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忍着火气收下了所有衣服, 给了酬金将人送走后，审神者重布跺回房间, 眼睛死死盯着跪在正中央的青年。    他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乖巧听话, 长时间没听到动静, 偷偷向上瞄了一眼, 发现自己被察觉，又马上低下头。    “知道错了吗？”冷声问道。    和泉守疯狂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直接盘坐下来, 由于和泉守在本丸的年纪最小, 自理能力也不强，纵使仍比她大了几百岁，审神者依旧对他有着照顾的心情在里面。    但这是之前的事。    “嗯……”和泉守努力思考了一番, 小心翼翼抬起眸，“把它们……送回去？”    “这家店不接受退款。”    “那……送人？”他重新把手放回膝盖上，“总有人需要这些东西的，我们把它送走就好！”    他自认为找到了完美解决的法子, 审神者冷冷一笑。    “您, 一个外表是青年的人类男性，无缘无故送这些东西给其他女孩？”    “……好像是不行哦。”他丧气地垂下头, 左手拨弄着这些细软的布料, “好不容易买来的东西，主人你真的不能穿上看看吗……”    他本就生的极好, 兼定家的刀都是又美又强, 引人向往, 精致的眉眼柔和下来，声音软糯得不成样子，竟有两分楚楚可怜的姿态。    呸！你这个被美色所祸的女人！    “……留下一套就好。”少女撇过头，叹了口气，“你帮我选一套，剩下的暂时就放着。”    果然还是心软，看不得他们露出这样的神色。    “好嘞！”和泉守黯淡的双眼突然发亮，兴致立马高起来，冲到那堆衣物里面去，“包在我身上！”    他依据自己的眼光，快速挑选出了认为最漂亮的一套，并与之做了搭配，审神者将他赶出去，然后把店主的女儿请过来，帮助她换上服饰。    “大人真美。”小心翼翼服饰着审神者换上衣物，替她整理好腰间的封带，女孩替审神者梳了一个这个时代最常见的未婚女的造型，缀以红色簪花，只是简单施上脂粉，抹上正红色的口脂，并在眼角用指腹抹上一尾红，清寡的少女便以明艳动人。    铜镜照不清审神者的面容，她却能感受到头上的重量，拿起一支簪子作为报酬，少女站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在这小小的和室里徘徊，习惯身上的重量。    “主人，我……”    和泉守眼里闪过了深深的惊艳。    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审神者穿和服地模样，却是第一次觉得她是如此的美艳动人，红色与白色在身上流转，上面精致的刺绣在太阳的照射下折射着光芒，边缘缀以褶皱，走起路时如流水般波动。    是因为这是他挑选的缘故吗？比歌仙挑的时候耀眼了不少。    红色与白色，是和泉守最惯用的颜色。    “你选的未免也太过繁琐了些。”付丧神可以带着沉沉的装备和大量的饰品去战斗，她可做不到，想着把头上和身上的东西都扒下来两件，和泉守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你别动。”他蹲下身子，细细把妨碍行动的边角都折起来，拿起桌旁的针扣固定好，直起身看了看整体，将较为大朵的假花拆下，换上没有声响的洗流苏簪子。    “大功告成！”他推着审神者来到镜前，兴奋地说道，“你看这样好不好看？”    他的力气非常大，捏的审神者有些疼痛，蹙眉朝他望过去，少女纤细的眉眼皱成一团，中间亦夹杂着淡淡的无奈。    “……啊！抱歉！”他慌张地松手，明明身材那么高大，在害羞时却总是下意识想要缩起来，却又控制着自己继续逞强。    “无事。”她整理整理衣领，把那些褶皱全都抹平，“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出去打探情况。”    大阪城如她想象的那般繁华，许是新建，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丰臣的不少御下亦搬到此处，耳之所闻，眼之所见，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容，那是对未来憧憬的向往。    “谁也想不到，些许年过后，这儿会变成一片虚无。”她低声说道，深入其中，预知未来，才感受到隐藏在其中的沉重，“历史真是残酷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我们要保证的，就是这其中不被混乱。”生活了几百年的优势在这儿体现出来，付丧神总是比审神者来的通透，“主人，有看出什么不对劲吗？”    “暂时还没有。”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溯行军的出现，这样看来，我们被故意送来的这个目的可能性稍微小了两分。”    和泉守护着审神者，不让周围的人群挤到她，城内的人明显要比外面来的豪放大胆，美貌的姬君配上英俊的武士，怎样想想都是一件不同寻常的艳.事。    尽量忽略那些露骨的目光，他们巡视着周围的一切，每个细节都不放过:“主人，我们这样走，有什么意思吗？”    “想要穿梭时空，除了时空转换器，最重要的是寻找到时间的结点。”她摸了摸揣在怀里的转换器，现在她已不相信这玩意，为了能够安全找回那五把刀子精并返回本丸，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想要找到时间的结点，主要就是从这个时间关键人物身上下手，我们被传送到这里，怕也不是偶然。”    “这个时间的结点，就在那儿。”    她眺望着万千灯火中那最耀眼的存在，高高的塔尖是权利的象征，那里居住的，是这个时代最有权势之人。    天守阁。    丰臣秀吉之所以建造这所阁，许是为了炫耀，更多是为了防御，作为瞭望台，物资储藏室以及军事防御的地方所使用。不知是不是因为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发动的劳力是当初安土城的数倍，终于建成了这一座威严的城池。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接近秀吉？”虽然没在这个时代生活过，和泉守也知道，想要踏入作为大阪城中心的本丸并不是一件易事，他们现在看似风光，一旦查起身份，可没有万全的方法应对过去。    “你刚刚没听到那些情报吗？”    “什么？”和泉守有些疑惑。    “丰臣秀吉于几日前正式将其正室和侧室接入本丸，眼下正是缺人手照料，因而广泛召集人手进去伺候。”    由于人口稀少，对于伺候人的身份查的也不是很严，只需有人引荐，身家清白出身的女子即可，要搞这样一个身份，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个难事。    “有劳你了，和泉守殿。”万千灯火在审神者眼中铸造一片繁华，一点点淹没她眼中的阴霾。    “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在暗处观察了。”    被尊称为“北政所”的宁宁大人是丰臣秀吉的正室，陪着他征战四方，从一介布衣到天下大名，她也因此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就算是目前被公认为最受宠爱的侧室茶茶，依旧不能撼动她的地位半分。    只是，这样一位宽厚仁慈的夫人，偶尔也免不了有心烦之时。    “这是在井水里置过的瓜果，夫人好歹尝一些，消消暑气。”    侍女在一旁劝慰道，看着女人紧皱不松的眉头，忧心忡忡。    “没多大胃口。”她将托盘推到一边，摇摇头，“不用费心了，放下去。”    “夫人！”侍女朝她深深磕了一个头，“将大人请过来！”    “请过来？”她轻轻捂嘴，眼中晦涩不明，“秀赖大人才出生不久，大人来本丸的时间本就少，将大人请过来，岂不是断了他们的父子相处时光？”    没有子嗣，恐怕是宁宁心中唯一的疙瘩，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在闲暇时有个慰藉。    虽然需要处理的事很多，但总觉得少了些东西。    另一名侍女小步走进，看了眼丝毫未动的果盘，眼神微闪，将食盒放到宁宁面前:“夫人，这是新作的点心，请您品尝。”    “不用了，你们拿下去分着吃。”纵使在愁恼之中，宁宁的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    侍女微微一笑，打开食盒。    白白的糯米大福，却和平日看的有些不一样，半透明的外皮中有着厚厚的白色膏体，里面似乎掺进了不少东西，旁边置放了不少冰块，一打开，冷气蒸腾出来，向外释放凉意。    “这倒是新奇。”她眼中有了两分趣味，捏起一枚，放在手里看了看，被这新鲜的外表所吸引，缓缓送入口中。    她细嚼半响，终于露出笑容。    “不错。”用帕子擦了擦手指，“这是厨房新作的吗？”    “也不算。”这名侍女跟随宁宁多年，自然看得出她心情极好，也调笑说道，“丸内不是多招了一批人吗？是其中一个女孩做的，说是她老家的特产。”    “倒有点像南蛮那边的点心。”宁宁突然来的心情，“把那个女孩叫过来。”    “不用担心，夫人特别和善，只要不犯大错，在她面前不必特别拘谨。”侍女对着身后的少女吩咐道，她一直低着头，看上去很害怕的模样。    “明白了。”声音也是细细软软的，听上去毫无威胁力。    审神者偷偷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没有打蛋器，光靠手将蛋白打发成奶油，简直要了她的命。    穿过层层的部屋，终于来到了最重要的那间房子，里面居住的，便是被后世所敬仰尊羡，这个时代最传奇的女性之一。    “夫人，人带来了。”    第一次与历史人物正面接触，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纵使身为审神者多年，少女的心依旧忐忑不安，她压下澎湃的心情，行了一个大礼，身体的激动看似是性情的怯懦:“见过夫人。”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审神者乖巧地抬起来，任由他人打量。    “真是标致的美人啊！”宁宁捂嘴轻笑，和旁边的人说道，“当父母的，怎么舍得送这样的女儿进来？”    “家中贫困，生计不好，就将我送来，只为有口饭吃。”审神者小声回答，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都是为了生活。”宁宁感慨道，看着她的眼神又多了两分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父家姓香取，”审神者摇摇头，“我……无名，家里给我取了个小名，叫炯炯。”    这个时代贫困农家的女孩子，少有名字，大多取一个小名，浑浑噩噩就过去了一生。    “你的眼睛很漂亮。”宁宁看着她的眼睛，由衷地赞叹道，“里面像藏着繁星。”    “你这样的相貌手艺，不该只干粗活。”事实证明，宁宁也是相当颜控的，显然跟猴子待的久了，她更希望身边的都是美人，“从今天起，到我身边来，专门为我做点心。”    “谢谢夫人！”审神者激动地俯下身，心中总算落下了一块大石。    如果还不能达到目的的话，真的对不起她今天打蛋快要打到废的手。    既然被调到北政所身边，审神者地位自然提升许多，她很快搬离大通铺，有了自己独立的屋子。    好在本丸里的人并不多，还能够一人一间，也为她提供了更多的方便。    “和泉守。”她轻轻唤道。    付丧神突然出现，他看了看屋子，点点头，走到水盆处，打湿了毛巾递给审神者:“擦一擦，跪了一天了。”    少女显然没有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跪坐，纵使垫了护膝，膝盖上仍有一些淤青:“谢谢。”    “所以呢，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们的目标是丰臣秀吉，宁宁夫人身为他的正室，只要一直待在她身边，总有一天会见到的。”审神者将头上的发饰拆下，披散下来，活动着筋骨，“这两天，你先把周围的地形勘察好，等待命令。”    “知道了。”    审神者从柜子里搬出备用的被褥，放到自己身边:“这两天先委屈一下你了，先睡这里。”    “……”    “怎么了？”    没跟女主人共处过一间的和泉守面色爆红，绞着手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审神者疑惑不解，非常时期自然要非常对待，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抽搐着嘴角问道，    “和泉守殿，你睡觉……打呼磨牙吗？”    “才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