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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祝食用愉快。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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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敞开心扉,甚至全情投入地演唱,谁能预见,在演唱歌剧时必然伴随的种种汹涌激烈的情绪是否会让她的镜子不堪承受?即便侥幸造就经典,她会不会成为老一辈人偶然提过的那种为戏疯魔的牺牲品?这由她人天赋创造的躯壳里会不会……从此只剩下舞台上那位魔笛手善恶难辨的魂灵?    想到这里,蜜萝背后不免泛起阵阵凉意。    可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是你自己放着无忧无惧的生活不要,偏想要一颗会笑会痛的血肉之心;也是你自己向人家承诺,要奉献最为纯粹甘美的爱意。想到这里,少女迅速镇定下来——在人心的苦海中沉沉浮浮了许久,总该有些定力。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超累,最后还是没有抓住国庆的尾巴QAQ    ☆、血色前尘    蜜萝在答应与巴黎歌剧院签约后的几天之内就将花店低价处理给了一张勉强相熟的东方面孔。    据他自己以及埃里克的描述, 他曾是波斯的警督, 从前与几个朋友救过埃里克性命——现在则是受雇于他人打探埃里克那些机关、暗门之类的神秘把戏。但老实说, 他那点贫瘠的建筑学识对埃里克的秘密实在毫无威胁,而他本人在巴黎与埃里克重逢后似乎也没有认真对老朋友刨根究底的意思。    少女相信这是位在某种程度上极有道德感的男人;毕竟, 他第一次撞见少女同埃里克幽会时, 还曾严肃地悄然告知她, 自己这位幽灵老友一直深深怀念着他早逝的恋人,为此甚至多次拒绝王妃的求欢。    不过蜜萝保留了自己在巴黎郊外的花田——尽管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令这小小的约定看上去可有可无, 但两人都不介意为彼此间牢固无比的联结锦上添花。只是那时候蜜萝正忙着扮演他人以帮助埃里克完成创作, 又要兼顾与后者在歌剧院首演的排练, 这片花田就被她交给相对清闲的露西照顾。    当然,说是要露西照顾, 实则小姑娘要做的不过是时不时去地里转上一圈儿, 偶尔找人清理清理地里的杂物罢了。至于花朵授粉乃至对整片花田的护卫,自然有蜜萝精心驯养的蜂蝶群来承担。因此, 当露西红着眼睛对她说有人意图火烧花田,结果刚刚走近就在蜂蝶围攻下丢了性命时,蜜萝也没急着责怪她。    说起来,这片花田被我开垦出来这么久, 这还是那些小家伙们第一次发威。蜜萝如是想着, 居然莫名有些开心——她从前可是末世人的“神灵”,配合旧人类长辈需要用天赋手段制造些所谓“神迹”就算是她这个从小就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神灵化身”难得光明正大的娱乐了。    但是……“我的确在那里驯养了一批蜂蝶为我的花儿们授粉兼做守卫,但它们并不是多么凶恶的品种——即便攻击来犯者, 也不会轻易致命。”她顿了顿,忽而漫不经心地问道,“因为你讨厌,不,你深恨来人?”    自从歌剧院回返,少女的脸色就一直在苍白与更加可怕的青灰之间来回转变,此刻微微皱眉的神情也并不像是诘难。但露西仍感到那幽邃的眸光像一叶远帆,灵巧地破开自己匆忙布置的迷雾与暗礁,不紧不慢地驶进她脑海深处——小姑娘立即感到一阵巨大的愧疚与难堪。    “菲利普伯爵大人说那可能是苏黎世伯爵府的人——他们主人一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伯爵大人说他暂时把事情压了下来,但希望……希望您近期更加注意言行。”短暂的茫然后,她假装没听清蜜萝声音轻柔的问询,低垂着头,一口气说完了事情的后续——仿佛这样就能稍稍弥补自己的错误,一张小脸却涨得通红,明明白白写着黑发少女那个问题带给她的愧疚与难堪。    “菲利普?”大爵爷不笑时略带冷漠的蓝灰色眼睛以及高高的,生着些许横纹的额头掠过脑海;蜜萝愣了愣,神情一时有些微妙——经历过那场荒诞之梦,她再非从前那个对这时代的人们种种观念一知半解的末世来客,因此很容易就回味出,自大家华田一聚以后,那位大爵爷对自己似有若无的忌惮。这在自己与索蕾莉因舞鞋事件对峙,甚至前不久的探病中都有所表现。    对此,蜜萝自然是不大在乎的。但老实说,寻常人对自己忌惮又关联不深的事物通常不都应该敬而远之吗?尤其是,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情形,即便有埃里克的照顾,在外人眼中道一句“困窘落魄”也绝不为过——不落井下石者都算德行高尚。    因此,菲利普这番善意——姑且算是善意,也算难能可贵。尽管就蜜萝所知,这位大爵爷一度将对自己的忌惮延伸到整个戴耶家,因此对克莉丝汀与弟弟拉乌尔的恋情态度冷淡;而在剧院财政依赖的赞助人与依赖剧院舞台的红伶小姐之间,后者显然才是需要小心示好的那一个。    不过,就像露西所转达的,说不准这就只是一位眼光长远的大商人对自己插手的产业习惯性的维护呢?毕竟,不论如何,我现在也是歌剧院签约的艺人……黑发少女为失去苏黎世伯爵夫人这位曾对自己的小花店和姐姐克莉丝汀的演唱事业都慷慨解囊的大主顾小小地遗憾了一瞬,就比平常更迅速地把这些在旁人看来相当严肃的事情抛在脑后。    自然,这不仅因为她对菲利普在商言商与绅士风流的一面同样深刻;更因为就如同在那场荒诞之梦中一般,她早已习惯在埃里克坚实的羽翼下坐享安闲——尽管所有人都坚信,这位可怜的小姐口中可能存在的那位神秘伴侣毫无担当,独留她一人于绝望之境沉沦。    “我以为我现在已经相当克制了。”少女的口气带了些尖锐的讥诮,却毫不意外被那娇柔的声线中和成了惹人爱怜的嗔怪;她同样氤氲着媚意的眸光蜻蜓点水般吻过露西垂头时露出的一小段脖颈,神情似温柔又似傲慢,“你也是,露西。”小姑娘在这目光下忽而颤栗起来,她细声呢喃着,悄然抬起眼帘,不期然撞进一片温柔幽邃的星河。    “我不久前才了解,这世上竟有那么多可笑的恶意,它们让很多人如噎在喉,却又无能为力……”蜜萝轻笑道,精致的面孔上依旧是那副温柔与傲慢交织的神色,“但是露西,作为我难得诚恳的朋友,你应当不在此列。”    鉴于黑发少女最近的名声,“眷属”实在是个容易惹人误会的用词,而露西显然还没聪明到能够分辨。小姑娘怔怔地与蜜萝幽邃的眼眸对望,清秀的面孔上次第闪过迷茫、震惊、慌乱、挣扎等种种激烈的神情——就仿佛那双黑眼睛里映照着深渊的倒影。    “您将把撒旦的旨意带到人间吗?”良久,她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年轻的眼眸里矛盾地隐隐充斥着坚决与狂热。这与蜜萝记忆中那些令人头疼的狂信徒决心殉道前的神情有几分相似,只是还添了几分莫名的绝望灰败。    “主说,不可剥夺生命,包括他人的与自己的。已出生的和未出生的——杀人者、自杀者,以及堕胎者都应当受到重罚。”蜜萝不可思议地看着露西近乎圣洁的面容,暂且收起眼底温柔,取而代之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猜,仁爱宽宏的主是如何任由你们成了他戴罪的信徒?”    于是露西坚决的神情消散了,她茫然地回望,少女轻柔的声音像一张罗网将她牢牢束缚。    我是怎样成为戴罪之身的呢?哦,最初好像是生父久病不愈使家中陷入穷困,待他不幸撒手人寰后,家中早已债台高筑;母亲不得已带着幼年的女儿们与那个禽兽结成婚姻,随后便是近十年的暴力欺凌与乡邻漠视——而母亲困于主的教义,不敢也不愿结束这段可悲的婚姻。说来,那些乡邻们也都是主的信徒呢。    再后来?露西想起她才进入青春期时,那对禽兽龌龊的狞笑,以及曾在姐姐腹中短暂搏动过的,罪孽的结晶,心底某道干涸已久的伤口又开始涌出发暗的血污。    “我们已背负了最沉重的罪行。我的孩子,你需牢记,今后一切苦难都是对你赎罪的考验。”母亲麻木的眼光便从那血污下传来。彼时那懦弱的妇人已为自己的女儿们与那对禽兽拼死一搏,而露西永远也无法忘记,其中一位姐姐当初是怀着怎样的绝望恳求她,别让自己腹中的生命来到这污浊的世间遭受苦难。    可惜,大家一同背起那沉重的罪镣,也才留下了一个罪恶的灵魂。那另一个要什么时候才会受罚?那时候,即便是在极度的惊恐茫然下,露西脑海中依旧忍不住闪过这样的念头。    于是,当一直以来不惜用身躯尽力保护自己的姐姐们畏惧着那侥幸逃离的禽兽可能到来的报复,而绝望地相约犯下最后一宗重罪;她这姐妹们中最胆小怕生的一个,却咬着牙在尘世流连,从乡野的谷垛一路躲躲藏藏跟在那禽兽身后流浪,期间几回报复都险些搭上性命,因她人小力微,最大的成效却也不过是令那禽兽瘸了一条腿而已——直到被好心的戴耶小姐收留。    从那时候起,那禽兽已警惕地彻底隐匿踪迹,而她渐渐也不再满怀恨意地在城市与乡村的每一个角落流浪。此后的几年里,露西一直谨记母亲临终时的告诫,像所有虔诚的天主教徒那样,跟随同样虔诚的主家一同祈祷、用餐,定期走进忏悔室,同那神灵的仆人倾诉些能够出口的懊悔,并且自以为得到了心灵的平静——到不自觉地被夏尼家那位大爵爷逗得笑出声来时,她甚至一度相信自己的罪孽已得完全的清赎。    可直到在检视花田时,那个刻骨铭心的背影再次出从她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过,露西忽而发现,那条名为“仇恨”的毒蛇从未停止过对自己心灵的噬咬——而她蒙受眼前女子多年熏陶,即便后者并不精心,但学到的些许皮毛也足够她不动声色地完成复仇了。    是的,这场复仇原本应当不动声色,因露西深知,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心中除酷烈的仇恨之外一无所有的可悲之人了——她复仇的决心从未动摇,但也深深留恋着瓦勒里乌斯家的平静生活。而今前者已餍足,维护后者便成了她人生的所有意义。    只是露西没料到,这险些成了蜜萝是“恶魔眷属”又一力证。    老实说,她眷恋着瓦勒里乌斯家宁静的氛围,但相比当初沉浸于丧父阴影中的克莉丝汀,以及同样时常陷入忧思,又总是容易受惊的瓦勒里乌斯太太,反倒是蜜萝最让她艳羡——无论是当初那个信仰虔诚热爱烹饪的少女,还是如今这个我行我素终至声名狼藉的恶魔眷属。而直到蜜萝问起,露西才发现,自己所谓的信仰早已被这世间的苦难噬咬殆尽,仅剩一个自以为坚固的空壳,却也被眼前人轻柔的声音一戳即碎。    即便是到此刻,她明言质疑你信仰的主,那眉眼间的轻黠依旧是让人羡慕的。不仅羡慕,而且珍重,甚至甘愿为保留这最鲜艳的一抹颜色献祭,就仿佛当真已被恶魔蛊惑——很奇怪的,经过这一遭谈话,露西反而再未像克莉丝汀那样执着地想要将蜜萝离那可怖的幽暗之域。    这大概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同时遭遇过幽灵与“恶魔眷属”的倒霉蛋。小姑娘苦笑着想。而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这二者竟如此相似,不论是那形式不一,却同样奇诡莫测的手段;还是那对尘世乃至宗教与神灵如出一辙的傲慢。以至于她几乎要相信,那的确会成为一对儿好伴侣——如果她确实曾足履那幽暗之域,那也一定是因此地主人热忱相邀。    “放心,我的小露西,我近来确实不太喜欢对天主伪装虔诚,不过撒旦的旨意就更与我无关了。”但在她破釜沉舟地宣誓效忠前,黑发少女忽而轻笑出声,眼波流转间是不加掩藏的傲慢,“老实说,在你之前,我已经受够了那些狂热的信仰供奉;而且,忠于自己的意志也是一项非常宝贵的权利——如果你聪明些,最好也只对自己忠诚。”    “事实上,如果你能够更谨慎一点儿,我原本应当在埃里克那里练习首演的唱段——他可是位严格的老师。”最后,她用一种带点无奈的口气抱怨道,神情里已没有半分先前傲慢、尖刻或妩媚的影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本章是可怜的露西小朋友专场,有点挠头,要不要发展她跟菲利普的CP    ☆、排练风波    夏尼家不愧是法国最古老、最显赫的家族, 菲利普也确实是位高明的家主——蜜萝花田中发生的惨案, 除了小部分贵妇们神情谨慎的絮语, 没能在报纸上溅起一点儿水花;而作为报答,她漫不经心地答应了放任菲利普对自己全无真心的热情追逐。用后者的话来说, 这与他那子爵弟弟的恋情相结合, 就是对巴黎歌剧院最好的宣传。    “是呀, 夏尼家爵位继承人情陷巴黎歌剧院红伶姐妹,这些聒噪的喉舌还是一如既往会找噱头!”不过, 幽灵先生对此很不满意。    “我又不是红伶。”蜜萝连忙抽走报纸, 讨好地亲了亲埃里克一侧面颊, 艺术性地回答, 没跟他争论这种成效斐然的事情。    “只要你能顺利出演我的新剧,我保证, 无人能够与你争辉。”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对话近来实在重复了太多次, 埃里克只眸光微亮,就顺势转移了话题, “所以我们现在应当抓紧练习——我可不想直到上台,我的女主唱还是只能用小提琴与听者交流。”    这也没什么不好呀,我的琴艺又不丢人……蜜萝条件反射般在心底小声嘀咕着,看着男人说到后半句时愈加精神抖擞的模样, 却还是乖乖地清清嗓子, 开始了今日的练习。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轻柔忧郁的海妖之声与低沉沙哑的男声再次纠缠着响起, 依旧在克莉丝汀的专属化妆室,从前那无人听闻的角落;只是再不是如同教授红伶小姐时那样一字一句耐心细致的打磨,而是歌剧魅影全情投入的引领,一次又一次,直到蜜萝也开始期盼自己在不久后的某天登上舞台惊艳众人。    “菲利普,拉乌尔,我心爱的侄儿……我以为夏尼家对你们的教育已足够明确——你们只能分别爱上将成为各自妻子的女人,而我不认为巴黎歌剧院那两位流言缠身的小姐中的任何一位能够担负起夫人间社交的职责……”索蕾莉洋洋得意地向蜜萝描述从菲利普处了解的信件内容时,后者正在埃里克带领下,尽量习惯倾注情感却不动用天赋的歌唱——这其中的分寸是很难把握的,尤其是对蜜萝这样的镜像而言。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这只是正式彩排前的试唱,但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儿感觉的女主角和比女主角还珍惜这感觉的男主角根本没理会芭蕾首席的聒噪;就连老当益壮的指挥先生都忍不住对她和跟在她身后的小雅姆飞去一只白眼儿——海妖之声是何等美妙,即便蜜萝经过近一个月练习,已经将那种惑人的特质收敛许多;如果不是如索蕾莉那样成见太深的,也没人愿意被打断欣赏。    “令人惊讶!小姐!您的嗓音一定是天主恩赐的奇迹!”试唱的短短几小节很快就结束了,而老指挥感到自己高悬已久的心终于在眼前这女子开口的瞬间落回原地——然后又被她同搭档的合唱一同送上云霄。他兴奋地挥舞着指挥棒,待一段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大声称赞。    蜜萝落落大方地接受了指挥先生的赞美,颇有些扬眉吐气地看了看埃里克,就听他认真诚恳地表示:“是的,蜜萝有一把令人羡慕的好嗓子,如今演唱技巧也尚可,但在情感方面还有所欠缺,有时过于充沛而失于细致的变换,有时又——就好像一台故障的录音机。”    好,故障的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好歹还是人声不是?少女忍耐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别跟一提音乐艺术就吹毛求疵的某人较真。而且,老实说,自家事自家知,同埃里克挥洒自如的演唱相比,如果不动用天赋,自己从女主角沦为女配角也是必然。    “那么我这台‘故障’的录音机就靠你维修了。”嗯,经过一个月的折腾,蜜萝觉得自己微笑的弧度一定已经十分标准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大家客套了好一会儿,整部剧除男女主角外最重要的角色终于姗姗来迟。对生性散漫的法国人来说,这在其他地方,比如街边某家咖啡馆或者某位私交好友的家中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如果是在新剧试排的后台,就不太妥当了。不过,看在克莉丝汀在歌剧院愈发高涨的地位以及苍白疲惫的脸色,除了索蕾莉借机又挤兑了蜜萝两句,大家什么也没说。    这不是克莉丝汀第一次来迟。事实上,老指挥一直觉得这部真正来源于幽灵的剧作似乎背负着某种诅咒——开始是在歌剧演唱方面毫无名气的女主唱坚决拒绝试唱;接着芭蕾舞团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在排练中老是有意无意挤占女主唱的站位,或者干脆成群结队遮挡其身形面容;好不容易找来经理训斥了领头的索蕾莉一顿,女主唱的歌艺也一天比一天令人惊喜,克莉丝汀却又一改从前的勤恳,时不时在排练时迟到早退,像今天一样与大家一同进行整剧排练更是头一回。    当然,老指挥也知道,这不是克莉丝汀本意——据传,夏尼家对这位流言缠身的红伶小姐并不满意,以索蕾莉提到的信件为例;而前者似乎宁愿拼了命地在舞台上引吭高歌以提高身价,也不愿意像恋人提议的那样隐退在家,同夏尼家派来的人学习做个合格的子爵太太。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动摇。老指挥想到这里,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高歌过后,看向搭档时反而愈加柔情蜜意的黑发少女——如果他没记错,当初克莉丝汀曾考虑过向两位经理提出辞职以照顾妹妹,顺便也能得夏尼家长辈欢心;只是这位神秘的小戴耶小姐提前一步遇到了温柔深情的埃里克先生,迅速走出了阴霾。    说起来,同样是被贵族老爷迷恋的歌女,这位小戴耶小姐就比姐姐幸运多了——虽然相比姐姐,夏尼家的长辈们对这位在整条胜利圣母街和巴黎歌剧院都不幸声名狼藉的小歌女更不满意,但菲利普伯爵作为整个夏尼家的守护神,在家中的威严显然远胜他那个做海员的弟弟。事实上,大家都猜测,夏尼家对克莉丝汀如此苛刻,未必没有迁怒发泄的因素在内。    不过要老指挥说,不论是技艺还是容貌,甚至这个剧院的无冕之王——剧院幽灵的偏爱,这位小戴耶小姐恐怕都要比姐姐更甚一筹。    “既然主唱们都已到齐,那么我们现在就整体排练一遍。”老指挥把谱子翻回第一页,用高举的指挥棒宣布又一次整体排练的开始。克莉丝汀于是步履虚浮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机械地准备起自己的唱段——她真的太累了,最近也只有在轮到自己开口时才能提起一点精神。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埃里克与蜜萝这段直击人心的合唱在任何人听来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只除了克莉丝汀。    近段时间以来,过于频繁的登台表演以及来自恋人家族的种种责难仿佛令这位敏感的红伶小姐暂时丧失了对美的品鉴能力。以至于她此刻听着女主唱忧郁颤栗的曲调,却只感到仿佛有无数根钢钎在自己脑海中毫不留情地搅动,并如同溺水般对妹妹所饰演的那个角色生出某种感同身受的压抑惶恐。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就连眼泪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滴也没落下。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那一头,男女主角依旧忘情地歌唱着,只是那忧郁的女声悄然变得轻缓祥和,阴森沙哑的男声也温柔磁性起来,令克莉丝汀感到一阵熟悉的安慰——就像是从前那位神秘的音乐天使!一念及此,红伶小姐忽然精神一振。她安静地听完了这一段全剧的重要转折,正要开口,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天使……父亲……”克莉丝汀低声呼道,只是咬字因哭腔严重模糊。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想从妹妹变成继母……蜜萝听清她后面的称呼,思绪忍不住跑偏了一下。兢兢业业如阴影般从身后环绕着她的搭档似乎已猜到少女会想到哪里,无可奈何地用下巴轻点她后脑。    “我说了呀,姐姐,我只是比你多走了几步而已。”黑发少女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借着安慰姐姐的机会。在她耳边轻声道。克莉丝汀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埃里克,而后者严谨地换了贴合角色的服装,几乎从头到脚都包裹在浓黑的长斗篷里,只面部正中位置凸出一根长长的银灰色鸟喙,颤颤巍巍冲她点了两下。    他就是我的音乐天使?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禽兽或暴徒带走了蜜萝?那他为什么不在流言初起时出来澄清……克莉丝汀一时后悔自己错过了这么多次排练的机会。她心中升起许许多多疑问,心情却轻松了许多。红伶小姐擦干泪水,苍白疲惫的面孔上忽而焕发出全新的光彩。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光已熄灭,我是野火的余烬,在这凄凉土地上亦要绽放光明……”    又一次唱到这奇妙的转折,老指挥惊喜地发现,此前一直存在感薄弱的“孩子”声音异军突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融入了男女主唱的声音中。三道声音,三种美妙相互作用,终于构建起一种圆融充盈的美感——就像将地狱、人间,天堂融汇为一体,无与伦比的恢宏细腻,无与伦比的天籁之音!    “令人惊讶!我第一次对这部剧生出如此充沛的信心!”他再次夸张地感慨,而克莉丝汀从始至终昂首挺胸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像个等待长官的检阅的士兵。    作者有话要说: 啊,感觉快要肝硬化了,绝望JPG    ☆、劣计良谋    自从经历那个荒诞之梦以后, 埃里克就几乎没再动那卷遍布抓痕和少量血迹的套索了。他自以为并未变得高尚, 但如果蜜萝珍重性命, 对那些蠢货温和一点其实没什么坏处。    但这前提是,那些愚蠢的家伙不会自不量力想要对蜜萝有所妨害。    自然, 埃里克也知道, 就凭竖琴下那群密谋计划都不会使用代称的蠢货, 很难真正对蜜萝造成什么妨害。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这群跳梁小丑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碍眼,更不代表他们因此就可免于受罚。事实上, 幽灵先生始终认为, 蜜萝想要用一种相对极端的方式迅速摆脱造物者与供奉者的影响, 自己固然应当尊重。但凡是都有个限度——母亲聚集在阿波罗雕塑下的那群胆小鬼正在进行的事情就是已超过底线, 应当由他雷霆一击,在这桩小麻烦闹到蜜萝知晓之前把它解决干净。    埃里克像当初溜进蜜萝的花店时那样从人群附近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出, 两张蝙蝠似的黑翼最后恰巧紧贴着众人头顶阿波罗塑像手上的竖琴。而竖琴之下, 索蕾莉与一群三四级舞蹈演员们对此毫无所觉。    “为什么我们要跑到顶层的天台来?这里甚至没有一点儿遮蔽的地方。”其中一个小姑娘被冬季呼啸的寒风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抱紧胳膊大声抱怨起来。    “因为除了这里, 哪里都有监视的耳目,不是她的,就是剧院幽灵的!”小雅姆用更大的声音对她训斥道,“而在这里, 阿波罗的铜雕塑会保佑我们不受一切邪恶的侵害。”她说前半句话时, 脸上带着逼真的森然的神情,到了后半句却又虔诚庄严起来。    那姑娘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却不再说话了。于是剩下的女孩儿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她们“净化恶魔”的谋划。    “教堂的火种、圣水和十字架都能对邪恶的女巫造成伤害——如果她不是, 这也能赶走依附在她体内的魔鬼!这两样东西可以去向玛德来娜大教堂的神父讨要。”小雅姆首先忧心忡忡地说,“但她驯养了很多凶恶的动物——就我们所知,幽灵的触角至少还陷于歌剧院内;而她,胜利圣母街上有许多肮脏的流浪动物,比如猫、狗,还有无处不在的老鼠都是她的耳目。”    “这一定是巫女的手段!只有邪恶的巫女才会有这诡异可怕的本事!”有个小姑娘忍不住嚷嚷起来。    “关于这个,我认识一位捕鼠人,他对付那些动物,尤其是老鼠很有一套。”而索蕾莉赞赏地看了小雅姆一眼,十分镇定地说。    “实在不行,我们还能把她引出胜利圣母街——只要先把瓦勒里乌斯太太骗到远些的地方就行,就算她不在乎,她姐姐可很在乎那个养母。”小雅姆得了鼓励,更加积极地补充道,要说这里有谁对戴耶家的事情最为了解,那必定是有位老姑婆与那对姐妹比邻而居的她了。    “不能牵连克莉丝汀,留着她总比让卡洛塔一个人嚣张好些。”但索蕾莉摇摇头,很有远见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当然,”她说,“如果哪天克莉丝汀快要彻底取代卡洛塔,这办法就用得上了。”    最后,她们商定从蜜萝即将主演的第一部剧入手,在后台悄悄换掉她的服装——新换上的外表同原来的不会有什么区别,但衣服夹层缝上易燃的火绒;负责那一场伴舞的几个小姑娘则事先在舞台的角落放上圣水。到时候,当蜜萝因为动作稍大不慎引燃自己的衣服时,小演员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拿起圣水拯救她了。    “可教堂里的圣水分量都很少——万一水不够用,灭不了火怎么办?”大家散开前,反倒是索蕾莉皱着眉头稍稍修改了计划——她到底还是个迷信的天主教徒,“还是只在她用的道具里缝上火绒,衣服就不要管了。”但立即又被其他人,主要是小雅姆激愤的言语淹没了。    “您不必担忧这些,只有邪恶的女巫才会被圣火化为灰烬——如果她只是个被恶魔蛊惑的牺牲品,那么这圣火便正好洁净她的身躯与灵魂。”她振振有词,好在索蕾莉到最后也没赞同。    “我可不想犯杀人的重罪。”她颤声说着,用小拇指画了个独特的十字——有许多小演员悚然一惊,仿佛从什么异样的狂热中挣脱出来,不再提在黑发少女衣服里塞火绒的事情了。    比起埃里克曾见过,或者干脆亲身参与过的那些政治谋杀,这计划简直粗糙简陋得可笑。但不可否认,这粗陋的计划如果真的侥幸成功,全身大面积烧伤可不是好玩的事情。怒火在幽灵心中迅速积聚。他认真记下小雅姆的面容,顺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铜雕塑落在地上的阴影里。    “妈妈,我害怕!”这是一周以来,小雅姆第三次扑进母亲怀里哭泣。她把头深深埋在母亲宛如投弹手一般具有安全感的怀抱,整个身子却颤栗得像一株被狂风摧折的小草。    “幽灵盯上我了!先是每一双舞鞋里都被塞满锋利的碎玻璃,然后是比平常沉重,拆开来塞满火绒的舞裙,现在……现在……它幽冷的声音甚至开始出现在我每一晚的噩梦里……”    “我可怜的孩子,我恐怕那并不是梦。”索蕾莉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小雅姆茫然回头,瞧见芭蕾首席强作镇定的绿眼睛,那双眼在看向她时有几分怜悯的色彩。    “啊,快看她的脸!”她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四周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惊恐,怜悯,怀疑,嫌恶……种种令人不适的神情都能从那一张张忽然变得陌生的面孔上瞧见?小雅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正是自己从前常做的神情。    我的脸……怎么啦?她颤抖着举起一只手,半天也没下定决心抚上脸颊。但一个尖细到扭曲的声音已为她道出了真相。    “当心……恶毒……蠢货……若您继续固执己见……幽灵注视着你!幽灵注视着你!幽灵注视着你!”那声音的主人直勾勾地盯住小雅姆茫然无措的脸庞,一个词一个词辨认着那些潦草古怪如同孩童涂鸦的红痕,然后又是兴奋又是惊恐地念出从她身上唯一完整的一句话——那些红色的字迹从她左耳下方开始,一连三道,歪歪扭扭蜿蜒进右侧衣领,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啊——”小雅姆懵了一瞬,忽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在此后的许多天里,舞台上都不再有这姑娘像小牛犊般笨拙起舞的身影;据同寝室的小演员们,她后来又遭遇了几回幽灵的恐吓,脸上那些字也掉得很慢,以至于这姑娘的脸色一直灰败憔悴得像堵掉漆的墙壁。    “埃里克,发生了什么?别告诉我你忽然又迷上了恐吓小女孩儿。”而蜜萝又一次在排练时间外去埃里克的房间,却照例扑了个空以后,终于“愤怒”地发动遍布歌剧院的蛇虫鼠蚁们,把埃里克堵在小雅姆寝室附近一条暗道的转角。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一些蠢货惹出的蠢麻烦影响新作的演出而已。”埃里克轻描淡写地回答,并不打算拿这些麻烦破坏少女显而易见的热情。而蜜萝,她点点头,可有可无地接受了这个敷衍的理由。    “这都随你,不过可别不留神被人抓住尾巴,我还想把你正式介绍给卡洛塔姐姐和家里呢。”她随口嘱咐了一句,便亲亲热热凑上来,抱着埃里克好一阵腻乎,然后在男人彻底擦枪走火之前顽皮地抽身,“我上回来你这里,除了第一天逛了逛厅堂,还有后面几乎都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下湖里——这可不是女主人该有的待遇。”    “美人儿近在咫尺却迟迟不肯投怀送抱,这也不是男主人该有的待遇。”埃里克用有些暗哑的嗓音叹道,但还是乖乖引路,同时在每一个匠心独运的房间里对心上人絮叨些令后者不明觉厉的建筑术语。嗯,老实说,蜜萝很难领会情人这些作品的伟大之处;不过她觉得这些迂回曲折的暗道真是神奇,而自家小星辰眉飞色舞的模样也分外动人。    埃里克喜欢的风格虽然各有不同,但多半庄重华丽,犹如神灵或鬼魅的泼墨——只除了环形走廊尽头那个干净精致的老式房间。蜜萝好奇地拧开门扉上有些眼熟的木把手——这在大片以黄铜把手为主的房间里也是不常见的;对此,埃里克并未阻止,一路上几乎不停嘴的絮叨却在引着蜜萝跨进房间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这是……我们从前的房间?”少女一眼就看到那张眼熟的小床和床边那个竖立的大半个半个蛋壳状的摇篮——就连她曾经为了训练小埃里克手臂力量特意用软布条绑起的,颜色鲜艳的小球也都原模原样地从摇篮顶部垂下,悠闲自在地高低错落着。蜜萝眨了眨眼,忽然感觉眼睛有点儿发酸。    “我的记性也还不错,姐姐。”埃里克笑了笑,也看向那个摇篮,语气带了点儿小小的遗憾,“只是我记事的时候它已经有些旧了,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就上了些鲜艳的漆色——这设计十分巧妙,以后可以给我们的孩子用。”    孩子?与你和埃里克都血脉相连的孩子?蜜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一片平坦的小腹,感到自从第一次与埃里克亲密后,某种模糊的渴望忽然变得甜蜜又清晰。    但她同时意识到,新旧人类之间就已经子嗣艰难,而镜像?她在末世那些年里,好像从没听说有谁的天赋造物没有对造物者天然的忠诚,却爱上后者所珍重之人;但作为通常甚至并非独立存在的天赋造物,大概是没有资格孕育一个全新生命的?    一念及此,黑发少女的神情不免苦涩起来。她错开眼光,看向房间一侧比记忆中大了许多的博古架,想要挤出一点儿笑容,却在看清那架子上的陈设时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从前,她要贝尔纳造出那小架子,不过是为了同埃里克摆些从小镇、乡野间搜集来的某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比如一束开得正好的野花、一颗形状奇特的石头,或者镇上集会里买来的新奇玩具。眼前这个近一人高的大架子上却陈列着大大小小的木雕摆件,且多数风格纤巧细腻,不像是男子的杰作,反倒更像是出自她手;如若不是,那也定是她面目模糊的肖像——虽面目模糊,却仍悲喜宛然,动静皆宜,一路从相依为命的亲人与情人无可奈何地衍化为神灵高贵莫测的剪影。    任何深情的言语在这座博古架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同样,关于自己从那场荒诞之梦无奈抽身后埃里克剩余的时光,她所能想象的任何孤寂与思念都不及此处流露的万分之一。少女勾着嘴角,却终于痛痛快快落下泪来。    蜜萝想同他道歉,为自己一次又一次残忍的抽身;又想道谢,感激他这份经久未变的深情厚谊——而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堪与匹配。但最后,她只是眨眨眼,抖落眼睫上的泪水,紧接着向眼前的男人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那时候可真叫人怀念啊。”    这笑容是埃里克极熟悉的。    “不要哭,蜜萝,命运已恩赐我们甘美的重逢。”少女略失血色的面孔被泪痕衬得那么娇弱可怜,男人皱了皱眉头,手指温柔地从少女眼下拂过,带着久违的颤抖,同样微颤的嗓音却迅速沉稳下来,“命运已恩赐我们甘美的重逢”他低声重复道——那甚至过于沉静了,以至于带了一点儿喑哑的意味。而且就像从前的蜜萝一样,比起安慰情人,那更像是在竭力说服自己。    “走,我的小谷粒,也许你愿意来看看我的房间——我是说我平常作曲以及安睡的房间,上次你走的太匆忙了,除了那些烛台大约没瞧见别的景致。”然后,埃里克又称呼了一遍那个甜腻的昵称,挽起仍沉浸于莫名哀愁之中的恋人,目不斜视地朝地下湖方向走去。    这一次蜜萝没心情化出鱼尾,埃里克就先叫她坐上小船,然后安静地把船行驶到岸边。    “你怎么还在用血谱曲?”蜜萝一抬头就瞧见了正中那只巨大的谱架。自然,曲谱上新干不久的血痕也一并出现在她眼前。黑发少女下意识皱起眉头,却听而边传来埃里克近乎疲惫的声音:“因为我不这么做的话,灵感的天火就一定会将我烧毁——你想看看这曲子吗?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创作的……我叫它《胜利的唐璜》。”    蜜萝直觉这不会是令人愉快的体验,但她仍然翻开了曲谱——然后立即被一种可怖而动人的泣诉攥住了全部灵魂。在此之前,她已翻阅过埃里克不少曲谱,但其中没有任何一个音符、一段旋律或一部乐章能与眼前这仿佛从灵魂与血肉被撕裂的间隙奔腾而出的咆哮嘶吼相提并论。    开头那种泣诉占据了不少篇幅,蜜萝轻哼着这些同主人的容颜一样令人敬畏的音符,像是看到角斗场里四处冲撞却不得出路的兽群,一切狂乱无序的情绪就像被打散的颜料,混着自角斗士伤口流出的鲜血在围栏中的土地上绘出一副古怪可怖的图画。紧接着,便是一段如仙乐般空灵甜美的引诱——看似少了先前的跌宕雄壮,蜜萝反而不敢再随意开口。    但那甜美诱人的仙乐依旧从她耳边响起——用细微的仿佛是幻觉的音量开头,一直到最辉煌的中音部分才加入管风琴雄壮的声音,一瞬间仿佛千军万马在少女身侧呼啸奔腾。    “蜜萝,必须爱我!”    “蜜萝,只能爱我!”    “蜜萝,永远爱我!”    男人拖着哭腔的声音既专横又可怜,似乞求又似命令,夹杂在如海潮般跌宕的旋律中仍是最浓烈的一笔,像是几块凸出水面,顽固的礁石——而蜜萝感到自己在这片风急雨骤的海上飘荡已久的灵魂至少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安歇。    原来你也在害怕么,埃里克?不要怕呀,我最爱的小星辰,你已把心掏出来给我了,我也一定长出一颗心来还你好不好?    “好。”这声回答并不如何响亮,甚至带了些忧郁的叹息,却恰巧与乐谱又一次转折相合——下一刻,风停雨歇,云定天青。    作者有话要说: 嗯,很不容易地点题了,接下来必须要开始肝毕业论文了,25号之前大概都是缓更了(绝望的微笑jpg),不过没有意外的话,这文也差不多临近结局了,希望结局能成功撒糖~    对了,事先预警,这俩没娃,不过番外会收养个娃大概……    最后,忽然开出个脑洞,乖乖女难得一次叛逆离家出走就穿了没发现,来了点儿小酒强啪了桶,结果揣包子了,包子生下来长得也很奇怪,乖乖女就“艰辛”养娃,而桶默默当妹子外挂?或者桶子发现娃不好看,怕娃被伤害,乖乖女还没来得及看娃,娃就被桶抱走了什么的(住脑!)emmm……但是想吃不想写,有没有大大感兴趣的,求产粮呀~    ☆、分饰两角    巴黎街头小有名气的男主唱真容可怖是个大麻烦, 在剧中扮演角色分量不轻的红伶小姐首演前夕因过度疲惫罹患声带小结, 不能登台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但当那甜美如仙乐的和声自幕布后响起, 这一切麻烦忽而全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    “光已熄灭,我的世界一片黯淡……”    “光已熄灭, 幽暗之门訇然中开……”    深色幕布随这颤栗的和声缓缓拉开, 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却只有卡洛塔伶仃的身影——这位红发女高音第二次穿上简陋的农妇服饰, 多年来风韵不减的脸庞也尽量敛起惯常的傲慢神色,被苍老的妆容堆砌出几分麻木悲戚的感觉。她步履蹒跚地走到舞台中央, 双臂朝向天空, 用一声绝望凄凉的长啸作为这场灾厄的开端。    “我的黑暗之女, 在这无月之夜苏醒, 你可听见她们高歌?”此刻之前,菲利普从来不知道音色辉煌明亮的圆号也能驾驭如此阴郁的旋律, 背对观众从乐池一跃而上的男主唱更是在一连串鼓点般短促的音节铺垫后, 开始了一段雄壮的吟唱——随猛然高举的双手撑开的黑斗篷从背后看去就像是一对漆黑的蝠翼,令人联想到天灾、疫病等一切不祥的存在。    “雪夜的乡村, 看似一片安宁,我这恶魔却在迅速逼近……这里的人们对你曾只有猜忌和欺骗,而今你可忘却从前枯燥的狩猎——唯有孩童纯净的灵魂方可得你引导。”他忘情地高唱道,带着某种可怖的亢奋, “带他们来我的圣坛, 黑暗之女!这醉人的夜啊,无忧无惧,它将向你们承诺永恒的欢愉……”    菲利普经常进出歌剧院, 却从未见过那样雄壮的声势,仿若神灵震怒,却在他的心脏随之爆裂前忽而收束为另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这使他立即联想起幕布拉开前,那段惊艳的和声中属于男声的部分。接着,一切暂归平静,而男人眼里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被层层叠叠的白纱衣簇拥着,踉跄登台的模样虚弱得像一朵浪花跌碎在礁石上——她先前也待在乐池里,却是倒退着出现在台上,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面孔——是蜜萝。    站在台上的姑娘倒不再是人们近来传言中那种面色苍白的模样,但凝着浓浓一层红晕的脸颊和眼睑在灯光作用下与她苍白如纸的额头对比鲜明,反而更显得憔悴可怜。菲利普注意到,少女漆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背后,与肩颈处细小的白羽相间,莫名像是雪白肌肤上陈旧的鞭痕。    “歌声又一次穿透黑夜,我轻声地恳求你们,请来找我,我就在静谧的林荫下……那月光中,月光中昏暗的针叶林,我听见冷杉轻声祷告;而蛛网罗织出绝妙的回响:亲爱的,亲爱的,请跟我走……”少女低回的吟唱像美杜莎的蛇发在厅堂的每一个角落穿梭游弋,层层递进的缱绻之意像情人相拥时渐渐升腾的体温,精致如画的面容却殊无表情,微带森绿的灯光别出心裁从地板上射出,映着她同样被化妆师尽力涂红的嘴唇,像是死人入殓前的妆容。    “亲爱的,亲爱的,请跟我走……”蜜萝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着这可怖的引诱,像个从地狱爬出,来向人索命的幽魂。老实巴交的布景工布盖站在表演厅顶部的脚架上往下看,正操纵布景的手禁不住吓得一抖——原本的月夜密林的景致立即被大片林立的镜面替代。    少女并未停止吟唱,却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其中一面高大华丽的落地镜,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间,莫名有些懵懂的感觉。菲利普随她看去,恰巧见到男主唱蝙蝠似的倒影出现在镜中——与少女贴得极近。他做了个探头的动作,像蛇类或是某种长颈的鸟类,面部正中鸟嘴般巨大的亮银色弯钩便紧紧抵住少女纤细的脖颈。    那是怎样诡谲、怎样险恶的神情呀!尽管男主唱的面容完全隐没在黑兜帽的阴影里,菲利普却忍不住这样联想。    “亲爱的,亲爱的,请跟我走,成为我的一部分,从此我便停止贪婪……”那蝙蝠似的人影终于也用微哑的嗓音唱起来。他比少女高了许多,将她环抱的动作又十分紧密,故而那漆黑的蝠翼十分轻易就将少女的白纱衣完全吞没了。    “那月光中,月光中昏暗的针叶林,我听见冷杉轻声祷告;而蛛网罗织出绝妙的回响:亲爱的,亲爱的,请跟我走……”蜜萝却重复起先前的唱词,依旧是那幽魂般低回缥缈的曲调,却添了一丝无人觉察的忧郁。四面观众席上,包括更高处的包厢里,胆小的人们早已闭上眼眸,抱紧身旁人的胳膊;胆大些的人们也不禁暂时丢下礼仪,窃窃私语女主唱“恶魔眷属”的传闻。    直到一滴泪淌出。    菲利普看得清楚,那滴泪从少女地穴般幽邃的眼窝里跌落下来,大约是份量太轻,只划出很短一道湿痕,便颤颤巍巍停在右颊上方,仿佛只是装饰眼角的一粒碎钻,却比那晶莹许多。    大约,也温热许多?大爵爷看着少女依旧毫无表情的面孔,迟疑地想——他向来知道蜜萝极美,但那种美一直是神秘的,危险的;譬如先前那幽魂般的气质,他虽从未见过蜜萝如此极端的表现,却也不觉得十分意外。    但那滴泪令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少女此前一切诡秘、缱绻的气质都被那滴泪冲刷成了纯粹的圣洁哀艳。那仿佛是神使堕天前最后一滴泪水,让菲利普几乎忍不住相信,抛开一切神秘莫测的手段,这令他生出种种忌惮的少女性情原本便是,或者至少也曾是如此纯粹。    这时候,灯光比先前又暗了几分,唯独那面华丽的落地镜被斜上方细微的光源映出微蓝的光。蝙蝠似的人影环着少女朝镜子的方向退了几步,后者同她眼角的泪滴便一同被吞没在那泛着幽光的镜面中。    菲利普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清了少女眼角的泪滴,但他能够预感:如果不出意外,这场演出过后,恐怕再没人会记得蜜萝“恶魔眷属”的名声——人们只会为一个被恶魔蛊惑的少女心碎叹息,并原谅她此前所有过失,无论她最后是侥幸逃脱魔掌还是在恶魔的怀抱里永世沉沦。    乐池空荡的舞台寂静了片刻,魔术般从另一处镜中走出的少女仍穿着那纯白的纱衣,却被舞台灯光映成了朦胧的灰白——这不再像一缕将散的幽魂了,而像是一尊无生机的石像。那蝙蝠似的人影却又并未随之出现,不知在何处蛰伏。    “又一次,那甜美的歌声又一次穿透黑夜,那些字句如此美妙,似与我相识已久……我穿过静谧的林荫,随它轻盈地去向海边,而那海波轻柔地将我吞噬——我漂浮着摇曳着,仿佛月光中的海藻,与航船、鱼群以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一同消逝于长夜的雾里……”依旧是梦呓般轻缓低回的吟唱;但与此同时,舞台四周响起卡洛塔饰演的母亲连绵不绝凄厉的长啸。    人们花了一点儿时间才分辨出少女此刻饰演的是另一个角色——至少也是另一个意志,而那在宣传中原本是克莉丝汀的戏份。    不过这小家伙演得也还不错。有人皱起眉头,但更多的人都如是想着——亚裔在非亚裔眼中总是显得年幼,但蜜萝此刻一成不变的空洞目光与其冶艳的容貌的反差反而演化出某种奇异的张力。    只是,她对引诱者与被引诱者的表达是否过于相似了?当菲利普觉察自己这忧心忡忡的念头时,忍不住黑了脸色——这位大爵爷一直都不太赞同夏尼家与手段莫测的黑发少女相交太深;为此,即便说服自己为了剧院利益对后者“狂热”追逐,私底下却连放拉乌尔与克莉丝汀与蜜萝长时间相处都不愿意。    事实上,因为蜜萝的存在,他对弟弟的恋情,包括他与克莉丝汀的海誓山盟以及夏尼家对此愈发频繁的责难一直冷眼旁观。否则,红伶小姐在夏尼家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艰难。遗憾的是,无论蜜萝还是她在巴黎堪称手眼通天的幽灵情人都牵挂着更要紧的事情而对此无暇顾及。    不过随剧目的发展,蜜萝很快给了挑剔的听众们一份完美的答卷——那无处不在的灾厄之影渐渐不满足于待在引诱者身后,而向被引诱者逼近;而被引诱者的意志却在这漫长绝望的斗争中愈见坚定生动,最终迎来长夜尽头的光明;就连那引诱者就都在最凄冷的挣扎过后幡然醒悟,生出纯白的羽翼,予孩童以庇护。    “绝不忘记,魔笛手的誓言!逐疫病,消灭灾厄!”临近结尾时,少女的羽衣被灯光镀上一层金衣。她抚着镜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舞台灯光也应景地以那面镜子为界,分出明暗两端。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仍是那张冶艳的面孔,灯光的分界却巧妙地偏移到她身边另一侧形状一模一样的镜子上——看上去就仿佛她站在镜子另一端一般。少女抚摸着手心的横笛,迟疑地低唱道,暗色灯光隐隐映照出她迷茫的神情,微微颤动的眉头却像是有什么炽烈的情感将要破土而出。    “从未忘记,魔笛手的誓言是驱逐疫病,消灭灾厄!”终于,她攥紧横笛,颤声高唱道。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而镜子那头,是从前的被引诱者铿锵有力的应和。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    “驱逐疫病,消灭灾厄!”    ……    舞台上,少女的音调越爬越高,节奏越唱越急,头顶浅金的灯光转换也越来越快,给人一种整方天地将要崩塌的错觉。    没人知道她如何做到在这样紧迫的吟唱中将音色从一个极端自然而然地转向另一个极端。但事实是,在整整七次,音调共计横跨四个八度的爬升过后,少女的声线已经由唯有深海才能孕育的魅惑转为天穹与雪峰般的圣洁——不变的是海天一色的空灵与恢弘。    “你的阴谋已终结,而我的灵魂一分一毫也不会为你陪葬!”随后,少女穿云裂石般的歌声伴随着镜子破碎的声音一同在听者耳膜上落下震撼心魄的一击。整片舞台随后陷入短暂的黑暗与寂静——仿佛黎明前最后一抹夜色。    不出所料,那夜色很快便从正中的光斑开始,向四周褪却了,露出一众主演排排而立的身影——蜜萝格外娇小些的身影便在最中间的位置,背后恰巧生出一对宽阔的白羽——羽翼边缘并不整齐圆滑,追逐着黑暗迅速舒展的模样远远看去恰似它一力划破了剧目中的永夜。    菲利普承认,女主唱绝顶的美貌足以令这一幕成为无法复制的经典。但除此之外,这个结局,或者说从少女与那灾厄之影第一次投入镜中之后的情节,就有些肤浅俗套,只是因为男女主唱那把/能够将泥巴唱成乌金,把稻草唱成金条/①的好嗓子,而生生将大家留在这个逐渐变得乏味的梦里。    挑剔的大爵爷忍不住再次皱紧眉头——就算是从前那些打着幽灵旗号的冒名之作也不会犯这样虎头蛇尾的大错,何况通过露西先前的描述,他对这出剧目的内情多少了解几分。菲利普礼貌性地随众人一同起立鼓掌,忽然发现这羽翼的主人虽然在洒满整个舞台的辉煌灯光下像每位第一次主演的年轻姑娘那样羞涩地笑着,口里唱着欢喜团圆、满怀希望的终曲,微垂的眼光却竟似有些沮丧。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为原著语句    下面是久违的安利时间~    埃里克的唱段出自德语音乐剧《德古拉》主人公德古拉唱段《Blut》,    卡洛塔那一嗓子哀嚎,也代入上述曲目中母亲的哀嚎。    诱惑者唱段魔改自《Ein kreuz zur Zier》,    被诱惑者唱段则魔改自《德古拉》露西的唱段《Nebel und Nacht》,    女主最后一嗓子魔改自《德古拉》德古拉跟范海辛怼唱《Zu ende》其中一句    剩下没提到的就是本蠢原(瞎)创(编)    ☆、以吻封缄(完)    谢幕曲的副歌部分不知不觉已重复了整整三遍;每唱一遍, 就有部分演员悄然退下, 久久不落的幕布像是预备着什么盛大的仪式。而直到卡洛塔也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款款退场, 蜜萝才发现诺大的舞台上居然只剩自己和埃里克两人的声音。    “你是否置身长夜,而这夜漆黑过别处?你眼里又是否有颗星辰, 映照我一切欢乐与泪水?是否有个理由, 令你为我重塑过往的岁月?而我们此刻能否得个终结, 终结得完美?”男主唱含情脉脉的探问回荡在掌声落下后归于安静的厅堂里,将那身幽影般的黑衣都无端衬出几分柔情。    “穿过无尽孤寂, 我们向彼此张开手臂, 所有事情自此改变——我心如一阙希望之歌, 难以参透, 却再无畏惧。”很难用语言描述那是怎样一种虔诚,与决绝相间, 蜜萝甚至没来得及回应, 就见埃里克一把扯开斗篷,露出阴影下的真容——惨白如纸的肤色和残破扭曲的轮廓比人们此前关于那谜团的所有猜想都更接近灾厄与不详的显化;但那双流金般的眼眸也同时接受着世俗的洗礼, 并在头顶暖黄的追光下愈发显出一种近似神圣的情意。    “能够打动我的,是你,和你来临的足音;能够伤害我的,是你, 如果你弃我远去;能够灼伤我的, 是你的肌肤,如果别人也如此渴望;让我害怕的,是你的**, 如果它不再为我燃起……”男主唱的歌唱是如此深情,又如此壮丽,足以令人原谅方才猝不及防之间所见的一切缺憾。    “我渡过刺目的白昼与嘈杂的夜;倾听天堂的圣歌,也聆听深渊的低语;而这其中最为默契美妙的字句,莫过于您温柔的爱语。”蜜萝漂浮在这壮丽的歌声中,眉梢眼角都变得和暖,刀刃般的白羽也在她身后收拢成温顺的模样。    “我信任我的心,而它除了爱你别无他想;与你邂逅的每分每秒,我心之所念唯有你的身影。我信任我的心,而它别无选择,也决不退缩;与你相遇前的日子都已随风消逝,从今而后,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我信任我的心,而它催促我,与你相伴直到永远。”当黑发少女用那样温柔甜蜜的神情对眼前容貌怪异的男子低吟浅唱时,即便是贵族身侧最精明的交际花也有一瞬间相信了爱情。    “我从未如此确信,也从未如此准备周全,只你一人应是我的天使,”埃里克忽然单膝跪下,声音里有一丝丝久违的颤栗,但更多的竟是缅怀般的温馨平静。蜜萝发现一枚花枝缠绕的金戒指在他高举的双掌中熠熠生辉——虽然少了丝绒盒子的衬托,但那是种太过虔诚的姿势,超出恳求缔结婚姻的限度,而近似于对神灵的献礼。    “今夜如此,夜夜皆然——愿我们的骨血在热情里融合,愿我们在彼此的爱中新生,亦作彼此唯一归宿……”埃里克的告白到此已脱离歌唱的旋律,但当这柔情的话语从他绝妙的喉舌间倾吐,仍有种咏叹式的庄重浪漫。而蜜萝不再回答了——她伸出左手,任由埃里克将那枚大小适中的金戒指套在无名指上。    少女近乎傲慢地将四面观众席环视一番,既而毫不犹豫向仍在歌唱的男人献上了手臂和嘴唇——那悦耳的吟唱在最深情处戛然而止,但没有一位听众对此苛责。    “还有什么比今天更美好吗?还有什么比戒指的牵绊更为牢靠吗?”这是卡洛塔善意的戏谑,短短两句也被她抓住机会小小炫耀了一番对于节奏精准的掌握。    “再多的赞叹与诋毁哪里抵得上她的爱语?除却他柔情的密语还有什么更值得铭记?”接下来是据说罹患声带小结的克莉丝汀母亲般轻柔贴心的叮嘱与祝愿。    “这些温柔的,默契的,虔诚的,庄重的爱语,眉梢眼角悄然流转的完美密语;我们必将歌颂,必将铭记……”最后,四下里渐次响起的和声为舞台上这段佳话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而两位主角漫长的一吻恰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前终结——幕布落下前,大爵爷眼中的画面恰巧定格在埃里克将自己娇小的黑发未婚妻打横抱起的一瞬。    向绝境中的美貌少女伸出援手的多情野兽,以及骤然见识野兽真容却不离不弃的忠贞情人?好一对纯善忠贞的神仙眷侣,好一个温暖人心的真爱童话!走出剧院时,菲利普忍不住再一次赞叹自己在商场上为人称羡的胆魄决断以及长远卓绝的战略眼光。    瞧,巴黎歌剧院又有了新的噱头,还比事涉宗教的“天使”或“恶魔”之类安全得多,而你将又一次赚得满盆满钵。男人顽固地勾着嘴角,脑海里却反复闪现黑发少女在舞台上的种种模样,空洞的,哀艳的,坚韧的,挣扎的,甚至麻木的,阴郁的……还有谢幕曲过后,那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甜蜜。    菲利普又走了几步,却感到少女各式各样的影像就像各式各样的罗网,层层叠叠将自己紧缚至难以呼吸。这位大爵爷终于肯承认,此前想要加重那“恶魔眷属”身上的噱头,分明有许多更为简便,且不损自身名誉的办法——而他对黑发少女的追逐并非全无真心。    他终于完全了解拉乌尔对戴耶家那位小歌女是怎样一种火热的,不可理喻的感情;可那对小儿女还可凭借彼此的爱意面对各方议论与责难,他这夏尼家威势最盛的大家长却再无机会将那黑发少女划入自己羽翼之下了。    “你说菲利普替他们平息了夏尼家的波折?”蜜萝得知这个消息时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并未如埃里克所愿转移注意力;她黑漆漆的眼眸望着埃里克手上的曲谱,带了点儿控诉的神情,“你给我的脚本明明不是台上那个走向!”    “你不觉得这个结局更圆满吗?你总不能要我每一部作品都安排成那么黑暗凄惨的结局。”埃里克讪讪地笑道,熟练地用他那双湿漉漉的金色眼眸与蜜萝对望,语气诚恳又深情,“事实上,自从与你相遇,我就感到无比的幸福美满——以后怕是再也写不出那些不幸的结局了。”    蜜萝忍了又忍,总算没当着克莉丝汀提起现在还被他扔在地宫落灰那部《胜利的唐璜》。她垂眼摩挲着指间的金戒指,到底没顶住埃里克的撒娇攻势,再开口时语气便软了几分——本就没什么力度的嗔怪所剩无几,只剩下惹人爱怜的一点儿委屈:“可我特意练了那么久……而且我们之前说好的呀……”——说好了要以新剧的演出为契机,让我充分沉浸恶意,放手一搏。碍于克莉丝汀在场,蜜萝把约定的具体内容吞了回去,只一个劲用眼刀在埃里克身上刮来刮去。    可我是那么害怕失去你,这恐惧随我们的练习日渐加深,甚至胜过你所谓的“敷衍”。埃里克星辰般的眼眸却只静静地望向蜜萝,将其中汹涌的一切情绪都明明白白向她袒露,不容情人轻忽,更不容退缩。    “再没有比您更清醒坚定的心灵了。”男人出口的话语却如此动听。他一把将自己娇小的未婚妻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一侧肩上,音量顺势放低到耳语的程度,喉咙和胸膛的震动惹得后者一阵淡淡的酥痒:“其实我早该想到,若说你在末世做那泥塑的神像与对我幼时的庇护都是崇高使命的一部分,都是我那位姐姐强加于你无可选择的经历,那么你在那场荒诞之梦最后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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