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镜花水月(4)
只听砰的一声。 夏清时心前被击得涩涩发痛。 而那不知雪手中的匕首竟被弹得飞了出去。 夏清时的胸口的衣衫被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露出她刚刚揣在怀中的铜镜。 “多谢了你们送来的镜子,救了我一命。”夏清时死里逃生,狡黠一笑。 不知雪气得脸色发白,抬起一脚踹到夏清时的腹部,夏清时倒吸口气,身子已飞到了池面半空,那不知雪举着匕首欺身上来,势必要取了夏清时的性命。 在半空之中夏清时再也躲不过了,若落入了水中,只怕紧接着便是一刀割破自己的喉咙。 刚缓缓闭上眼,身后忽然一阵微风吹过。 扭过头去,便见一首小舟飞快的掠过池面来到了她的身后。 小舟之上,沈临洛一手举着酒壶,另一手拿着一支芦苇杆子,正笑吟吟的望着朝着他飞过去的自己。 眼见夏清时撞过来的身子越来越近,沈临洛将手里的酒壶随手一扔,正扔到舟旁一叶枯荷残叶上,打了两转,安安稳稳的立住了。 然后伸出手,将夏清时稳稳的揽入了怀中。 不知雪见夏清时人影一晃,身后竟又出来一个人,她人在空中,应变奇速,身子一转,也不知从哪里扯过来一张纱巾,先把脸给蒙住了。 沈临洛斜斜的将那芦苇杆子向前一刺,一下便打中了不知雪的左肩。 不知雪轻呼一声身上力道尽失,竟往池中掉去。 “别让她逃了!”夏清时出声喊到。 只是不知雪的身影已落入水中,水面上波纹荡开两圈,渐渐恢复平静,而那人竟一直没有再露出水面。 “已经逃了。”沈临洛将夏清时往小舟上一放,自己便往舟上一躺,取过了荷叶上的酒壶,又仰头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闭上眼,慢慢吟道:“西风吹老液池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夏清时低头,只见太液池水清澈澈,如一面铜镜,将夜空中的星子尽数盈在其中。 沈临洛便真的如仰睡在星河之中一般。 夏清时从怀中拿出那救了自己一命的铜镜,扔进了太液池水中。 然后慢慢坐下了,向沈临洛道:“你喝的是什么酒?” 沈临洛半睁了眼,眼眸中有七分的醉意,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眼前的人更醉人。 “临洛酒,要尝尝吗?”沈临洛将酒壶递了过来。 夏清时接过了,见那酒壶竟是一个小巧的葫芦,她没怎么喝过酒,仰头喝了一口,只觉**辣的从嘴巴一直烧到了肚子里。 烧过之后又有一股醇厚的清香,慢慢自心间弥漫而起。 “怎么样,这酒还不赖?”沈临洛笑眯眯的望着被烈酒呛得脸颊通红的夏清时。 她的肤白胜雪,此时泛着红润,在泠泠波光和淡淡月色中,格外的迷人。 夏清时摇摇头:“我不懂酒。” 说罢,便将酒壶递了过去:“谢谢你。” “谢我的酒?”沈临洛到。 “谢你救了我,不止一次。”夏清时说完,立马又到,“不过,我仍然不会原谅你,只是今晚,今晚暂时先谢一谢你。” 沈临洛也不介意,仰头又喝了一口:“希望下次,你是谢我的酒。” 说着,又洋洋洒洒的笑了起来。 夏清时一愣,两人再不说话。 一时间静默得只剩些微的流水,和弱弱风声。 夏清时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那什么,你能把小舟划到岸边吗?” 沈临洛半坐了起来:“要走了?” 夏清时脸一黑:“再不走,只怕我会忍不住要找你报仇,你刚救了我,我转眼便杀了你,这样不好。” 沈临洛无奈的笑笑,拿起竹竿,轻轻一划,小舟便向着池岸驶去。 “宫门已下钥,你怎么会还在宫中,还在这太液池中泛舟?”临到上岸,夏清时扭过头问到。 沈临洛耸耸肩:“我是太子太傅,陪同太子一起进宫,太子殿下今晚歇在了贵妃宫中,我便被派到了这太液池中的瀛洲岛上。” 夏清时转过身,踏上了池岸。 沈临洛拿起竹竿往岸边重重一撑,然后躺倒在舟上,看着夏清时的身影越来越远,自己便也向着池中小岛越靠越近。 在漫天星光中,将怀里的那枚花囊拿出来看了看,又重新仔细的放回胸间。 夏清时回到宫中的时候,梳儿抱着黄猫急得直掉眼泪。 这黄猫说来也怪,除了自己,只让梳儿一人抱。 “公主,你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梳儿哽咽着,将夏清时迎了进去。 夏清时接过了黄猫,揉了揉猫儿软软的耳朵,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日段南唐温柔的抚摸猫儿的情形。 心中融了融,将黄猫抱进被窝里,命梳儿吹熄了灯盏,沉沉睡去。 …… 秋光点点蛛丝雨,连绵不断,一日寒过一日。 夏清时睡得浅,被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给叫醒了起来。 看着天色还早,她揉了揉怀里的猫儿:“真是懒猫,我们便懒作一团罢。” 然后往锦被里一缩,又欲埋头睡去。 便听见梳儿的声音从外传来:“公主,皇上传了旨意,让你从今日开始去国子监念书。” 夏清时这才想起,前几日皇上让她同皇子们一起念书去。 还道今日一早去见见锦妃,看来得上完学后再另抽时间去了。 从被子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夏清时看着依旧酣睡的黄猫叹道:“还是你的福气好,想睡到何时便是何时。” 梳儿掩嘴一笑:“公主富贵之体,怎能和一只猫儿比!” 说完又看了眼赖在被窝里的黄猫:“公主既然养了这猫儿不如替它取个名字,不然成日里猫儿猫儿的叫,宫里这么多猫儿,也不知叫的哪一只。” 夏清时想想也对,是该替这黄猫取个名字,可叫什么好呢? 她蹙了蹙眉,这猫儿是段南唐交给自己的,不如改日,让他取个名字。 一有这个想法,夏清时自己吓了一跳,可又一想到段南唐那样的人,若是真给一只猫取名字,也不知会取出什么名字来,便又有些期待。 便道:“是得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罢!” 然后不待梳儿替自己穿衣,自己已换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坐到铜镜前,一会儿的功夫已梳妆好了。 梳儿捧着把梳子在夏清时身后站着根本插不上手,不由得叹道:“说出来别人一准儿不信,哪有公主自己穿衣梳头的!” 夏清时冲她一笑:“梳儿,你念过书吗?” 梳儿脸一红:“奴婢不如绿筠姐姐能干,不仅没念过什么书,连字也不认识几个。” 然后微微一躬身:“奴婢这便去叫绿筠姐姐来陪公主上学。” 夏清时摇头:“绿筠会的够多了,你陪着我正好也跟着学学!” 梳儿连连摆手:“不成不成,奴婢蠢笨,那些字弯弯扭扭跟蚊子似得,看着脑袋里便嗡嗡嗡响个不停,我跟着肯定不成的!” 夏清时乐了:“那更要去不可了,要不然你岂不是一辈子被蚊子追着扰?等你学会了它们便不觉得烦了!” 说罢,拉起梳儿的手,便朝着殿外跑去。 梳儿唬了一跳:“公主快放开奴婢,这不合规矩!” 夏清时不理:“怕什么!反正也没人看见!” 两人一路奔到了御花园附近,夏清时这才笑嘻嘻的放了手,一前一后慢慢地走。 国子监在宫外,夏清时之所以这么高兴,是因为皇上既允诺了让夏清时去国子监上学,也便间接的准许了她随意的出宫。 “我说是谁嘻嘻哈哈的没有规矩,原来是你这野丫头!” 夏清时正高兴,便听饮音的声音从后传来。 转过头去,只见饮音公主今日穿了一身孔雀羽的华服,艳丽非常。 她知道这公主刁蛮任性,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便道:“饮音公主,葵姬正赶着时辰去国子监上学,不敢多停留,还恕葵姬先走一步。” 说完不待饮音回话,立马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哪知饮音娇声立喝:“站住!” 然后三两步拦在了夏清时的面前,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你要去国子监上学?怎么可能,我朝历来没有公主能去国子监!” 夏清时颔首:“公主若不信,可以去问皇上。” “是皇上让你去的?”饮音脸色更难看了,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流莺,见流莺紧张地缓缓点了点头。 饮音立马沉下了脸:“怎么早不告诉我?” 流莺忐忑道:“奴婢怕公主生气。” “蠢货!”饮音忽然变了脸色,看着竟似乎带了笑意,“公主能去国子监上学了,我怎么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说完又望了两眼夏清时道:“如此看来还得多谢你了!” 饮音微微红了脸:“葵姬你先去,本公主一会儿便来陪你!” 然后再不管夏清时,领着流莺匆匆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梳儿抚了抚胸:“这饮音公主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的,吓死人了!” 夏清时也莫名其妙,只道这公主想起一出是一出,也不知要搞什么鬼,她知道饮音本性不坏,只是为人跋扈,任性惯了的,见自己忽然进宫分了皇上原本对她的宠爱,因此刁难自己,也情有可原。 她不再多想,径直往宫门外去。 临到宫门口,因着皇上早已吩咐过,守门的侍卫见过了夏清时的公主令牌后,便放了她出去,国子监就在宫外不远,过一条琉璃街,穿过太学门,便到了。 就是因为不远,又临近皇宫,守卫森严,一般闲杂人等皆是禁止靠近的,皇上才放心让公主自己前去。 国子监分为西京国子监和东京国子监,入读的皆是未行冠礼的少年。 西京国子监远离皇宫,接纳文武百官以及有学识能考入的普通百姓之子入学,而夏清时入读的东京国子监仅供皇族子弟入学,其中又另分为皇上的子嗣和各亲王的子嗣。 顺德帝目前年纪最大的皇子便是段南唐,如今已年满十九,按理仍需在国子监上学。 只是段南唐在世人眼中玩世不恭,久久缺课已成习惯。 夏清时穿过了太学门,进了国子监,在一众皇子的注视下坐到了学堂最前面的桌案上,刚刚坐下便见到一袭白衣的沈临洛捧着一卷书册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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