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痴迷(1)
下午, 蒋徽坐在东次间的大炕上, 继续给董飞卿做中衣。 董飞卿去了小书房一趟, 折回来, 倚着她近前的大迎枕,跟她说话:“往后我写信, 得改用草书、楷书, 还要在信纸上做些记号。” 蒋徽笑道:“是该如此。万一有人冒充你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就不好了。” “那倒不能够。”董飞卿道,“我这两年多, 没拿过笔,有什么事情, 都是信得过的人在中间来回传话。再往前数,信件来往的人, 只有数的过来的那么几个。” 蒋徽打趣他:“桀骜、孤傲也有好处。”董飞卿肯结交的人,素来不多, 肯有信件来往的人,就更不需想了,真没几个。 董飞卿扯了扯嘴角,随即就恼火, “那封信的事儿, 我越想越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蒋徽道, “我等到现在, 也没等到那人的下文。” “兴许, 不会再有了。”董飞卿笑着勾了勾她的小下巴, “我们现在挺好的,只要不瞎,外人都看得出来。” 蒋徽斜睇他一眼,“你张罗着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董飞卿略一思忖,道:“有人传话给我,回来之后,找个书院,谋个差事。我不照办的话——” “会怎样?” 他斟酌着措辞,“会毁了我。刚成家,有人就起了这种心思,我怎么都该回来,探明究竟。” 蒋徽又有了新的疑问:“眼下呢?怎么从找差事变成开书院了?” “我后悔了。凭什么老老实实照办?”董飞卿牵了牵唇,“要不是料定你不同意,早带着你云游天下去了。” 蒋徽忍俊不禁。这人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个难题。 董飞卿端详着她做针线的样子,片刻后,又敛目看着身上的深衣。这件衣服,是她做的,很合身,穿着很舒坦。“今儿真不出门了?”他问。 蒋徽点头。 “那我睡一觉。” “去。”蒋徽知道,他遇到干着急没法子的事儿,例如那封信,解决的方式通常是睡一觉,醒来之后,心情就会好一些。 整个下午,室内静悄悄的。蒋徽做针线期间,都在斟酌日后的事:帮衬他开书院之余,她得找个长远的营生。 而所需的本钱,也得想个立竿见影的门道解决。他交给她的银钱,必须做家用,她不可能动用。 这两件事,着实让她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去思量。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 郭妈妈捧着熨烫好的新衣服走进来,放到蒋徽面前。 蒋徽笑道:“这就试试,让你瞧瞧。” 郭妈妈笑吟吟地点头。 蒋徽回到寝室,在专门用竹帘子搭成的更衣之处换上簇新的衫裙,款步走出去,让郭妈妈看。 郭妈妈笑逐颜开,“很合身。好看。” 蒋徽敛目打量,笑道:“拆开来搭配别的颜色也会很好看。” “对。我再给你做几套。” “好啊。”蒋徽开心地道,“只一点,慢慢来,别整日忙这些,伤眼睛。” “我晓得。”郭妈妈又端详片刻,笑着转身,“我去选些相宜的料子。” 蒋徽转回到寝室,站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成亲时的嫁衣,外面罩一件及膝的褙子,郭妈妈没做,只做了里面的上衫、裙子。 上衫自领口到腰间,缀着细细密密的盘扣,穿、脱都需要为此耗费不短的时间。裙子薄而多褶,走动之间,会漾出红色的涟漪。 这样式,用别的颜色做出来,也会很好看。 她转身,要换回先前的衣服,听到董飞卿唤她:“蒋徽。” “嗯?”她看向他。 董飞卿刚醒,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恍惚,“过来,让我看看。” 她抿唇微笑,走过去,坐到床畔,“看人还是看衣服?” “你说呢?”他微笑着坐起来,“郭妈妈照着嫁衣给你做的?” “嗯。”她有些意外,“你居然记得。” “记得。”董飞卿柔声道,“成亲之日的每时每刻,我都记得。” 这样的言语,让她的心变得柔软。 董飞卿抬手抚着她的面容。这个小没良心的,用饭时吃得从来不少,就是不能长胖一点。此刻的她的容颜,仍如新婚夜那般,小下巴尖尖的,她的身形,仍是弱不胜衣,我见犹怜。 可喜的是,气色很好,没了那时候透着病态的羸弱。 他的手到了她颈后,揽过她,吻住她的唇。 那般的缠绵悱恻,亦让她不自主地记起新婚之夜。气息不宁时,她双臂攀上他颈子。 “好么?”他和她拉开一点距离。 她没出声,但是,漂亮的大眼睛里流转着温柔,对视片刻,长睫缓缓地垂下。 答应了。 喜悦充盈在他心头。他的手到了她领口,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那么多盘扣……他始终不明白,这是谁想出来的磨人的花招? 蒋徽手势轻柔地推开他那明显透着急切的手,别转身形,自己动手,一颗一颗的,解开盘扣。 便这样,此时的她与他的小新娘的样子叠合在一起。 当日她亦是如此,不准他为了一刻的不克制而损伤衣物。低眉浅笑的样子,没有局促羞涩,从容优美的手势,让他心头躁动到极点,却又在同时愿意克制,等待她。 上衫褪去,她放到床前搭衣服的椅子上,随即,是轻软的裙子。 今日的她,穿的是纯白的中衣。 她坐回到床畔,蹬掉小靴子、纯白色袜子,纤长的手指略显迟疑地到了系带,随后,却显得随意地挑开来。 衣襟散开来,现出精致的锁骨、凝脂般的肌肤、纯白色绣牡丹花的肚兜。 她抿了抿唇,侧头看着他,眉眼间不自觉地现出千般妩媚,目光却是单纯的、纯粹的。 他想要,她愿意给——无声的,她告诉他。 没有言语,但极尽魅惑。 并不长的时间,却让他回到了热血冲动的少年光景。他揽过她,索吻之余,除去彼此束缚。 身形翻转,她身形落到床上,喉咙间逸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没有出口,被他吮去。 他没忽略亲吻引发的她的轻轻颤栗,拉开距离,借着流转入室的绮丽霞光,俯视着眼前至为美丽至为诱惑的艳景。 她撑身,抬手除掉发簪。 柔韧顺直的长发水一般滑落,铺散开来。 他再度低下头去,细细地吻着她。自额头、眉心、脸颊、唇瓣、耳垂……一寸一寸,辗转下移。 或轻或重的吻,给她留下深深浅浅的痕。 无意间,他重复着新婚夜充斥于心海、举动间的喜悦、珍惜。 轻轻碰触,试探,他觉出她容纳的艰难,因而,手落下去,安抚、按揉。 较劲、僵持时不会有的耐心、怜惜,也在这一刻重现。 他吻着她眼睑,语气温柔而低哑:“对不起。”对不起,曾直接地不管不顾地索取。 “没事。”她动了情的身形蜷缩起来,吸着气,“好了。董飞卿……” 他无声地笑开来。 手回到枕畔。一点一点的进占,是一次一次的被推拒,又是一次又一次地被至轻至柔的含吮。 妙不可言,骨酥魂销。 想念、迫切,再不可压制。坚定的、贪心的,要她。 蒋徽的心神逐渐迷乱。随着他一次次或轻或重的动作,更紧地贴合着他。 他却不准,扣住她膝盖,向一旁施力,让她全然打开身形。 漫漫入室的霞光之中,他再一次与她拉开距离,迷离的视线,徐徐下落。 她不依,纤细的手臂缠上去,柔软的唇到了他耳畔,含住他圆润的耳垂,语声近乎呓语,“不准耍坏。” 他狠狠地吸进一口气,随即却是笑开来。 …… “蒋徽,你喜欢我。”他不肯退离,吻着她变得干燥的唇,一次次的,浸润得她唇瓣恢复娇艳欲滴。 蒋徽牵了牵唇,笑,“我可不认。”抚着他鬓角的手势,甚为轻缓。 “最起码,身体喜欢我。”他说着,动了动。克制的时候,这是可有可无的;放任的时候,这是需索无度的。 “……赶巧了而已。”她说着,难耐地挣扎着,“你老实点儿行不行?” “自然不行。”他笑着,让她迅速失控,“不妨巧上加巧一次。” 哪里是巧上加巧,根本是失控之后更加失控。 蒋徽依附着他,一手落到他腰际,感受着他的起落。 后来,她的手移到唇畔,继而咬住,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不可以出声。 上一次期间,有人来请示何时摆饭,走到厅堂门外,便被他扬声唤住,打发走了。 到底,不合时宜,再怎样,她也不好意思全然放纵。 他却不喜她这般的克制,低下头去,捕获她那根纤长的手指,含入口中。 如她带给他的感触一般,细细地反复地吮。 她胸腔的起伏渐至剧烈。 “董飞卿……” 她明眸中,惊奇与疑惑并存,又似有潋滟水光闪烁。他心头那层层叠叠的涟漪,迅速变成足以吞噬心魂的风浪。 “董飞卿……”再一次的,她唤着他的名字,收回手,攀附上他,“好了,就这样。好么?……” 她并没想过,会得到这么多的煎熬,或者也可以说,是磨人心魂的那种欢愉。没想过的,便是她当下不想要的。 “受不了了?”他低低地问她。 她默认。 “就这样,是哪样?”他坏心地问着,亦坏心地磨着她。 她终是挨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 已是黑漆漆的天色,对着她明亮亮的大眼睛,感受着依偎着自己的那显得分外娇弱又引人至极的纤纤身形,不能让他有半分收敛,反倒更加恣意。 她的身体喜欢他。 而他,已对她着了迷。 但是,他不会告诉她。 夜深人静时,两个人才吃饭。 灶上的人虽然已经歇息,但用小火给他们热着饭菜。 郭妈妈摆饭的时候,说起自己包了些汤饺,问董飞卿和蒋徽要不要吃,得到的答复,自然是要吃。 她给夫妻两个各做了一中碗。 结果,董飞卿的感觉是没吃够,不好意思麻烦郭妈妈再为自己忙碌一番,索性就近想法子,去端蒋徽面前那碗汤饺。 蒋徽立刻一手护住碗,一手频频打他,皱着眉说:“起开,饭桌上你也好意思抢吃的。”像是护食的猫,一脸“你这人简直没法儿要”的表情。 真是说炸毛就炸毛。那气呼呼的小模样,引得他大乐,把自己的碗送到她手边,“分我点儿。” 蒋徽没辙,不情愿地把余下的汤饺分给他三个,汤也分给他一半。 董飞卿喝了一口汤,称赞道:“郭妈妈的厨艺,跟你算是不相上下。” 蒋徽面色转为柔和,道:“最早就是她手把手教我下厨的。” “难怪。” 用过饭,回到寝室,床铺已经重新铺过,两个人先后歇下。 他循例把她搂到怀里,分外亲昵的,一下一下的吻着她的唇。 她的手贴着他下颚,由着他,末了,主动地吻他一下,柔声道:“睡,好么?” “好。” 她便枕着他手臂,挪动着身形,找到最合适的位置之后,一臂环着他,阖了眼睑。 他手势轻柔地拍抚着她,让她慢慢入睡——或许早在她生病那一阵,便养成了这习惯。 他不会忘记,她那时的羸弱与脆弱。 她不知道,第一次在他怀里沉睡多时之后的两日,曾有几次,她昏睡时,喃喃地唤“董飞卿”。 他在那种时刻,总是寻到她的手,握在掌中,再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到怀里,反复拍抚着她,说“蒋徽,我在这儿,安心睡”。 那等耐心,回想起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就在那种时候,他都不认为自己是心疼她。 也真不是。 因为,那是她不需要的。 认识的女孩子之中,有人似是生来就需要别人的呵护疼惜,有人似是生来就要接受大大小小的风雨,快速地变得无所畏惧,亦无所顾忌。 她属于后者。 ——他眼中的蒋徽,很多年里,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给他的是这种印象。除此之外,不论经历、应对何事,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就算在新婚夜,给他最甜美最激荡的经历之余,也保有着那份清醒:既然答应了与他余生同行,便应该没有保留的交付。 疼痛,那或许是她最不会在乎的感触。 但他不会因此看轻就此属于彼此这一事实的分量。 为了这床笫之间的欢愉,他一再地烦她、扰她,但真不能怪他。 如果注定是寡淡无味,没事,他与她都可以把这事儿放到一边,把精力用在别处。 但分明不是,分明是之于夫妻情分锦上添花的事儿,他得到过,又失去过,没办法甘心。 兜兜转转,总算是回到了于他们来讲最美的光景。 倦意袭来时,他清浅的亲吻落在她眉心。 翌日上午,董飞卿和蒋徽策马去往西山,看望叶先生。 蒋家、谭家的风波已过,旁的蹊跷之事无从查起,他们自然要按部就班度日,先着手开建书院的事儿。 不为此,蒋徽真不会同意来打扰恩师。 有些人之间的情分,非岁月、距离可以磨灭。她与先生便是如此,回京后不打算看望,正是为着给先生一份平宁。 但是,董飞卿的打算,能实现先生夙愿,她没可能反对,更没道理不随他来拜见先生。 每一年的春夏,叶先生都会来西山居住,春日能开阔视野,看到与别处不一样的春日景致,夏日可以观星。 蒋徽自六七岁起,每年都会随先生过来居住,对这边的情形,自是了然于胸。 在今日,她心海不复平静,忐忑、不安、喜悦交织。 到了那所建于半山腰的不大的宅院,蒋徽和董飞卿先后跳下马。 蒋徽把缰绳交给董飞卿,拾阶而上,告知守门的婆子自己的名字,随后,等在那里。 门前有绿树,董飞卿把两匹马拴在树上,继而走到她身侧,侧头凝了她一眼,“放心,先生绝不会不见你。”她的忐忑更重,他感觉得出。 “但愿。”她轻声说。背离家门的事情,先生予以她理解、支持,但是,她与他的婚事……先生能赞同么? 她记得先生说过,不论怎样的人,若是与飞卿一起过日子,都一定是鸡飞狗跳的情形。也记得先生说,他是当世最出彩的人才之一,但绝对不是任何女子的良人。 就像先生给她的评价:太过冷静,而且,对己对人,也太过决绝、歹毒。 “反反复复地想,我都想不出,要怎样的男子,才能真正把你视为瑰宝,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先生当初如是说。 是啊,她的决绝、歹毒,寻常男子都做不到,面对那样的一个她,怎么可能接受,不是打怵,便是蔑视。 想到这些,蒋徽不自主地后退一步,随即,一手伸出去,轻轻地握住他背在身后的手的两根手指。她需要一些支撑,才有继续等待的勇气。 董飞卿站到她身侧,挨着她,握住她的手。 她是这样的,面对放在心里的至亲至近的人,便难以控制自己,要么像是见到程叔父一般的几欲落泪,要么就像是此刻的紧张兮兮、患得患失。 多余。他腹诽着。虽然她不是多招人喜欢的性子,但不论怎样的人,只要曾打心底地青睐,便再不能放下她。长辈尤其如此。这是他笃定的。 叶先生若是不肯见她,也是因为他娶了她,怪他。他在长辈心里是什么样子,还是大致有数的。 ——他都做好在门外罚跪的准备了,哪儿就缺她瞎紧张了? 等待,或者说煎熬了一阵子,两个人同时唇角上扬。 他们听到了叶先生的脚步声。 蒋徽挣脱了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 片刻后,叶先生出现在她视线之中。五旬左右的女子,身着一袭道袍,身量纤纤,面容清瘦,笑容柔婉。 蒋徽与董飞卿相继跪倒在先生面前。 “先生……”蒋徽抬眼望着恩师,语声哽在喉咙。 董飞卿适时地把话接过去:“先生,我们来给您请安。” 叶先生双手伸出,一左一右,扶两个孩子起身,随即携了蒋徽的手,“你这孩子,回京已不是一日两日,竟到今时才来见我。” “……我想您,又怕给您惹出麻烦。”蒋徽老老实实地说。 真的是这样,回到京城,她不想麻烦如亲人一般的长辈、兄弟姐妹,希望很多事都能顺其自然地发生、解决。 正如回京之初,丁杨胆敢到董飞卿面前大放厥词,不过是认定了以往曾青睐他们的长辈、异姓手足与他们断了来往——不需要让外人推翻这认知,但是,他们也不需要不顺着如程叔父一般的长辈予以的相助有所行动。 叶先生会心一笑,“傻孩子,全无必要。”继而转头望向董飞卿,抬手拍拍他的肩,“真有个长大成人的模样了。” 董飞卿的笑意飞扬到眼角眉梢,“我知道,您这是故意捧着我说话,让我以后有个当家做主的人的做派。” 叶先生莞尔一笑,“知道就好。你要是敢委屈我的解语,我可不会饶你,定会想尽法子整治你。” 董飞卿的手抬起,蹭了蹭下巴颏儿,笑笑的,“不敢,真不敢。” 叶先生又问蒋徽,“这混小子有没有委屈你?” 董飞卿讶然地扬了扬眉。他委屈她?先生真是瞧得起他。 蒋徽笑盈盈地道:“没有。您放心。” “那就好。”叶先生很是宽慰地笑了。 蒋徽悬起的心也终于落地。很明显,恩师没有责怪,更没有不赞成他们成亲的意思。虽然说,生米早已经煮成熟饭,但这一点,对她仍是很重要的。 随后,三个人在叶先生的小书房落座,寒暄之后,叶先生询问他们两个这两年的行踪,“都去过何处?因见闻有过哪些心得?” 蒋徽不肯说。 董飞卿亦如此。 叶先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梭巡片刻,玩味地笑了,不再追问,换了话题:“你们肯一道来见我,请安之余,定是有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蒋徽望向董飞卿。那是他一直铭记于心的事,就该由他对先生当面道明。 董飞卿与她视线相交便颔首,随即转向叶先生,把想开设书院的心愿娓娓道来,末了道:“您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眼下您若是肯出面,我感激不尽。” 叶先生敛目斟酌片刻,问道:“书院何时能开?” 董飞卿迅速盘算一番,“林林总总的事宜相加,我需要三五个月的光景料理清楚。您能等么?” “自然。”叶先生笑意舒朗,“你能顺手成全我的心愿,再久我都能等。” “那就成。”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随后,董飞卿游转在宅院附近,静心赏看周遭如画的风景,顺道给师徒两个留出说体己话的时间。 往后需要他与蒋徽、叶先生忙碌的事情固然不少,但是,他的心却因此真的安定下来。 回到京城的原由,比之今时光景,已是不足挂齿。 回来的时候,他以为是短暂逗留,而在如今,他心意已改:那个对他居心叵测的人指给他的路,竟是他如今随意展望一下便觉惬意的前程。 那人的心思,必是想折磨他。但这件事真的落到他头上,却是全然相反。 谁敢说,他董飞卿就一定要过鸡飞狗跳或是刀头舔血的时日? ——其实谁都敢说,谁都不敢高看他。 但是,他不是那种人,真不是。 这一点,他也是到最近才发现的。 翌日,蒋徽添置了大大小小的画笔、五颜六色的颜料,下午起,把自己关在小书房。 董飞卿不解,捱到傍晚,找到小书房去问她:“你这是要唱哪一出?” 正站在书案前用心作画的蒋徽漫不经心地道:“想听实话?” “废话。” “我听说,这一半年,我的画挺值钱的,值三五千两的不在少数。这两年我虽然鲜少拿画笔,但是见闻、履历足够画艺更上一个台阶。”蒋徽温声解释给他听,“我有相熟的字画铺子,也让友安去打听过了,眼下我的字画行情比以前还好。——情形大好,我要是不趁机赚些银两,便宜了那些做赝品的人,岂不是太傻了?” 在她,是合情合理,而他听了,却是嘴角一抽,眉心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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