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苏玉瑶觉得人真是十分矛盾的。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害怕被关注，但有时候却又希望能被关注到。    就比如现在，苏老二把她带过来后只顾自己说话，既不向人介绍她，也不给她介绍人说话。    她就像是一个站着的装饰品，有温度有思想，保持沉默毫不作为不对，想有些回应但似乎又连和人对视的资格都没有。    便是再不喜欢应酬，这个时候也觉得，没有什么比不上不下还难受还折磨人的。    所以沈尧在这个关头喊她，即便他喊的是自己很不喜欢的外号，苏玉瑶此时也是非常感谢他的，感谢他给自己解了围，把自己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话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大少。”    “小麻雀？”或许刚刚大家都看到了苏玉瑶，但这会儿才真正因着沈尧注意到她，沈黎性子开朗，就直接问，“这位是？”    苏老二方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似的，忙赔笑道：“瞧我这没记性！还说带人来给大爷和二爷打个照面！结果老糊涂了！这位是我外甥女，叫苏玉瑶，刚从老家接上来，以后就要麻烦各位爷多多关照了！”    然后才又向苏玉瑶挨个恭恭敬敬的介绍这里所有的人物。    和她之前料想的差不多，沈家的人都没认错，只是沈石身边的女人不是沈尧的姐姐，而是沈石的二夫人，姓周，为了和沈二爷的夫人区别开，所以人称小周太太。    而慈眉善目的男人正是这新天地歌舞厅的老板，姓申，两个年轻人是申家的少爷和小姐。    苏玉瑶乖巧的都问候了一遍。    沈二夫人笑着打趣说：“没想到有老二这么个榜样在，没被带偏还生得如此乖巧讨喜，小姑娘真是难得呀！”    沈石也认同：“这话说得不错，小姑娘比老二招人喜欢得多。”    能得沈石这一声夸，今晚便已经不算白来，苏老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开怀说：“我这个榜样不挺好的吗？”    沈二夫人笑骂：“就你这脸皮厚的，就不能教坏了小姑娘。”    那边长辈又聊了起来，这边年轻人不参与但也闲不住。    沈黎虽说常年在国外学习，但每逢假期也是回沪城的，各家的少爷小姐多少都有过接触。    苏玉瑶作为完全陌生的新面孔，他自然多分了点关注：“你小名叫小麻雀？”    这是并未听漏沈尧的话。    苏玉瑶抬头去看沈尧，他正微微笑着一副置身事外的风流模样。    苏玉瑶摇摇头说：“不是。”    沈黎奇了怪：“刚刚大哥就是这样喊的？”    苏玉瑶当事人不好说沈尧的不是，知晓其中因果的苏老二闻言，便当做笑话一般插话说给所有人听：“我那天刚把人接来，在门口遇到了大少，大少给胡乱取的，我还只当是随口说呢，没想到大少倒是一直记下了。”    然后所有人又都去看沈尧，看他还是似笑非笑，既不否认也不做声的挺拔站着，沈黎就说道：“哥，乱给女生取外号的行为可不够绅士啊。”    苏玉瑶听到这句话在心里疯狂点头认同。    沈尧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云淡风轻的笑说：“我一直就不是什么绅士。”    这下除了苏玉瑶所有人都被逗笑了，连沈石都无奈的笑骂：“你这个臭小子！小心老二回头找你算账！”    苏老二也笑：“不敢不敢！大少不找来我麻烦就算好了！”    氛围十分的友好，但眼看已经要到宴会开始的时间，沈石又客套了几句，便让众人各自散开去好好玩。    这回苏老二似乎心满意足了，终于不再逼着苏玉瑶和他去交际应酬，苏玉瑶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回角落坐着，静等宴会结束，苏老二来找她回去。    路过桌子的时候，她看到上面摆满了精致的小点心和饮料，不时有人拿盘子装走，或是就在桌子旁小口吃起来，还有人举着酒水饮料在交谈，她观察了一下别人的做法，也学着拿了一些。    回到方才落座的角落，苏玉瑶以为她可以接着刚才的平静，却不知道她随苏老二去见沈家人的举动已经被多少有心人看在眼里。    沈二夫人的称赞，沈石的认同，还有沈家两位少爷对她的主动亲近，无论是哪一点，都注定了她今晚不可能平静。    苏玉瑶一块点心还没有吃完，已经停下拒绝了好几个来搭讪的人的邀请。正懵着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炙手可热，沈黎上台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请问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面前又是一暗。    苏玉瑶感到十分头疼，抬起头努力的对着来人牵起嘴角笑说：“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    岂料那人并没有因此退缩，反而绅士的说：“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你。”    苏玉瑶干巴巴的拒绝：“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你了。”    自诩接受过新式教育很有风度的绅士十分耐心：“能教美丽的女士跳舞，是我的荣幸，怎么会是麻烦呢。”    但是对我来说，你现在的举动已经构成了麻烦。    苏玉瑶心里暗想，但是这样得罪人的话，她自然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明说。    正左右为难的想找出个理由拒绝对方，沈尧不知道突然从哪里过来，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犹豫，右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轻佻的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女伴。”    这话一出口，不仅邀请苏玉瑶的人突然尴尬，跟着他过来的女人也瞬间十分尴尬。    苏玉瑶仰头看看沈尧，再去看看他身边的女伴，这不就是那天见到的，和沈尧走在一起的小姐吗？    刚刚宴会开始前她还关注过，这马上就见到了，可真是缘分。    若是每次见面不是在这样奇怪的氛围里，或许两人还能交个朋友也不一定。    但不说上次那个深深打量自己的眼神，这会儿沈尧又睁着眼说瞎话，明明带着女伴却说自己是他的女伴，让对方没了脸。    苏玉瑶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别说当朋友了，可能现在人都恨死她了，虽然她很无辜。    整个沪城，谁不认识沈大少呢！    即便明知他睁眼说瞎话，想邀请苏玉瑶的人听到他开口之后却也只能赔笑道：“抱歉！抱歉！我没注意这位原来是大少的女伴，我……”    突然眼前出现一支纤纤素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知道能否赏脸跳一支舞？”    这人看到沈尧的姿态，便知邀请苏玉瑶的事要无疾而终了，还想着赶紧找个台阶走，刚瞌睡就有人递来枕头，哪里会拒绝，便也顺势应了。    只是倒没想到，给他台阶的是跟着沈尧一起来的小姐。    或许，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谁知道呢。    总之两人都尴尬又不失体面的笑了笑，便携手下了舞场，随着乐曲轻摇曼舞起来。    苏玉瑶终于得了开口的机会，借着站起来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扫落沈尧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说：“谢谢大少又帮我解了围。”    沈尧也站直了身子，两手插回兜里似是不经意的调侃说：“下次再遇到，直接强硬点拒绝就好了，不会跳舞又不是什么大事。即便只是单纯真的不想答应，我想真正的绅士，也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苏玉瑶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暗指刚才是人假绅士。    但仔细的想一想，似乎也没有错。    沈尧除了人不太正经之外，其实还是挺正义挺善良的。    苏玉瑶尴尬一笑。    舞场中央自那两人下场，佳人才子的表现十分耀眼夺目，很快四周的人都停下来给他们让了位置，欣赏起独舞。    苏玉瑶不是很喜欢这样靡靡无力的舞姿，但是也不否认别人的优秀值得羡慕和称赞。    正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沈尧搭话，那边舞毕，阵阵喝彩响起，她也跟着鼓掌。    偷偷观察到沈尧不为所动，便趁着和谐的气氛大胆问：“大少，你的女伴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沈尧低头看着她，笑得轻佻：“我的女伴不是正在这里吗？”    苏玉瑶继续尴尬的笑着，还没想好如何回应，突然旁边蹿出来一位打扮活泼的小姐，非常熟稔的拍了一下沈尧的肩膀咋呼道：“表哥，你什么时候换女伴了？你没看孟十三脸色多难看！”    没等沈尧回应，立马又向苏玉瑶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沈尧的表妹，我叫钱从安！”    苏玉瑶忙笑着问候：“钱小姐好，我叫苏玉瑶。”    两人简单介绍后便算是认识了。    眼见孟十三一舞结束已经往这边走，钱从安急急的拉着沈尧就要走，边和苏玉瑶飞快的道歉说：“苏小姐不好意思，先把表哥借我一下啊！等孟十三走了我再还回来！”    沈尧任由她拉走，还回头送了苏玉瑶一个无奈的眼神。    苏玉瑶笑笑表示没有关系，其实心里早已经偷偷乐开花了，钱从安可真是及时雨，一出现就把沈尧带走了！    果然孟十三看到沈尧和钱从安走了之后，也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过来这边，只是看她的眼神带着幽怨。    钱从安最后也没把沈尧还回来，苏玉瑶无所谓。    怕闲下来又被人搭讪，再没有人可以帮她，便干脆在新天地里随意走动，躲到宴会结束了才去找苏老二去拜别主人离开。    刚一上了车，苏老二就闭上了眼养神，苏玉瑶放缓了呼吸害怕吵到他，却突然听苏老二淡淡的说：“我看大少对你挺特别的，今晚两次替你解围。若是有机会，你也可以试着把握住。”    苏玉瑶没想到这样的大场面，参加宴会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苏老二竟然还能关注到她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一惊，迟疑道：“没有，我觉得他只是为了躲那个孟小姐，顺便帮我而已。”    苏老二睁开眼看她：“孟小姐？”    苏玉瑶点点头说：“嗯，我听到他们叫她孟十三。”    “孟十三呀……”苏老二思索了两秒，随即语气又缓下来说，“不管是为了什么帮你，既然他对你不一样，你就要把握住机会，把这种不一样变成与众不同。”    苏玉瑶知道不能反驳他，明智的选择先应下来，然后问：“这位孟十三是什么人啊？”    苏老二轻轻笑道：“那是农商总长孟志强的女儿，叫孟雨潇，因为在家族里排行十三，所以人称十三小姐，或者孟十三。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少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苏玉瑶想问为什么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但又怕问了会让苏老二更误会她喜欢沈尧，明智的选择保持沉默。    总归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沈尧：没有关系？你太小看我的魅力了！    梨砸：呵呵，是你太高看自己的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