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九章 长久

    “殿下，太子妃娘娘现在正在外面求见，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您商量！”小喜子匆匆进来禀告，眉眼之间都是不以为然，估计也不相信太子妃找的说辞。    齐旭看了看他的表情，放下手中的奏章开口：“让她进来，这么几天了，想来她也已经想好怎么处理那件事情了。那就让她说说！”    苏语溪素衣进来，一进来就脱簪请罪：“自从那一日太子殿下说了那番话以后，妾身一直在院子里反省。妾身没有好好照顾梅妹妹已经是大错，实在是不应该错上加错。”    “所以妾身想着，不管怎么样也应该好好安葬妹妹。太子殿下，妾身想着请太子殿下为梅妹妹取一个封号。妹妹有了这个封号，想来也安心瞑目了。”    “妾身当然也知道这人死不能复生，封号不过是身外之物。但是这是唯一能够补偿妹妹，为妹妹争取东宫地位的东西，妾身只好厚颜问太子殿下讨要了。”    “殿下，不知道太子殿下意下如何？”苏语溪语气中带着忐忑，她似乎都不知道这么建议对不对。对于一个太子妃娘娘来说，这样的语气也未免过于小心翼翼了。    齐旭抬头看了一眼苏语溪，突然开口：“你说得不错，人死已经不能复生，她的身后之事更加是不能有任何不妥。颜儿生前挚爱梅花，本宫就赐她昭字。”    昭？简在帝心？这梅颜竟然如此得殿下的欢心。苏语溪咬碎了牙齿，只好笑笑：“能够得到太子殿下这样的字，想来妹妹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开心的。”    “人已经都死了，现在做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未免本宫伤怀，你全权操持颜儿的葬礼，只是有一点，这一次你若是再做不好，想来这太子妃之位就不用坐了。”    苏语溪脸色发白，简直可以说是惊恐了：“殿下放心，妾身这一次是绝不会让殿下失望的。在闺中之时，侬妾身和梅妹妹也算是相识一场。”    “你若是能记得这些情谊最好不过，也省得本宫一天到晚的提醒你应该怎么做。你是太子妃，你若是做不到这些，本宫自然就可以换人来坐这个位子。”    “你如果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想来颜儿也不会命丧于东宫。现在看来，这其中未必没有本宫的错处和原因。本宫总想着你年纪小，多给你几次机会。”    “谁知道这几次机会，反而是拿走了颜儿的性命。若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本宫是决不会容你到现在的。梅颜已经没有了，下一个是不是就是秦琴了？”    “殿下！？”苏语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妾身知道因为梅妹妹的事情，殿下已经不相信妾身。但是即便是妾身这样做，也不能让太子殿下原谅妾身吗？”    “妾身虽然一时失职，让梅妹妹生病去世，但是妾身一开始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若是妾身会想到这样的结果，即便是自己不吃不睡，也会一直守在妹妹身边的。”    “好了，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颜儿已经去世了，也就不用看着你们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来争宠。你出去，也省得让本宫的书房都不得安宁！”    “殿下！”苏语溪看到齐旭的不耐烦的样子，想到自己的情况，终于还是低头走了出去。她现在只能忍气吞声，即便梅颜根本不是她杀的。    就像英妈妈说的那样，如果太子仅仅只是怀疑梅颜的死和自己有关，那事情反而简单了。但若是当日的那件事，被太子殿下知道，恐怕自己这太子妃之位是保不住了。    她心里不是不懊悔自己当时的冲动，可是现在再来说这些也未免太过迟了点。所幸秦琴这个女人到底还有一些把柄在她手上，她暂时也不敢和自己闹翻。    但是长此以往下去，若太子对自己的态度还不转还，恐怕自己在这东宫的威信也就一败涂地了。苏语溪攥紧了自己的手，脚下的步子是越来越乱。    书房，案几    “小喜子，这几天给我盯紧了太子妃，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有那秦琴最近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想着有什么害人的主意？”    知道太子还记挂着上次苏姨娘的事情，小喜子自然也不会为秦侧妃隐瞒什么：“启禀太子殿下，恐怕秦侧妃最近正在忙着那梅侧妃的事情。”    “虽然在外头看来，秦侧妃是太过忧思梅侧妃的原因，所以才卧病在床。当然，太子妃娘娘也是希望秦侧妃躺在床上的，这样也省得娘娘担忧。”    齐旭点点头：“这样也好，省得子枫那里我们没法交代。日后秦琴那里你就多费点心思，要不然以后恐怕子枫难堪。至于那药，就一直用下去。”    “殿下放心，奴才会小心，绝不会伤到侧妃娘娘的底子。殿下先吃点东西，都没用午膳了，要是这晚膳再不用，恐怕这身子就挡不住了。”    齐旭摇摇头：“算了，等本宫把这些奏章看完再说。再说本宫现在也没有感觉什么饥饿，你要是饿了就先去用膳。”    “殿下不去，奴才怎么能去？奴才就在这里陪着殿下。奴才只是担心苏姨娘在别处要是知道殿下没有用膳会担心，毕竟姨娘是舍不得殿下饿到的。”    “你这奴才，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碎了？本宫现在不饿，你就是让本宫吃本宫也吃不下。再说，这东宫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对了，子枫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林城和晋城的百姓现在怎么样？朝廷的粮食之前已经分拨下去了，现在有没有出发？还有……”    “我的殿下，你一个人怎么担心得过来这么多事情？奴才知道，你还在担心寿王殿下是不是？您放心，奴才去看过寿王殿下了，他有干爹的照顾，现在没事。”    齐旭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了！现在皇后被打入冷宫，阿寿心中恐怕也担心，这样，你把阿寿带过来。今日，正好我还没有用午膳，就和阿寿一起用。”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寿王殿下院中。”    皇宫，冷宫    安慧茹看着眼前的孩子，突然已经记不清楚他刚刚生出来的样子了：“阿寿怎么突然来了？快，快起来！你冷不冷？要不要进来来暖一暖？”    她看了看这孩子身边跟着的小刘公公，突然开口：“我有些话想和阿寿说，不知道公公能不能先退避一下？你放心，我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    “娘娘多虑了，这是奴才应做的本分罢了。娘娘放心，奴才这就去那院门外守候，绝不让人打扰您和寿王殿下。只是娘娘也应当尽快才好，太子殿下还等着寿王。”    安慧茹点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她转头看了看阿寿，亲自拉着他的手，“阿寿先随我进来，娘亲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说。”    阿寿皱皱眉，想要抽出被她牵着的手。但是看到她的眉眼，突然之间就停下了动作，他很少看到这个高高在上的母妃有这么温和的时候。    安慧茹拉着阿寿进门，她亲自给他灌了一个暖炉，这是她现在唯一有的取暖工具：“你先用着，小心着凉。”她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头发。    “我一直以为你会慢慢长大，你会等着我处理完很多事情。可原来不是，你早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越来越大了。这么多年来，我唯一对不起的人是你！”    “阿寿，你总是有一天会长大成人，也会明白很多的道理。也许只有一个女人做了母亲，才会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有侥幸的心理的。”    “你现在未必会明白我说的这些话。但是不要紧，你可以把它们记在心里，等到来日你长大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母亲的意思了，你要记住！”    “母亲今日只是想和我说这些？阿寿只是来看看母亲在这冷宫中是否安好？既然现在母亲没有什么大事，那阿寿我就先回东宫了，太子哥哥还在东宫等着我！”    “阿寿，你再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可以吗？每一次，你来凤鸾宫的时候，我总是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你。现在当我终于可以看你的时候，你却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安慧茹摸摸他的头：“你小的时候发烧，我总是整晚整晚的躺在凤鸾宫的床上没有办法合上眼。那个时候我在想，我要是可以出宫去看看你，那该有多好！”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好一次又一次拿着你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跪在佛像面前祈祷。我祈祷着我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    “我希望你每天都可以进宫来请安，也希望你可以在这宫中多待哪怕是一刻！可是我永远都只能躲在屏风后面看看你，我连出来见你一面都不敢！”    “你长这么大，除了你出生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时间好好关心你，看看你。阿寿，如今我都不知道还能够再看你几眼，你就再多待一会儿！”    “母后多虑了，不管你是不是在冷宫，阿寿还是会每隔半个月给您请安。阿寿不能从别的地方尽了这孝道，在这一方面是不会忘记母后的。”    “再说太子哥哥和父皇也不会阻止阿寿给母后请安，母后您大可以安心。今日的时辰也不早了，阿寿就先回去了，若是母后还有什么事情的话，不如等下次……”    “没有下次了！”安慧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不会有下次了！母后犯下了大错，想来不管是你的太子哥哥还是父皇，都是不会让你来见我了。”    她不管阿寿现在吃惊的样子，笑了笑：“傻孩子，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些代价的。其实有时候母后想想，还是觉得自己蛮幸运的。”    “你已经快要长大了，又生得这么的健康，这远远要比很多人都要幸福的多。阿寿，你要记住，有些时候不要去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你现在年纪还小，自然也想不到自己想要什么。可等你慢慢长大了，你就会想要很多东西。有些时候是女人，有些时候是权利。”    “因为我像你一般大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原来自己长大了，是想要很多东西的。母后只是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日后整整辛苦一辈子！”    “失去亲人，失去爱人，失去忠心耿耿的仆人，到最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床头的冷月。阿寿，你一定要把这些话记在自己的心里。”    阿寿红了眼睛，可是却突然开口问她：“你说你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失去了仆人，可你至少还存活在这世上。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死去的人？”    “不管是太子哥哥的生母，还是父皇心中的人，恐怕连埋在土里的尸体都变成了白骨！母后在这冷宫中，至少还有冷月可以相伴。可那些人除了黄土又有什么呢？”    “母后说，阿寿长大了，阿寿是真的长大了！阿寿会长长久久记得母后今日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放心，阿寿身为人子，一定会进来给母后请安！”    安慧茹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拉着公公的走远，寒风中似乎传来他和公公说话的声音。只是这寒风实在是太大了，让她几乎听不清那个人在说什么。    但是她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心里明白他一定在想他的太子哥哥。也是，他才是养大他的那个人，远远比她这个亲生母亲要重要的多。    她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他出生的时候，一个皱巴巴的，像小猴子一样的孩子。可是这一生，她永远都得不到这个儿子的谅解了，甚至能够像现在这样都是太子的仁慈。    安慧茹拿起了他留在房中的暖炉，那暖炉上好像还有他的手的温度。她笑了笑，拿出了在床边放了很久的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