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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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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弈瞧见了他的动作, 脚步顿了顿。而后他扫视一圈, 伸手拿起桌边摆设好的金称杆, 伸手挑开了小凤凰的盖头,那一刹那小凤凰微微抬起头来, 眼底的光彩仿佛比烛火更胜, 深红映衬下, 那张容颜绝色的脸上漾出了明朗的笑容。    很奇怪的,星弈原本已心静如水。他方才在外面与自家弟弟说话时,亦有理有据、淡漠冷静。他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仅仅为了摆脱如今少帝的怀疑, 连带着这骗局般的大婚都未曾放在心上。然而当他看见小凤凰这个笑容时,心脏却鬼使神差地……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少年还不满十七, 明明是青楼带出的人,明明沾染了一身风尘气,明明是他随随便便挑的一个人——王爷即便是娶娼妓回家,那也得是头牌, 只要有这个名号在,其他的他都不关心。可偏巧这个笑又是这么的好看。    星弈忽而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既然成亲, 那么眼前的这个人, 就完完全全是他的了。如果没有意外, 这漫长而孤独的一生往后, 都将会是这个人来陪伴自己。    星弈一不留神, 手指便顺着小凤凰软软的、柔润的脸颊抚了下去, 抚过眼尾,触摸到了他带着体温的发端。束发的金钗被他取下了,泼墨青丝一泄如瀑,披散在肩头。    小凤凰眼睛眨了眨,轻轻叫了一声:“夫君。”    星弈怔愣了一瞬,而后温声道:“嗯。”    两个人都没成过亲,小凤凰却将这些细节规矩记得倒背如流,喝合卺酒,吃煮的半生的糖饺子。一步都不能错。    星弈和他手挽手喝了交杯酒,看着那碗快要冷下来的蘸水糖饺,以为这个东西同合卺酒一样,是两个人都要吃的。小凤凰赶紧拦住他:“这个是生的,你别吃了。”    星弈皱了皱眉头:“生的?我去叫人再——”    小凤凰笑嘻嘻地看着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是这样的。”    星弈便等着他说话。小凤凰声音变小了,仿佛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个婚俗,是要你主动请我吃饺子,等我咬一口之后在再问,‘生不生’?然后我要说‘生’,这就是讨口彩,可以早生贵子。”    星弈笑了:“你是男子,我既然迎你回府,便不会在意子嗣问题。”    小凤凰安静了片刻,而后嗫嚅道:“可听说别人结婚,都,都会这样的……我虽然是男子,不能给你生孩子,但,但是我……”    后面想了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又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去看他:“我喜欢你的。”    星弈沉默了片刻,最后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傻。”    这一夜星弈很温柔。深红的床帘放下来,将两个人困在一个美满的天地间,连呼吸都是滚烫而甜美的。小凤凰睡过去时,本来是背对星弈的,后来半夜惊醒一次,瞅了瞅身边人沉稳安静的脸,自个儿的脸倒是慢慢地红了起来。    这个人是他的夫君了。    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夫君了,他不用再向以前对任何人那样逢迎、假装,他甚至可以使小性子,可以赖着他——这正是夫君的用处,不是吗?    这么想着,小凤凰放心大胆地爬进了星弈的怀中,喜滋滋地揽住他的腰,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他们床头的喜烛从头燃到了尾,最后扑哧一声灭了。星弈睁开眼,刚好就发现了这个胆大包天窝在了自己怀里的人。    他想了一会儿,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应当怎么办,于是伸出手,将小凤凰搂得更紧了一些。    ————————————————————————————————————————————————————————————————————————    “叫我什么?”星弈问道。    小凤凰这次理不直气也壮,叫得更大声了,小翅膀往腰间一插,敦敦跳了几步:“夫君!”    星弈:“……不行,换一个。”    小凤凰歪歪头:“我不在人前这样叫你,我只在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这样叫你,好不好?我很乖的。”    星弈刚想提醒他,按照目前已经得到的经验教训——被星弈本人抓包了一二三四五次的事,小凤凰自己认为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刻大约算不得数。    除开在金翅鸟面前吹牛的那两次,还有小凤凰偷偷试吃星弈准备用来冶炼兵器的万年笋的一次,小凤凰拿星弈用的千年墨笔给自己化妆的一次,以及小凤凰用千年墨笔给睡着的星弈化妆的一次。    想起这档子事,星弈就准备上手把小凤凰捏一遍:千年墨遇水不化,他差点就要顶着浓眉和两撇大胡子上朝了。小凤凰更不好洗,他那天跳舞用的就是千年墨的彩墨,事后星弈抓着小凤凰洗了半天才把这颗圆滚滚的绒毛彩蛋给洗干净。    小凤凰可怜巴巴地道:“你不会反悔罢?你说了我要是化成人形还能瘦下来,就让我当你的帝后的,我提前这样叫一下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星弈揉了揉太阳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你当我的帝后了?”    小凤凰立刻委屈巴巴地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嘤嘤抽泣了两声:“你明明有,你就是嫌弃我胖,我知道,你说这些话都是诓我的,你肯定还是要把我丢出去。我是胖,可是我喜欢你呀,我出壳就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打工的时候也经常被人欺负,从来没有人宠宠我,疼疼我。”    小凤凰把头一低,假装哽咽着道出了他的标志性台词:“我很可怜的。你就让我叫你一声夫君,好不好?”    星弈:“……”    星弈:“叫叫叫。”    小凤凰眼睛一亮,得寸进尺:“那,那我在有人的时候,也不能直接叫你的名字,或者叫‘你’呀,这样多没礼貌。”    星弈看了他一眼,立刻看穿了这只小坏鸟又有新点子:“那有人的时候,你想叫我什么?”    小凤凰讨好地抬起一只小爪子,搭在他的手指尖:“我给你一个昵称好不好?我看凡间人除了姓名,还有表字的说法,据说喊表字是非常亲切礼貌的叫法呢,我给你起一个表字好不好?”    星弈瞅着他。    小凤凰矜持地探头问道:“微兼,我这么叫你好不好?”    星弈问:“何意?”    小凤凰飞到他肩头蹲着,蹭着他的脸颊,说悄悄话似的:“你看,你的名字叫星弈,用星星下棋的人,大家一听就知道你很厉害。星星那么大,你是无所不能的帝君,但也能顾及小事,比如说你养凤凰就养得很不错。成大事时亦兼得微小之处,你看,这个表字是不是寓意很好?”    小凤凰向来马屁都拍得很到位,星弈懒得听他继续掰扯,晓得他大约又是胡说八道——不难听,那边这样罢。    他道:“好。”    小凤凰高兴地啾啾了几声。    星弈原先在人间时姓林,单名一个榭字,亭台水榭,表字就叫微兼,取的是“细蒙台榭微兼日,潜涨涟漪欲动鱼”中的字词。小凤凰一开始叫他夫君,后头也称他表字,星弈都很喜欢。    协议达成,时辰尚早。今日星弈没鸽早朝,不过这些功夫一拉扯,迟到是肯定的了。    星弈问小凤凰:“跟我去上朝吗?”    小凤凰表示:“夫君,我想睡觉耶。”    星弈就把他抓回卧房里,塞到被子中,仔细给他裹好,又警告道:“不许瞎玩,知道了吗?尤其不能中途睡醒了来朝上捣乱。”    小凤凰用小翅膀盖住头,小爪子蹬了几下,表示他知道了:“啾啾啾啾,我很乖的。”    星弈这才揉了揉太阳穴,出去了。只不过刚一出门,他便见着一个仙童在外面等着,面容肃穆,似乎有要事告诉他。    星弈顺着那仙童身后一看,七杀一身深青的影子正立在廊下,负手等待着。    仙童道:“帝君,七杀星君找您,说是有要事禀报。”    小凤凰有点蠢蠢欲动。    星弈身上十分温暖,带着刚上睡醒时会有的那样热烘烘的暖气,还有这幅躯体的主人紧实坚硬的肌理。古战场的血雨腥风早就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星弈生就一副旁人挑不出毛病的面庞,如今闲下来,不再穿战甲,不再持长剑,也有许多人说过他阴柔,也许是和他平常古怪乖张的行事风格联系在一起,也许是他平常太难以亲近。    小凤凰悄悄挪动了一下爪子,往下滑了一点,这样只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出来。星弈却察觉到了什么,按着自己的衣领不让他动了,又伸手去捉他。可惜小凤凰是一只灵活的小胖鸟,短短一小截衣衫的距离,星弈不仅没能抓到他,还让小凤凰往里头钻了钻。    小凤凰好像发现了新世界一样,一会儿在星弈的线条优美、肌理紧致的肚皮上踩一踩,一会儿在星弈袖子中钻一钻,顺着他的手臂滑滑梯,豆腐吃得差不多了,小凤凰这才满意地从星弈领口又钻出来,然后滚一滚,在榻上安全降落。    然后抬起一双无辜又乖巧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星弈。    星弈:“……”    星弈揉了揉太阳穴,觉着自己大约不能跟一只鸟计较,于是起身下床。小凤凰顺势飞到了他肩上,星弈跟在哪儿他跟去哪儿,星弈看书时,小凤凰就蹲在他书案的笔架子上,左瞅瞅又看看。    星弈出去散步,小凤凰便跟在他身后敦敦敦,一天下来,整个浮黎宫的人都知道了,原来七杀那儿的传闻是真的——星弈帝君破天荒的又养了一只新宠物,是一颗小胖球山雀儿。    晚间,小凤凰再要跟着星弈时,却被拒绝了——星弈轻轻握着他,管侍女要了个笼子,把小凤凰装进去,而后转手交给了下人照看,嘱咐道:“照看好,别给它瞎喂东西,去我花园中取竹实给它,水要浮黎泉水,另外去找鲁班后人,让他们用梧桐树的枝干造一个鸟窝。”    仙娥一一应过了。    小凤凰抬头瞅着星弈消失在那道平平无奇的门后,有点不服气。他避开宫娥的手,一口就把笼锁咬弯了,准备冲过去。    好在他长得十分圆润,虽然咬弯了笼子,但还是得花花力气才能挤出去的。仙娥赶紧捉住他,叮嘱道:“这个房间你不能进,你记着,这是帝君控制星盘和冶炼兵器的地方,星盘一动,乱星迸射扰乱,即便是元婴修为的人也会立即烧成飞灰呀,你不想当一只烧烤山雀,对不对?”    小凤凰扭了扭,瞪着仙娥。    仙娥逗他:“哎呀,乖啦,怎么你这么小一只,脾气倒是挺大的?月亮出来后帝君就能回来啦,你乖乖的,好不好?小雀雀。”    小凤凰两腿一蹬躺下了,仙娥围着笼子转圈儿,想摸摸他,但她往哪边走,小凤凰头就往相反的方向扭。    仙娥问他:“你是不是饿了呀?嗯?小雀雀?圆圆?胖胖?小白?”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等等,帝君刚刚说的……非梧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不是凤凰么?这圆白菜一般的小胖鸟居然是凤凰?”    她立刻就不敢再逗小凤凰了。凤凰一族都是出了名的跋扈骄横,性格凶悍;这只虽然是白的,但看起来也没乖巧到哪里去。天界什么珍奇的鸟儿没有,虽说凤凰特别珍奇,但也不是寻不到。帝君为什么要养这样一只不乖的鸟呢?    仙娥揣着内心腹诽,去给小凤凰找竹实去了。    小凤凰躺在笼子里,确认了周围无人之后,立刻又对着笼子咬了几口,撑开了努力钻了出去。他先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儿,发觉这个地方没有窗户,门边设着严严实实的门禁,于是开始啪啪啪地啄门,听起来还挺像回事儿,仿佛是有人拍门似的。    半晌后,星弈来开门。    抬头一见,半个人影都没有,低头才看家一只圆滚滚的小肥鸟蹲在地上,正仰头看着他,然后蹦跶了几下。    小凤凰扑扇着翅膀就要飞上来,星弈伸手挡住了:“出去。”    小凤凰还在扑腾,快要飞到他脸上来了,星弈不得不退了几步,放轻声音,加了一句:“……乖。”    因了这一个字,这闹腾了一天的小凤凰也安静了,蹲在他指尖,心花怒放,连毛都仿佛膨胀了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也停下了,星弈回头望过去,便见到之前那个宫娥捧了一大盘竹实过来,想必是听见了这个温柔的“乖”字,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指尖的小肥鸟得寸进尺,还要往他身上蹭,星弈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还是放轻语气,跟这只小坏鸟商量:“这里头没意思,你出去玩,我晚上再出来。”    便又将小凤凰交给那个仙娥。    小凤凰舍不得,就蹲在他门前窝着,一动也不愿动。仙娥看得心疼,便把练实给他放着了,又摸了摸它的头:“你看,我说,帝君方才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你若是再要烦他,说不定帝君会生气呢。”    小凤凰叼起一颗竹实,默默吃着。小仙娥抿嘴一笑,又给他端了一瓶泉水过来,放在门边。    吃饱喝足之后,周围人也走空了。小凤凰蹲得无聊,又开始用喙尖笃笃敲门。    敲了一会儿后,里面传来星弈的声音:“别敲了,不会开的,你自己抓虫子玩去。”    小凤凰就不敲了。过了一会儿,他敦敦地去了屋檐底下叼了块小石头,又敦敦地回来,改衔着石子敲门,又放慢了节奏,听起来跟先前的敲门声又有所不同。    75    小凤凰很羡慕。那时候他小小一团, 只能扒拉着一朵莲池荷花,坐在花心中往外偷偷瞧, 结果明尊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小凤凰厚着脸皮搭讪:“我以后, 也能像你这么纤瘦, 这么漂亮吗?”    凤凰明尊那时还是很和蔼的, 也还是个少年人, 正是刚来梵天上任的年纪,只是笑:“当然了, 我小时候比你还要矮胖,毛色也比你难看得多呢, 你往后定然能比我更漂亮。”    小凤凰从此视凤凰明尊为偶像, 每天巴巴地指望着自己能变得和他一样好看。然而梵天十几位明尊每天都很忙, 他一只修为不高的小胖鸟也挤不进去围观;后来下凡历了劫回来, 他有了大乘修为, 终于可以摸进明王殿了, 他起初想在凤凰明尊这里打工,所以又厚着脸皮跑去自荐。    结果凤凰明尊拒绝了他:“我这里没什么工让你打。小小年纪,学好才是正事, 出来打什么工。”    小凤凰就只能敦敦地走了。后来他在无心明王那里找到了差事,每次结工资的时候, 大殿里的明王们都会来摸一摸他, 矜持点的就算不会摸摸他, 也会默许小凤凰在他们头顶蹲一蹲, 只有这位凤凰明尊的头顶, 小凤凰从没蹲成功过,后来他就不再想着去蹲了,自觉跳过。    但他到底还是对凤凰明尊存着几分尊敬的意思,因为他第一次见他时夸了他毛色漂亮。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他罢,小凤凰在这方面很随性,除非欺负到他头上。没有人喜欢白羽的凤凰,星弈是第一个,他早就习惯了。    小凤凰此刻望着明尊温柔的眼神,觉得浑身的软毛都炸了起来,膨成一大团。    肯定是金翅鸟找明尊告了状,凤凰明尊是找理由来提他回去的!    这些仗着有家长横行霸道的鸟都不是什么好鸟!    小凤凰当即决定,要是下回再遇见了金翅鸟的话,就再打一顿。    星弈不动声色地把小凤凰往回带了带。他没有直接回答凤凰明尊的问题,而是低头摸了摸小凤凰的小脑瓜:“倒也不是不能,只不过凤凰如此灵性的动物,自会择投缘的良主,明尊不妨问一问,这只小凤凰愿意跟您回去吗?”    “若是愿意,我不阻拦。”    凤凰明尊微笑不语,看向小凤凰。    小凤凰惊恐地“啾”了一声,立刻要往星弈的领口拼命钻过去,星弈一面按着自己的领子,一面试图拎住乱窜的小凤凰,微微勾起唇角。    凤凰明尊颔首,眼神意味深长:“看来他很喜欢我呢,都开心成这样了。”    星弈:“……”    小凤凰:“……”    他此前一直装着装作自己不会说人话,到底还是把自己卖了。    星弈捉住小凤凰,正面迎战:“你乖,先不要动。你愿意跟明尊回去吗?愿意就点点头,不愿就摇摇头。”    小凤凰疯狂摇头。    凤凰明尊笑了,晓得自己再这样胡搅蛮缠也没多大意义,星弈是铁定不肯放这只小肥鸟走了,于是有些遗憾地道:“那便不强求他。就这样罢。”    星弈松开了小凤凰,小凤凰趁机钻进了他的衣领中,死死抓着不肯出来。星弈扯了几下没扯动,于是作罢。    他们二人移步花园中,下了几盘棋。末了,凤凰明尊来告别,又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偌大的木盒,里面仿佛沉沉装了什么东西:“虽然没能将你家小凤凰拐走,但见面礼还是要送的。我第一次遇见这么可爱的小鸟,这里的东西就送给他罢。”    小凤凰从星弈的衣领中探出头来,左看右看,飞下来蹲在箱子边缘,用鸟喙敲了敲,没试探出是个什么东西。    凤凰明尊叮嘱道:“是送给你的,一定要你亲自打开,连帝君都不许瞧的,知道了吗,小鸟鸟?”    小凤凰抖了抖,连小翅膀都僵硬了,一阵恶寒。    星弈倒是发问了:“你和这只小凤凰,很熟?”    凤凰明尊回眸一笑:“你怕是不知道,这只小鸟在来找你之前,一直都在我梵天的。”    言下似有所指,仿佛是他还知道些什么有关小凤凰的秘密,没有告诉他。    而后,凤凰明尊又说了一段话,让小凤凰也愣了:“对了,我也去过几趟人间,遇见过好些个有趣好玩的事,下回再来跟你讲。凡人都傻得很,肯为情爱折腰,哪怕结局不好也不愿放弃,哪怕人家不记得他了也不愿放弃;我们凤凰可不是这样,我们凤凰是世间最骄傲的族类;若是我族中有这样没出息的凤凰,我定然是看不起他的。”    小凤凰猛地抬起头,对上明尊温和的视线,一刹那什么都明白了。    凤凰明尊原来也下过凡,知道他和星弈的旧事?    敢情他死守秘密这么久,还以为能瞒天过海,没想到第一个知道的竟然是凤凰明尊。    没出息的小凤凰蹲着一动不动,低垂着小脑瓜,看似很认真地研究着那箱子上的锁。蹲得十分圆润,十分专业。    明尊的神色滴水不漏,仍然是平常和气、沉稳的模样。星弈刚想追问,却见凤凰明尊召来一阵风,须臾便消失不见了。    星弈皱起眉:“他在说些什么?”    小凤凰啾啾了几声,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有旧事,可是不能说给他听,所幸凤凰明尊也没有说给他听。    刚啾完,爪子底下的箱子就震了震,里面像是有活物。小凤凰吓了一跳,扑闪着翅膀一头扎进了星弈怀里,最后被星弈捉住,握在手心,毛绒绒沉甸甸的一团。    小凤凰探头探脑,又啾了几声。    星弈面无表情地道:“你先在这看罢,不用怕,既然明尊这样喜欢你,想必送你的也是好东西。他说了是给你的,又特意强调了不给我看,我先走了。”    还有人无限遐想:“你们说,这泉水如何就一夜之间都变热了呢?莫非是……”    至于他们编出多少情到浓时,泉水涟漪的传说,星弈本人便是不知道的了,小凤凰陪他闷在宫中,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估计等旁人知晓这些八卦中所说的祸国妖姬暂时还不会化形,恐怕将要大跌眼镜。    说这小鸟坏,星弈后头想,其实早便在这小鸟找上他的第一天起就该知道了。明明知道他不养宠物,还是死缠烂打地跟了过来,自己不表态,还当真喜滋滋地把自个儿当成了浮黎宫的第二个主人,赖着他不走。    前几天倒是挺乖,后面就开始闹腾。    星弈头几天找了借口偷懒,就说这只小胖鸟每天不安生,让他没办法好好睡觉,故而又鸽了几次早朝。小凤凰知悉后坚决表示不背锅,而后便每天早早地醒来,蹲在星弈头顶唱歌,声调由低到高,又由高到低,唱得很开心。星弈便只能在他聒噪的啾啾声中睁眼下床。实在不想起来的时候,就往头顶一拍,把小凤凰捉住,但是小凤凰会扭动着四处逃窜,星弈抓半天抓不着,最后也不得不清醒过来。    仙童奇道:“往日咱们叫帝君您起床,您从来都不应声的。这只小胖鸟倒也灵性。”    星弈揣着早起的低气压坐在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仙童被吓得不敢吱声,给他冠发后便溜得比兔子还快,赶着去给星弈端早膳了。    星弈趁着这点时间,伸手扶额,闭眼休憩。刚静了片刻,又感到一团毛绒绒的家伙爬上了自己头顶,拱来拱去,而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杂在他发间,替他梳理着头发。    “小坏鸟。”他低声呢喃,“跟外人沆瀣一气,做宠物的,不晓得主人想好好睡一觉么?”    小凤凰又是啾啾啾了一通。    “听不懂。”星弈睁开眼,把小凤凰从头顶揪下来,“不过想必你这只小坏鸟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你还是唱歌给我听罢。”    小凤凰放大了嗓门,更加开心地啾了起来。    片刻后,仙童端着早膳过来了,照例是一碗清泉水,一些瓜果。星弈拈着一颗果子慢慢咀嚼着,神情淡漠闲适,小凤凰倒是蹲在一边,整只鸟都快栽进果盘里了。    星弈问他:“想吃么?”    小凤凰犹豫了一下,而后坚贞地摇了摇头。    “真不想吃?”星弈瞅了瞅他,拿起一颗葡萄放在小凤凰面前。    小凤凰转了个圈,扭到一边去。星弈戳了戳他,小凤凰嫌弃地用小翅膀将他的手指挥开,而后又往外头走了几步,蹲了下来,一副眼不见心静的模样。    星弈又放了一颗葡萄在他眼前。    小凤凰接着转动了一圈,躲开这颗葡萄。星弈如法炮制,再次摘了一颗放在他面前,小凤凰又转了一小圈儿,结果发现转完后正对着星弈的果盘,于是又转了一小圈儿。    星弈下棋似的,食指与中指挑起最后一颗葡萄,封死了小凤凰转圈的去路。    小凤凰垂头丧气地蹲下来,把脑袋埋进翅膀里。    星弈批评他:“笨。”    星弈慢悠悠给葡萄剥了皮,自己咬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递过去,是命令式的口吻:“吃。”    小凤凰便叼来吃掉了,而后喜洋洋地飞去了他头顶蹲着。    用过早膳后,星弈走出门,小凤凰便立在他肩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星弈伸手摸了摸他:“你要跟着我一起去上朝么?”    小凤凰点点头。    “那你乖乖的,去了不要乱飞乱动,便待在我身边,知道了吗?”星弈叮嘱道。    小凤凰乖乖蹲着,讨好地往他肩头蹭了蹭。星弈那点起床气也上不来了,闲走去了大殿后的雪竹林,伸手摘了几颗练实喂给他,小凤凰也都一一吃掉。    等到上了朝,小凤凰果真乖乖地待在星弈手边,一动不动地听星弈逐个听奏、论奏的流程,大殿内森严寂静,小凤凰听了半晌后,觉得有些无聊。于是挪动了几步,转头去专心研究座上插的花朵。朵朵馨香,鲜妍明媚,恐怕是这里最亮的颜色了。    小凤凰不喜欢冷色,他平生无论在凡间还是在天庭,都喜欢亮色,一切鲜艳的、热烈的东西他都喜欢。他虽为白羽,但这方面的秉性却和凤凰一族一脉相承,从打架的凶狠程度到爱漂亮臭美的程度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凤凰偏头瞅了瞅星弈,瞧见他的夫君亦是一袭庄重的黑袍,银边描底,化出漠漠河汉星辰,好看是好看,可的确是没意思。    凡间时,他在王府中爱穿红,星弈纵着他,结果被他一并拉着开始穿红色。小凤凰振振有词:“红色是大喜的颜色,可是大喜之日只有一天,过了就过了,你说,多可惜呀。我无父无母,平生也无所追求,就想能是不是回想一下你我成亲那一日的开心,所以我是一定要穿的。”    而后充满期盼地看着他:“你穿吗,夫君?”    星弈:“……穿。”    往事种种,如在昨日。小凤凰想起这些事,觉得很高兴,于是伸长脖子叼下花瓶中的一枝红花,也忘记自己答应星弈要乖了。他扑棱着翅膀飞去了星弈头顶,将这只花别在了星弈发端,左瞧右瞧,顺眼了。    星弈拿奏本的手顿了顿。    底下汇报事物的仙官看见他们帝君头顶突然多出来的小肥鸟和花朵,也卡壳了一瞬。    星弈摆摆手,示意底下的人继续。小凤凰没再动了,他窝在星弈的发间,觉得很舒服,就这样扒着他头顶往下瞅,一双小豆眼乌溜溜的四处看。    这一看,还让他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梵天那位一直不待见他的凤凰明尊。    明王和明尊们按修为来说,谁也比不上星弈。不过星弈自从被众仙从幕后拖出来之后,现在服从天庭统一编制,位分是和他们平齐的。    多半是要来告他的状了。    小凤凰赶紧缩回去。    他就这样平稳地在星弈头顶窝着,连带着那朵花一起,一红一白,十分惹眼。底下众人一边憋着笑,一边又死忍着不敢笑,这还当真是神仙才能看到的场面了——星弈神色如常,仿佛不知道自己头顶蹲了只小胖鸟,还插了朵红艳艳的花儿。    朝会渐渐到了尾声,底下人终于也憋不住,兴奋地讨论了起来:“完了完了,我们真的要有一位帝后了,几万年了,你们看过谁敢摸一下帝君的头顶么?”    也有人问道:“那为何咱们未来的帝后娘娘不化人形出来与我们见面呢?”    “帝君会这么荒唐吗!帝君这般讲究礼法和风度的人,怎么也不会把人带到朝会上来卿卿我我,笨呐你们。定然是那只雀精死缠烂打着要过来,帝君才勉强允许他用鸟型。”    凤凰明尊在一旁听着,默默翻了个白眼。    众口虽然不一,但是所有人看着星弈平淡如水的神情,看着他头顶臭屁圆润的小胖鸟,很快达成了某个方面的一致意见:星弈虽然暂时还不算荒唐,但是恐怕也离荒唐不远了。    传言果真没错,这只小胖鸟就是祸乱朝纲的妖孽。    星弈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后面也开始一封接一封地写,报自己平安,写一写军中生活,营地旁发现了当地罕见的雪鸮,也画下来给小凤凰看。但从第一封信之后,他剩下的便没有机会寄出去了,一是战事有了新的变化,他总是无暇将它们封好送出,二是天气变得十分恶劣,营地的鸽子冻死了几批,并不适宜再在暴风中送信。他便将剩下那批写好的信压了箱底,预备回去后再给小凤凰看。    76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够成亲, 而且是和自己喜欢的人风风光光地成亲。他凭着感觉,知道自己所在的轿子跨过王府大门的门槛, 而后沿着正道一路笔直的前行, 没有弯折。众人凝视中, 轿子落在庭院正前方,喜事婆婆指挥抬轿子的人轻轻放下, 撩开帘子, 而后用古板又稳重的声音道:“请新娘子下轿了。”    小凤凰连夜背诵了新婚之夜应当遵守的礼仪, 安静地将手递给喜事婆婆,由她领着自己去了正堂中。星弈与当今圣上是一母所出,然而母亲早逝,老皇帝也已去世多年。少帝刚刚即位,诸事繁杂, 来不及赶往江陵,皇亲国戚竟无一人到场。堂下来人都是星弈在军中的人马, 多年战友与副官济济一堂, 但出奇地安静。    小凤凰早就预想过这种状况, 他很开心,可外人总是要议论这件事,说堂堂紫阳王竟然娶了一个妓, 还是男妓;然而按照这些人的表现来看,星弈恐怕已经提前打点过了, 勒令他们不许说什么难听的话。他的夫君穿了一身红, 立在堂前等着他, 从喜婆手中接过他的手;锣鼓敲了三声,响声震天,鞭炮声起,几乎要盖过拜天地的喊声。    小凤凰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鞋,黑锦面金线的,和他的夫君一样,还有一小截深红的缎面。绣院中的人别出心裁,将女式的嫁衣改成了男式的,形制华贵周正,而不失大气。外人猛地一看,会以为两人穿了一模一样的喜服,但实际上小凤凰的嫁衣比星弈的更精细繁复,对比之下,甚至显得星弈那件衣裳有些随意了。    一拜天地,他们共沐星月之光,在风与溪流前俯首。    二拜高堂,比不得寻常人家只需要拜一拜,星弈皇考与皇妣的排位供奉在案前,小凤凰跟着星弈,凭着感觉俯身,三跪九叩。    夫妻对拜,小凤凰刚想弯腰,却被星弈按着双手拉得凑近了一步。星弈牵着他双手,带着他彼此行了礼。    小凤凰手有点抖,星弈安抚性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别怕。”    行过礼,小凤凰就被送去了卧房中,静静等着他的郎君。    房内安稳,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声响。    星弈是新郎官儿,要把持婚宴,但在座的都是军中人,酒不过三巡便匆匆收了尾。    星弈没喝多少酒。待他一一送客去别院休憩过后,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看你真是疯了。”    星弈转过身来。    立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弟弟,先皇大赦天下时封的一位异姓王,这次随他行军江陵,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也很黏他。但星弈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自从他开始出入小凤凰所在的青楼,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加疏远。    “你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却娶了一个男妓进门当王妃?这事传出去,全天下都等着看你的笑话!你让陛下怎么想你,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罢!他是男人!他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你要背着断袖之名屈辱地过一辈子吗!”    星弈的目光很平静:“正因为我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与陛下同父同母,又手握江陵兵权;我若是不这么做,方才是真正不要命了。”    ——————————————————————————————————————————————————    浮黎宫中的人发现,他们帝君养的那只圆滚滚的小胖鸟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    原本一顿要吃二十颗练实,现在降低到十颗,再多喂,就打死也不吃了。每次吃完饭,这只小鸟就会飞到岩石上动来动去。某天星弈路过,坐在小凤凰旁边看了半天,觉得有点眼熟:“你这跳的什么舞?”    小凤凰跳得很有节奏,小翅膀举起来,扭扭脖子,抬抬小爪子,再时不时地转几个圈儿,晃一晃他圆滚滚的鸟屁股。他严肃道:“不要打扰我,我在做减肥操。”    星弈了然:“原来你之前跳给我看的不是什么舞,是减肥操。”    小凤凰骄傲地看了他一眼:“这都不算什么的,凡间那些特别有名的舞我都会跳,什么惊鸿舞,霓裳羽衣舞,绿腰舞,胡旋舞,还有什么长袖折腰呀,我都会的,我跳得很好看的。”    星弈托腮看着他:“这些我都没听说过,跳一个试试。”    小凤凰厚着脸皮蹭过来,现在他手心拱了拱,而后问:“你想看哪一支?”    星弈认真问道:“惊鸿,霓裳羽衣,绿腰,胡旋,长袖,折腰,这些都是舞曲的名字吗?”    在得到了小凤凰的确认之后,星弈想了想:“那就跳胡旋罢。”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这名字奇怪;天庭中会跳舞的仙娥不少,个个放去凡间都是身姿摇曳、倾国倾城的婉约风采,舞曲名也一个比一个雅致悦耳,星弈看得有些审美疲劳。    小凤凰用翅膀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跟你说,这胡旋舞跳起来是非常好看的,用凡人的话来说,要穿胡服,带着异域风情去跳,跳出野性美来,这里面的招牌动作就是下腰和踢腿,非常动人。你且带我去打扮一番。”    星弈觉得有些好笑:“还要打扮?”    小凤凰认真地对他道:“是了,跳这个舞的人会在腰上系彩带,戴坠着长缨的绳编帽子,璎珞和彩带随着舞者旋转飞舞,也是非常好看的。”    那双小豆眼微微发亮,不知为什么,星弈本来想笑的,却又忍住了。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挠了挠。    这小胖鸟不知道自己圆圆的一团,跳舞想必不好看吗?    这小胖鸟聪明得很,不会不知道。然而这幅小坏模样却和以前不一样,好像只是为了他高兴,所以即便自己化不了人形,也愿意认认真真地给他跳上一曲。    星弈正色起来,亦是认真答道:“好,我等着。”    宫人来来往往,一个个地都发现了他们帝君闲坐在花园流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没人敢接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星弈虽然闲散,但同样是个讲究的人,没有道理幕天席地地坐在沾着露水和碎沙的泉池岩石上。还是后来的人知道了怎么回事——帝君原来在陪他的小鸟玩。从顶着这只小胖鸟上朝到如今跟个孩子一样坐在石头上逗鸟,宫人们的接受度也逐渐提高了。    小凤凰不知道窜去了那里,半炷香时间后,他敦敦地溜到了星弈面前。    星弈打量着这颗焕然一新的圆球:“你是谁?”    小凤凰洋洋得意的跳到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儿,展示了一下自己:“是你的小凤凰!”    他雪白的绒毛此刻成了不知名颜料的画布,藏青、赭红、墨绿往上一涂,立刻变得像一个彩蛋,连那双乌溜溜的豆子眼都快被淹没了,看起来像个丛林小霸王。小凤凰腰上象征性地系了一段细小的藤蔓,小翅膀的翅尖也系上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丝带,他拍拍翅膀,那丝带就跟着上下飘动。    这只圆滚滚的彩蛋还带了个草冠,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约又是从金翅鸟那儿搞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之一。    小凤凰敦敦地走到他面前,冲他鞠了一躬:“花开堪折直须折,感谢看官捧场,打赏量力而行,切莫伤及家财,奴不忘滴水之恩。”    这是青楼里的把式,小凤凰还记得很清楚。    星弈笑了:“好。”    小凤凰开始跳了。他起初煞有介事地转了几个圈儿,让身上的藤蔓抖了几抖,然后伸出小翅膀平举挥动,小爪子也跟着踏起步来,看着很像那么一回事。然而遗憾的是,由于先天条件限制,小凤凰太圆了,胡旋舞中标志性的下腰动作他无法完成——小凤凰跟着自己的节奏,往后仰了仰,发觉不对劲时就顺着拍子,干脆往后一躺,然后拍拍翅膀再跳起来。远看,就是一团色彩缤纷的小毛球卖力滚动着。他抬抬爪子,就算作踢腿,歪歪脑袋,就当顾盼神飞。    星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动声色。    小凤凰叫道:“快看快看,集中注意力,我要跳最好看的部分了!这里是最难的,快转二十圈而后下腰收尾,下盘要稳,我跳这个很厉害的。”    星弈观察了一下小凤凰,半信半疑,只确定了一点,这小胖鸟是没有腰的,连脖子都看不出来,因为实在是太圆了。    小凤凰开始快速转圈,同时啾啾啾啾地给自己配着音,仿佛一只圆滚滚的胖陀螺。啾啾声越往后越大,越来越清亮湍急,十分像回事,若真有奏曲,那么此刻也当是奏曲的**部分。小凤凰飞快地转完二十个圈,努力平举着小翅膀保持自己的平衡,而后企图下腰——他往后一仰,与此同时,啾啾声戛然而止。    小凤凰一个没站稳,哗啦一声滚了下来,星弈没来得及接住他,让这只圆滚滚的小胖鸟啪嗒滚进了雪地里。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松松的雪地里,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一睁眼便就地动了动,两只小爪子一伸,还不忘严肃地道一声:“谢谢客官捧场。”    星弈欲言又止。    小凤凰企图澄清:“其实刚刚我在动作中加了一个改编,改编后的舞就是要这样滚下来的。”    星弈道:“嗯。”    小凤凰想了想,继续澄清:“我真的很厉害的。”    星弈眼中带着笑意:“嗯,很厉害的,我给你打赏五万灵石好不好?”    小凤凰眼睛亮了一瞬,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作沉吟状,仿佛在认真斟酌。    星弈把这只小胖鸟拔萝卜似的从雪地里拔|出来,放在手中,刚想摸摸小凤凰的脑袋,便听见这小胖鸟道:“能换一个吗?”    小凤凰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星弈淡声道:“想要什么?”    小凤凰有些忸怩,把脑袋迅速埋进了翅膀里,奶声奶气地问:“那个,我昨天告诉你的事,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可不可以叫你夫君呀?”    小凤凰早就预想过这种状况,他很开心,可外人总是要议论这件事,说堂堂紫阳王竟然娶了一个妓,还是男妓;然而按照这些人的表现来看,星弈恐怕已经提前打点过了,勒令他们不许说什么难听的话。他的夫君穿了一身红,立在堂前等着他,从喜婆手中接过他的手;锣鼓敲了三声,响声震天,鞭炮声起,几乎要盖过拜天地的喊声。    小凤凰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鞋,黑锦面金线的,和他的夫君一样,还有一小截深红的缎面。绣院中的人别出心裁,将女式的嫁衣改成了男式的,形制华贵周正,而不失大气。外人猛地一看,会以为两人穿了一模一样的喜服,但实际上小凤凰的嫁衣比星弈的更精细繁复,对比之下,甚至显得星弈那件衣裳有些随意了。    第 77 章    王府很大, 大得好像走不完似的。小凤凰披着红盖头坐在轿子里,低头只能看见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白净修长。或许是这件正红色嫁衣衬出来的, 他的脸一路都是红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是有点发烫。    轿子很平稳, 盖头底下金色的流苏轻微地摇晃着, 外面一路灯火通明, 照进这里面。小凤凰是个坐不住的人,他几次想掀起盖头往外看,但都忍住了,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比以往在青楼中学规矩时还要认真板正。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够成亲, 而且是和自己喜欢的人风风光光地成亲。他凭着感觉,知道自己所在的轿子跨过王府大门的门槛, 而后沿着正道一路笔直的前行, 没有弯折。众人凝视中, 轿子落在庭院正前方,喜事婆婆指挥抬轿子的人轻轻放下,撩开帘子, 而后用古板又稳重的声音道:“请新娘子下轿了。”    小凤凰连夜背诵了新婚之夜应当遵守的礼仪,安静地将手递给喜事婆婆, 由她领着自己去了正堂中。星弈与当今圣上是一母所出, 然而母亲早逝, 老皇帝也已去世多年。少帝刚刚即位,诸事繁杂,来不及赶往江陵,皇亲国戚竟无一人到场。堂下来人都是星弈在军中的人马,多年战友与副官济济一堂,但出奇地安静。    小凤凰早就预想过这种状况,他很开心,可外人总是要议论这件事,说堂堂紫阳王竟然娶了一个妓,还是男妓;然而按照这些人的表现来看,星弈恐怕已经提前打点过了,勒令他们不许说什么难听的话。他的夫君穿了一身红,立在堂前等着他,从喜婆手中接过他的手;锣鼓敲了三声,响声震天,鞭炮声起,几乎要盖过拜天地的喊声。    小凤凰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鞋,黑锦面金线的,和他的夫君一样,还有一小截深红的缎面。绣院中的人别出心裁,将女式的嫁衣改成了男式的,形制华贵周正,而不失大气。外人猛地一看,会以为两人穿了一模一样的喜服,但实际上小凤凰的嫁衣比星弈的更精细繁复,对比之下,甚至显得星弈那件衣裳有些随意了。    一拜天地,他们共沐星月之光,在风与溪流前俯首。    二拜高堂,比不得寻常人家只需要拜一拜,星弈皇考与皇妣的排位供奉在案前,小凤凰跟着星弈,凭着感觉俯身,三跪九叩。    夫妻对拜,小凤凰刚想弯腰,却被星弈按着双手拉得凑近了一步。星弈牵着他双手,带着他彼此行了礼。    小凤凰手有点抖,星弈安抚性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别怕。”    行过礼,小凤凰就被送去了卧房中,静静等着他的郎君。    房内安稳,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声响。    星弈是新郎官儿,要把持婚宴,但在座的都是军中人,酒不过三巡便匆匆收了尾。    星弈没喝多少酒。待他一一送客去别院休憩过后,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看你真是疯了。”    星弈转过身来。    立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弟弟,先皇大赦天下时封的一位异姓王,这次随他行军江陵,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也很黏他。但星弈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自从他开始出入小凤凰所在的青楼,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加疏远。    “你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却娶了一个男妓进门当王妃?这事传出去,全天下都等着看你的笑话!你让陛下怎么想你,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罢!他是男人!他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你要背着断袖之名屈辱地过一辈子吗!”    星弈的目光很平静:“正因为我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与陛下同父同母,又手握江陵兵权;我若是不这么做,方才是真正不要命了。”    ——————————————————————————————————————————————————    浮黎宫中的人发现,他们帝君养的那只圆滚滚的小胖鸟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    原本一顿要吃二十颗练实,现在降低到十颗,再多喂,就打死也不吃了。每次吃完饭,这只小鸟就会飞到岩石上动来动去。某天星弈路过,坐在小凤凰旁边看了半天,觉得有点眼熟:“你这跳的什么舞?”    小凤凰跳得很有节奏,小翅膀举起来,扭扭脖子,抬抬小爪子,再时不时地转几个圈儿,晃一晃他圆滚滚的鸟屁股。他严肃道:“不要打扰我,我在做减肥操。”    星弈了然:“原来你之前跳给我看的不是什么舞,是减肥操。”    小凤凰骄傲地看了他一眼:“这都不算什么的,凡间那些特别有名的舞我都会跳,什么惊鸿舞,霓裳羽衣舞,绿腰舞,胡旋舞,还有什么长袖折腰呀,我都会的,我跳得很好看的。”    星弈托腮看着他:“这些我都没听说过,跳一个试试。”    小凤凰厚着脸皮蹭过来,现在他手心拱了拱,而后问:“你想看哪一支?”    星弈认真问道:“惊鸿,霓裳羽衣,绿腰,胡旋,长袖,折腰,这些都是舞曲的名字吗?”    在得到了小凤凰的确认之后,星弈想了想:“那就跳胡旋罢。”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这名字奇怪;天庭中会跳舞的仙娥不少,个个放去凡间都是身姿摇曳、倾国倾城的婉约风采,舞曲名也一个比一个雅致悦耳,星弈看得有些审美疲劳。    小凤凰用翅膀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跟你说,这胡旋舞跳起来是非常好看的,用凡人的话来说,要穿胡服,带着异域风情去跳,跳出野性美来,这里面的招牌动作就是下腰和踢腿,非常动人。你且带我去打扮一番。”    星弈觉得有些好笑:“还要打扮?”    小凤凰认真地对他道:“是了,跳这个舞的人会在腰上系彩带,戴坠着长缨的绳编帽子,璎珞和彩带随着舞者旋转飞舞,也是非常好看的。”    那双小豆眼微微发亮,不知为什么,星弈本来想笑的,却又忍住了。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挠了挠。    这小胖鸟不知道自己圆圆的一团,跳舞想必不好看吗?    这小胖鸟聪明得很,不会不知道。然而这幅小坏模样却和以前不一样,好像只是为了他高兴,所以即便自己化不了人形,也愿意认认真真地给他跳上一曲。    星弈正色起来,亦是认真答道:“好,我等着。”    宫人来来往往,一个个地都发现了他们帝君闲坐在花园流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没人敢接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星弈虽然闲散,但同样是个讲究的人,没有道理幕天席地地坐在沾着露水和碎沙的泉池岩石上。还是后来的人知道了怎么回事——帝君原来在陪他的小鸟玩。从顶着这只小胖鸟上朝到如今跟个孩子一样坐在石头上逗鸟,宫人们的接受度也逐渐提高了。    小凤凰不知道窜去了那里,半炷香时间后,他敦敦地溜到了星弈面前。    星弈打量着这颗焕然一新的圆球:“你是谁?”    小凤凰洋洋得意的跳到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儿,展示了一下自己:“是你的小凤凰!”    他雪白的绒毛此刻成了不知名颜料的    画布,藏青、赭红、墨绿往上一涂,立刻变得像一个彩蛋,连那双乌溜溜的豆子眼都快被淹没了,看起来像个丛林小霸王。小凤凰腰上象征性地系了一段细小的藤蔓,小翅膀的翅尖也系上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丝带,他拍拍翅膀,那丝带就跟着上下飘动。    这只圆滚滚的彩蛋还带了个草冠,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约又是从金翅鸟那儿搞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之一。    小凤凰敦敦地走到他面前,冲他鞠了一躬:“花开堪折直须折,感谢看官捧场,打赏量力而行,切莫伤及家财,奴不忘滴水之恩。”    这是青楼里的把式,小凤凰还记得很清楚。    星弈笑了:“好。”    小凤凰开始跳了。他起初煞有介事地转了几个圈儿,让身上的藤蔓抖了几抖,然后伸出小翅膀平举挥动,小爪子也跟着踏起步来,看着很像那么一回事。然而遗憾的是,由于先天条件限制,小凤凰太圆了,胡旋舞中标志性的下腰动作他无法完成——小凤凰跟着自己的节奏,往后仰了仰,发觉不对劲时就顺着拍子,干脆往后一躺,然后拍拍翅膀再跳起来。远看,就是一团色彩缤纷的小毛球卖力滚动着。他抬抬爪子,就算作踢腿,歪歪脑袋,就当顾盼神飞。    星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不动声色。    小凤凰叫道:“快看快看,集中注意力,我要跳最好看的部分了!这里是最难的,快转二十圈而后下腰收尾,下盘要稳,我跳这个很厉害的。”    星弈观察了一下小凤凰,半信半疑,只确定了一点,这小胖鸟是没有腰的,连脖子都看不出来,因为实在是太圆了。    小凤凰开始快速转圈,同时啾啾啾啾地给自己配着音,仿佛一只圆滚滚的胖陀螺。啾啾声越往后越大,越来越清亮湍急,十分像回事,若真有奏曲,那么此刻也当是奏曲的**部分。小凤凰飞快地转完二十个圈,努力平举着小翅膀保持自己的平衡,而后企图下腰——他往后一仰,与此同时,啾啾声戛然而止。    小凤凰一个没站稳,哗啦一声滚了下来,星弈没来得及接住他,让这只圆滚滚的小胖鸟啪嗒滚进了雪地里。    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松松的雪地里,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一睁眼便就地动了动,两只小爪子一伸,还不忘严肃地道一声:“谢谢客官捧场。”    星弈欲言又止。    小凤凰企图澄清:“其实刚刚我在动作中加了一个改编,改编后的舞就是要这样滚下来的。”    星弈道:“嗯。”    小凤凰想了想,继续澄清:“我真的很厉害的。”    星弈眼中带着笑意:“嗯,很厉害的,我给你打赏五万灵石好不好?”    小凤凰眼睛亮了一瞬,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作沉吟状,仿佛在认真斟酌。    星弈把这只小胖鸟拔萝卜似的从雪地里拔|出来,放在手中,刚想摸摸小凤凰的脑袋,便听见这小胖鸟道:“能换一个吗?”    小凤凰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星弈淡声道:“想要什么?”    小凤凰有些忸怩,把脑袋迅速埋进了翅膀里,奶声奶气地问:“那个,我昨天告诉你的事,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可不可以叫你夫君呀?”    电光石火间,星弈只来得及勒马急停。他若是命好,那支向他射来的箭不伤他性命,命不好,也不过是个死。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小凤凰。    真死了,那个人会很难过罢?    连封信都不给他回,小气。    然而那一瞬间,他忽而感到天光陡亮,悬在他头顶的某一处天空忽而亮了起来,非常耀眼。    “是星星么?”他暗想。下一瞬,他胯|下的马凄厉的嘶声叫了起来,仰头转身,接着带着星弈一起倒了下去——那一箭在来得及洞穿星弈的咽喉之前,首先被猛然转过来的马首挡住了。骏马翻滚着摔下了悬崖,星弈拼着力气,在那一刹那间拔剑深深切入地面,攀着剑柄,这才不至于跟着马一起摔下万丈深渊。    敌人死了,他还活着。    这场战役结束了。    ————————————————————————————————————————————————————————————————-    金翅鸟来报小凤凰被人偷走的消息时,七杀和贪狼都未曾走远。他们还没走下山,便被星弈从后面赶了上来。    星弈跟他们打招呼:“早。”    贪狼星大吃一惊:“您怎么下来了,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星弈道:“我的小鸟被偷走了,我去找找他。”    金翅鸟随后赶来,又哭着跟二人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贪狼觉得有趣,把金翅鸟逮起来抱在怀里安抚:“你们两只小鸟如何打得过妖界童子?神仙是大乘之后修为蹭蹭大涨,他们妖族却是儿童时发育最快,力量也最盛,你们两个小家伙定然是打不过的,啧,你看你毛都秃了。”    金翅鸟:“呜呜呜。”    七杀也笑:“浮黎山附近的妖童本性一般都不坏,只是太熊了一点,你家老大定然无事的。”    两个星君一合计,总之星弈给他们放了假也无事可干,不如跟着星弈一起去找鸟。    到了金翅鸟所说的“山下”,一行人首先就望见了雪地里一片狼藉,这里很显然发生了一场大乱斗。星弈随手拈了个追踪术,召来一只仙鹤为他们引路,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妖族群居的山洞中。    贪狼正要试探门禁,却被星弈出声制止了。    星弈微微皱起眉:“这里头是被火烧过吗?”    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灼热又鲜明,空气中还残留着愤怒的余味。那是凤凰火特有的气息。    这只小肥鸟也不算太傻,晓得打不过就放火。只是不知道把人家烧成了什么样子,大抵是一群稚童,只是玩心上来,并没有恶意,到时候还得他来收拾残局。    七杀在山洞边的草地中拈起些许烧成焦炭的草灰,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星弈:“好像是不太对,凤凰不到被逼急的时候也是不会用凤凰火的,那个毕竟损耗元神。”    星弈摆摆手,让他们二人上前说话。    贪狼生就一副凶相,但因为皮相还不错,故而装一条彬彬有礼的大尾巴狼时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他捏起嗓子,细声细气地道:“劳烦开开门,有事找。”    不多时,里头窜出一个小矮子,警惕地望着他们:“找谁?”    贪狼和蔼地道:“找一只白色的小肥鸟,它在你们这里吗?”    小童飞快地道了声:“不在!”而后“嘭”地一声将山洞的门给关上了。贪狼眼疾手快,门还没关紧的时候,他顺势就一脚踹了过去,生生把门框都给踹飞了。    哗啦一声,仿佛地动山摇。贪狼拍拍手,低调的退后一步,请星弈和七杀先进去,他拎着金翅鸟断后。    那个童子面色惊诧,十分紧张地后退了几步,高声问道:“你你你……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王府很大, 大得好像走不完似的。小凤凰披着红盖头坐在轿子里,低头只能看见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白净修长。或许是这件正红色嫁衣衬出来的,他的脸一路都是红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的确是有点发烫。    轿子很平稳,盖头底下金色的流苏轻微地摇晃着,外面一路灯火通明, 照进这里面。小凤凰是个坐不住的人, 他几次想掀起盖头往外看,但都忍住了,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比以往在青楼中学规矩时还要认真板正。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够成亲,而且是和自己喜欢的人风风光光地成亲。他凭着感觉,知道自己所在的轿子跨过王府大门的门槛, 而后沿着正道一路笔直的前行,没有弯折。众人凝视中, 轿子落在庭院正前方,喜事婆婆指挥抬轿子的人轻轻放下,撩开帘子,而后用古板又稳重的声音道:“请新娘子下轿了。”    小凤凰连夜背诵了新婚之夜应当遵守的礼仪, 安静地将手递给喜事婆婆, 由她领着自己去了正堂中。星弈与当今圣上是一母所出, 然而母亲早逝, 老皇帝也已去世多年。少帝刚刚即位,诸事繁杂,来不及赶往江陵,皇亲国戚竟无一人到场。堂下来人都是星弈在军中的人马,多年战友与副官济济一堂,但出奇地安静。    小凤凰早就预想过这种状况,他很开心,可外人总是要议论这件事,说堂堂紫阳王竟然娶了一个妓,还是男妓;然而按照这些人的表现来看,星弈恐怕已经提前打点过了,勒令他们不许说什么难听的话。他的夫君穿了一身红,立在堂前等着他,从喜婆手中接过他的手;锣鼓敲了三声,响声震天,鞭炮声起,几乎要盖过拜天地的喊声。    小凤凰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鞋,黑锦面金线的,和他的夫君一样,还有一小截深红的缎面。绣院中的人别出心裁,将女式的嫁衣改成了男式的,形制华贵周正,而不失大气。外人猛地一看,会以为两人穿了一模一样的喜服,但实际上小凤凰的嫁衣比星弈的更精细繁复,对比之下,甚至显得星弈那件衣裳有些随意了。    一拜天地,他们共沐星月之光,在风与溪流前俯首。    二拜高堂,比不得寻常人家只需要拜一拜,星弈皇考与皇妣的排位供奉在案前,小凤凰跟着星弈,凭着感觉俯身,三跪九叩。    夫妻对拜,小凤凰刚想弯腰,却被星弈按着双手拉得凑近了一步。星弈牵着他双手,带着他彼此行了礼。    小凤凰手有点抖,星弈安抚性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别怕。”    行过礼,小凤凰就被送去了卧房中,静静等着他的郎君。    房内安稳,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声响。    星弈是新郎官儿,要把持婚宴,但在座的都是军中人,酒不过三巡便匆匆收了尾。    星弈没喝多少酒。待他一一送客去别院休憩过后,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看你真是疯了。”    星弈转过身来。    立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弟弟,先皇大赦天下时封的一位异姓王,这次随他行军江陵,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也很黏他。但星弈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自从他开始出入小凤凰所在的青楼,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加疏远。    “你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却娶了一个男妓进门当王妃?这事传出去,全天下都等着看你的笑话!你让陛下怎么想你,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罢!他是男人!他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你要背着断袖之名屈辱地过一辈子吗!”    星弈的目光很平静:“正因为我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与陛下同父同母,又手握江陵兵权;我若是不这么做,方才是真正不要命了。”    ——————————————————————————————————————————————————    浮黎宫中的人发现,他们帝君养的那只圆滚滚的小胖鸟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    原本一顿要吃二十颗练实,现在降低到十颗,再多喂,就打死也不吃了。每次吃完饭,这只小鸟就会飞到岩石上动来动去。某天星弈路过,坐在小凤凰旁边看了半天,觉得有点眼熟:“你这跳的什么舞?”    小凤凰跳得很有节奏,小翅膀举起来,扭扭脖子,抬抬小爪子,再时不时地转几个圈儿,晃一晃他圆滚滚的鸟屁股。他严肃道:“不要打扰我,我在做减肥操。”    星弈了然:“原来你之前跳给我看的不是什么舞,是减肥操。”    小凤凰骄傲地看了他一眼:“这都不算什么的,凡间那些特别有名的舞我都会跳,什么惊鸿舞,霓裳羽衣舞,绿腰舞,胡旋舞,还有什么长袖折腰呀,我都会的,我跳得很好看的。”    星弈托腮看着他:“这些我都没听说过,跳一个试试。”    小凤凰厚着脸皮蹭过来,现在他手心拱了拱,而后问:“你想看哪一支?”    星弈认真问道:“惊鸿,霓裳羽衣,绿腰,胡旋,长袖,折腰,这些都是舞曲的名字吗?”    在得到了小凤凰的确认之后,星弈想了想:“那就跳胡旋罢。”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这名字奇怪;天庭中会跳舞的仙娥不少,个个放去凡间都是身姿摇曳、倾国倾城的婉约风采,舞曲名也一个比一个雅致悦耳,星弈看得有些审美疲劳。    小凤凰用翅膀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跟你说,这胡旋舞跳起来是非常好看的,用凡人的话来说,要穿胡服,带着异域风情去跳,跳出野性美来,这里面的招牌动作就是下腰和踢腿,非常动人。你且带我去打扮一番。”    星弈觉得有些好笑:“还要打扮?”    小凤凰认真地对他道:“是了,跳这个舞的人会在腰上系彩带,戴坠着长缨的绳编帽子,璎珞和彩带随着舞者旋转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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