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自从那日沈尧专程来送苏玉瑶回苏公馆，顺带表白一番之后，苏玉瑶向林出荷请了好几天病假，避着不敢去沈宅，深怕遇到沈尧，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辞，也怕沈石看到两人来往不喜。    但过来几天她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因为完全没人在意她出不出现。    沈石敲打过一番，转身就继续对她笑眯眯的，面上全然看不出异样，依旧一副和蔼的长辈模样，那番变脸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而沈尧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行为，似乎很忙，以致她恢复去沈家上课，都没有再见过他。    苏玉瑶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失落。    沈尧大概回去后就后悔了和她说那些话？她就说怎么会看上她，身后供他选择的名媛大概都能排到城外去了。    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即便因为一时的新奇向她表了白，却遭逢婉拒落了面子，也该再无心思。    懊恼失落，各种情绪交织在脑海里久久不去，但日子还得继续，苏玉瑶只得叹一口气，通通掩埋起来，装作若无其事，波澜不惊。    跟着林出荷学了半个多月，因为学得认真，她慢慢识得不少常用的字。    林出荷偶尔遇到学校里有事，就会让她不用来沈宅，自己在家温习，然后也有意无意的减少正常上课的时间。    因为苏玉瑶并非想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她只求能识得简单的字。    识字是没办法全部都教一遍的，前期只能教些简单的字词，越往后，基本都是靠遇上不认识的字词，再问再查，慢慢积累，没必要每天都待在书房里上课。    苏玉瑶表示理解，闲来无事也不再跑去厨房里捣腾，而是会去账房找田伯，向他学看账本识账本上的人名。    因为每天过得充实，倒也没有失落太长时间。    钱淑芬不知晓不晓得沈石找过她这件事，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还向她埋怨过不知为何沈尧最近难得回家。    苏玉瑶只是笑而不语，没有作答。    时间一晃进入五月，之前反反复复的春寒凉意已散尽，沪城气温回暖，阳光明媚，所有人都换上了春衫。    爱美的年轻姑娘，还纷纷穿上轻薄的连衣裙，结伴走上街头抖擞精神。    料峭的冬日终于过去，喜悦充斥全城。    沪城女子学院也终于在这个生机勃勃的时节，迎来了他们一年一度的草地舞会。    以往这个盛大的传统舞会只是由他们学校自己独立举办，但今年不知为何，沪城女子学院邀请了隔壁的沪城大学联合举办。    两方对此都十分重视，课余时间，参加舞会的同学全在加紧排练。    钱从安是音乐系的，被安排到时候弹奏钢琴舞曲，这是舞会能否顺利进行的关键，非常重要的部分，被催促着每天都在练习。    苏玉瑶上课，她也上课，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约过一起出门逛街。    还是已经到舞会举办的前一晚，钱从安才抽空打了个电话到苏公馆，提醒苏玉瑶一定去观看他们的表演。    苏玉瑶应得爽快利落。    第二天刚七点过，她就起来，仔细打理好衣着和妆容，招呼一辆黄包车送她去。    到沪城女子学院门口时，刚不过八点多，舞会在九点才开始，但这会儿学校外已经停了许多的车辆，校门人进人出的，还有学生在组织来访人员进行登记。    苏玉瑶远远的观察，除了两个学校的学生，来访人员都要出示过邀请函才能被放行，没有邀请函不能进。    她暗自着急，因为钱从安没有给她邀请函，只说了到时会来门口接她。她也没想太多，怕耽误钱从安的正事，还特意想着提前过来，自己慢慢找过去。    没想遇到这事，如今却要在外面干等了。    阳光虽然不算毒辣，但晒久了也熬不住，苏玉瑶打算找个阴凉的地方去等，正左右打量着周围环境，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回过头去，却是郑明承在叫她，他和一群年纪相仿的青年在向她这边走来。    现如今能上学的人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和郑明承一起的青年也各个西装革履，衬得气质斐然，眉目间满是意气风发，引得周围同学频频注目。    这是那次八卦报道后，苏玉瑶再次见郑明承，没有落魄失意，没有憔悴萎靡。    他站在人群里，依旧是耀眼的一位。    苏玉瑶因着他们，也被周围的人注目，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叫人浑身都不自在，她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向郑明承道：“郑少。”    郑明承看看她又看看旁边进出大门的学生，问：“你也来参加舞会？”    苏玉瑶摇摇头说：“我只是来找安安姐，但是没有邀请函进不去，我在这里等等她。”    郑明承双手插兜微微颔首，然后道：“你跟我进去，她今天要上场，估计在准备呢，忙起来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接你。”    “这样可以吗？”苏玉瑶两眼放光。    郑明承还未回答，他身边的人就先开始起哄，说道：“怎么不可以呢，郑少要带个女伴，谁敢拦着不让进！”    郑明承笑骂他们一句。    苏玉瑶跟着笑起来，眯着双眼睛，落落大方的承了这份好意：“那麻烦郑少了！”    这里不说晒，还没个坐的地方，若干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进去之后随便找个阴凉的地方也大不同。    “举手之劳而已。”郑明承弯起手肘。    苏玉瑶识趣的轻搭上去。    跟着郑明承一行，果然顺利进了沪城女子学院的大门，倒不像方才一群人开玩笑说的，让她扮作郑明承的女伴。    因着这次舞会是与沪城大学一起举办的，他们就只说是一个学校的同学过来观看，负责登记的学生便睁只眼闭只眼，让她进去了。    连为何不穿校服都未盘问。    苏玉瑶暗想，郑家大少的身份可真是好用，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上位。    进了校门，她立马收回手规矩的在腹部交叠，再次感谢郑明承的帮助：“谢谢郑少，到这里就好了。”    郑明承也没有挽留，说：“你去找钱从安，今天人多，路上注意安全。”    苏玉瑶点点头转身照他提醒的方向走。    没走多远，便听身后人群里不知是谁迫不及待的小声问：“这位苏小姐是哪家的？”    然后就有另外的人随意的回答说：“整个沪城姓苏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明承又认识的，还不明显吗？”    “哦原来是苏二爷家的！”了然的声音响起。    苏玉瑶又向前走了两步，那边的人也渐渐走远，之后再说了什么，她便不得而知。    自打来沪城，她早已经听惯别人的议论。    沪城女子学院环境清幽，校园里面绿意盎然，到处是参天大树，还有平整宽敞的绿草地，幢幢建筑隐在树梢之间。    苏玉瑶沿着绿荫小道走在教学楼旁，因着今天日子特殊，约莫是不用上课的，路上往来满是打扮光鲜的姑娘和少年，说说笑笑十分欢喜。    她念着要找钱从安，一路左右张望留心，却未曾想，在偌大的校园里，想找个人能堪比大海捞针。    便是知道地方，找过去都可能错过，何况她连地方都不知。    时间越发接近舞会开场，苏玉瑶着急起来，正想找旁边路人问问音乐系在哪里，就见从一栋教学楼里，忽然蜂拥而出一群着装虽然不尽相同，但风格明显统一的女学生。    连衣长裙，戴着宽沿大帽，帽子上还簪着花，而脚上着白袜，踏黑色的圆头小皮鞋。    路过的人都纷纷停下脚步围观，还有人挂着相机在拍照。    博闻一些的人已经在说起这些裙子是哪国的宫廷装，猜测今年草地舞会要跳什么样的舞蹈。    苏玉瑶全然不懂，甚至连他们说的某些词，是哪几个字的组合都拼不出来。    懵懂的跟着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教学楼里出来的盛装打扮的人越来越少，路人渐渐走动起来散去，她也才鼓起勇气打算拦个人问问，就见紧接从教学楼里出来的人影无比眼熟。    钱从安穿一袭白色小洋装，托得身姿曼妙。她在前头一步三回头的指挥，身后有几位男同学合力抬着钢琴。    苏玉瑶连忙小跑上前，激动的喊：“安安姐！”    钱从安闻声回头见到她，也是十分惊喜：“阿满！你瞧我忙起来都忘了去接你！你怎么进来的？找过来辛苦了！”    苏玉瑶笑着娇憨：“我在门口遇到了郑少爷，他带我进来的。”    “郑明承？”钱从安挑眉。    “嗯。”苏玉瑶点点头问她：“安安姐，你应该也认识他？”    “倒是有见过几次，但说不上认识。”钱从安解释说，然后就听到身后的同学在叫她，随即摸摸苏玉瑶的脑袋说，“舞会快开始了，我们先过去！”    “嗯。”苏玉瑶被她拖着往中央草地赶。    钱从安要弹奏舞曲，整场舞会都没得空，就在班级里给苏玉瑶安排了一个位置，让她和同班同学坐在一起。    仔细嘱咐好舞会结束后的汇合方式，便匆匆忙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