好了,我抓住它了!”周玄一把把兔子拾起来:“真是多亏你们了!你们两个太厉害了!”    “哎呀,可把我累死了。”粉粉叉腰喘气:“大哥哥这下你可别让它再跑了!”    “嗯嗯,我记住了。你们出去玩,我们要杀兔子了。”周玄赶他们。    “我才不怕!”然粉粉不走:“我在村里时候,杀大猪都见过呢,我一点都不怕!”她骄傲地看一眼朱儿:“朱朱,你见过杀大猪么?”    “没有。”朱儿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你出去好了,你一定害怕的。”粉粉推他。    “我,我不怕的。”朱儿咬咬牙道。    “好了,你们都很勇敢。出去。”周玄把兔子交给周橙,然后一手一个,把两个小东西拎出了厨房,关上了门。    “大哥要我帮你折断兔子脖子么?”周橙问他。    一边在努力收拾自己仪表的苏勉一听,顿时手上就是一个哆嗦。    “不用,折断了不好放血,还是我来剁掉它的头。”周玄接过兔子,按到砧板上道。    苏勉惊的愈发魂不守舍。被傅见省俘虏之时是他娘识时务,见大势已去便乖乖投降束手就擒,所以即便经历了国破家亡,他却也未曾见过血。如今就见周玄拿着那大的惊人的、寒光粼粼的菜刀,在他眼跟前,对着那可怜的、软软的、弱弱的兔子,比划过来比划过来比划过去......    寒光一动,那菜刀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苏勉眼一翻,晕了过去。    “呃,这药下的有点猛啊。”周玄惊愕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你们要的男主和孩纸们......    129☆、晋江独发    苏勉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却见自己仍然身处厨房灶下。时已入夜,四周黑乎乎的, 唯有灶里的一点余火若明若暗地闪烁着。空气里依稀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 让苏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惊慌四顾, 却是并不见半个人影。    远处隐隐传来嬉笑声, 细细分辨,依稀夹杂着他姐姐的声音。以前, 自己害怕难过的时候,姐姐都会陪着自己。如今, 她有了别的需要关心的人了......苏勉顿时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却是努力忍住, 不让它流出来。不,这样正好, 这不正是自己所求么。他想着, 便缩了缩身子, 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才听到脚步声响,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灯光透进来。苏勉微微睁眼,见是粉粉拿着灯笼,周橙端着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走了进来。    “你醒啦。”周橙放下托盘, 随手从里面捡出一碗粥往苏勉面前一递:“吃饭。”    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们的剩饭的!苏勉一抬手, 将粥打翻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周橙生气大叫:“谁许你糟蹋吃的!”    苏勉转过身去,不理会他。    “好,既然这样,那你便饿着!”周橙也不理他了,气呼呼地去刷锅洗碗。    一边的粉粉则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睁圆了眼。“好奇怪啊。”她走到苏勉面前,伸手摸他的脸:“原来真的不是兔儿和咱们开玩笑,你当真不是兔儿啊,粉粉以前还不信。现下我信了,兔儿不会糟蹋粮食的。”    苏勉又转个身,远离她。    然粉粉无知者无畏,并不在意他的情绪。她使两只小手一起上,出全身力气,把苏勉的脸掰向自己,并用力揉捏:“真的一模一样,怎么弄都不会变样子。可是兔儿那么好,你为什么这么坏?”    我坏?苏勉满腹的悲辛,但又如何和一个三尺幼童计较。“你懂什么,放手!”他颤声低吼。    “好了粉粉,咱们不理这个坏人。”周橙走过来,拉着粉粉走了。屋子里又恢复沉寂和黑暗。    苏勉又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过去,却是无论如何睡不着。突然,又听到门轻轻吱呀一声,细碎的脚步声轻快地向他靠近。只那传来的奶味,苏勉便知道又是刚才那个小东西。    “大兔子你睡了吗?醒醒!”她毫不客气地猛摇苏勉的身子。    苏勉无奈地睁开眼睛:“大兔子是什么东西?”    “大兔子就是你啊,你是兔儿的哥哥,所以是大兔子。”粉粉道:“可是明明你看起来比兔儿小一圈呢。”    兔儿因着练武的缘故,轮廓上是要比苏勉壮实一些的。“和你说不明白。你一个小孩子,这么晚了不睡觉,到处乱跑做什么。也不怕撞见妖怪,把你给吃了。”苏勉故意板着脸道——他自己都没察觉,许是因为粉粉太小的缘故,他和她说话倒是没对其他人那么大的抵触和防范。    “咦,你都这么大了,还相信有妖怪,真是个大傻瓜。”而粉粉不屑地道:“我来给你送吃的。”又从自己衣服的小兜里掏出一快糕点送到他嘴边:“你晚上没吃饭,肯定饿了,粉粉知道挨饿可难受了,特意省下自己的点心给你吃。”    苏勉看看那糕点,烂乎乎的一团,已然揉捏的不成型。以他的性子别说入口,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皱眉道:“我不饿,你吃。”    “你当真不饿?那我吃咯。”粉粉一口塞到自己嘴里,啊呜啊呜大口吃起来,吃的极香的样子。苏勉看她的吃相,自己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慢点吃,别噎着。”他道:“我姐姐没教过你,做公主该怎样吃东西么?”    “教过的。”粉粉应到。一张嘴嘴里的糕屑便掉到了身上,粉粉赶紧捡起来,塞回嘴里。    苏勉捂眼:“这还叫教过呢。”    “可是不可以浪费吃的啊。”粉粉一边用力咽食一边道:“再别说这样的好东西,以前我们在村时候都吃不着的。二姐姐告诉我,刚有我的时候,要给我喂米汤,可家里的粮食全交给官府了。大哥哥好不容易弄了一点,叫二姐姐熬汤。二姐姐熬好了,着急端起来就往外走,可没想到碗太烫了,二姐姐一下子给砸在了地上。二姐姐说她那时候一边哭着一边想法子把粥从地上给弄起来。里面全是泥啊草啊的也顾不得了,我那时候饿的都快要死掉了,就是这碗弄脏了的粥把我的命救了回来。所以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浪费一粒粮食的。”    苏勉听着她奶声奶气却又极懂事的叙述,就觉着鼻子越来越酸,忍了半日的泪终于再忍不住了。    “啊,你怎么又哭了。你为什么整天哭啊。我生病的时候就不哭。”粉粉伸手给他擦泪。她手上全是糕点的油腻,然苏勉此时却不觉的肮脏了。    “还有兔儿对你那么好,你不要不理他好不好。”粉粉又道。    苏勉闭闭眼,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话:“是啊,他对我这么好,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地保护着我,我竟什么都不知道......我原本可以掌控乾坤,让他,还有姐姐,都不用那么辛苦。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太没用了......如今,没用的我更是成为他们的负担,我有什么颜面苟存于世......我现下唯一一点有用的地方就是这个身份了,不若还给他,这是他该得的。他那么有本事,一定能活的比我精彩万分......”    粉粉歪着头满脸的疑惑,她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而门外窃听的苏凤竹却是明白了:原来苏勉是打着把自己作践死给兔儿腾地方的主意。她不禁又气又怒,推门大步走入:“你倒是好打算!”    屋里俩人给她吓了一大跳。“吓死我了!”粉粉拍着小胸脯道。苏勉则一副气恼羞愧的模样。    “大舅子你实在想多了。”周玄跟在苏凤竹身后走进来:“兔儿这事儿现下也不算什么事儿了,等找个合适时机,我和我爹说下,也就过去了。”    “你却错了,”而苏凤竹冷笑道:“他何尝是为了兔儿着想,他是为了他自己!”    “姐姐!”苏勉委屈地看向苏凤竹。    “你不过是,平生从未为家国做下半件功劳。而今又处境艰难,你怯于面对,便想一死了之。正好有兔儿这事儿,能让你给自己的无能与软弱盖上一层遮羞布。”苏凤竹咄咄逼人道。    “我不是!”苏勉顿时涨红了脸大声道。    “你不是?”苏凤竹目光凌厉:“好,便说你现下是真心实意把身份给兔儿,那兔儿就要承担起天下人对你这无能皇帝的羞辱与唾弃。这是对兔儿好吗?”    “我......”苏勉讷讷不能语。    “你若当真对我,对兔儿,对家国有愧,你便该活着,承担起现下这一切。等一切恩仇了尽,你若还执意想把身份还给兔儿,我绝不拦着!”苏凤竹斩钉截铁地道。语毕拂袖而去。    哎呀,媳妇儿这真动起气来还挺有气势的。周玄暗中咂舌。他却没跟着苏凤竹离去,而是拿个板凳坐到苏勉身旁,与他说话,直说了大半宿。    兔儿全然不知道在他兄长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他第二日一早依旧去看苏勉时,却见苏勉不再躲避他,而是紧张还带点羞涩地唤他:“弟弟,你来了。”    兔儿倒愣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一声:“嗯,嗯,哥我来了。”    弟弟们的事情总算了解了,苏凤竹长出了一口气。可她爹娘的事情还如大山般压在她心头。她爹那边还是没打探出什么头绪,因为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吴义都为她爹陪葬了;而她娘,她虽躲着她娘,奈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文夫人几乎一天三次叫人往含冰宫送信送东西。不许来人进门,就在皇宫外站着,倒闹的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这日周嫣来找苏凤竹。见了面迎面便道:“进宫时候又看见你娘家的人了。怎么,你还真打算躲你娘躲一辈子啊?”    “咱们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儿。”苏凤竹微笑道:“说说大姐大婚的事儿,大姐你也真是沉得住气,撂挑子什么都不管,整日里不沾家门。我知道你外边救济穷人的事儿是越做越大了,朝野内外赞不绝口。我也着实替你高兴,可是这大婚也要紧,大姐你得上点心。”    “谁让这全天下的穷苦人这般多呢。”周嫣叹道:“再说了大婚那些事儿我都不懂的,反正有你,你经手的我有什么不放心。咱们先别说这个了,你赶紧跟我走一趟,明净师父说有要事要见你呢。”    “什么要紧事,特意劳动大姐你大驾?”苏凤竹想不到明尽能有什么要紧事儿,只依言跟周嫣去了。    一时到了无智观。明尽道长亲自迎了苏凤竹到自己方丈,还把周嫣支开。“到底何事,这般神神秘秘的?”苏凤竹与明尽道长相交多年,知道等闲事体她不会这般紧张。    “这事情,委实匪夷所思。”明尽道长边关门边道:“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是万不能相信的。”    “说,我信你的。”苏凤竹也给她勾起了好奇心。    “是这样,前几日天好,我带着弟子们翻箱晒书。”明尽道长与她低语道:“不料翻出一卷以前没见过的旧籍。上面记载的全是沟通鬼神的神秘之术。我不合一时技痒,避着人照着修炼了一二。”    “然后呢?走火入魔了?”苏凤竹上上下下打量她。    明尽道长深吸一口气:“然后我正脸到一名‘拘魂’的术法,突然窗子一动......”    “出现了七窍流血的厉鬼?”苏凤竹瞪大了眼睛。    “呃,不。”明尽道长道:“跳进来一只猫儿。”    “嗐。”苏凤竹拍拍胸口。    “可是这猫儿不是等闲猫儿。”明尽道长又道。    苏凤竹眼珠一转:“既然你叫我来,难不成是玉团子?玉团子前些日子从我身边走失了。”    “正是。”明尽道长点头道。    “呀,那太好了,它在哪儿呢?”苏凤竹欢喜起身寻找。    明尽道长拉住她:“我话还没说完。这猫儿是玉团子,可又不是玉团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苏凤竹皱眉:“你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还有快把玉团子给我,我想死它了!”    明尽道长叹口气,走进内室,果真抱出一只白花花软绵绵的猫儿,不是玉团子是哪个?    苏凤竹眉开眼笑地就想去接它,岂料就见玉团子爪子一挥,张嘴怒道:“大胆的奴才!你弄乱了朕的毛!”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再次放飞自我......    130☆、晋江独发    “它它它说人话了?!”苏凤竹惊的倒退一步:“不, 是猫叫声,怎么我能听出人话意思来?”    玉团子还在叫, 落在旁人耳中不过长长短短的喵喵喵喵。可苏凤竹就听着冥冥中是她父皇的声音在说:“狗奴才, 这么笨!吴恩, 吴恩何在!还不快把这没用的奴才拖下去!”    “咦, 你我还没作法给你开天眼呢, 你现下就能听出来?”明尽道长边用力约束着玉团子边道:“想来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了。”    “你也能听的出来?这,我不是在做梦?”苏凤竹震惊之下, 甚至顾不得淑女姿仪,用力掏耳朵。    “就说难以置信。”明尽道长道:“我思来想去, 定是那时我做法之时招来了游荡在世间不肯离去的孤魂野鬼, 而这只猫儿突然闯入, 恰被这鬼附上了身。”    她拎起猫儿的脖颈,与猫儿对视:“而且还不是等闲的鬼, 是身前地位显赫无比, 死的却极惨, 致使怨气深重的厉鬼。”    那本来暴躁挣扎的猫儿,和她面对面之后, 反倒平静起来,嘴角一歪,如人般笑:“哟,这不是明尽道长么, 今日这般巧,辰光又正好, 卿与朕去那静室,谈谈道论论法,可好啊?”    “啧,做了鬼还这么不安分。”明尽道长摇头叹息。    “这,它当真是我......”苏凤竹竟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当真是你的风流父皇。”明尽道长手潇洒一扬,把猫儿扔向了苏凤竹:“快伺候着。”    苏凤竹手忙脚乱地接住。“喵!凤竹我儿?你何时来的?朕这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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