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虫族7

    “飞船燃料就绪,准备发射。”    “倒计时：”    “10，9，8……3,2,1。”    “发射！”    只有普通汽车大小的飞船缓缓升到半空,然后向大门的方向缓缓滑去。热气从飞船的尾部喷射而出,巨大的气浪从院子当中升起，扑向四面八方，尘土被卷到半空，让人睁不开眼。    向前的动作伴随着金属咯吱咯吱的声音，飞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开来,像是一个吹开的气球。但“气球”的颜色并没有因为被撑开而变浅,它光滑、紧致的外表丝毫没有变化。这就是未来、星际、虫族的过人之处。    在经过大门的时候,它已经扩大了近乎一半,刚好擦着敞开的门边而过。就像一颗圆滑的蛋，从门口“咻”地一下滑了出去。很快消失不见。    还好还好,德林恩算得很准,没把大门撑破。    这是一次筹谋了三个白天加一个晚上的星际旅行，但它并不是为了星际的风景,也不是为了加入报复人类的战斗，它的航行只有一个目的——开荒。    为此,林三扇颇有文化地把飞船命名为“小猎犬号”。跟达尔文的小猎犬号一样,这艘飞船经过修补和改造后,将在C38星系间穿梭、考察,为开拓星际荒地、播撒爱与和平的种子做准备。飞船上准备了一罐土壤、两瓶高浓度活化剂、一个培植箱，以及四袋种子。有一袋藻类，三袋都是苔藓。    C38星系的三颗行星距离恒星很远，比地球到太阳的距离远多了。那儿的温度很低，保守估计跟北极圈的温度差不多，只有藻类和苔藓才有可能在那儿生存。已知有两颗小行星都是固态星球，而大规模液态水存在与否还是个谜，所以这次藻类准备的并不多。    这些曾经统治地球的生物，如今带着开荒者的美好愿景，安静地躺在密封箱中。它们是改善小行星大气的生力军，将会成为第一批踏上C38星系的地球生物。    林三扇捧着虫卵，指着飞船消失的方向，低头说道：“快跟你奶爸告别。”    虫卵毫无反应，只是荧光微微亮了一些。    它现在比初时已经长大了近一倍，开始准备的盒子已经装不下了。德林恩对于她虐待虫卵的行为感到非常痛心疾首，表示非常不能忍，于是不知道从哪儿学的，给虫卵织了一个毛线兜。毛线兜像是用来装西瓜的背篓，是镂空的，两边有四条带子，可以像背包一样垮在肩上，也可以像婴儿背带一样挂在胸前。    四只手就是比两只手快，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织完了虫卵的新窝，然后叮嘱林三扇，一定要好好照顾虫卵，不然虫卵死了只能强迫她生蛋了。林三扇被他唬住了，只能在虫卵不安地抖动时把它挂在胸前，心肝宝贝似的供起来。    她可不想跟虫族玩一把禁忌虐恋，然后生一堆虫卵。虫族怎么繁殖的德林恩倒是没说，说不定都不用为爱鼓掌，只要调动精神力，就能“戳谁谁怀孕”呢……    林三扇：溜了溜了。    不过作为一个自恋的社交废，有人（？）能喜欢自己总是让人很高兴。大概就是“你竟然喜欢我，眼光怎么可以这么好”的原因，林三扇越看这颗虫卵越顺眼。现在它已经长到香瓜大小了，表面的薄膜变厚了许多，摸上去更加光滑、坚韧，像是厚牛皮制成的皮球；而球身比之前浑浊了许多，之前还像果冻一样透明，现在已经变得像一块上好的白玉了。    没事儿在手里盘一盘倒是非常不错的体验。    “你都不担心你奶爸，万一他……啊？”林三扇指着虫卵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为了配合她似的，虫卵不安地抖了抖，在毛线兜的边上蹭了几下，林三扇立马安抚道：“放心放心。”果然，虫卵又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林三扇挥了挥手，然而围观飞船发射的众人已经就“飞船是横着着地还是竖着着地”的问题陷入了激烈的学术争斗，完全无视了她。    只有白及坚定地跟在她身边，小声问道：“你觉得会成功吗？”    “我看悬。”    白及立马惊悚地看了她一眼。不怪他一惊一乍，实在是林三扇的嘴开过光，说什么什么灵，要真因为这个出事儿，到时候她可就是一群小虫子的后妈了！    林三扇：“收回。我jio得可以！”    与此同时，远在C38星系的德林恩突然一阵心悸：怎么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咒我呢……    ————    小猎犬号已经被彻底改造，驾驶舱的门和仪表盘恢复正产使用，空无一物的舱体现在被一排柜子填满，柜子表面贴着标签，用虫族的符号写着一排文字。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培养箱和组织。    飞船航行了两天，德林恩并没有闲着，他在自己组装的培养箱里已经开始了预实验。部分种子被取出来，进行了对照试验。无重力和有重力的一组，无辐射和有辐射的一组。这能帮助他更好的了解地球种子的特性。    事实上，在进入军队以前，他曾在空间站当过一段时间的育种员，虽然时间只有短短几个月，但他学到的知识并不少，也正是如此，在报名军队的时候得到了长官的另眼相看。    他其实很喜欢育种员的工作，但无奈，因为那个巨行星的预测，种子三号计划被迫停止了。母星都要没了，还种什么地啊！那时候人人参军，军队的名额几乎爆满，军队里面不仅有饭吃，而且死在战斗中，总比死在星球毁灭中要强？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自己夭折的研究付诸实践，每当想到种子三号计划时，他的心就会一揪一揪地疼，但这在虫族毁灭的巨大打击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它的存在。    驾驶舱内的面板发出黄色的光，伴随着规律的滴滴声，这声音在人类耳中很小，但在虫族敏锐的神经中却堪比防空警报一样震耳欲聋。    “小猎犬号，即将进入【小扇子1号】大气层。是否减速？”    德林恩的思绪终于从回忆中拉回，镇定道：“减速。”    “收到，正在减速。”    黄色的光瞬间熄灭，德林恩坐到驾驶座上，打开了面前的窗子。在林三扇的想象中，飞船应当是视野极其开阔的，要么有巨大的落地窗，要么有全景天窗，可以随时随地仰望星空、感受置身宇宙的美妙感觉的。    但事实上这类东西根本不可能实现。且不论这原本只是一艘救生舱，就算是真正的飞船，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梦幻。首先，母星资源稀缺，这稀缺并不是某一方面的，而是所有，所有的全部都稀缺，包括土壤，包括水，包括矿产。唯一数量多一点的就是精铁矿和蓝晶石矿了，这是飞船外壳的主要材料，而透明的天窗的原料在母星几乎没有。他们的脑子又没坏掉，这种华而不实、又可能造成飞船隐患的东西根本就不在他们考虑之列。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虫族不像人类，他们其实并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他们“看”东西的方式是通过气味、温度和精神力的波动。这一切都可以通过飞船的检测器进行，然后直接以精神力的方式传递到他们的脑子里。    只有在必要的时候，视觉才会起到作用。    飞船外传来剧烈的摩擦声，像是在旷野中哀嚎的鬼怪和亡灵，声音尖利高亢，从飞船的四面八方传来。半晌，声音终于停下了，德林恩终于从凹陷在椅子中的状态恢复过来，飞船已经由最初的直指地心，变成了与地表平行。    “减速完成，已进入【小扇子1号】大气层，是否准备着陆？”    面前的小窗跟飞机的天窗差不多大，以德林恩的身高，一个头就能堵住窗口，他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根本没什么用。窗外一片灰蒙蒙，根本看不清有什么。    小扇子1号的大气是这几颗行星中最厚的，这对星球上的生物来说是好事，但这对飞船的着陆来说却是个不小的困难。    “继续飞行，大气浓度低于15时报告。”    “收到，正在飞行。”    驾驶舱里放着两本书，一本是白及给他的植物学参考书，另一本是林三扇贡献出的高中生物课本。被称为“地球”的星球在虫族的记载中并不存在，他必须详细地了解地球，了解它的进化历程和生物特性，才能找出在C38星系开荒的办法。毕竟地球跟虫族的空间站不一样，那些植物都是他们自己创造的，而这里的植物都是进化历程中自然生长的。    在高中生看来枯燥无味的课本，却让德林恩手不释卷。在出发前，他已经读到了这一章的第三节 ，人类遗传病。    嗯，关于人类的知识跟他平时学的大同小异，估计是每个星系的人类特征不同。德林恩手转得飞快，正准备略过这一章，才翻了一页，他就发现了非常有趣的内容。    第三节 ，人类遗传病。    常见类型：单基因遗传病，多基因遗传病，染色体异常遗传病。    举例：21三体综合征。    配图：美少女战士……？？？    课本右边的配图被林三扇用中性笔改得一塌糊涂，变成了穿着小裙子、留着金色长发、手持权杖的美少女。在课本上画画什么的，大概每个人都干过？    德林恩笑了一声，正准备作诗一首，飞船的提醒声就打断了他。    “前方【3km】，范围【1km】，大气浓度值【12】，是否减速？”    德林恩合上课本，向外看了一眼，灰色的浓雾已经逐渐变淡，能隐约不同层次的云层间深浅不一的色调。    “减速。”他命令道，并调整仪表盘上的参数，打开记录仪，对舱内的数据进行记录。    “收到，正在减速。”    德林恩站在窗口，不到半分钟，灰色的淡雾渐渐散去，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刚穿过一片灰色的云层，拨云见日，整颗星球便一下呈现在他的眼前。    视野内是一望无际的棕黄色，地貌分布非常不规则，沟壑和高山遍布星球表面，看上去像是皱缩、失水的了的橘子。在平原上有许多像毛细血管一样的纹路，星罗棋布的分支就像是有无数条不断分流的河。但里面并没有水，那是比表面岩石更深的棕色石头，就像是表皮被撑开，里面的东西冒了上来一样。    他所在的是小扇子1号的阳面。C38正从地平线的另一端缓缓升起，它就像德林恩的床头灯一样，光线微弱，暗淡，有气无力地悬挂在天空的一端，连大小也跟床头灯差不多。    高山的背阴面很快就形成了连片的灰色阴影，搅乱了德林恩的视线。对于这些没有生命的物质，虫族的精神力并不是那么适用，他转过身查看起面板，上面已经自动呈现出地表的物质类型，成分，高度和位置。    他粗粗看了一眼，选了一座小山后相对平坦的地方，在其中一处点了一下。    “准备着陆。”    “收到，正在前往着陆地点。”    ————    “这里是小扇子1号的地表，我所在的位置是K265。”    德林恩环顾四周，对着记录仪接着说道：“大气主要成分，二氧化碳，氮气，氩。氧气含量极低。”    为了保证呼吸，他不得不脱掉外衣，把身上每一寸外壳都露出来，以保证呼吸顺畅——虫族并没有完整的呼吸道，而是靠体表的许多微型小孔进行呼吸，不论在母星还是地球，氧气含量都很充分，所以他并没有呼吸上的问题。    而作为虫族，有非常坚硬耐草的外壳，根本不用担心保暖和辐射的问题。德林恩索性把外衣脱了，只挎着一个背包，直接踩在了星球表面。    飞船停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已经用精神力牢固地附着在棕黄色的岩石上。这里的重力加速度很小，他在胸和腹部的连接处拴了一根牵引绳，另一端连接在飞船上，以防迷路或是飞到半空下不来。    他扇了扇翅膀，一下子就飞出老高，还来不及放松牵引绳，就被结结实实拽了一下，身子差点被勒断。算了，还是走路，正好看一下这里的地貌。    他用随身带着的一根金属质的针筒在地上刮了一下，岩石比想象中要软一些，像是紧致的铁锈，用上点劲就能挂下一粉末来。岩石的碎末被吸进了针筒，“正在分析……”几个字亮了起来，绿色的进度条以龟速向前爬。    德林恩把针管挂在背包的带子上，趁着分析的时间继续往前走。地面上的阴影缓缓地向山体收缩，C38正悄然无息地爬到空中。由于没有大气层保温，而且距离恒星又远，背阴处的温度很低，他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了阳光下，五分钟后，体温才缓缓上升，但他并没感觉到热，不像母星，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又能冻死人。    这里气温总体偏冷，但变化并不大。    刚才在空中看到的那些龟裂的纹路，此时以放大数倍的形象呈现在德林恩眼前。德林恩掏出针筒，正好已经分析完毕，数据显示：岩石的成分中，氧元素含量最高，占到50%以上，其余较多的是铁、镁、硅，碳元素含量很少，这意味着这里的有机物可能非常少。    不过最令他惊讶的是，这里的岩石湿度竟然有5%，竟然直接检测到了液态水。可喜可贺。    他把已经变质的岩石碎屑倒在口袋里，走到那些深棕色的纹路前。这里的地表不像浅色地方那么硬，更加松软，像是极软的岩石，又像是极硬的土壤。手用力按下去，地表会出现一个很浅的坑。    德林恩又抽了一些粉末进来，继续分析这里的成分，就手感而言，神色的岩石应当含水率更高。    他把针管背到身后，继续往前走。在他离开几秒后，刚才按过的长条凹陷处突然“咕嘟嘟”冒了几个泡出来，那气泡很快消失，只在原地留下几个拇指大小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