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看到颜宁抿起唇, 神色不虞，乔乔就知道, 那一夜在戏院, 必是发生了什么事，而那时候，还是一只天真可爱的小猫咪的自己, 并没有察觉到。    乔.天真可爱.小猫咪.乔决定在共同去探险之前，自己先去探一探，这可是关乎着侦探乔的尊严, 它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注意到呢？    侦探乔表示不服气, 便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跑到隔壁资料室去了。    陆宵灼和几个小组长正在针对挑拣好的账本进行查看, 时不时低声商量一两句, 旁边是他们已经记录好的一叠纸, 看来是找到了不少有问题的地方。    乔乔一进来, 陆宵灼就看到了，却也没在意，继续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将有不同纸张的一页翻出来, 重新抄录, 回头还要找懂得账务的人帮忙鉴定, 这可是个大工程。    颜宁也走了进来，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了, 便也找了个小板凳，帮忙抄录起来。不过到底是数学老师，天天跟数字打交道，看了几页之后，颜宁心里就约莫有些想法了。    但是她也没找到很明确的关系，便也没有作声，继续抄录着后头的。    乔乔趴在窗台上，看着外头的景色，对这间安静的小屋子很是不耐烦，便打算下楼去走走。不过下楼之前，它倒是还惦记着给野猫们的鱼，走过来拍了拍颜宁的手腕：“给我鱼。”    颜宁抬起眼来，一脸茫然：“啊？”    “给我的兄弟们准备的鱼啊，小鱼干也行。”乔乔瞪着圆溜溜的眸子，“你们查账还得好多天？我让它们先别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帮上忙了呢，反正买鱼的钱也不要咱们出。”    颜宁一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便站了起来，去给它找小鱼干了。    陆宵灼看了看颜宁，视线又收了回来，看向乔乔：“又要干嘛去？”    朱延庆和小六很是诧异：“这猫还能听懂人话呢？”    陆宵灼避而不答：“我们家乔乔可聪明呢。”    乔乔喵呜了一声：“算你识相！”    两人只当是陆署长爱屋及乌，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颜宁带着小鱼干出现的时候，乔乔“嗖”地就蹿了过去，跳进她怀里：“走走走，我给我的小弟们介绍一下，让它们好歹对你有个印象，以后若是有事，也能帮一把。”    颜宁：“……你不是说它们都不擅长辨认人类么？”竟然沦落要依靠猫咪的保护才能活下去了，这日子怎么就过的这么艰难呢？    乔乔挠了挠下巴：“所以这几天你要多来几次啊，摁着脑袋我也得让它们记住。”    颜宁深以为然：“这就跟背不过课本就抄上十遍一样了。”    到了楼下，颜宁一撕开袋子，小鱼干的味道刚刚冒了个头，蹿进她的鼻尖，脚下就突然多了好几只狸花猫，乍一眼看去，竟然都是跟乔乔一样的体格，嗯，膘肥体壮。还有一只不怎么显眼的黑猫，身上的毛发在泥土里也不知道滚过多少回了，完全看不出本色了。    乔乔摁着黑猫的脑袋，教训它：“别光知道吃！看清楚给你鱼吃的这个人是谁，若是以后遇到她被人欺负的话，记得帮忙！”    黑猫便抬起眼来，认真瞅了瞅颜宁，后者回以微笑，看它跟乔乔有同款的金色眸子，颜宁对这只黑猫倒是很有好感，看体型，也是十分有安全感的了。    黑猫很快又低下头来，从一众小伙伴手里抢了几条小鱼干，塞进嘴里。    乔乔恨铁不成钢：“就知道吃！”    颜宁嘴角一歪：“别为难它们了？”这只黑猫已经算是很机灵的了，其余的几只，根本就是见到吃的就对别的事情完全充耳不闻了，连个小白眼都懒得施舍给她。    乔乔却是不服气：“不听话的兵要来何用！不听话，就没有鱼吃了！”    它这话一说出口，小猫们倒是十分自觉地不再抢小鱼干了，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喵呜了一声，仿佛在等待乔乔的指示。    乔乔顿时就满意了，喵呜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颜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猫又抬起眼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扭过小脑袋跟乔乔喵呜了几声。    乔乔一爪子挠到了黑猫脸上，眸子眯了眯，看上去很不高兴。    这下颜宁是完全听不懂两只猫在说什么了，便耐心等着两只喵交流完毕，这才看向乔乔：“你们讨论什么了？”    乔乔摇了摇小尾巴：“也没什么，我就让它记一下你的脸，它说有点难，我就教训了它。”    颜宁：“……行。”说着，她也不再继续掺和猫咪之间的战争，将剩余的小鱼干放到了旁边一个盆里——谭灶升说这是昨天特意买来给野猫们用的，然后又看向乔乔，“我先上去帮忙了，若是有事再喊我。”    乔乔喵了一声：“我出去逛逛，到饭点就回来。”    颜宁应了一声，看着它的小身影很快蹿了出去，瞬间不见了踪影，便抬脚上楼去了。    回了资料室，她的小板凳还安安静静放在那里，陆宵灼正一边喝着水一边跟小六交代着什么，眼角余光瞥到她，便问了一句：“回来了？”    颜宁应下，也没多说什么，又坐回去，捧着账本继续搜寻其中的规律。    整理完一大半的时候，昨晚加班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到了，资料室里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颜宁便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带着抄录好的几页纸，去了隔壁谭景升的办公室，继续猜谜。    陆宵灼一眼就看到了商仁，招呼了一声，便进了隔壁一间屋子。    商仁跟了进来，十分忐忑，十指不停地交握着又放开，然后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脸上却是一副茫然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陆宵灼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坐。”    商仁“唉”了一声，坐到了椅子上，却是半点不敢松懈，他又不是傻子，商会死了几个管事，又抓了几个红牌长工，前几日的时候听说谭四爷也被拘捕了，就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这一劫。但是想想又觉得冤枉极了，他明明就是无辜的啊，他只是一个小管事，上头的人让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为了养家糊口，谁敢跟自己顶头上司对着干哪？    商仁怯生生地抬眼，偷偷瞄了几眼陆宵灼，定了定心神，主动开口说道：“陆署长，您要问什么就问，我知道得不多，但凡是有点印象的，我绝不会隐瞒。”    “那就先说说，你对范文申这个人的印象。”    商仁有些傻眼：“啊？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凶手也已经抓到了，不是吗？”    陆宵灼瞟了一眼过来，神情冷冰冰的。    商仁便不再多话，正儿八经地回道：“这人是个老滑头，平时吃吃喝喝的，我们俩能凑到一块儿去，便多了几句话，但要说关系有多好，也不见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求发大财，只求能赚个糊口的钱，平平安安。”    陆宵灼眯了眯眼：“你这意思，范文申貌似很有想法？”    商仁搓了搓手，又变得不安起来：“这您就别为难我了，他人都死了，为什么死的，陆署长心里比我清楚多了，我也约莫猜到了一些，但是这些事儿，真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想惹一身腥。”    陆宵灼不为所动：“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咱们只是在这里谈谈话，又不做笔录，你担心什么？再说了，我是警察，凡事要讲证据，你的一两句话，也未必能起到多大作用。”    商仁仍是犹豫，以前他的性格可以说是胆小谨慎，但是商会一连串出了这么多事，他就越发变得草木皆兵了。    陆宵灼又说：“既然你心里有数，你到底有没有碰过那些东西，想必也是有底的，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不会针对你呢？”    商仁皱起眉头：“这……”    他的确不能保证，而且他也完全不想冒险。    商仁踌躇了片刻，很快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决定将盘旋在自己心中的那些模模糊糊的念头，都一并说出来。    “起初，我跟范文申就是酒肉朋友，相约一起吃个饭看场戏的关系，多了没有，我们也是一个月约一次，毕竟我没有额外收入，手头挺紧巴，这事儿他也知道。范文申劝过我几次，让我不要那么谨慎，索性有商会兜着，怕什么？我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拒绝了。他那时候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我们也照旧约饭喝酒，后来他突然就找我频繁起来，而且次次都抢着付钱，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商仁深知天上从不会掉馅饼，所以一直很克制自己，不要去贪小便宜。而范文申这种人，对你示好必是有所求，他也深信不疑，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之后，他就借口不再去了，范文申约他三次他顶多应一次。    然而对方并未因此而放弃，就算多次被商仁回绝，也孜孜不倦，见了面也仍是笑容满面，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满，持续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两人再一次吃饭的时候，范文申就跟他提出要求了。    “他说，想要往仓库里放点东西，我当时就拒绝了，说最近货运单太多，这几天入库的都没做完账呢，这忙我帮不上。”商仁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然后他就说，只是往我这里放两天，不用走账，还说是四爷同意了的。”    为了谨慎保险，商仁就真的去问了谭并，谭并给他的回复是：“这是我私人情分帮人带的一批货，让范管事帮我找个地方先放两天，回头就给人送去。”    然后，商仁就答应了。    陆宵灼又问：“这批货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商仁摇头：“这哪能啊？当初东西放进去的时候，范文申都没跟我打招呼，我得知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放好了。指了指一个角落，跟我说放在那里了，总共三箱，但都是同样的包装，我哪里认得出来？”    “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商仁摇摇头：“没有。而且那批货，的确是只放了两天，第三天下午就着人运走了。前后总共有过四次这样的情形，我都记着日期呢。不过，”商仁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个小细节，“他们倒是拆了箱子才把东西运走的，那些箱子，我到现在还留着呢，就怕回头出事了又找我。”    陆宵灼顿时打起了精神：“放在哪里了？”    商仁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就、就、就在仓库后头的杂物间……”    陆宵灼直接站了起来：“快带我去看看！”    临走之前，陆宵灼又拽上了谭灶升：“走，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谭灶升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哦。”    刚好在商会办公楼附近就有个仓库，商仁便先带着他们去了这里，打开杂物间的门之后，里面果然还有一大摞包装箱。    商仁解释道：“仓库定期送货到各个铺子，有些硬实的，都会拆了包装再出库，这样车上也好多放一些，我便把这些包装用的料放在这里，定期收拢一下，然后卖给回收的工厂。”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那些来历不明的货物的包装箱，打掩护。    陆宵灼倒是心知肚明，也没再问，按照商仁所说，将那些包装箱扒拉了出来。时日久远，这些箱子明显看得出颜色暗沉，也亏得夹杂在一堆杂物里头，而且杂物间只有一盏不甚明亮的电灯，昏黄暗淡，才没有被人注意到。    陆宵灼看着谭灶升，小声跟他说道：“当初你在制药厂怎么采集废渣做分析的，现在也用同样的法子，看看纸箱上头有没有残留。”    谭灶升顿时恍然大悟，惊讶得脸色都变了：“这是……”    陆宵灼微微点了一下头：“不要多话，去做我交代你的事情。”    谭灶升立刻抿紧了嘴巴，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下午的时间，商仁带着他们转悠了四处仓库，在最后一个杂物间找到的包装箱上头，谭灶升终于看到了一些略微眼熟的残渣。    而且，不出所料，这批包装所用的纸张，跟当初查到的那批厨房用纸一模一样。    陆宵灼问起来的时候，商仁也说道：“这种纸很少用的，成本太高了，我当初也是觉着，能用到这么好的纸张，里头的东西必定也是十分珍贵稀奇的。”很怕回头丢了或是弄坏了，又来找他赔，这才多了个心眼儿，将这些东西留了下来。    然而，千想万想，却没想到……    商仁心里叹息着，又将这四处仓库四批货物的入库时间和出库时间交给了陆宵灼：“这是我私自记录下来的，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陆宵灼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听到他这句话，商仁突然就松了口气，连忙说道：“能帮得上忙就好。”    谭灶升没有跟着回商会，而是跟法医室的人一同回了警察局，他要去帮助对这些残渣进行检测分析。一想到要跟面前这几位精通各项分析的大佬们一同工作，谭灶升就兴奋得不行，眼睛里闪耀着莫名的光彩。    贺亮笑道：“二少爷还是别把这事儿想的太美好了，不管是检验尸体还是检验证物，都是很考验人的耐心和脾气的。”    谭灶升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跟同学在实验室里头做过类似事项的，我觉得我挺适合这一方面的工作。”    看到小少爷这么认真又期待的样子，贺亮也不再打击他，只笑道：“那你一会儿也来试试看，帮着做一些。”    谭灶升连忙点头应了下来，笑容瞬间绽放：“真的吗？谢谢贺大哥。”    其余人也纷纷笑起来：“说不定谭家还真的要出一位科学家了呢。”    谭灶升红了脸，只抿着唇笑，却不再作声。    陆宵灼几人回到商会的时候，乔乔也正好从外头回来，扒着颜宁的裙角，说道：“跟你说，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颜宁将它抱了起来：“什么好消息？”    “今晚有人要将资料室给烧了。”乔乔圆溜溜的眸子看着她，“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能不能换到两盒罐头？！”    颜宁忧愁地皱了皱眉，看着她的猫竟然都学会用罐头的数量来计算情报的价值了，很是欣慰，又感心情复杂：“……换到两盒罐头是可以的，但是，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乔乔不甚在乎，尾巴甩来甩去，砸到她的手腕上：“我不管！给我罐头！”    颜宁连忙应道：“好好好，先记着账，回去了就给你拿罐头。——你在什么地方听到的？谁说的？”    乔乔无意识地甩着尾巴，说道：“前头的一个茶馆里面，我也是碰巧了，看到上回见过的人进去，我也跟着进去了，这才听到的。”    颜宁摁下它的小尾巴，不让它扫到自己脸上：“还有呢？他们还说别的没有？”    “说了。”不让摇尾巴了，乔乔就显得格外郁卒，圆圆的猫脸也仿佛皱了起来，老父亲似的叹一口气，“我总觉得，会出事。”    颜宁看它这幅样子，倒是稀奇：“多大点事儿，能把你吓成这样？你不是自称，已经看遍人间所有景色了么？”    乔乔圆溜溜的眸子瞪着她：“那你还见过好几次死人了呢，你就不怕了么？”    颜宁：“……作为一只猫，你这么能说会道真的好吗？”    乔乔的语气很是嘲讽：“总比痴傻笨要好！”    颜宁捏了捏它的小耳朵：“快说正事！要不然，罐头没收！”    乔乔喵呜一声，顿时激动起来：“我跟你讲，没了罐头咱们之间也没情谊了！”    “咱们之间的情谊就值两盒罐头？”    乔乔小爪子啪啪拍在她的胳膊上：“那是两盒的事吗？这次两盒下次两盒下下次……加起来那得多少盒？四舍五入那是我一辈子的罐头！”    颜宁：“……说正事！”    陆宵灼一进门，就看到一人一猫正在争执不休，虽然听不懂乔乔喵喵叫着在说什么，但是看它的表情，也知道肯定是跟罐头或者小鱼干有关了，便笑起来：“乔乔又想吃罐头了？今天来的急，忘记带了，明天一定给你带来。”    乔乔这才安静下来，舔了舔爪子，在颜宁在次按住它爪子上的肉垫上，这才说道：“他们说，一旦晚上放了火，警察局的主力，肯定就会集中到这边来，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趁机去将城南的货卖掉。就算不甚被发现了，相隔这么远，救援也来不及，若是只有一二十个人，他们完全应付得来。”    颜宁心里一惊，二十个人都应付得来，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些人手里不光有枪，而是数量还不少？！    颜宁咽了咽口水，的确是光听着就让人害怕了，她也禁不住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宵灼，据她所知，警察局能够配枪的人，并不超过二十个。这场硬仗，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一点优势。    乔乔看着她的样子，劝道：“要不，先别说了？我去城南盯着，看看卖给了谁。”    颜宁没有作声，紧咬着下唇，认真衡量着利弊。    陆宵灼一抬眼就看到她这幅表情，顿时有些惊讶，连忙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看到颜宁还没有回过神，便提高了声音：“宁宁！”    作者有话要说： 颜宁：都沦落到需要猫咪的保护了，我真的是女主角吗？    乔乔：大概我才是。    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