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月的最后一天，南孝市的城北游乐场，一场狂欢正在蓄势待发。    城北游乐场自十月中旬开始，传单便满天飞，为万圣节狂欢之夜宣传造势许久，终于迎来这振奋人心之夜。    传单都飞到学校来，还有小卖部倒卖游乐场的门票。    不久前方皓文一进教室，把这张万圣节的传单拍在课桌上，问了一圈狐朋狗友：“去不去？去就一起，团购有优惠。”    孟芫正涂着指甲油，一瓶纯红色，也就她喜欢。不过她也hold住，不显老土。她掀了掀眼皮：“31号星期四，有课。”    “逃呗，你装什么好学生。”方皓文撇了撇嘴：“咱们这小破地儿，好玩的地方都玩腻了，换个花样玩玩。”    孟芫的同桌蔡小慧有些兴趣，好奇问道：“是不是每个人都要cosplay？”    方皓文眉一挑：“肯定啊，都要打扮上啊！”    蔡小慧眼睛一亮，期待道：“那我去！”    方皓文前面一排兄弟“啧”了声，回头附和：“有点意思，那我也去。”    “臣附议！”    ……    结果一群人附和着要去，只有蔡小慧一个女生。    她扯了扯孟芫的袖子，撒娇道：“芫姐，你也去嘛！反正在教室不是睡觉就是打牌玩手机！就我一个女孩子！”    孟芫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最怕女孩子对她撒娇，细想的确也没事，便点头答应了。    方皓文喜滋滋，点了下人数，准备去小卖部团门票。    孟芫叫住他：“给我弄两张来。”    “你要两张干什么？”    “我问下迟寅去不去。”    方皓文嘲笑她：“他们奥赛班管得最严，他去得了吗？”    孟芫耸耸肩：“你别管，给我两张票就是。”    方皓文走后，她掏出手机给迟寅发消息：    【月底城北游乐园搞活动，万圣节狂欢夜，你去吗？】    迟寅秒回：【不去。】    孟芫：【我搞了两张票，你不去就浪费了。】    迟寅：【这次真的不行，我没时间。】    下了晚自习，孟芫在停车场把门票塞到迟寅手里。    “我不勉强你，但是你万一有空呢，拿着。”    迟寅把这张门票一直夹在钱夹里，到了这一天，他压根忘了这回事。    十月三十一号这天，刚上完一节晚自习，全校停电了，于是学校取消了接下来的自习时间。    每个人拿着手机，亮着微弱的光，回寝室的回家的，一时间都挤在楼梯里往下走，慢吞吞小心翼翼摸索着。迟寅顺着人流往外走，邱临齐在她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    “其实停不停电也没差，这个冬令营差点搞死我，我回寝室也是刷题。幸好我台灯还有电。”    “你呢？回家么？这电停得够应景，万圣节之夜，总觉得从哪儿会冒出个魔法帽和南瓜头。”    迟寅脚步一滞，脑子一道灵光闪过，他问道：“今天是万圣节？”    邱临齐点点头：“是啊，城北游乐场在搞活动，估计现在正热闹着呢，咱们学校挺多人逃课去玩的。”    到了停车场，借着路灯，迟寅翻出钱夹，那张门票安然躺在那里。    方皓文认识一小姐姐，喜欢二次元，是大学cosplay社的。她家里专门一间衣帽间，里面的道具和服饰数不胜数。下午一下课，他们便直接逃了课，去这小姐姐家化妆和试衣服。    这小姐姐叫殷奈奈，是日漫高度中毒患者，看到孟芫如获至宝，扔给她一套黑色连衣短裙，中间是鲜红色的皮质束腰带。以及一双黑色丝袜，和红色高跟鞋。    孟芫觉得挺新奇，钻进衣帽间试了试。    殷奈奈眼睛看直了，黑色短纱裙下，是一双白皙笔直的腿，堪比二次元少女。纤瘦的肩膀露出来，v领下的春光隐隐。殷奈奈嘿嘿笑，朝蔡小慧手一挥：“来，帮我一下。”    接着，蔡小慧在她背后安上一双黑色的小恶魔翅膀，和一条红色的细尾巴。殷奈奈给她的脖子系上红色的项圈choker，在头上戴了一个红色三角的小恶魔发箍，最后递给她一把三角叉。饬完这一切，她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宛如欣赏一件艺术品。    “仙子妹妹，你跟我一起出cos？你贼鸡儿适合啊！”    “……”    孟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默默放下手里的三角叉，讪讪一笑：“姐姐，我还是……换了。”    这黑丝，这项圈，这小尾巴，情|趣套装么？    “别啊，万圣节什么打扮都有，怕个鸡儿！仙子妹妹，你千万不能脱！！”殷奈奈一副她换下来就要和她拼命的样子。    孟芫：“……”    最终，孟芫从试衣间走出来。    方皓文那一众男同志，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    孟芫套着长风衣，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只有头发带着个小恶魔发箍。    “嘿嘿，仙子妹妹，东西我都带上了，等会到了那里，你必须安上，给我拍几张！！”    殷奈奈抱着一个杂物袋，兴奋搓手。    一直折腾到晚上八点半。    所有人都扮上了，一群妖魔鬼怪，走到路边拦车，足足拦了半小时，亮着空车的计程车溜得飞快，一辆没停下来。    方皓文摸了摸自己的鸣人抹额，差点吐血。    妖魔鬼怪只好去站台等公交。    他们原本就不想这么招摇过市，准备分拨做的士走，如今往车上一钻，满车的奇装异服，司机大叔有点窒息。    他默了默，幸好车上人不多，空位有余。他哆嗦着声儿：“你们往后找位置坐，别站在那里扎眼！等会没人敢上车怎么办？！”    一众人：“……”    到了城北游乐场。    检完票走进去，人流如织，行人装扮得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仿若闯入一个乖张的奇异世界。    方皓文深吐了一口气：“我他妈终于找到归宿感了！”    蔡小慧朝某个游乐设施一指，乐道：“你的归宿是这里。”    孟芫定睛一看，是鬼屋，她噗嗤一声笑出声。    方皓文摆出一个手势，回呛道：“蔡小慧，你大晚上咒我？皮痒了？小心本大爷一个螺旋丸拍死你！”    蔡小慧慈爱盯着他的中二手势：“你宛如一个傻逼，漩涡鸣人要哭了。”    方皓文咬着牙，一字一顿：“蔡、小、慧。”    话未落，蔡小慧溜到鬼屋边，大声道：“我去玩这个了！你们要一起就跟上。”    不少人都跟了上去，方皓文也想去瞅瞅鬼屋里啥样，他回头问孟芫：“你不去？”    孟芫十分抗拒，身体僵直：“我不……你去，我就算了。”    方皓文仿佛发现新大陆：“哟呵！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芫姐，您怕鬼？”    “我怕个屁的鬼！”    “那你来啊，别怂啊芫姐。”    孟芫跺了跺脚，红色高跟鞋咔哒咔哒，她略显焦虑转开眼，余光间瞥到一个十分突兀的背影。    这他妈……还有人穿着一中校服，cos男学生？！等等，这背影十分眼熟啊……    一群游走的妖魔鬼怪当中，清挺的少年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外套随风鼓起，衣角飒飒。    仿佛四周都虚化了，成了背景板，孟芫只看见那个人，一举一动，皆是慢镜头。    她不知不觉弯起唇角，双手在唇侧搭成小喇叭：“迟寅！”    迟寅听到熟悉的嗓音，他顿下脚步，慢慢转过头。    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女孩。    他大步跑过去，在她面前停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    “我来晚了吗？”    孟芫抿嘴直乐，她摇头：“没有没有，刚刚开始。”    “接下来准备玩什么？”    方皓文指了指鬼屋：“迟少爷，要不要一起啊？你穿这样挺辟邪的。”    “……你闭嘴啊！”孟芫低骂道。    迟寅不以为意，轻笑了下：“刚从学校直接过来的。”    “你怎么就过来了？”    “学校停电，就来了。”    孟芫扯了扯唇：“……迟寅，你这么诚实好吗？”    亏她刚刚酝酿起来的感动情绪，一下子全没了。    迟寅耸肩：“那我说什么？”    “我想你啊，就来了。”孟芫笑吟吟，“或者说，为了你，我赴约来了。”    “……要不，我回去？”    “你敢！”    迟寅揉了揉眉尾，复读机似的：“我想你了，就来了。”几分妥协意味。    他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娱乐设施，瞬间沉了眼，他沉声道：“你作死啊？怕黑还有往鬼屋钻？”    “我知道！”孟芫笑嘻嘻，抓着他的胳膊往别的方向走：“我不去啊，瞎操心。”    方皓文听罢，十分纳闷。    鬼都不怕了，还有人怕黑？    孟芫和迟寅漫无目的走了好久，好不容易找了个人少点僻静地方，准备休息会。    殷奈奈脖子间挂着一个单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她兴致冲冲道：“仙子妹妹，这地儿不错，要不要拍两张？不耽误功夫的。”    “……”孟芫捂紧了风衣，偷偷瞄了迟寅一眼，问她：“你一直跟着我？”    殷奈奈摊手：“啊，鬼屋没意思，我都玩腻了，所以就跟着你们一起走咯。”    “……”她竟无法反驳。    “来，仙子妹妹快变身。”    “旁边你男朋友？等会让他认识一个不一样风情的你。”    殷奈奈喋喋不休，把那些小玩意从随身杂物袋里拿出来。    “……姐，你别说了！”孟芫实在伤脑筋。    “又不是没穿衣服，脱了。”殷奈奈笑眯眯走过来，朝迟寅努了努下巴：“期待？”    “？”期待……什么？迟寅狐疑点点头。    殷奈奈点点头，一副“信我没错”的表情，扒掉孟芫的外套。    孟芫窘着脸跳起来，视线瞥向迟寅，他愣愣盯着她，神情带着几分茫然。    孟芫有点无措，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摆放，僵在原地，心虚瞄着迟寅。    殷奈奈趁着这时，给她安上小翅膀和小尾巴。    迟寅的眼神从茫然，逐渐变得晦暗不明。他偏开眼睛，微微滚动喉结。    须臾，他听到几声咔嚓咔嚓声。    他偏头，殷奈奈拿着单反，半蹲着给孟芫拍照。    视线又瞟回去一寸，一双红色高跟鞋出现在眼皮子底下。迟寅抬眼，孟芫手里拿着一把三角叉，尾巴翘着。她偏了偏头，露出无辜又狡黠的眼神    一个具象化的小妖精。    一个勾掉他三魂七魄的小恶魔。    孟芫发现迟寅在紧张，她一下子不慌了，慢吞吞走向他。    她促狭道：“迟寅，我这身好不好看？”    迟寅猛地站起身，恶狠狠道：“叫你不要穿这么短的裙子。”    “我穿丝袜了。”    “……”更他妈勾人了，迟寅心烦意乱。    孟芫切了声，自己拆了翅膀和尾巴，拿起风衣外套重新套上。    迟寅朝殷奈奈走过去，看了几眼照片，低声道：“能发我么？”    殷奈奈露出了然的微笑，比了个ok的手势。    很久之后，孟芫偶然之间，发现了迟寅了手机屏保。便是那天万圣节里的小恶魔孟芫。    她有点炸，这他妈是她的黑历史啊，他哪里搞到这张图的。    点进相册想去删掉这张原图，迟寅抢过来，护着手机不准她胡作非为。    孟芫跺了跺脚：“我求求你，太他妈羞耻了，快删了！！”    “不删。”    “迟寅！”    迟寅举高手机，一边后退，一边躲过少女的抢夺，低笑道：“我要时刻提醒自己，地狱空荡荡，恶魔在身边。”    “你说谁是恶魔？！”    “你啊。”    “我就算是恶魔，也是好看的恶魔。”    “是是是。”    他转过身，低头看了眼屏保，唇线慢慢扬起。    摁灭屏幕，塞进口袋。    巨他妈可爱又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