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虫族8

    “这里是C38星系,小……那个，1    号行星，小猎犬号,德林恩,听到请回话。”    星系通常以它的恒星命名,而里面的小行星就可以随便起名字了。比如母星就是以虫族第一任女王的名字命名,而C38星系的三颗小行星已经被德林恩悄悄咪咪地取好了名字，谁都没告诉——以名字的羞耻程度来看，尤其不能告诉林三扇。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他心想。    一连说了三遍，那头终于有人接起来了。    “你都到了！”林三扇惊讶道,“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德林恩一边手里的东西,一边抽空对着桌上的镜子道：“我必须要先确定安全着陆,才有时间跟你联络。不过你终于肯关心我了,谢谢，我很感动！”    “滚蛋！”林三扇翻了个白眼,沉默了几秒,急火火道，“你给我们看什么呢,这是天花板？宇宙呢！外星呢！上帝视角呢！”    德林恩把挖出的岩石分别放在几格柜子里，无奈道：“这些有记录仪记录,我可以回去给你看,而且,”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现在是晚上，什么都看不清。”    “你见到外星人了吗？长什么样？有多高？你们打架了吗？他们有没有光子炮？是男的女的，还是ABO的性别……”    德林恩和林三扇同时叫道：“打住！”    胡离悻悻地闭了嘴，不服气道：“我就好奇一下不可以吗？”    德林恩好脾气道：“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没办法给你展开讲。简而言之，这里没有肉眼可见的生物，不过就我的分析来看，这里的大气和岩石含水量并不低，而且岩土——暂且这么称呼——中还还有微量的有机物。虽然只是微量，不过已经足够了。”    他依旧一如既往的乐观。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星球就归你了？”林三扇立马羡慕道。有房子算什么，人家可以有了一整颗星球的地主了呢！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德林恩把空着的柜子都清理干净，重新写了几张标签贴上去。    这颗星球很小，起码相比母星和地球而言，它都算得上是个小矮子了。不过这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考察星球的时间可以缩短很多。白天在飞船上的时候，他已经把星球的大致样子看了一遍，加上出征前背下来的地图，可以知道这里的地貌非常单一。    只有深棕色岩土形成的“土河”和伴随而生的高山和沟壑，两种地形，一目了然。今天白天他主要看了土河和周围平坦的“滩涂”，明天可以去背面的山上看一看情况。也许只用两三天就可以看得差不多了，然后就可以开始土壤的初步试验。    这次他没有带保温和照明的设备，所以夜间的外出考察几乎不可能，只能在飞船里搜集一些传回的数据。C38落山的时候，小扇子1号的表面刮起了风，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停过。飞船检测器断断续续地检测到了辐射干扰，保险起见，德林恩没有在夜间起飞，以防撞到山上。    他把今天挖回来的岩石碎末分为两种，一种是浅色的、含水量低的，最为普遍的岩石，另一种是土河“河道”里那种稍软的深色碎末。分好后，便开始进行了实验室培养。    空白对照组：只有土壤。    实验组一：    20%浅色碎末+80%土壤，40%浅色碎末+60%土壤，60%浅色碎末+40%土壤，80%浅色岁末+20%土壤。    实验组二：    换成深色碎末，比例同上。    实验组三：    寻找上述土壤配比合适的区间，然后采用“浅色碎末+深色碎末+土壤”的方式再次进行实验。    他把前两组实验配好，从袋子里检出性状差不多的种子，分别放到每一个培养瓶中，然后把瓶子分开，打开两个柜子里的灯管，把瓶子们放进去。同时把今天收集的气体放到了柜子里，以模拟外部的气体环境。    做好了这些，德林恩准备休息一下，又拿起生物课本翻了起来。翻着翻着，他的思绪又飘远了，实验的结果不知道两天能不能出来，根据来的路上那些实验，两三天足矣看出结果了。    ……唉，如果还在育种所的话，他的实验能发好几篇文章了呢！    行军打仗的事情并不是他擅长的，所以长官会排他看守虫卵，除了觉得他有一定经验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太弱了。    只看了一会儿，德林恩就把飞船内的照明关掉了，只有柜子长条形的玻璃里传来两道微弱的光。飞船的表面可以修，电子元件可以换，但燃料的问题没办法解决。飞行的时候可以使用冲压发动机，利用周围空间的氢，但着陆后就没办法这样做了，甚至在进小扇子1号的大气层后，就必须使用飞船自身携带的核燃料进行飞行和运转了。    省一点是一点，德林恩想着，决定入乡随俗，把生物钟向这里的时间靠拢，跟随这里的日出日落调整作息。    几乎是他刚刚躺下不动，外面就开始窸窸窣窣地响起来了。深棕色的土地上突然鼓出很多手指大小的包，很快，这些鼓出的小包像是气泡一样，迅速地在空气中炸开。“啪”地一声，岩石柔软的粉末在空中微微炸开，像肥皂泡被戳破，很快，这些粉末被夜间的狂风吹走，而那些细碎的声音也湮没在鬼哭狼嚎的风声中。    满地细细密密的小包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粉，冲着飞船的方向围拢，然而很快，它们就走到了棕色岩土的尽头。小包们此起彼伏地冒出、消失、冒出、消失，终于，在几分钟后，地面又恢复平静。    而在飞船中睡觉的德林恩对此一无所觉。    ————    小扇子1号的自转周期很短，比地球还短，几乎只有母星的一半。德林恩醒来的时候其实非常困，不过为了尽早适应这里的时间，他吃了半片兴奋剂。这是宇宙作战常备的药物，副作用小，药效好，对虫族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天亮的过程依然跟昨天一样，飞船停在高山的阴影中，并没有所谓“天光大亮”的过程，即便是没有雨的晴天，这里的亮度也很难达到母星或是地球那样剧烈，永远都是灰蒙蒙的、惨白的日照。    德林恩今天换了一条长的牵引绳，挎着背包出了门。由于没有照明设备，他必须在天亮之前返回，山上的地貌比这里的平地复杂很多，有突出的尖锐岩石，有近乎垂直的陡坡，所以他很快就放弃了把飞船开上去的决定。    “这是我到小扇子1号的第二天，这里的第二天。我决定去山上看一看。”他对着记录仪说完，开始扇动翅膀。    尽管使了昨天一半的力，他仍然一下子射向了空中，绳子“嘭”地一下绷紧了。德林恩迅速地往下降了几米，然后一点一点地放长绳子，确保飞行的高度和力度合适，才缓缓向山坡上飞去。    “这里很像女王的皇宫。”他边飞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女王的王宫就是建在山里的，入口在地下，我有幸进去过一次，里面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那是数百代虫族人智慧的结晶，语言完全不足以形容我的震撼。”    “我希望能够早日把这里改造成合适生存的地方，有温暖的巢穴，干燥的空气，浓度适中的氧气，可口而丰富的食物，这样分裂后的虫卵就可以在这里安家，我们虫族的血脉就保住了……”    “就昨天的结果来看，这里的元素非常适合虫族生长，不过食物的来源是根本问题，有机物太少了，得想办法才行啊……”    “还有氧气，我觉得种植植物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这里的大气二氧化碳非常高，完全适合植物的生长，如果有了合适的土壤，用不了多久大气中的氧浓度就可以上来了……”    “不过这一批虫卵肯定来不及，我需要回去带一些氧气过来，希望林三扇能帮我买到这些设备。对了，我铠甲上的钻石已经被当掉了，得想办法赚钱才行，我得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不知道外星岩石值不值钱呢，也许我可以多带几块回去，我听说有的收藏家喜欢收集外星岩石，应该能抵好几个月的房租了……”    碎碎念了一路，终于飞上了山顶。这座山不算特别高，只有不到一千米，因为坡度特别陡，整座山像是一个薄薄的纸片，又像是一座墓碑，直耸耸地杵在地上，完全没有虫族王宫的巍峨气派。单单这一点，就跟女王的宫殿没法比    山坡沿路的岩石跟平原上那些浅色的岩石并没有什么区别，德林恩依旧刮了一点碎末下来，放在针筒里分析。山的另一边是一个缓坡，但这缓坡极深，一直延伸到了地底，这就是他在空中所见到的深坑。    这让他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星球表面的山丘形成多半是地壳挤压，岩石堆积形成的，而有沟壑的地方则是地壳的裂缝。但这里好像并不是，几乎每一座山都紧挨着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深坑，如果不是它们形状不同，他差点要以为这山是直接挖出来倒扣在地上的了。    翻过了山，山的这一面正沐浴在C38惨淡的日光下。德林恩估摸了一下牵引绳的长度，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往坑底飞去。    在山的另一边，飞船依旧稳稳地停在山脚下的阴影中，在它不远处，棕色的土河像是真正的河流一样，迅速地翻滚起来，像是被微风拂过的水面，泛起一层层细小的涟漪。    紧接着，河流的水量突然变大，浅色的岩石像是被从里面撑开，“咔嚓咔嚓”地裂出了缝，在缝隙的底部，深色的土壤涌了上来，很快，这些土壤变干、变硬，跟上游的土河变得一模一样。    河流的水域变宽的同时，长度也在增加，远远看去，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搅动，地面的裂隙在不断扩大，蔓延，最后，一根裂隙触到了飞船的底部，终于停了下来。从飞船底部开始，波浪突然由近及远地停了下来，不到一分钟，整条土河全都恢复了平静。    四周的岩石碎屑有部分被吹走了，有的已经随着涟漪的翻滚混入地下。    不多时，有东西从地下爬了出来。    ————    深坑的深度比山的高度要小一些。仅仅十几分钟，德林恩就已经飞到了底。    坑里的温度很低，有日照的那一面相对暖和一点，另一面则非常阴冷，而接近底部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光照能进来。刚才山上的岩石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跟昨天的结果大同小异，德林恩看了一眼，就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换上了深坑底下的样本。    他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但虫族的精神力让他能够判断这些岩石和他的距离，让他不至于跌跌撞撞、四处碰壁。他能明显感受到，这里的湿度似乎比地面高了一点，岩石也似乎软了一些，去掉一层风化、坚硬的外壳之后，里面很容易就能刮下一堆土。    德林恩缓缓地飞了一圈，用手摸了摸四周的墙壁，像是某种神奇的密码，又像是奇怪的记号，墙上凹凸不平地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小坑和大小各异的小包，跟虫卵刚刚生下来时的大小差不多。    太好了！这里甚至不用挖掘，就能形成天然的虫卵孵化室！真是个宝藏！    此时此刻他应该吟诗一首的。想了想，德林恩对着记录仪说道：    “这里的风景不一般，有坑有山我喜欢，有坑有山我喜欢啊，这里的风景不一般！”    德林恩对自己的才华非常满意，扑腾着翅膀往地上飞去。牵引绳是用跟飞船类似的材料制成的，能够在材料性质不受影响的情况下自由延伸，不过延伸的程度有限，并不能连起来绕行星多少圈，最多最多也不过五六千米。    德林恩从坑底出来时，C38的光芒已经被云遮住了，云很薄，朦胧地透着日光的光晕，光虽然暗了，倒是显得C38比平时大了很多。    他一直向上，一直向上，直到绳子绷紧，他才停了下来，在空中俯瞰着四处的风景，同时把记录仪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一副“这就是朕（即将）为你打下的江山”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个星球实在是单调得可以，放眼望去，整片土地上全是差不多的地貌，如果不是有定位器，他肯定认不出哪儿是哪儿。    如果真的在这样的星球上生存的话，总有一天会无聊死的。就算是在母星那样贫瘠的星球上，虫族人也建立了许多城市，地上的、地下的，还有空中的，各式各样。不过，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土壤，有森林，有绿洲，有建筑，有飞船，还会有一批又一批基因优秀的虫族诞生。    发挥主观能动性，提升工作力，改造生存环境，传承先祖艰苦卓绝的精神，这是虫族人毕生不变的信念！    德林恩握紧拳头：“我会加油的！”    打了一碗外星牌鸡血，德林恩斗志昂扬地把方圆六公里都巡视了一遍。等到日头西斜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一天已经过去了。他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土，顺着绳子的方向大本营飞回去。    回到飞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德林恩飞快地打开门钻了进去，然后把收集来的岩石和碎屑存到不同的柜子里。整理完毕后，他打开了实验组的柜子。    种子，或者说是类似于孢子的东西，已经长出了绿芽。他在每个瓶子里取了几片叶子，发现在少部分深色碎屑和大部分土壤的混合物中，苔藓明显长得很好，甚至超过了只用土壤培植的空白对照组。    不过虽然叶片长得又大又快，但混合土壤中的苔藓却很干，口感也很差。这不算什么，毕竟虫族也不是吃素的，培育植物的目的是为了改善小扇子1号的大气，增加氧气，减少二氧化碳，变得更适合虫卵的生存。    现在的结果德林恩已经很满意了。    也许可以提前返航？德林恩想着，觉得这次旅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开始收拾起柜子里的东西，准备明天在空中溜达一圈后，就返回地球。    看着柜子里各种各样的石头，德林恩突然眉头（？）一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idea。    于是在德林恩的两个母星日、林三扇的一个地球日后，飞船终于返回了公寓，并且林三扇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一块心形的、刻着三根竖线的外星岩石。    德林恩：“这是你的名字。”感动吗？想哭吗？想跟我去外星生蛋吗？    林三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