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搜魂
勒托曼猛地睁开眼,眼前竟然是挺拔险峻,怪石嶙峋的孜珠山,还有山上的孜珠寺。 孜珠山是一个有六座山峰的巨大山体,代表着六种形象,第一座山峰是凶猛的獅子;第二座山峰代表展翅的大鹏鸟;第三座山峰是法师在教小僧人念经;第四座则是锐利无比的一把刀;第五座像一个三角架;第六座则是月亮和太阳。 孜珠寺矗立于高耸入云的险峰顶端,它的主殿坐落在山峰的下方,还有悟道的僧人用于修行的小屋,镶嵌在左边的山体岩壁之上,远远望去,寺庙和修行屋都错落地悬挂在山体上那里,看上去神奇而怪异。 寺庙的墙体已经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墙面斑驳凹凸,红泥削落,可以看见里面有些破损的砖石。 这是苯教最老的寺庙,也是苯教的祖庙所在地。 在这里,保存了大量的苯教经书、教法教仪和法具器物。 勒托曼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这里,她之前从未来过这里,然而,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熟悉,看见那山,她就知道是孜珠山,看到那连绵的寺庙,她就知道是孜珠寺。 她提裙拾阶而上,拔开已经没到膝盖处的丛生杂草,草丛中不时可见一些虫蚁飞快爬过,而主殿的大门,在她的手还没有触及时,就自动开了。 勒托曼脚步丝毫都没有迟缓地迈步而入,看向主殿里的三个人,她朝上道的那个拜了下去。 上座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僧,看不出具体的年龄,望之如同仙翁,五官分明,精神矍烁,一双眼睛如同夜里的猫那般炯炯有神。 他的左边是个三十多岁,相貌平平的僧人,右边是一个十来岁的青年僧人,长相颇为英俊。 “你来了。”平平无奇的声音,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勒托曼却如同听到仙乐,几乎感动地要落泪。 她无比虔诚地说:“我来了。” “开始。”又是三个字,勒托曼听着,却什么也没问,像是她知道自己到此来做什么。 青年僧人点点头,从几案上拿起一个簸箕,里面装满了青稞,他绕着勒托曼的四周撒了起来。 青稞洒过之处,如同油溅到水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那些青稞就变成了黑色,看上去诡异而吓人。 随着青稞将勒托曼围满,一股风突然在青稞圈里卷了起来,把勒托曼整个人裹在里面。 那风极寒极阴,勒托曼不由冻得直打哆嗦。 就在她觉得自个要被冻死之际,中年僧人的手动了。 然后勒托曼就感觉到自个手里捧着个暖哄哄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发现手上竟然捧着个桃木手炉。 其实那手炉看不出质地,但勒托曼的脑海里就是知道那是桃木的,她不用眼睛都能感觉到暖炉上有着奇怪的花纹,那些花纹她曾在苯教其他的寺庙里见过,据说是有着奇异效果的符纹。 就是那些符纹令没有加炭火的手炉变得温暖。 据说苯教里的符修,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悟性好能够与天道沟通的符修,能够画出非常厉害的符纸。 那些符纸不仅能够加持战斗力,还可以做各种事情。 比如,可以画一个月亮抛向天空,那方圆数里之内的黑夜就会变成明月当空。 比如,可以画一个美貌的女子抚琴,扔出去后就能够听见悦耳琴音。 比如,可以画一个减速的符纸,朝你的对手打过去,他的速度立刻就会减下来,本来刺向你的剑就慢得如同老牛,自然,你杀回去就能轻易解决掉他。 …… 不用说,这个手炉上画的符纹,就是暖纹,可以代替炭火。 虽然只有这样一个小小手炉的暖,也令勒托曼惊奇而感动。 她看向中年僧人,忘了自个被阴风袭卷的冷,低头垂首道谢。 那中年僧人唇角含笑,关切地问她,“你好些了没?要是抵不住,贫僧再给你拿件法衣来?” 说话的口吻,好像是勒托曼的多年旧识。 勒托曼摇了摇头,回答道:“拉岱木法师,我没事,有你给的这个,我一点也不冷了。” 拉岱木一听,似乎放下心来,轻声道:“一会儿施法的时候,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出来,我们好停下来。” 得到这样的关心,勒托曼越发有种愿意慷慨赴死的凛然感。 她眼中含着泪,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能撑得住。” 拉岱木悲怜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开始敲起他身前的一座钟。 钟声嗡嗡,老僧人则嘴巴一开一合,低声念起了经文。 勒托曼面色一变,那些经文如同符咒,一个个冲击着她的脑海。 那咒语仿佛带着源源不断的力道,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她的头。 手炉已经不知何时被丢在了一边,勒托曼抱着自个的头,在地上翻滚,冷汗连连,似乎受着极大的痛楚。 那些咒语在她脑海里东奔西撞,像是要找一个出口。 而她就像跟无数的人在决斗一般,不停地挥剑挥剑挥剑…… “宗弄……” 她喊着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名字,疯狂想杀出去,杀到他的身边去,但有无数的人阻拦着她,她不停地挥剑,却一直砍杀不过去。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勒托曼的手越来越软,她的心也越来越绝望。 但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缺口,她一路狂奔朝东边奔去。 他说会在那棵开满花的树下等她。 她终于跑到了那棵树下,却看不见她要找的人。 茫然四顾,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勒托曼。” 他在唤她的名字。 勒托曼欣喜地看着她要找的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她往前急跑两步,如同倦鸟归林般投入他的怀里。 而下一刻,穿肠破肚的疼痛袭来—— 为什么会痛? 勒托曼惯性地向后退了两步,困惑地低下头,发现自个的心口竟然有一把剑柄。 剑柄在她的心口,剑尖呢? 略想了想,她明白过来,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 她看向对面,看向她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那个人冷漠、冷淡、冷硬、冷厉。 那是她在他眼中从来不曾见过的神情,过往的恩爱缱绻、密密柔情仿佛从来不曾有过。 从未得到。 那眼神比刺入心口的剑还令她疼,疼得她连心口被一把剑对穿的疼都忘了。 勒托曼艰难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血从剑上一点点渗出,顺着锋利的剑刃,一滴滴落下…… 打在地上溅起血花,如同她泣血的泪,泣血的问。 对面的人并不言语,冷如万古冰山。 “为……” 勒托曼竭力地想问,然而她的力气随着血滴一点点消失,她已经问不出。 她的眼睛流出泪,血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对面的人不仅无动于衷,还将剑抽了出去。 勒托曼下意识地用手捂向心口,像是想堵住那儿汩汩冒出的鲜血。 她努力想站住,但晃了几晃之后,她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她已经失了生机,却看到那个人站着,剑尖再度扬起,看着他眼睁睁地将那支剑再次朝自个刺了下来…… “因为,你必须死。” 我没有…… 勒托曼想说,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向上方,再也没有了气息。 身上的阴寒全部散去,青稞圈中的勒托曼如同从梦里醒来一般,掩面而泣,“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 上面的老僧双眼如同古井,深不可测,他淡淡地说:“你是羊同人,这就是你的原罪。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日防夜防你,永远不会相信你的真心。方才你所见虽是梦中,却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 勒托曼哭了很久,初识时在树下等他的男子,柔情蜜意的缱绻,后来的冷淡、软禁……点点滴滴都在她的脑海里掠过,她咬着唇,几乎将自个的嘴唇要咬破,而后再次跪坐俯地,恨恨地说:“他灭了我羊同,囚我兄长,既然他如此对我,那就先让我杀了他,求**师教我。” …… 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勒托曼,李云彤将自个搜魂时,在她魂海里所见的一切都告诉了松赞干布。 她轻叹道:“……**师已经将她变成毒人,她只要念动引咒,身体里的毒气就会外泄,令人不知不觉间中毒,只是不知为何,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有朝你下手,而是选择了母萨,而且,并没有释放太多,只是令母萨昏迷,她想用母萨中毒威胁你,放出她的兄长……” 在李云彤的讲述中,松赞干布似乎回到了多年前,他初识勒托曼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的黑发全都编成了小辫子,每个辫子上都挂着小银铃,每当她一走动,那些银铃就会发出好听的声响,而她的歌声就像那些银铃一样动听,她的笑声则比银铃还要动听。 那个时候,他是喜欢她的,即使不与羊同联盟,他也想娶她。 可是后来,她知道他是吐蕃的赞普,欢喜的嫁过来他又没高兴了,觉得她是为了他的权势才那么欢喜,慢慢地,就冷落了她。 再后来,她变得越来越不招他喜欢。她变得尖酸刻薄,变得善妒恶毒,他有好几个侍妾、子嗣都是因为她直接或者间接的出手没了,如果不是他还要维护跟羊同的关系,早就废了她。 他没想到,即使为了救她的哥哥,勒托曼都没有朝自个动手。 之前那凌迟一刀割下,她其实可以说出那句引咒,然后毒气外泄,让他在不知不觉间中毒死去的,她却没有。 那样痛的时候,她都没有朝他下手…… 沉默良久,松赞干布问李云彤,“她身上的毒还能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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