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锦瑟和鸣（六）

    断剑在小方手中一旋, 犹如一团雪光，转瞬便要刺向赵十三颈项。    “别玩了！”忽地衣服后颈被人拎起，人已被拎到马上。原来花满楼等人也从楼上飞身下来，抢了马匹。花满楼和小方共骑，三人同时拍马，长街上扬起一道烟尘，已经远去。    赵十三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汗水已经湿了里衣。刚刚那一瞬，那位天生楼主是真的打算杀了他？还是开玩笑？    他已经弄不明白了。    赵十三从地上爬起来, 擦掉嘴角的鲜血。望着几人远去的城门方向，他心想：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过不知道下一个又是谁想不开，去触这个倒霉催的天生楼主霉头。    几人快马出了城门, 直向码头方向跑去。前几日乘坐的船还在码头没有离开，这下倒也省事, 他们直接上了船，命花季把船开了，不一会，已经离岸边很远了。    花季问：“公子, 这是要去哪？船上虽然储粮丰富，但如果去的远，还要再做打算。”    花满楼道：“季伯，我们想要出海游玩一番。”    花季见几人匆匆忙忙赶来, 看样子一点也不悠闲，暗道肯定又有什么麻烦事上门。他道：“如果只到海港，粮食是够的，只要按时买些蔬菜就行。但是这艘船只能在江上行走，出海怕是不太安全。”    “我们家有可以出海的船么？”    花季道：“花家没有出海的船，但是有出海的银子。”    花满楼笑了，陆小凤笑了，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陆小凤靠在栏杆上，道：“七童，你看你，悠闲日子过久了人都呆了。季伯，你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花季叹了口气：“有陆公子在，我看七公子想悠闲也是难得。”说完便下去准备出海的事宜了。    陆小凤道：“……季伯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花满楼含笑不语。    小方趴在船舷边，望着江水不说话。一直以来，即使任务失败他也抱着轻松的心态，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或者他打从心里觉得，在这个世界自己是安全的，因为毕竟有系统在身边。后来有了花满楼，认识了很多朋友，他才渐渐认真起来。可是，像现在这样的紧迫感和压力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系统是他的强大后盾，如果没有了系统呢？小方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系统就像家一样，是他的归属。    可是现在，他真的要失去这个归属了。    这种把生命的一部分割裂开来的感觉很难受。    他突然有些羡慕沈浪和陆小凤，羡慕他们有那么强大的心灵。    小方摇了摇头，这不该羡慕。他们的强大，是建立在少小离家，独自承担风雨的经历中，这种强大，何尝不是血泪换来的呢？    听到有风吹衣袂的声音，他抬眼，果然看见了花满楼。花满楼自然知晓他情绪低沉，小方觉得自己不需要说任何话，花满楼就能明白他的心思。    可是花满楼不说话的时候，小方却很为难。他会经常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花满楼道：“你可想家？”    小方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觉得果然还是对方了解自己。他点了点头：“想。”    “你……那里有什么？”    小方想，花满楼可能也有为难的时候，比如说现在，他可能也不知道怎么来安慰自己。这样一想，他倒轻松了许多，靠在栏杆上，说道：“花满楼，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是什么样？”    “未来？”花满楼微微蹙眉：“多少年之后的未来？”    小方笑起来，心道：知我者花满楼也！他刚刚明明忘记了说明，但是花满楼就是能明白，他说的不是几年后，几十年后，而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后。    “这个世界，是为懒人服务的。”小方向后一仰，望着蓝天：“如果不想走路，就可以坐车，很快就能到了。还可以不出家门就知道天下所有的事情。”    花满楼微笑道：“既然如此，那肯定也有不便的地方。”    小方竖起大拇指：“七童，果然冰雪聪明。你要是晚出生几百年，肯定是个不出世的大家。”    花满楼揉了一下他的头。    “哎别动，头发都乱了。”    听到小方的声音活泼起来，花满楼看起来也心情愉悦很多：“不需要晚生几百年。”    “是是是，因为你现在就很厉害。”小方撒娇地搂住他的腰，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在说，如果晚生几百年，就不会遇到我了？”    花满楼道：“方楼主果然也是冰雪聪明。”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小方道：“这样互捧会不好意思的！”    两个人互相依偎了一会，小方道：“我刚刚确实有点想家，就是我说过的系统空间。因为我在那里真的呆了很久。但是啊，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家的。这证明我已经长大了，到了要独立的时候了。”    花满楼让小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你害怕吗？”    小方点了点头：“怕。不过，有你们在身边，我也不怕。”    花满楼道：“你不用怕。”    “嗯。”    短短的话语，却是无限的信任和承诺。未知的敌人又如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况且，有花满楼陆小凤和沈浪在身边，还有什么课怕的呢？    过了几日，船到了海港。在准备换船的间隙，四个人到港口城镇溜了一圈。酒楼里坐定，稍一打听便发现，江湖中关乎天生楼主方侵竹的风浪更大了。各种各样的传说都有，还有不少人跑去了百花楼，但都扑了个空。有人追问崔四和赵十三，但他二人都缄口不言。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笑道：“虽然不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但是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沈浪不以为意地倒了杯水：“能让陆兄称赞，已然不简单。”    陆小凤道：“我们走水路本来就已经很快，但是这消息散播的速度，却比我们还快！有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又有这么大的财力物力去做这件事呢？”沈浪放下茶壶，道：“我本以为这件事是王怜花所为，但是，凭他自己绝做不到这种程度。”    “王怜花背后的人会是谁？”    沈浪举杯微笑：“到时候自然会知道了。”    “也是。”陆小凤给自己倒了杯酒：“以王怜花的为人，一定会追上来的。”    他们早有预感，他们这一行，肯定不会平安地出海。既然在江上没有拦截，那么肯定是在海上等着他们了。    他们吃完饭，来到海上，便看见眼前出现一艘大船。    船非常大，而且看起来坚利无比。陆小凤笑道：“季伯办事，果然让人放心，这船不光出海，打仗也绰绰有余。”    几人上了船，水手扯动船帆，船就开始航行了。船上自然不会只有他们四人，按花季的话说，既然出海，当然要赚上一笔。此时朝廷尚未禁海，海上航行风险大，但是获利也大。    船上的水手也换了一拨有丰富航海经验的，客人除了他们，也都是花家的下属或和花家有关的人。前几日的航行一直风平浪静。蓝天碧海，景色宜人，看海鸥飞翔，海鱼跃水，也算悠闲。    除了陆小凤和沈浪，晕船晕得黑天暗地以外。    他们很奇怪，在江上不晕，到了海上，却控制不住呕吐的**。陆小凤只有一天到晚地喝酒来麻醉自己，沈浪稍微好点，但整个人都已然虚脱模样。    小方不禁有些发愁，这样真的能安然到达扶桑吗？    幸好船上有位掌柜，知道一些治疗晕船的方子。过不了几日，陆小凤和沈浪稍微适应了海上航行的环境，已经好了很多。    花满楼拉住小方道：“我觉得他们这次晕船晕得有些诡异？”    楼船高大的影子遮住了他们二人的身影，小方问：“何以见得？”    花满楼摇了摇头：“只是直觉。”    天空压下一片黑云。海鸥低低地在船边盘旋着。掌舵望了望这样的天色，忧心忡忡地对站在身边的花季道：“怕是要变天啊。”    海上的风浪经常不可预测。不过，这位掌舵早年经常出海，在海上九死一生，直觉异于常人。听他这么一说，花季立刻吩咐下去，于是整个船的水手都动了起来，做起各种准备。    黑云越来越重。到了晚上，天上没有一点星光，一阵带着腥味的风从海面上飞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