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月一过，十一月中旬就是期中考试了，一中的学生进入到紧张的复习备考状态。    考试时间确定下来，六班班主任刚刚张贴好，蔡小慧便冲到讲台前去看，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天啦，怎么偏偏是10号和11号这两天考试，芫姐，我记得11号是你生日也。”    方皓文“啊”了声，问孟芫：“你生日啊？咋不说啊，闷闷唧唧的。”    蔡小慧翻了个白眼：“多么浅薄的兄弟情，连芫姐生日都不记得，还好意思怪别人。”    “行了，行了，我不想过。”孟芫怕这两人掐起来，连忙阻声道。    “为什么啊？过呗，我给你安排！我现在记得也来得及嘛。”方皓文凑过头来问。    蔡小慧也轻轻颔首：“是啊，姐，刚好考完，考完去嗨，管他妈考几分。”    孟芫一脸提不起兴致的样子，慢吞吞摇了摇头。    大课间的时候，孟芫去上厕所，蔡小慧拉住方皓文，说：“芫姐说不过，生日礼物还是要送的，你买了吗二缺？”    方皓文“嗨呀”一声，眉梢一挑：“你骂谁二缺？”    “蔡小慧我发现你最近胆子很肥啊，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难怪你女朋友要和你分手，被甩了。”    “我操”    没人提这茬，在他面前噤若寒蝉，蔡小慧无疑是往他心里戳刀子，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故意的。    方皓文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得，你以后少找我说话，别气我。”    蔡小慧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我实话实说啊。”    方皓文：“……”    “不说这个了，OK？”方皓文心平气和和她说：“孟芫一看不对劲，心情不好，生日派对更要办个了，给她一个惊喜，懂？”    蔡小慧点点头：“那……要偷偷叫寅哥吗？也是惊喜。”    方皓文觉得可行：“你去叫。”    “我不熟。”    “……”    期中考试最后一门是数学，开考后，孟芫在橡皮擦上写abcd当骰子，飞快扫完选择题，而后瞎填了选择题，便枯坐在位置上转笔。    他们是最后一个考场，纸条满天飞监考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抄来抄去也都是错的。孟芫也懒得抄，方皓文言之凿凿找前面考场的一哥们儿要了答案，手机接到答案便给孟芫发了一份。她把选择题改了一遍，誊上前几道简答题的步骤，正好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提前交了卷，方皓文在后面低声喊都来不及，头也不回走出考场。    迟寅考完走出考场，方皓文在门口等着他，他表情不解：“孟芫走了，提前交卷了，不知道这么急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    “是么？”迟寅掏出手机，也打了一遍，显示已经关机。    “她这两天实在不对劲啊。”方皓文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我早就想说了。”    “因为考试吗？不至于啊。”方皓文问他。    迟寅摇了摇头，好似知道什么，但是没说什么。他抬步往前走，淡淡启唇：“我去找她，老地方见。”    原本他们计划是，以考完去嗨的理由，拉着孟芫去玩，然后偷偷给她过个生日，等着迟寅端着蛋糕出现。现在计划打乱，只能顺其自然了。    迟寅在清河公园附近的红桥上，卖糖画的摊子前，找到了孟芫。    她心烦的时候，很喜欢在这里漫无目的瞎逛，累了就趴在桥的护栏边，看下面缓缓流动的河水，或者打量糖画老人制作糖画。    有时候会顺便买搅搅糖吃，便是制作糖画的原材料，黄澄澄的。在两根竹签上牵来扯去，微微分开，便会不自觉往下坠，拉丝显现。迟寅对这种拉丝食物一直敬谢不敏，孟芫怎么威逼利诱他都坚决不肯吃。    迟寅走到她旁边，看着她倚在护栏边，百无聊赖搅动着搅搅糖。    半晌，孟芫把糖分开，递给他一根竹签：“你吃不吃？”    迟寅僵住身体，摇头：“……你自己吃。”    孟芫把一个含在口中，嗓音含含糊糊：“这么好吃的东西，真不识货。”    “……”迟寅默了默，看那一坨糖都要掉下来了，硬着头皮接过，“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孟芫答非所问：“舔一口。”    迟寅顿了顿，慢吞吞往口里塞，轻轻舔了下。浅尝辄止，没吃出什么味儿。    “怎么样？”    “甜甜的。”    他小心翼翼捏着竹签，随口问道：“考完了，去唱K吗？放松一下。”    孟芫扯了扯唇，还是答非所问：“你几号走？”    迟寅顿住，良久，方才应声：“13号。”    因为这个不高兴么？13号他就要起身去北京，参加冬令营的集训了。    他沉吟片刻，低着嗓子道：“很快的，就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孟芫的情绪还是低落。    她趴在护栏上，歪着头问他：“迟寅，你想考去哪儿啊？北大清华？”    “能考上更好，不能……顺其自然。”    孟芫笑了笑：“你要考清华北大，我一个期中考试数学全靠蒙……北京有什么大学收零分笨蛋的？”    迟寅轻轻皱了皱眉：“什么笨蛋？你考零分和我们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孟芫恢复素日的吊儿郎当，笑嘻嘻道：“我就随口一说，反正我也不会为了你去搞学习什么的，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迟寅揉了揉眉尾，无奈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要你硬着头皮去搞学习了。”    孟芫“啧”了声：“走。”    “……什么走？”    孟芫嬉皮笑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是要给我弄生日派对吗？我这寿星不到场，惊喜怎么送出去啊？”    迟寅：“……”    走下红桥，桥边停着一辆黑色山地车，迟寅喊住孟芫。    孟芫回头，歪了歪头，问：“怎么了？”    车龙头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他取下来递给她：“给你，生日礼物。”    “……你现在就给我啊。”    孟芫眨了眨眼，接过纸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同样精美的小巧包装盒。    她摇了两下，问道：“现在可以拆吗？”    迟寅淡淡颔首：“拆。”    孟芫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吉他调音器。她微微讶然，扬起眉梢，表情浮夸地说：“哇哦，我好喜欢。”    “生日快乐。”    东西不贵重，迟寅原本也没打算现在送的，现在突然改变了主意。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孟芫倏然笑开，眉眼盈盈。    她把调音器放进包包里，笑眯眯道：“我知道的。”    方皓文订了一餐厅吃饭，吃完饭，又拉着孟芫去KTV唱歌。    不知道迟寅在哪找着她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孟芫没有像之前那样无精打采了。    孟芫嘻嘻哈哈，和他们闹作一团。适时方皓文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拉开门出去接电话，朝蔡小慧挤眉弄眼。    蔡小慧连忙冲到点歌机前，把孟芫的歌置顶了。    六班一男生嚎完一首《沧海一声笑》，蔡小慧赶忙把话筒递给孟芫：“芫姐！芫姐！到你的歌了！”    迟寅正懒洋洋窝在沙发上看牌，闻声，他抬眼看向正中的电视机屏幕，歌曲名字渐变出来《克卜勒》。    他愣了愣，稍稍坐直身体，目不转睛盯着孟芫。    孟芫“咳”了声，朝蔡小慧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这个话筒。她爬上高脚椅，在支架话筒前，姿态放松，很随意哼唱起来。    滋滋电流声划入耳膜，一开嗓，包厢里都被惊艳了。    蔡小慧很是不解：“这什么歌名啊？奇奇怪怪的，什么意思啊。”    孟芫但笑不语，握着话筒应声：“不清楚，孙燕姿随便取的。”    不一会儿，方皓文推门进来，双手小心翼翼端着一个奶油蛋糕。上面插着16，两个粉红色蜡烛，烛光摇曳闪烁。    方皓文将蛋糕放上桌几，蔡小慧小步跑过去，拽起高脚椅上的孟芫，给她带上蛋糕里附赠的纸皇冠。包厢里的人都凑过来，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唱起生日快乐歌。迟寅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一边鼓掌，一边默默看着孟芫。    孟芫抿着唇笑，心情看起来不错。    方皓文大手一挥，揶揄道：“生日快乐啊孟芫，祝你稳坐一中一霸，最好载入史册，成为咱学校闻风丧胆的传奇人物。”    有人附和打趣：“那必须的，社会我芫姐，人美路子野。”    孟芫：“……”    蔡小慧眼看蜡烛要灭了，催促道：“吹蜡烛，吹蜡烛，许愿！”    孟芫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许下了一个愿望。    唱完歌从KTV出来，已是夜深。    方皓文他们喝得不省人事，孟芫和迟寅倒没怎么喝，拦了计程车把他们一拨拨送走。蔡小慧也没沾多少酒，还算清醒，她从计程车探出头：“芫姐，还有寅哥，你们也早点回去。”    孟芫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人走了个干净，迟寅双手抄着兜，与孟芫并肩而行，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他偏头，随口问道：“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你猜。”    迟寅直声否决：“不猜。”    孟芫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和你有关的。”    迟寅总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眼皮子跳了一跳。    街上的店面大多已经打烊，走到尽头，昏黄的路灯下，有一家很小的店面还开着。    孟芫停下脚步，指了指那家店，淡声说：“迟寅，我们搞个情侣纹身。”    迟寅：“……”    “这就是我的生日愿望。”孟芫慢吞吞补充了一句。    迟寅揉了揉眉尾，表情无奈：“你真是天马行空啊。”    孟芫没强求他：“不愿意就算了。”    迟寅走过去，推开拉门，弯着腰踏进店面。    真的贼他妈小啊，这纹身店。    里面的装潢倒不是印象里的杀马特，张贴满一墙的美剧、好莱坞的旧海报。店主是个扎着半丸子头的大叔，看起来挺文青。    半丸子头支着脑袋，在玻璃柜台前正打着盹，听到推门的动静，他懒洋洋抬眼，淡声问：“走错门了？”    “……”    孟芫扯了扯唇，言简意赅道：“没有，纹身。”    “哦。”那大叔伸了个懒腰：“纹哪儿？”    孟芫指了指后脖子一块皮肤：“这里。”    对话十分干脆利落，大叔又问：“成，纹什么？”    “一串英文字母。”孟芫拼出来：“k-e-p-l-e-r，kepler。”    说完，她指了指身旁的迟寅：“他也纹，和我一样。”    迟寅闻声，垂下眼，唇线缓缓绷起。    大叔意味深长笑了下：“这小伙子明显不愿意啊。”    迟寅缄口不言。    他是知道的，刚刚孟芫在KTV唱的那首歌，歌名便是这个单词的汉译之一。    远在太阳系外的行星，和地球遥遥相望。他不愿看到这段距离。    孟芫以为他不懂，煞有其事的解释。    “kepler是一颗行星的命名，和地球最像一颗星星，也是我刚刚唱的那歌的名字。”    “我的寓意是，希望你考试顺利，一举进国家队都好。”    迟寅顿了顿，生硬地说：“那也不需要这种莫须有的方式。”    孟芫瞪了瞪眼：“你没听到刚刚我唱的歌的吗？歌词好好看了吗？！我唱给你听的。”    “等不到你，成为我最闪耀的星星，你迟早是的。我愿意把我的光借给你。”    迟寅微微怔愣，似乎在消化她的看起来挺有说服力的话。    那半丸子头大叔哂笑一声，指着墙上贴着生活大爆炸的海报，是客串的霍金。    他扬了扬眉，淡声问：“霍金认识？”    两个人不明所以，同时看向他。    “有个记者问他，人世间最让他感动的是什么？他回答说，是遥远的相似性。”    他继续忽悠道：“你那什么鬼行星，都以光年计算的，多远啊，但是和地球母亲长得像，他老人家觉得感动。你们明白了？”    “霍金他老人家都替你们感动呢，要纹就纹啊，寓意是真好。”    孟芫不知道是哪句触动了迟寅，明显是个大忽悠，迟寅却被他说服了。    人是一中极其孤独的物种，总在寻找其他的智慧生命体。    即便距离很远，茫茫宇宙中，那颗行星的存在，使之有了陪伴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