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刚开始听到楼下猫叫的时候, 谭灶升并没有在意，他招来的猫他能不清楚呢？无非就是为了吃食争夺起来了而已。    但是听到猫的惨叫时, 谭灶升便不敢耽搁了, 生怕是乔乔被欺负了，匆匆忙忙就下楼来了。    天色已暗，一堆猫里面, 想要找到自家那个也并非易事。谭灶升吩咐人将门口的灯全开了，又拿了手电筒，急急忙忙找过去。    猫没找到, 却先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两个账本, 顿时大吃一惊：“这是……”    孙江边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也顿时明了, 连忙命人将这人绑了起来, 又亲自将账本捡了回来, 仔细在四周查看了一番, 丝毫不敢遗漏。谭灶升也顾不上找猫了，也帮着收捡了一番，将附近十几米的范围内都找了一圈, 这才舒了口气：“没看到别的了。”    孙江边点点头：“麻烦二少爷。”    谭灶升摇摇头：“这倒是没什么。孙队长, 要关门吗？警察局就这几个人, 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人, 咱们怕是来不及……”    孙江边自是明白的。白日里陆宵灼跟他说过以后，他还以为，会一个人或是几个人同时出现, 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将账本带走，却没想到，对方打的主意竟然是长期作战。这样不眠不休，他们的人的确不够用了。    而商会的长工虽然多，又哪里知道谁才是可信的？    “我去打电话请示一下。”孙江边带着账本匆匆上楼去了。    谭灶升叹了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不过还是先找猫。    乔乔缩在角落里，看着杂乱的人群和起伏不停地喵呜声，抖了抖耳朵，叹了一口老气，主动跳过去，拽了拽谭灶升的裤脚。    谭灶升立刻回过头来，弯下腰将它抱了起来，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人一猫对视良久，谭灶升才小心翼翼问道：“乔乔？”    请原谅他没有养过猫，又是黑灯瞎火的，实在认不出颜宁的这只猫跟普通的狸花猫，到底哪里不太一样，也就格外谨慎。颜宁的猫可是至宝啊，要是丢了，他拿自个儿赔都赔不起。    乔乔已经不耐烦了，肉垫子啪地就呼到了他脸上，然后喵了一声。    谭灶升看着眼前金色的竖瞳，再一想到这小暴脾气，顿时没了言语，看来没错了，这绝对是颜宁养的猫！还好只是用肉垫拍了他一下，要是带了爪子，这脸怕是没法见人了。    谭灶升心里唏嘘着养猫真难，然后将猫揣进怀里准备上楼去，乔乔又挣扎起来。    “怎么了？”    “看来乔乔不想上楼，先放下它，不会走丢的，乔乔认路。”谭景升听到动静，也赶紧下楼来了，帮着将事情理顺之后，这才有空关心别的，一转过头就先看到了愚蠢的弟弟，连一只猫都搞不定。    谭灶升连忙又将乔乔放到了地上。    乔乔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转眼又淹没在黑暗中了。    陆宵灼刚回到警局就接到了孙江边的请示电话，听他说完商会那边的情况之后，便说道：“关门，资料室也不允许随便出入。剩下的你不要管，我另外安排人过去。”    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早已有了计划，孙江边便也不再多问，心里多了几分安定，立刻应了下来：“好的，署长。”    挂断电话之后，陆宵灼又招呼小六：“去商会那边，将那两人企图偷走的账本给我带回来。”    小六眨了眨眼，随即明白过来，也没多问，立刻应声去了。    陆宵灼这才坐回到办公桌跟前，对照着戏院的布局，将那几个数字标记在上头，仔细思考着这些房间和数字之间的关系。    这一夜，不论是在商会查询账本的人，还是留在警察局值班的，都不曾入睡，焦躁不安地等待着新一天的到来，期待着新的进展。    第二天一大早，颜宁就带着食盒来了警察局。    乔乔依然在商会那边，由谭灶升帮忙照看着。颜宁不太放心，打算吃了早饭就赶紧过去看看，顺便问问乔乔昨夜有没有新发现。    吃饭的时候，颜宁主动说起来两年前戏院的事情，很是烦躁：“一时半会儿我怕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这两年了，我对这件事几乎是毫无印象了。要不，我抽空去看看医生，问问有没有好的方法？”    陆宵灼安慰她：“别着急，说不定很快我们就能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呢，你注意安全就好。”    话是这么说，颜宁却是心不在焉，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她还是没能帮上忙，若是只能等下去，怎么能够安心？    颜宁吃的少，又是心事重重，没多会儿便放下了筷子，去他办公桌上看资料去了，想整理下有没有新的线索，然后就看到了陆宵灼从昨夜开始一直在奋战的戏院包间编号。    “这个排序，看上去不大对头啊……”    陆宵灼知道她对数字敏感，便问道：“那你试试看？”    颜宁点了点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等陆宵灼下楼扔完垃圾回来，颜宁也已经按照自己的算法将序号编好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觉得是这样没错了，你查证一下？”    陆宵灼点了点头，拿过来看了两眼，依然是毫无头绪，只问道：“你怎么排出来的？”    “你看，这些都是四位数字，而且编号看上去都很随机，不存在什么关系，所以必然不是按照或是方位来制定的号码，所以，我就试着从名字中找找规律了。”颜宁将自己写好的英文字符给他看，“你也学过英语的是？”    陆宵灼点点头，看到纸上写着的，只有二十六个基础字符，却是不解：“要把包间名字翻译成英文吗？”    颜宁“嗯”了一声，沉思不语，顿了一会儿才又说道：“这也是一个思路，不过我翻译不来，我英文学的一般般，能记住几句常用话就不错了。你回头试着自己翻译过来，再找找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陆宵灼笑笑：“那你是怎么想的？”    颜宁指了指其中一个包间的名字：“落梅，这两个字的头一个字母，分别是l、m，对应着英文字符表上，分别在12和13位，组合起来就是1213。你看，莫莲的这个小本子上，刚好就有这组数字。”    陆宵灼立刻站直了身体，看着他画好的布局图上，三十九个包间上面，有一半已经标记好编号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对比。    颜宁也知道他心急，便说：“你先来对比着，看看后面的编号能否对的上，我把剩下的这几个包间的编号数出来。”    陆宵灼点了点头，搬了旁边的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人各忙各的，倒也默契十足。    对比完九个之后，陆宵灼便抿了抿唇，绝对没错了，这个编号方式是对的！他对比的这九个，无一例外。    这时候，颜宁也已经将所有包间的编号都已经标记完了，便问道：“给我一本？我们一起来做，比较快。”    陆宵灼回过神来，将莫莲的那个小本子给了她。    颜宁一边帮忙对比记录一边说道：“这么煞费苦心，要说里头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谁信啊？虽然说编号方式的确很简单，但是一般人谁想得到？要不是我中学时候喜欢做稀奇古怪的题目，刚好在某本试题集上头遇见过这样猜谜的，我也不可能想得到……”    陆宵灼心思微动：“你之前见过这样的谜题？一模一样的？”    “那倒不是。”颜宁摇了摇头，“那个题目类似藏头诗一样，每个汉字都给了特定的序号，然后让学生在一首诗里面，找到一个公式，就算答题完毕。”    陆宵灼恍然大悟，小时候他似乎也做过这样的谜题，不过数学不是他的长项，也不是他最喜欢的科目，时日渐久，便逐渐忘却了。    两人协同劳作，很快就将三个小本子上的四字编码所对应的包间名称整理完毕，竟然一个都没有遗漏。这样一来，常驻包间里头的这些大少爷们，哪个买过鸦片，顿时一清二楚。    陆宵灼舒了口气，连忙将名单誊抄了一份，想了想，却只抄录了前面几个设计数量比较大的，然后喊人过来，吩咐道：“去，打听一下这几人的近况，尽量保密，不要惊动任何人。”    颜宁眨了眨眼：“你是想确定他们，买了鸦片是自己用，还是又转手了？”    陆宵灼点了点头：“若是自己用，这么大的量，早就不成人形了？”    颜宁“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依旧盯着戏院的布局图发呆。    陆宵灼：“怎么了？”    颜宁摇摇头，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没有，可能是我迷糊了，总觉得这个包间的位置，有点奇怪似的。”    陆宵灼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解释道：“这里原本是个通道来着，后来才改建成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成了包间。时间应该不长，墙面看上去很新。”    见她十分在意的样子，陆宵灼便又说道：“回头我具体问下，是哪一年改建的来着。”    颜宁也笑着点了点头：“好，你忙完了没？我们什么时候去商会？”    “还有点小事，等我一会儿。”陆宵灼又想起来昨晚小六捎带回来的账本，昨晚他还没来得及看，不知道是这两人故意来搅局混淆视线，还是真的打着能带出去就带出去的目的。    颜宁一看也顿时明了：“昨晚真的有人去偷账本了？”    “看来是狗急跳墙了，去了两波人，第二次要不是乔乔刚巧看到了，就被他带走了。”陆宵灼解释道， “我得先看几眼，过去才好问情况。”    颜宁应道：“我帮你一起看。”    翻了几页，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颜宁便又问道：“你那之后问过商仁没有？谭二少爷不是说，他跟范文申的关系挺好的吗？”    陆宵灼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问，让他去资料室帮忙对账去了，我今天过去，也是要问问他，关于范文申的一些其他事宜。”    颜宁便不再多话，静下心来帮忙看账本。耐着性子翻完一本，也没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顿时叹了口气，将账本合上，拿起来当做扇子扇了扇风。    陆宵灼抬起眼来看着她笑：“看你这点耐性！既然看不下去，就去柜子里找些吃的，我看完了咱们就出门去。”    颜宁顿时气哼哼的：“我又不是乔乔！”    陆宵灼深以为然：“所以我也没给你准备小鱼干。”    颜宁：“……”亏她刚刚还觉得可爱来着，果然都是错觉！    为了安慰自己被毒舌伤害到的小心灵，颜宁果断去拆了一包牛肉干，一边吃着一边又翻开了账本，然后嘟囔了一句：“这一页的颜色怎么不一样……”    陆宵灼探过头来，正要调笑她，视线转移到她在翻看的那一页时，脸色突然就变了，顿时就握住了她的手，也捏住了那一页纸。    颜宁瞪他：“你干嘛？”    陆宵灼：“就这么抻着，先别动，我看看。”    颜宁顿时反应过来。窗户正在她的右手边，她拈着这一页纸的时候，光线从她右手边的窗户里透进来，正好将纸上的每一个地方都透的干净明了。    “这是什么新的书写方法吗？只有透着光才能看清楚？”颜宁很是兴奋。    陆宵灼瞥她一眼：“最近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好了，放下。”    颜宁撇嘴，气呼呼地将一根牛肉干塞进他嘴里：“可闭嘴你！”    陆宵灼失笑，将肉干咬了一口，然后才解释道：“是纸有问题。你刚刚不是说，这一页的颜色不太一样吗？”    颜宁又看了一眼，点点头：“虽然一眼看去没什么差别，但是在太阳光底下，还是挺明显的，这一页，跟前后这两页，不是同一类型的纸张。”    “对了。”陆宵灼应道，“这一页用的纸，跟这个小本子用的一样。”    颜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的？！”    陆宵灼郑重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抱住了她：“宁宁，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这样一来，账本中有问题的地方在哪里，可算是有了线索了。    “那我们这就去商会！”颜宁也揽了一下他的后背，很快又放开手，虽然她不介意将牛肉干上的油腻抹到陆宵灼衣服上，但是果然还是想着快点将案子破了，“要从几千本账册里头找到这些纸张也不容易呢，灯光下根本看不出来区别。”    陆宵灼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来，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走！”    看到颜宁进来的时候，乔乔嗷嗷嚎叫着就扑了上来：“我的小鱼干呢？我的罐头呢？”    颜宁嘴角一歪：“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乔乔瞪圆了眸子：“说的好像你想我了一样！才一个晚上没见，矫情也没这样的！”    颜宁：“……你说的太对了！那我就不用装了，其实我也没来得及想你。”    乔乔很生气，肉垫拍在她脸颊上：“自从跟小白脸在一起之后，你说话越来越让人不喜欢了！”    颜宁摁下它的爪子，不为所动：“吃你的小鱼干！”    乔乔从打击中回过神来：“我还是先吃个罐头。我需要补充大量的体力精力，还需要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小心灵，唉……遇人不淑啊……”    颜宁：“……还想不想吃罐头了？”    乔乔喵呜了一声，一脸无辜，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    陆宵灼一上楼就直接进了资料室，钦点了几个人，然后将其余人遣到隔壁去了，这才说道：“窗帘都拉开，对着阳光，将每个账本里头，纸张颜色不一样的那一页给找出来，做个记号。”    几人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质疑，当即就行动起来。不用挨个对数目，计算利益，光是寻找颜色不一样的，可就快多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资料室的账本，已经翻完三分之一了。    颜宁本想着帮忙来着，陆宵灼却说不用，让她先去歇着。    陆大少这话说的实在违心，他怎么可能不缺人手呢？但是乔乔金黄色的眸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小爪子在地板上磨了好一会儿了。    陆宵灼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么？这猫精的，跟老丈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陆宵灼心里叹着气，面上还得带着笑，跟颜宁说道：“你带乔乔去隔壁吃些东西，乔乔也累了一晚上了呢，该吃个罐头好好补补了。”    乔乔对于小白脸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决定最近一定会努力帮助他。这一上午乔乔都没再出去，只让颜宁再给谭二少爷捎几句话，让他去买些鱼，它还得用到那些野猫做些事。    颜宁便问道：“你不是说其他的猫都太笨了，没法跟你合作吗？”    乔乔喵呜了一声，宛如老父亲的叹息：“是很笨啊，让它们帮忙守着门口，看有没有人出进都不会做，我也很绝望啊。但是，能有什么法子呢？”    颜宁同情地唏嘘了一声，捏了捏它的小耳朵：“辛苦你了。”    乔乔舒服地眯了眯眼，又露出小肚皮让她揉：“能者多劳嘛，谁叫我聪明呢？”    颜宁笑出声来。    乔乔又说：“看人打探消息是不可能了，但是挠人还是可以的，昨晚那个男人就被别的猫抓的浑身是伤，要不然还抓不住他呢。”    颜宁赞叹道：“乔乔真是聪明！”    “那是！”乔乔可飘了，对于昨晚自己的指挥和小弟们的行动力很是满意，挠了挠下巴，又叮嘱了一句，“记得给它们几条鱼吃，我答应了帮忙干活儿就给好吃的。”    颜宁笑：“好好好，我已经让谭二少爷去帮忙买鱼了。”说着，颜宁又想起来，两年前他被父亲带去戏院一事儿，便问道乔乔，“这事儿你可有什么印象？”    乔乔躺在她的腿上，正舒舒服服地被揉着小肚皮，乍一听到这回事，立刻就睁开了眸子，圆溜溜地，直瞪着颜宁：“你想起来了？”    颜宁眨了眨眼：“没有，我从嬷嬷那里问来的。”    乔乔喵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喝多了就断片儿的毛病治好了呢。忘了就忘了呗，你想着那些干嘛？都过去的事儿了，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颜宁听着自家猫这一番看破红尘的话，哭笑不得：“这不是跟我被杀人犯盯上有些关系吗？所以我得搞清楚，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就能找到幕后的人了呢。”    乔乔又喵了一声：“你让我想想。——我不记得当时有什么重要人物啊……”    “那就跟我说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乔乔挠了挠下巴：“就是，你那个渣爹，带你去给人陪酒，想促成一笔大生意，说是可以发大财，然后你就一杯倒了，喝醉了之后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找错了地方，推开了别人家的门。”    颜宁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我推开的，是哪个包间的门？”    乔乔回道：“最边边上那一间，靠着北墙。”    颜宁又想起了那张包间布局图，脑海里瞬间闪过几幅画面，却又很快逝去，她也只抓住了几个零星的一闪而逝的镜头。    颜宁抿了抿唇：“我们抽空过去看看，你给我指一下，那晚上我都去过哪里。”    陆宵灼曾经跟她说，那些人其实并不太确定，要找的目标是不是她，但是现在他们狗急跳墙了，所以宁愿错杀也不肯再放过。    颜宁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在遇到陈云生之前，她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平静。但是这一刻，颜宁却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曾经听到过，某个巨大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乔乔：女人就是矫情！    颜宁：还吃不吃罐头了？    乔乔，乖巧.jpg：一盒罐头难倒英雄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