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 > 武侠修真 > 郡主,发快递! >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林青云简单的在心里算了下,就说:“如今西望府统共就这么点适龄学童, 年纪太大的估计自己也就死了这条心, 启蒙的算一波, 初学的算一波, 想去科举的再算一波,统共不过十来间屋子尽够了, 便是花费也是有限的。”    因屋子都是现成的, 启蒙和初学的先生也好说, 唯独科举一头的教授者,当真花不了几个钱。    如此算来,初期投入也许百十两即可。    牧归崖一听, 当即表示这钱可不必动用官府财政,他从自己私库中出竟便宜的很, 又省了诸多繁琐。    白芷也是这么想的。    放眼整个西望府, 再没第三人似她夫妻二人这般富甲一方, 且这也算为后代计, 值得。    这两个人想得简单, 林青云也无甚意见,都是麻烦能少则少的意思,哪知公孙景的表情却越发古怪起来。    “依下官愚见,此法不可取。”    几人相识甚浅, 可也知道公孙景若无缘故必然不会口出此言, 当即都有些诧异, 牧归崖更是直接问出声:“有何不可?”    见在场三人竟都一脸茫然的看过来, 公孙景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了。    他迅速在脑海中斟酌一番,努力平心静气的说道:“几位可知,仅去年一年,后宫嫔妃所用脂粉钗环等各项花费就高达数百万贯之多!哪怕只舍得一个零头在这里,也足够整个西望府上下花用不尽了!”    凭什么朝廷有余力给后宫的妃子娘娘们穿衣打扮,就没钱给百姓们谋生路?    似乎是怕几人还听不明白,公孙景又补充了一句听上去甚是苦口婆心的话语:“做人不可太过老实。”    白芷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新鲜。    活了这些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说他们太老实!    但在公孙景看来,本就是该走公费开支的款项,你们非但不上折子向朝廷要钱,反而悄没声的自掏腰包,不是太过老实是甚么?    见三人默然不语,公孙景的语气也不禁微微加快了些,声音也抬高了,“从先帝时候起,大禄朝上下便开始大肆兴办公学,由朝廷专门设立衙门拨款。如今西望府办的难不成不是公学?”    彻底明白了他的好意之后,牧归崖就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一鸣,一来一往何其繁琐,左右没几个钱……”    要说武官最烦什么,扯皮必然名列前茅!    早年这头还打仗的时候,牧归崖就每每因为军费缺少或是不及时而烦躁不已。他们在前头打仗,朝不保夕,豁出去的都是性命,可后方竟还这般拖后腿,着实叫他怒不可遏!为了手下将士们的性命,牧归崖不得不强忍着脾气,一次又一次的拉下脸来,软硬兼施的要钱。    可如今好容易打完了仗,又是区区百十两银子,照他说,还不够麻烦的呢!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公孙景已经竖了眉毛,来西望府之后头一回拍案而起义正辞严道:“侯爷此言差矣!”    “殊不知习惯成自然,各地办学拨款乃是律法规定,名正言顺的事情,为何不要?知道的说你们大公无私,不知道的,岂不是要说你们心虚?背地里指不定要说你们打着办公学的名号做些什么龌龊。再者,若此番开了头,往后更无法开口,待到那时要是不要?你们也都是读过书的,岂不是这最是个烧钱的营生?一读几十年考不上的人多着呢!难不成你要养他们一辈子?”    “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银子?难不成银子会自己从土里头长出来?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    公孙景看着三人的眼神中充满了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好似他已经见到了日后西望府越发捉襟见肘的模样。    白芷、牧归崖和林青云被他数落的一愣一愣的,只觉得好像那句话都甚是有道理,越发无可辩驳了。    见他们一言不发,公孙景越发来气,铿锵道:“开封、两广、江浙一带,历来是科举重地,学子无数,泰半学子出头之后都会自己出资资助家乡,他们缺钱吗?可每年都上折子管朝廷要钱,张口三十万贯,回回不落!这还算少的,再往前数,五十万贯的时候都是有的!我西望府一无所有,为何不要?你们说,为何不要?!”    接连几个为何不要,只将白芷三人喊得发懵,哪里还张得了口?    是啊,他们干嘛不要?    趁着公孙景说的口干舌燥,转身给自己倒茶吃的功夫,牧归崖飞快的戳了戳白芷的胳膊肘,百感交集道:“父亲果然慧眼如炬,此子非常人也!”    之前杜笙就在信中对公孙景推崇备至,说他才思敏捷远超常人,又善于另辟蹊径,乃少有的国之栋梁,凡有重任可托付一二。    如今,他们也算见识了。    白芷看向公孙景的眼神也十分复杂,很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莫非这就是正经读书人和一般死读书的差别?不然怎么这般的,嗯,与众不同?    林青云也难掩震惊的嘀咕道:“不都说读书人死要脸么?什么不受嗟来之食,清高着呢,有风骨着呢,怎的这位,嗯?”    莫说是给钱不要,这位合着压根儿就是不给钱还主动伸手呢,简直是言语之形容不尽的理直气壮!    那边公孙景喝完了茶,又转过身来,重新发问:“几位说下官说的可有道理?这银子究竟该不该要?”    三人不自觉挺直脊背,整齐的眨眨眼,终于异口同声道:“要,必须得要!”    用过晚饭后,公孙景就连夜写了离京之后的第一封折子。    折子的开头,他先例行诉说了对圣人的挂念和思念,以及为大禄朝鞠躬尽瘁的决心,如何如何半夜睡不着,看见天上的月亮都会想起圣人的谆谆教诲,然后话锋一转,就开始大篇幅的描述西望府是何等的……贫困潦倒和一无所有!    在这封折子中,公孙景充分展示了一名状元郎该有的文采和学识,他引经据典,历数历朝历代各类实例,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详细讲述了西望府是何其孤立无援,多么需要朝廷支援,以及他渴望尽快报效朝廷却有心无力的无奈。    最后的最后,公孙景又笔锋一转,轻飘飘的写道:“……特恳求朝廷即刻调拨六十万贯,以兴建当地公学,让一众学子同沐圣恩……”    且不说牧归崖等人看过折子之后半天没说出话来,往后更是对他这幅分明十分瘦削的身板平添几分敬畏之情,便是圣人看了也险些被气笑了。    六十万贯,就没见过此等狮子大开口的!    江浙一带读书圣地,书香浓厚的才敢要三十万贯,你那西望府有甚么,统共才几个人,竟敢双倍于它!    每一回朝廷拨款,都要将此事拿到朝堂之上翻来覆去的讨论一回,以示公正。此番也不例外,于是公孙景在离京三月之后,再度扬名!    朝堂内外一片哗然。    且不说众人对他所求数额反映各异,有说西望府百废待兴,厚待些也是应该;亦有人说那公孙景分明就是疯了……    可大家的朝议重点始终都放在数额之上,对公孙景所描述的大背景和文采,无一人驳斥!    甚至朝中数位以文采著称的老臣还对这份折子推崇备至,说词藻之华丽,用词之恰当,对仗之工整,感人之至深,绝无仅有,读来只令人潸然泪下,触动不已,可以说是少有的佳作,希望能摘抄一二,然后很不意外的被圣人驳回了。    这是好耍的么?!    摘抄一二,亏他们也敢说!    看看,看看,仔细看看,那公孙景都写了些什么:    好似圣人若答应此事,便功可比秦皇汉武,虽不敢说空前,但亦绝后,必然流芳百世,万朝来拜;可若是不答应,那便是……偏心眼儿!天下人都知道他们西望府委屈,可是他们不敢说。    凭什么旁的地方本就已经得天独厚,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每年朝廷还会拨钱,可轮到他们西望府,不过头一回开口,便这般推三阻四?    便是圣人自诩心性坚定,看过折子之后也不禁十分动摇,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久违且罕见的愧疚,若是公之于众,岂不要天下大乱?    再说西望府那边,自打公孙景派快马送折子进京之后,牧归崖就一直处于不安之中。跟朝廷要钱不稀罕,稀罕的是要的这么心安理得……    这日,他终于忍不住,说:“一鸣,非我多心,只六十万贯,是否太多了些?”    便是朝廷年年拨款,也从未听说甚么地方能拿到六十万贯公学拨款的!他们西望府只要十万贯就足够支撑很多年了,这么要,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惹怒了上头?    正埋头写着什么的公孙景却先不急着答话,只示意他先坐,自己则继续埋头奋笔疾书片刻之后,这才停了。    他先将自己写的东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满意极了,决定一字不改,吹干墨迹之后递给牧归崖,笑道:“侯爷再瞧瞧这封。”    牧归崖本能的接过来,刚看了没几行就险些惊呼出声:    八十万贯?!    合着六十万恁还嫌不过瘾,这才几日功夫,就又加了足足三成?!    都不必牧归崖发什么感慨,公孙景已经成竹在胸道:“侯爷,下官知道您想说什么,也知道您所忧为何,不过请您放心,一鸣虽无大才,可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顿了顿,他又道:“您与郡主、林大人皆是君子之风,胸襟广阔可容纳天地,乃是言出必行、心口如一的好汉子、好女子,着实令人敬服不已。但恕下官直言,这世间的事情,许多时候只靠君子之风是吹不动的,需得花些个小心思。”    牧归崖听得直发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白了,您大几位都是直肠子,压根儿做不来这些,还是放着下官来!    良久,牧归崖才心情复杂的笑着摇摇头,将折子重新放回桌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说道:“常言道,用人无疑疑人勿用,打从你来之日起,我便已决定政事不沾手了的,自然不会轻易质疑,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只要不损及百姓利益,无愧天地良心,不管是我还是郡主,亦或是林大人,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他素来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名声早已传遍内外,此言一出,驷马难追,说不管就是真放手,谁也不会怀疑。    “多谢侯爷、郡主的信任,下关一定竭尽全力,必然不负所托!”公孙景道谢,又感慨道,“来了这边之后,下官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同率直之人打交道,实在是妙不可言。”    想在开封时,他不过是个尚未正式进入朝堂的状元,可已经见识到了同诸多官员打交道的复杂诡秘,体会到了那种迂回和曲折。    往往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字眼、一个最细微不过的表请,都有可能包含着最复杂的含义,足可以翻天覆地,使沧海变成桑田,使得日月无光!或是转瞬间,便可以萤烛之微而与日月同辉!    可在这儿呢,说句挺刻薄的话,公孙景就觉得自己几乎不必动脑子!    因为他们差不多说什么就是什么!    问你饿不饿,就是单纯的要不要吃饭;问你冷不冷,便是纯粹的该添衣裳了……    甚至这里的掌权者,连朝廷拨款都懒得要,还打算自掏腰包的!    老实说,公孙景当时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没细说,可牧归崖猜也猜到了,一时间心情也有些复杂:他该感到骄傲么?    好在公孙景还没忘了方才牧归崖的反应,很体贴的解释了:    “但凡往外掏银子的事,不管是朝廷还是个人,都是不情愿的。似公学拨款此类,并非救人水火的,以下官愚见,朝廷往往会先压到三成上下,下头的人再上折子,两边讨价还价,最后能有六成便殊为不易……”    牧归崖最不耐烦处理此类对银钱斤斤计较的事,勉强听完之后就忙不迭的起身告辞,连声道:“罢了,罢了,各司其职,往后凡遇到此类事宜,一鸣只需说个结果即可!”    他就是个武将!镇守边疆的武将!光是军费扯皮就够受得了,作甚么要给自己平添负担?不管,不管了!    公孙景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步履飞快的出了门,忙赶着出去送了几步,又补充道:“侯爷,稍后下官自会将一应事务写个总领,您好歹瞧一瞧!”    他虽是知府,掌管本地民生经济教化等一应事务,可牧归崖不管是官阶还是爵位都远在他之上,依旧是本地头号实际掌权者,这些事情终究还得他亲自过目,确保无异议、无疏漏了才算彻底盖棺定论,才能叫下头的人实际执行下去。    公孙景的第二封折子是六月中,特特挑了六百里加急——除战事之外所能调用的最高级别驿送规格递进宫的,当时圣人正陪着柳妃品鉴歌舞,然后……    听说圣人一连三天没进后宫。    他几乎做梦都能梦见公孙景在自己耳边哭诉,翻来覆去的诉说那西望府是多么的缺钱缺物,那里一应学子盼公学盼书院便如久旱盼甘霖。    为何其他州府能有那般华美宽敞的书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银钱、先生、笔墨纸砚,而西望府所有的便只得苍茫大漠和无边无垠的群山?只有那夏日无孔不入的烈日酷暑和冬日见缝插针的寒风苦雪?    都是您的子民,都这般虔诚的渴望着您的垂怜,那样迫切的想要沐浴您的恩泽,您如何能够厚此薄彼!    圣人明鉴,区区六十万贯根本不足以振兴这座孤苦的边城,少说也得八十万贯!    短短三天,圣人觉得自己都瘦了,须发也掉了不少,食欲不振,寝食难安,睁眼闭眼都能看见有人伸手朝自己要钱!    偏偏从以往的各类折子和情报来看,公孙景折子中并无一句虚言,所写句句属实,让他想驳回打压都挑不出借口。‘    圣人不禁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觉得西望府越过越穷了呢?莫非真的是以前援助的少了?    无论如何,圣人充分领会了西望府新任知府公孙景请求拨款的决心和毅力,他觉得若再继续拖延下去,保不齐下封折子上就会出现“一百万贯”这样的字眼了。    七月初三,京城来使。    圣旨出:“圣人因感念西望府于困境之中仍不忘奋力向前,且朝廷有责任教化百姓云云,特拨款三十八万贯,用以兴办公学,并资助书籍并文房四宝等若干……”    白芷、牧归崖、林青云、公孙景四人依律前去接旨,听使者宣读完毕之后,隐晦而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齐齐拜伏在地:    “谢主隆恩!”    有钱了!    ***    六月份的树苗活的不少,顾青看后欣喜非常,一大早就来找牧归崖汇报,顺便喊他一同出去看看。    还没走到郡主府门口呢,顾青大老远就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带了笑。    “大清早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人是个约莫十**岁的年轻姑娘,蜜色肌肤,眼深鼻高,下巴尖尖,穿着一件鲜亮的鹅黄掐银边衫子,同色灯笼裤裙,身段婀娜,赫然是个异族美人坯子。    她歪头看了顾青一眼,有些不服气地说:“许你来,就不许我来?”    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和顺温婉,她的眼神颇为尖锐,可又清澈而坦荡,仿佛一只无所畏惧的母豹。    顾青失笑,翻身下马,将缰绳在手里挽了挽,同她肩并肩站着,“来得。”    顿了顿,又问:“莫不是你们那头又出了什么事?”    “你就盼着我们出事,是不是?”那姑娘却瞪圆了一双杏核眼,跺了跺脚,带些气恼的说道。    见她这般,顾青才算放下心来,伸手将她跺脚之后甩到身前来的小辫子拨回去,“呼尔葉,你也劝着你爷爷些,大月本就扎眼,若再几次三番折腾,谁也保不住。”    呼尔葉正是大月二长老的亲孙女,而二长老就是如今大月的实际最高掌权者,身份很是敏感。    几个国家的百姓住在一起,本就容易有摩擦,更何况几国之间又都是经过战火的,稍不留神也能捅出大篓子。先前大月仗着输诚早,大禄也愿意立个典型,所以格外厚待些,这几年着实有些蹬鼻子上脸。也就是上回他们自己作死,牧归崖又趁机敲打一番,一直冷落到如今,这才好了许多。    不过私底下牧归崖也时常提醒几个副官和即将上任的公孙景,让他们多多留心,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归根结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牧归崖也还是打心底里不信任他们的。    顾青算是爱屋及乌,可也不会将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得失之上。若大月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自然是大家都好;若记吃不记打,那就对不住了……    听他说的郑重,呼尔葉的表情也不禁凝重起来,微微垂了头,撵着自己的小辫子沮丧道:“爷爷不听我的,有事也只跟表哥商议。”    说完,又愤愤道:“我是不服气的,我的骑术、箭术,甚至是养马牧羊、读书识字,哪一样输给表兄弟?可爷爷却总是,哼!”    顾青眼中含笑的听她说完,这才点头:“你自然是顶好的,不过是你爷爷没眼光。他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迂腐。饶是他瞧不出,自然还有别人赏识你,是不是?”    到底是亲祖孙,原本呼尔葉听到他说自家爷爷没眼光时,心里还有些疙疙瘩瘩的,可听到后面,又不自觉带了喜意,忙不迭的点头。    “我今儿是来找郡主玩的,”她喜滋滋地说,一下子忘了那点本就微不足道的不愉快,“前儿打马球我输给她了,心服口服,她说我随时都能来找她。只是听说前几天你们都忙得很,我也不好意思过来。”    她素来自视甚高,觉得同龄女子中难有敌手,哪知上回马球赛,她所在的球队跟白芷所在球队相逢于决赛场之上,以三球之差落败,自己也被白芷抢断无数回、突破无数回,不免懊恼。    可呼尔葉是个性格爽直又真诚的姑娘,输了就是输了,对方赢得光明磊落,干干脆脆,她服气!    比赛结束后,迅速走出失败阴霾的呼尔葉径直去找了白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郡主,你的骑术真厉害,球打的也棒。”    白芷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眼睛却清澈透明,纯净如孩童的姑娘,不觉笑了。    她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对方的夸赞,“谢谢你,你也很厉害。”    呼尔葉顿时眉眼弯弯,像一匹骄傲的小马驹。    临走前,她又很有些胆大妄为的问道:“以后我能找你骑马么?”    白芷怔了下,点点头:“当然可以,就是不骑马,我们也可以凑在一处说说话。”    西望府年轻姑娘不多,身份高的更少,故而白芷的交际圈里除了刘夫人之外,竟没有什么女性友人,偶尔也会觉得寂寞。    于是呼尔葉就来了。    顾青顺便领着呼尔葉进去,两人在二院分开。    顾青刚迈开腿要走,却听呼尔葉突然叫了声,又蹬蹬跑过来,不由分说的朝自己手里塞了一件东西。    他愣了下,低头一看,是个天青色的……荷包?    不等顾青发问,呼尔葉就急忙解释道:“听说你们大禄会过七夕,送你的!”    顾青心头一软,笑眯眯的仔细打量起来,不过很快面色就变得有些复杂。    他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夸赞道:“我们是过七夕不假,所以你从哪儿听说要送鸡荷包?”    骗她的那人也忒损了!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呼尔葉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抢上来,“你,你这个瞎了眼的,我分明是绣的雄鹰展翅!”    片刻惊愕过后,顾青笑弯了腰,将那长得像鸡的雄鹰高高举过头顶,利用身高优势对呼尔葉道:“我逗你呢,我一早就看出是雄鹰了,你看,这就急了?”    呼尔葉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半信半疑道:“真的?”    顾青一本正经的点头,表情简直不能更真诚,“真的。”    呼尔葉这才重新有了笑模样,得意洋洋的抬了下巴,如斗胜的小公鸡一般进去找白芷了。    等她走后,顾青才重新将那荷包放在眼前端详起来。    然而看了半天,他还是没瞧出上头那只灰突突皱巴巴的鸡跟所谓的雄鹰有一丁点儿的相似。    最终,顾青无奈长叹一声,用力捏了捏眉心,“我的个天。”    这玩意儿,他到底戴是不戴?    “你的什么?”    正长吁短叹呢,牧归崖就从后头过来了,顾青连忙将荷包胡乱往怀中一塞,转头跟他说起来正事。    听说种树更有成效,牧归崖也十分欣慰,当即同意跟他去瞧瞧,若顺利的话,便可以在原来基础上再加三成种下去。    “时间紧迫呀,”牧归崖唏嘘道,“早一刻是一刻,不然即便夏天落了雨也存不住,这存不住水就种不活多少庄稼,百姓又得多等一年。”    去年西望府就尝试着开垦土地,恢复农耕了,不过因为风沙太大、水分不足,饶是种植了耐旱的棉花、豆麦等,产量也远远低于中原平均水准。    今年他们还从外地运了些甜瓜种子和葡萄苗来,预备种着试试看,自然跟要加快种树绿化的进度。    说着说着,顾青却不知怎么笑起来,只把牧归崖笑的满头雾水。    “你笑个甚?”    “好歹您也是侯爷,”顾青笑着摇头,又唏嘘道,“手掌一方兵马大权,便是留在开封,也是正经名门之后,这会儿却同卑职一口一个种树,一口一个开荒……”    说的牧归崖也乐了,笑容中也透出无奈。    他也不想管的呀!    “好在如今总算是熬到头了,”牧归崖长长的叹了口气,很是感慨的说,“等下月初公孙景正式上了任,这些事儿就一股脑交于他,我就正经做我的大将军和冠军侯!”    “您确实也该好好陪陪郡主了,”顾青点点头,说,“这都成亲三个月了?每日早起晚归的,狗睡得都比您多!”    这他娘的胡说什么!    牧归崖哭笑不得的给了他一脚。    “郡主也忙,”他唏嘘道,“如今快递总算略上了套,她又忙活起了书院的事儿,倒比我还劳累些。。”    说起这个,牧归崖也颇为心疼,只是不好劝。    “书院?”顾青疑惑道,“那不都是知府的事儿么?也劳动郡主大驾?”    寻常书院自然不必白芷这个郡主亲自出马,可西望府的书院却将是大禄朝头一个男女同校的书院!意义非凡,只能赢,不能输!    女子才华再如何出众也无法参与科举,名正言顺的投入朝堂之上,这是白芷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书院想要顺利运行下去,而不被外界压力击垮,她就必须得为众多女子找到合适的出路,协助她们取得不逊色甚至远超于男子的名声、成就、亦或是最基础的财力,让世人都不得不承认读书、上学有用,进而她们也可以真正的拥有话语权。    经济决定政治,经济决定家庭和社会地位,女子想要挺直腰板做人,第一步,也是必须要做到的就是经济独立,这是白芷坚信不疑,也是经历过无数人论证的铁一般的事实。    而能让公孙景同意男女同班就堪称进步巨大,若再奢望他设身处地的为诸多女子谋出路……恐怕白芷自己都要骂自己痴人说梦。    而且单纯从实际情况来看,至少是最近几年的西望府,还并不适合走其他州府书院那种超脱世俗之外的飘逸风格。    许多人都还不能保证温饱呢,读书人也得接地气!    所以从白芷的角度来说,她觉得前期阶段的西望府可以因地制宜,办成类似于普通书院和职业技术学院相结合的形势。    前者不用多言,自然是以读书中举为最高目标。    可实事求是的说句不中听的大实话,莫说女子无法参与科举,最后不得不另寻出路,便是男子想中举也是万中无一,一辈子从满头青丝读到鬓如雪还连个秀才功名都混不上的也比比皆是。那么这些人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这么读一辈子,让别人养一辈子?    山不转水转,即便做不得官,难不成就要捧着书本干瞪眼饿死么?    这就需要专门培养适合谋生发展的职业技术学院发挥作用……    白芷是这么想的,不过因眼下书院还没盖好,学生也没招满,她如今的计划也还只能是计划,正在一步步细化筹备之中,牧归崖也只知道个大概。    但饶是只知道这么个大概,牧归崖就震动非常,觉得自家郡主当真了不起。    身居高位者,能有替百姓着想的意思就殊为不易,而白芷不仅有这个念头,她更每天都在身体力行的努力去做,想尽办法将自己的设想付诸实践。    哪怕每个想法实施起来都百般艰难,她从未放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说来容易做来难,可白芷做到了许多道貌岸然的儿郎都做不到的事情!    饶是此事同自己没有切身利害关系,顾青听后也沉默半晌,然后才感叹道:“郡主乃真英豪!”    牧归崖觉得这话对极了。    这些日子白芷越发忙的狠了,有时候牧归崖就忍不住顺着她描绘的未来想象,想着若是来日一众女子皆如忠义郡主一般能文能武,眼界高远,胸怀天下,那么戴乌纱的究竟是男是女,又有何分别?    这么想着,他竟也隐隐有些期待了,期待看见全新的大禄朝。    牧归崖正兀自出神,忽听耳边顾青突然问了句:“马上就是七夕了,侯爷,机会难得,您可得抓紧了。”    “还用你说?”牧归崖收回思绪,轻飘飘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竟罕见的有些外露的得意。    顾青不由得有些好奇,贼兮兮的凑上去问道:“侯爷,您备了什么?”    这事儿是能说给你听的么?!忒不识趣儿!牧归崖心道,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没眼色。    走着走着,牧归崖却话锋一转,双臂环抱,挑着眉毛,别有深意的将他上上下下打量几遍:“方才我瞧着进去那人似乎是呼尔葉?怎么,你带进来的?你送人家东西了?还是人家送你东西了?”    冷不防被揭穿真相的顾青浑身一僵,也顾不上问牧归崖了,竟转身就走,边走边故作镇定道:“侯爷也学着爱刨根问底了,走走走,快去瞧瞧那些树长得如何了。”    “这是真有事儿了!”牧归崖本就是打着兵不厌诈的主意,想诈一诈,没成想对方竟这般慌乱,一下子露了马脚。    “没事儿,哪有的事儿!”顾青嘴硬。    “少犟嘴,你我行军打仗几年有余,坐卧行走都在一处,谁不知道谁?拿出来给我瞧瞧!”    “什么坐卧行走都在一处,侯爷,你好歹也是成家的人了,卑职也快了,咋说的这般恶心……”    “……来人,给我将顾青拿了,这他娘的是要反了!”    “哎呀,这是滥用职权,哎呀你们还真动手……”
【好看小说一网打尽 www.danmei.org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anmei.org(网址前面要加HTTPS哟)】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