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晋大哥, 算了。”黎秋雨出声阻止道，“妍妍有自己的判断。”    晋飏放于身侧的拳紧捏着，他目光如炬地盯着阿五，却根本看不清他的原貌。    “我们走。”他压着声启唇, 说着。    黎秋雨离开前,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白妍，低低叹了口气。    “阿五, 我们也回房子。”直到几人看不见了, 白妍提议道。    阿五目光触及到白妍惨白着的一双脸，遂点了点头。    回程的路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白妍闭着眸子将头仰靠在汽车靠背上，一副颓然的模样。    阿五几次试图开口, 待看到她的情态都放弃了。    回到屋子，白妍坐在床边还在发呆，阿五则是清洗着食材准备给她晚饭。    新鲜的蔬菜、肉类搭配着放入锅中, 阿五刚将锅盖盖好，准备让它自煮，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阿五，你说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伤害另外一个人吗？”白妍蜷缩着身子蹲在他的身边，轻轻用身体靠着他，迷茫地问着。    阿五皱眉：“妍妍在说什么？”    白妍咬了咬唇，说：“我在想，如果我们杀了林芸儿和林天, 会有人因为这个原因，与我们为敌吗？”    得知她在思考这个问题，阿五提起的心缓了缓，他将她拉起来，两人在客厅的木沙发上坐下。    “妍妍放心，如果真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会保护你、带你走。”阿五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着，“妍妍要学会好的地方想，我们会安然无恙的。”    白妍在他的怀中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你说我要朝好的地方想，那我们一定能找到把你变成人的解药，对不对？”    阿五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嗯。一定能找到的。”他将她抱紧，肯定地答。    白妍颤抖地将脸庞压在他的胸前，泪水却无法自持地奔流出来，压抑的啜泣声终是忍不住溢出嘴角。    “阿五，你，你不能再骗我，我一定能找到解药的。”    她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前，狠狠哭着。    阿五的内心如绞着般地疼，他松开想要看她模样的双手，环着她不再做声。    深夜，寂静阒然。    白妍从睡梦中强制睁开眼，等初醒的迷惘散去，她复闭上双眼。    莹白色的精神力网以她为中心徐徐散开，待锁定到正确的方位后，其他方向的网络瞬间缩回，只从一个方向开始捕捉目标。    中三号楼的五楼。    白妍顺着精神力的波动去搜索五人中晋飏的精神力。作为高阶异能者，晋飏强悍的意志再加上强悍的实力，他本身的精神力便不容易被他人随意觊觎。甚至辅上精神力防御异能，他的脑域几乎不可能被控制。    但他终究不是无懈可击的。    脑部本身虽懈怠的时候便是在沉睡时，这时候白妍想要从他的脑中找到有用的讯息，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白妍将本身的精神力化为细小到几乎不能察觉到了一根线条，顺着他梦境的轨道牵入后，开始在他的脑域中小心地寻找想要的信息。    从同为精神力异能者的楚雅身上，白妍很容易就能察觉出自己精神力异能和旁人的不同。    无论是人类还是丧尸的脑域，只要她有能力进入，其中的内容就像是没有任何防备摊开给她看的一幅包含了许多深入内涵的画卷。    画卷的内容被分为很多个部分，有记忆、有认知、还有本生的情感。当她深入到画卷的其中一个部分，就会有新的画面依次展开……不过，画面的本身会根据当事人对其的情绪，给人不同的直观印象。    白妍的精神力轻而缓地在他的脑域图画中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想要看到的画面。    ……    “小絮。”    晋飏猛地从睡梦中坐起身，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用指尖紧紧压着额角，阻止那里一跳一跳的钝痛。    他又梦到小絮了。    梦到她和他相依为命的那些平淡美好的时光，梦到他每日执勤结束后回到家就能听她亲切地喊自己一声“哥”，梦到在他怀中阖上眸子的她最后唤了他一声，而梦境最后翻飞的画面，却是白妍——笑着、哭着，说着恨他的白妍。    晋飏咬着牙，深深吸入一口气，却阻止不了眼角因为痛恨自己而缓缓滑落的一滴泪水。    ……    隔日清晨，明媚的日光刺穿云朵折射出一道道光波。    白妍眯着眼看着窗外的阳光，轻抿的唇附和地弯了弯。    十一点，中央基地的内，白妍和阿五寻了一处大楼阴暗面躲了进去，观察着外面的动向。    “两个门卫说时间差不多，他们快到了！”白妍用精神力辨识着守卫的内心所想，口中说着。“他们”自然指的是林芸儿和林天。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白妍和阿五相握的手猛地一紧。她撤回守卫身上的精神力，便见基地大门被缓缓打开。    紧接着，四辆小汽车紧挨着驶入基地。    “在第三辆车上。”白妍抿着唇凉声说着。她的双眸正紧盯在第三辆车上，同时精神力已将林芸儿、林天父女的脑域包裹住，只要她意念一动，他们就会失去生命。    “妍妍别急。”阿五紧握住她已经被汗渍濡湿并微微颤抖的手心，稳着音调说。    他将另一只手缓缓搭上她的肩头，继续安抚她的情绪，缓声说道：“妍妍放松。如果他们现在突然死了，必然会引起基地的恐慌，毕竟他们当前承载的是全国科研药物界的希望……我们再等一等，找到万全的办法好不好？”    林芸儿父女出现后，白妍的情绪明显紧绷起来。如果不是阿五，她真的会控制不住，立马下手杀了他们！    “好，我们先去科研药物中心，他们往那边走了。”白妍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眼尽量平和地道。    阿五开着汽车匀速在基地内行驶，到达科研药物中心的路程刚开过一半，一辆银色的汽车从前方的岔路口驶出，开到了他们的前面，按照同样的路线行驶着。    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近，但看到那辆车出现的刹那，白妍的心提了起来。    “妍妍？”阿五疑惑地出口。    白妍定了定神：“没事，阿五继续开。”    一银、一黑两辆汽车相继停留在药物科研中心门外，而之前的四辆车已经空了。    “我们下车吗？”阿五看着从前一辆车上下来的晋飏黎秋雨五人，偏过头问个压着眸子神色不明朗的白妍。    她没立刻回答。    挥洒而下的阳光照亮着世间，她还坐在车里，隔了一扇玻璃和几米的距离看着晋飏，她知道，他也在和她对视。    “我们下车，我已经让林芸儿林天出来了……我也想到办法了。”她抿着唇作答，视线却从晋飏的身上飘到了他的身侧。    两人从车上下来，便听得林芸儿和林天从楼里传来的不绝咒骂声。    “这他妈谁搞的鬼，我的身体怎么不听使唤了？！你们都是死人吗，都他娘的听不见啊？”林天高声谩骂着，粗劣难听。    “爸，我们这怎么了？李琦，你过来，滚过来制止我们！”林芸儿声音中明显带着哭腔，她又朝身边喊了几声，发觉里面的人都如失魂般对两人置之不理，她的情绪也奔溃了，尖利的嗓音在楼里回荡：“是谁？是哪个贱人想谋害我们，你让我们找到，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听到林芸儿的诅骂，白妍的眸光登时冷了下来。    下一刻，就听到还没走出来的两人凄厉的惨叫声。    听到这番叫声，晋飏五人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本是奉命前来领取并护送丧尸解毒剂，却不料遇到这样的事情。    五人皆知白妍是强大的精神力异能者，里面出现的情况应该是她所为。    支志远和郑弘予听到惨叫声便单独站了出来，不想前去阻拦白妍的步子没迈出，就被白妍一个眼神过来定住身形。    “你想做什么，白妍？”晋飏面色不虞地走到支志远两人前，直视着白妍说道。    他没有使用精神力防御控制住她，还是源于他对她的期望。    秋雨说，妍妍有自己的判断。    晋飏也不相信，她会完全泯灭良知。    白妍回望晋飏，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不要管这件事，是林芸儿林天夺走了我和阿五的一切，我现在不过是将这些还给他们罢了。”    “我不会做出伤害基地、国家的事情，你们不要阻拦我。”    白妍说完，便将在支志远两人身上加诸的束缚解除。而这时，已经被拳脚毒打歇了气焰的林天林芸儿的身影已走到门口。    门外的阳光刺眼，两人暴露在光芒下不禁眯了眯了眼，等他们的视线慢慢适应，看到对面的人时他们的声音突然哑了。    “你、你是白馥妍，不不不、你已经死了！”林芸儿双目蹬圆，满脸不敢置信，之后则是渐渐的恐惧涌上。    “停下，我不要过去，你不是人，你是魔鬼，我不要过去！”林芸儿嘶吼着、叫嚣着努力想让自己停下来，手脚却早就失去了控制。    林天看到白妍虽也受到了惊吓，但他明显镇定很多。他嚅动唇，挤出一个笑容结巴地开口：“是白、白侄女，你放过我们，放过我们，这里的一切我们都给你，都给你，你说怎么样？”    “爸，你说什么，她肯定不是人！我、我亲眼看到研究所被炸毁，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林芸儿尖声叫着，“你看看她的样子，她根本就是从前的白馥妍，前来向我们索命来了！”    林天听完，脸色惨白了好几分，战战兢兢地不敢再多说。    白妍漠然地看着两人抖似筛糠地走到近前，望着两人萎靡到几乎下一刻就要虚脱的模样，她忽然扯了扯嘴角。    她一笑，两人满目惊恐，颤地更厉害。    “白馥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每年都给你烧高香，求求你放过我们，放过我……”林芸儿的身形和她的乞求的面容相反地直立着，模样看起来极为违和。    她一开口，林天也抖抖索索地哀求起来。    两个凄零的声音高高低低混合在一起，白妍听烦了，冷着声就朝两人吼道：“闭嘴！”    两人的身形已将，声音被噎在喉咙间，吞吐不得，挂了彩的脸上模样更是狼狈。    “你们想活，怎么可能？”她说着，脸上的神情一狠，“你们现在不是风光的很吗，我就把你们最值得风光的那一部分留下！”    站在白妍旁边的阿五听到她冷硬的声音，抿了抿唇，没阻止她，反倒是精神紧绷起来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林芸儿林天本以为自己以及死定了，预料到的黑暗没有来临，反倒是身体一松恢复了行动力。他们正欣喜着，不暇另一股力道袭来，下一刻他们的脖颈上传来窒息的疼痛。    “放开他们！”晋飏施展着精神力防御的同时，冷声朝钳制住林天父女的阿五说到。    林天林芸儿陡然发现身边还有其他人，生命的曙光仿若再现。他们努力想要解开钳制在脖颈上的大手，却怎么也逃不开。    “你们退后，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阿五手心用力，林天喉间的呜咽声更零碎。    晋飏瞳孔紧缩着，应言带领其他人朝后退了两步。    “阿五，你把林芸儿松了，我来。”白妍强忍着头脑里钝钝的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抵在林芸儿的腰间说道。    林芸儿早已经说不出话了，当看到那边已经戳破外衣的锋利刀尖，她的眼泪哗啦流了下来——白妍是真的想让她死！    阿五看着白妍的动作，左手松懈。见她转手掐着林芸儿的脖子开始朝晋飏的方向走，他在原地轻声唤了一声：“妍妍。”    白妍的步子顿了顿，回头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阿五帮我看着他，我去和他们交换筹码……我还没找到你的解药呢。”    阿五听到最后一句，精神一恍惚。再回神，却发现身体已动弹不得。    掌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失，却怎么也抓不住。    ……    鲜艳的血自林芸儿的腰间淌落，林芸儿努力压抑着喉间的呜咽和抽泣，只因那个恶魔曾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下：“再发出一点声音，我立马就杀了你。”    “妍妍，即使他们是你的仇人，但杀了人你能快活吗？”黎秋雨目中尽是不忍，说。    白妍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不参杂任何恶意的笑容，说：“不，秋雨姐姐怎么会认为我会杀他们呢，我只是和他们玩玩。”    她话头一转，偏到了晋飏身上：“晋大哥，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我把她给你，你也放了我。”    “放了你，你会再次放过他们吗？”晋飏反问道。    “当然。”白妍毫不犹豫地出口，“不会。”    晋飏脸色一变，精神力防御异能再次加强。    便见白妍倏地压下眸子，本就白如纸的脸色愈发惨白，晋飏咬住牙，正欲松懈对她的控制，却见她蓦地抬起头。    苍白的小脸直直地看着他，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她启唇唤他：“哥。”    晋飏惊愕朝后退了一步，脑海霎时一痛。    精神力的束缚陡然消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场地内的众人都被她控制。    白妍松开手，将林芸儿甩到一边，只是眨眼的功夫，林芸儿和林天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阖上了双眼。    周围的众人身体已经没了自我的控制，但意识还在，他们看着白妍完全猜不到她接下来会干什么。    “我没有杀他们，只是把他们变成傻子罢了。”像是知道周围人在想什么，她怀着笑解释道。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游走，显得极为诡异。    白妍还在继续朝晋飏几人靠近，最后走到了黎秋雨的身边。    她执起黎秋雨的一只手，捧在手心里，直视着她的眸子，如催眠地轻声将话淌出：“秋雨姐姐，我不会伤害你，不要拒绝这些记忆，不要拒绝这些记忆……”    源源不断有关于药物信息、科研机密的画面流入脑海中，黎秋雨很快就知道这些是什么，她虽然犹豫着，终究没有推却。    将所有从林天林芸儿脑中套取的有关于药物科研方面的信息资料灌输到黎秋雨的脑中，白妍松了口气，这才缓缓朝回路走。    阿五的身形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弹，但他的眼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妍妍，你回来，我们回家了。”阿五望着走过来的白妍，声色尽量平稳地说道。    白妍走到他的身边，留恋地将他很是奇怪的姿态摆正，微微笑着说：“可是阿五，解药还没有找到。”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阿五颤抖地开口。    “呵呵。”白妍笑出了眼泪，说：“我不告诉你！”    “我们两个是不应该共存的，阿五，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她还笑着。    “别说了妍妍，我不会同意。我们回去，回家好不好？”阿五的神情满是痛苦，但他的眼却早已干涸，即使再过痛苦也淌不出一滴眼泪。    她将指腹小心翼翼地压在他的眼角，泪水流进她笑开的嘴角，她说：“等我死了，你带我走，回我们最初的地方好吗？”    “不、妍妍，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要、”    白妍用指尖压住他的唇，堵住了他出口的阻拦。    “小五哥哥，这个结局已经定了——我早就预测到我会死，只是没想到到头来事实是这样。”她轻轻靠在他的胸前，说：“你等我醒来好不好？”    裹挟着热流的风扬起，掀开一副画卷。    灼眼的阳光，刺目的鲜血，倒在血泊中的少女，以及失措到痛不欲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