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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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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    乐极果然会生悲。    容常曦完全傻了,下意识侧头去看离自己不远的姚筱音。    姚筱音显然也傻了,她愣愣地看着场上的容景昊与皇帝。    两人的脸色瞬间都难看到了极点。    在这个瞬间,一直是死对头的容常曦与姚筱音,终于对一件事有了同样的反应。    ***    容常曦从掌乾殿走出来,颇有些忧心忡忡。    自两个月前,父皇在众人面前同意了容景昊的请求,赐婚于容景昊姚筱音,容常曦便百般阻挠,皇帝也找了,容景昊也找了,奈何两边都是心意已决的样子。    其实容常曦也明白,在那么多人面前,皇帝已赐婚,就绝无更改的可能。    容常曦容常曦也见过姚筱音一次,这一次她看起来是真的憔悴了,看来要嫁给容景昊而不是容景思这件事对她而言打击颇大,容常曦想笑她,又笑不出来。    本来容景兴与容景昊就没有和好,加上这件事,几乎已无和好的可能。容景昊与容景祺如今走的那么近,不可能不知道容景祺与容常曦之间有很大的矛盾,但就因为容常曦阻止他娶姚筱音,而容景祺选择帮他,他竟就这样彻底地加入了容景祺那边。    容常曦隐隐有些明白那些话本故事里的恶婆婆为何会那么讨厌儿媳妇了,她现在就很有点感同身受,虽然这“儿媳妇”自己也半点不想嫁……    而更让容常曦烦恼的是,半个月前皇帝忽然病了,这病开始并不严重,只是小小风寒,皇帝稍微休息了一两日,觉得病已好了,便又如常上朝处理政务,没想到前两日他在御书房批改奏章时,竟是直接晕了过去,好在刚昏没多久,何公公便入内送莲子羹,发现了皇上,立刻请了御医来。    御医诊脉过后,倒是没发现太大问题,直说皇帝这些日子劳累过度,脉象有些虚弱,需要多加调养,多补补身子,更不宜挑灯批奏,不宜动怒,不宜过度忧虑。    容常曦发现,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些御医翻来覆去就是这套说辞,今年虽然没有猎场这个隐患了,但胡达那边一直蠢蠢欲动,合坦也算不得安分,何况还有黄河决堤,南方又有蝗灾,朝内各种官员变动也很大……    这样怎么可能不忧虑?    父皇这样了,容常曦也不想再以容景昊的事情烦他,只能矢口不提,只盼着父皇早些好起来。    只是她方才去了一趟掌乾殿,只觉得父皇看起来比之前要消瘦不少,但精神很好,并未太受病情影响。    今日侍疾的是淑妃,她显然对照顾病人一事很有经验,何公公与于公公也在一旁跟着忙碌。    容常曦晓得这病是小病,只是父皇的这个样子,让她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在她身患重疾以前,父皇也是忽然染了风寒,看似只是小病,但却让父皇始终病恹恹的,直到容常曦患病前,父皇看起来也都只是有些虚弱,可她那来势汹汹的怪病都好了,父皇却因病而亡,她甚至没能弄清楚,父皇究竟是因为什么病症而去世的。    容常曦安慰自己,无论如何,离上一世父皇去世时还有三年,事实证明,虽然她重活一世后,很多事情都乱了,时间也乱了,但这种大事应该不至于提前这么多……    容常曦坐在歩辇上,神思恍惚,她伸手轻轻撩开帷幔,看见宫中的灯笼都换成了大红色。    还有一个多月便是容景祺与吴丹雪的婚礼,大约也是为了让皇帝的病早些好起来,竟信了民间“冲喜”那一套,宫中弄的颇为喜庆,容景祺的私府早已修葺完毕,但他仍住在宫中,而与吴丹雪的婚事最后将落在新宅——婚事前边的礼制都在宫中完成,但最后会如普通人一般,再在新宅内行三拜之礼,最后圆满成婚,可以说安排的非常详尽。    夏日已然过去,只要没出太阳,便有些微微的凉意,容常曦又长叹了口气,尤笑大约看出她心情不好,道:“殿下,听说今日七殿下回宫了。”    容常曦一听,立刻道:“掉头,去允泰殿!”    击鞠赛时,容常曦便已明白自己与容景谦的关系得到了大大的缓解,只是很快就迎来容景昊要娶姚筱音的事情,她气的半死,一门心思要拆散两人,一时间倒是忽略了容景谦,后来容景谦又被皇帝派离京城处理任务,他完全没有同容常曦打招呼,还是容常曦巴巴地去了允泰殿,却只看到一个禄宽,才知道容景谦去了贺州。    这一去就是两个月。    容常曦刚到允泰殿门口,就见容常凝急匆匆地从里往外走,身后还跟着个板着脸一脸严肃的福泉,容常曦有些疑惑,道:“皇姐?”    大约没想到容常曦会来,容常凝吓了一跳,道:“常曦,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话要同景谦说。”容常曦奇怪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福泉,“你们要去哪里?”    “哦……我……”容常凝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我殿外一直有蝉鸣,吵的我这几日都没睡好,宫里头的人又一直抓不住。福泉功夫好,我便向景谦借来一用。”    容常曦更觉古怪:“这都入秋了,还有蝉吗?”    容常凝很认真地道:“嗯,吵死了。”    容常曦倒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道:“那你们去,我去找景谦。”    容常凝点点头,带着福泉匆匆离开,容常曦走入允泰殿,院子里边看见有个个不高,很瘦的小太监,正一板一眼地练着什么,见容常曦来了,他立刻哆哆嗦嗦地站直了,道:“殿下!”    语气竟有点雀跃。    容常曦疑惑道:“你见过本宫?”    小太监一愣,脸涨得通红,尤笑提醒道:“这是振英。”    容常曦这才想起来,之前差点被容景祺给弄死,她就让尤笑挑了个小太监送来跟福泉学功夫。    容常曦道:“哦,是你啊,功夫学的怎么样了?”    振英脸更红了:“回殿下,福泉师父极有……极有耐心。”    “哦?那你在允泰殿过的如何?”容常曦询问道。    振英立刻点头:“禄宽师父教我习字,福泉师父教我习武,大家也都待我很好,七殿下也十分宽厚……”    “看来你对允泰殿十分喜欢啊。”容常曦一笑。    振英又点了点头,片刻,立刻摇了摇头:“奴才从未忘记,自己是昭阳宫的人。”    容常曦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见这小太监轻易便脸红或惊慌或开心,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便起了逗弄的心思,遂又道:“是吗?怕不是想回昭阳宫……替七皇子,监视本宫?”    振英猛然抬头,惶恐地看着容常曦,头摇的好似拨浪鼓:“奴才没有,一点儿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七殿下也从未……”    “皇姐。”    容常曦正逗的开心呢,身后便传来容景谦的声音,容常曦挑了挑眉,回头看着他:“皇弟,好久不见啊。”    容景谦显然刚换上宫服,出来应当是要去见父皇,他瞥了一眼振英,淡淡道:“你去后头练。”    振英立刻应了一声,又惴惴不安地看着容常曦,容常曦扬了扬下巴,他便一溜烟的跑了。    大约是在戏团待过,他跑起来动作极快,一闪就不见了。    “哎,他怕本宫怕成这样,恐怕这次,本宫又是枉做小人了。”容常曦叹了口气,“皇弟,这振英不必送回昭阳宫了,我看他挺喜欢这里的,就送你了。你看他猴子似的,还可以派他去偷东西呢。”    容景谦没理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德性,道:“皇姐找我有何事?”    “一别两个月,得知你回宫了,我自是想念的紧。”容常曦走近了一点,“皇弟这回是去贺州了?发生何事了?要打仗了吗?”    容景谦摇头:“现在没事了。”    神神秘秘……    容常曦道:“没事就好,若是有事,也千万不要说的太严重,父皇不能忧思过度。”    容景谦颔首:“我这就去看父皇。”    “诶,等等。”容常曦喊住他,“我这次来,其实有件事想问你,有没有主意——”    “——若是六皇兄的事。”容景谦看着她,“皇姐还是不要管了,姚姑娘终归是要嫁人的。”    容常曦有些错愕。    是啊,就算她最后搅黄了六皇子和姚筱音的婚事,三皇子算算时间也要回来了,指不定容景思又要和姚筱音成亲呢……甚至,就算不是容景思,也可能是容景睿、容景兴。    这女人就是上天派来让她难受的。    容常曦站在原地,心里沮丧的不得了,容景谦又道:“何况皇姐,也不应忧思过度。”    容常曦一愣,正要说话,容景谦已大步往外走去了,容常曦看着他的背影,意识到方才这人算是在,提醒自己,注意身体?    可他怎么知道她之前被太医和四皇子说过不应忧思过度?    ☆、梦魇    容常曦一想到容景谦巴巴地去问四皇子她的身体状况, 心里便格外舒爽,第二日给父皇请安后, 又来了允泰殿, 这次容景谦在,且暂时不必离开, 容常曦便兴冲冲地在他对面坐下, 十分没话找话地道:“景谦,二皇兄的婚事, 你打算送什么?我在想,虽我与他已是势同水火, 但如今父皇龙体抱恙, 我不想他看出来, 徒惹他不快。”    容景谦道:“宫中近日,不是流行节俭之风?”    容常曦思索片刻,忍不住笑起来:“没错, 这节俭之风还是二皇兄带起来的呢……嗯,那我送些别有意趣, 但好不贵重的小东西给他,便足够了。”    容景谦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但容常曦晓得,他就是这个意思。    她想了想,道:“最后礼成是在二皇兄的宅子里,就算我能出宫, 礼成后按理说也该回宫……”    容景谦道:“皇姐还敢出宫?”    容常曦一愣,硬着头皮道:“这次这么多人,又是容景祺大喜的日子,我才不怕呢。”    容景谦道:“皇姐又想去何处?”    “不去何处。”容常曦笑眯眯的,“不过,希望二皇兄大喜的日好日子,华家二公子也能来一同庆贺。”    容景谦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容常曦大喜,又道:“若是到了什么风景秀丽的地方,皇弟你有事要先走,只能留下我与华公子单独说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容景谦道:“打蛇随棍上。”    他说容常曦有了三分颜色便要开染坊,容常曦却已开始对自己与华君远的事浮想联翩,她与华君远上回见面还是击鞠赛,且因为该死的容景昊姚筱音,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上,不得不说,她有些想念华君远,若是两人能单独呆上一小会儿,才可纾这相思之情。    容常曦浮想完,托着脸,笑嘻嘻地对着容景谦:“那就看皇弟这根棍,许不许蛇跟着上来了。”    容景谦沉默片刻,道:“届时再看。”    这便基本算是答应了。    容常曦心头大喜,又不好意思立刻离开,怕容景谦认为她目的达成便甩手走人,她赖在允泰殿,见容景谦要去书房,便也跟在后头,容景谦的书房并不大,可三面都是极高的书柜,里头密密麻麻地堆放着各类书籍,容常曦见他随手抽了一本坐下来看,便也跟着找了一本最薄的坐在容景谦不远处的小软塌上翻阅着。    容景谦头也不抬地道:“皇姐近日,想来很闲。”    容常曦拿的是本《魍魉夜谈》,她此前听也没听过这本书,翻阅了两行,随口道:“本宫不是近来很闲,是向来很闲。”    容常曦唯一能打败容景谦的地方就是脸皮厚,她这样说,容景谦便也不再说话,容常曦盯着手中的书,才发现这本书都是各处古里古怪颇为恐怖的志怪故事,第一个故事名为“红衣娘子”,说的是有个村子名为湖村,连年涝灾,民不聊生,为了安抚河神爷,每年都要从村子中未出嫁的女子里挑出一名,穿上嫁衣,敲锣打鼓地丢入河水之中,成为河神爷的新娘,用以平息河神之怒。    前三年,确实再未发过涝灾,村中人莫不欢喜鼓舞,认为找到了绝妙之法,然而一家欢喜一家愁,有未出嫁女儿的人家都担惊受怕,害怕下一年的河神新娘就是自家姑娘,于是这一年间,赶着嫁人的嫁人,举家迁移的迁移,甚至还有直接卖给人贩子的——横竖要少个女儿,丢进河里连尸骨也瞧不着,卖给人贩子好歹还能换一笔钱。    于是到了第四年该给河神送新娘子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嗬,全村竟找不到一个没有成亲的女子了。    大家只好硬着头皮往河里丢了些猪牛羊,期望河神爷也能满意,谁料到了汛期,河水大涨,又一次淹没了庄稼,且比往年更加凶狠,眼看连村子都要不保,此时大家觉得一定要丢个新娘进去,便看准了王二家的媳妇。    王二是个傻子,并不能人道,他的媳妇一直是清白之身,再穿上红衣,丢进河里,仍是一样的。    于是几个大汉便趁着夜色,要将王二媳妇掳走,谁知素来痴傻的王二竟奋起反抗,那几个大汉白进红出,砍了王二数刀,王二死在血泊之中,王二媳妇扑在王二的尸体上,一身白色中衣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那几个大汉竟觉得如此红衣也可充当嫁衣,当即将发疯的王二媳妇给绑好,关进了一个箱子里,又将那箱子的四角都牢牢钉上,连夜把箱子丢进了河里。    第二日,雨过天晴,涝灾渐止,众人高兴了一个白天,晚上那河水却如巨浪滔天,朝着那村落袭来,而最可怕的是,躲水的人发现,这次漫入的水再非浑浊的泥水,而全部是猩红的血水,那血水犹如有意识一般,一波又一波,将那几个大汉率先卷死。    有几个幸存的村民隐约看见,那些水的形状犹如一个个身形苗条的女子,巧笑倩兮,将那些把她们丢入河中的人,一个个淹没口鼻而亡……    容常曦敌不过好奇心,强忍着惧意将这个故事看完,看完后立刻将书一扔,只觉得湖村听起来略有些耳熟,但想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发冷,允泰殿周围树木极多,夏日倒是个阴凉之地,到了秋冬天,比其他地方便要格外冷上几分,她想走,可从窗户缝隙看出去,外头天色已暗,宫灯正逐渐亮起来,这时候最是可怕——宫灯还未全燃,天色却颇暗,一会儿上了歩辇,一定十分可怕。    她于是便不敢走了,盯着容景谦书桌上的两盏蜡烛看,那蜡烛的点点光芒映的容景谦略嫌冷峻的面容温暖了许多,容常曦安慰自己,这些志怪奇谈都是民间之人胡编乱造,不足为惧,且要论可怕,其实没什么妖魔鬼怪能比容景谦可怕,前世的容景谦,最后可杀了不少人……    这一世呢?    现在她和容景谦的关系实打实地变得融洽了很多,容景谦表面对她还是那个态度,可是她完全能感觉到容景谦对她现在几乎是宽容的了,容常曦方才说那些,也是想试试容景谦现在对她到底好到哪一步才算是容景谦自己的底线。    如果最后真的还是容景谦当了皇帝,她可以改变前世吗?应当是可以的,毕竟她连容景谦都改变了。    何况,现在的容景谦,仅仅是认为容常曦救了自己,就接纳了她,他似乎没有上一世那么重的提防心和警惕心了,容常曦怎么看,也看不出事态该如何发展,容景谦才会在这一世又把所有人都想法设法除掉。    容常曦盯着容景谦的脸思索着,而容景谦全程没有抬过头,烛火轻轻摇曳着,他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长,容常曦盯着那微微晃动的影子,不知不觉打了个盹。    事实证明刚看完恐怖故事后并不适合立刻睡觉,容常曦这一觉睡的很短,却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自己便是那个红衣姑娘,她身上都是血,那个躺在地上,身首异处的王二却是容景祺,梦里他并不是红衣姑娘的痴呆老公,但也同样遭遇惨淡,梦中,他和曾经出现在容常曦的梦中一般被做成了人彘,四肢断出都在流着可怕的粘稠的血。    有许多人拉扯着她,要将她塞入一个大红的四角还坠着红色流苏的木箱子里,她尖叫,大哭,那些人却无动于衷,容常曦抬起头,发现除了容景祺之外好多人都在,他们面目可憎,含笑看着容常曦哭着被塞进去,容常曦努力想要辨认出容景兴和容景谦还有容景思,但所有人的脸又开始变得很模糊……    她听见他们在笑,似乎是嘲笑,还有一个女人的哭声,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点苍老,但哭起来都如莺啼,似乎是在哭她无可挽回的命运,最后是一声叹息声,她听的很清楚,那是父皇的声音……父皇也在吗?他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    周围渐渐流淌起粘稠的水,那些水是红色的,像血。    “皇姐,皇姐?”    耳边模模糊糊响起容景谦的声音,容常曦猛然睁眼,满脸湿漉漉的泪痕,她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不远处,书桌上的烛芯发出噼啪的声音,烛火猛地一晃,照的那烛台影子像一把利刃,容常曦仍觉得自己一脚踏空,仍有种半梦半醒的感觉,方才的梦那么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手心中的粘腻……    容景谦微微弯腰,歪头蹙着眉看着她:“皇姐?”    他的声音堪称柔和,有一种奇异的安抚性质在里头,容常曦浑身发着抖,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容景谦。    她像个差点溺死在梦里的人,要抱住眼前的这根浮木,容常曦无法抑制地战栗着,眼泪也止不住。    那是梦,那完全是梦,与她毫无干系,可那种恐惧与恶心感却那样真实,容常曦几乎无法平静下来。    容景谦一动不动,确实犹如一根木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只是梦而已。”    他看书看的好好的,就见容常曦双眼紧闭地开始哭,很轻易就能猜出容常曦是做了个可怖或悲伤的梦。    他不讲话还好,容常曦都快要平静下来了,可他一讲话,容常曦反而哭的更厉害,她把脑袋埋进容景谦的肩膀,眼泪鼻涕全糊在他的墨色长袍上,像在无意识地向自己这个看起来永远不会被任何事,更遑论梦境而动摇的皇弟撒娇。    容景谦顿了好一会儿,才极其不熟练地,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总是需要被安慰,而这恰恰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    于是容景谦又过了很久,才又道:“只是梦而已。”    ☆、婚宴    安顺二十六年十月初八, 诸事皆宜。    大清早,吴家人便带着吴丹雪换上宫服, 前来紫禁城请安, 礼部之人也早已准备好赐礼,敬嫔那边同样备好了许多赏赐, 在宫中行过礼之后, 吴家人又回到吴府。    而此时二皇子才可从明泰殿出发,先行礼拜别皇帝与敬嫔, 再准备去吴府迎亲,而容常曦与容景谦等人此时也可从宫中出发, 前往二皇子府上, 准备参加婚宴。    容景思千赶万赶, 好歹是在初六回了京城,容常曦没有去找他,只等他来找自己, 可左等右等,容景思却是根本没来昭阳宫。    故而虽是容景祺大喜的日子, 容常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板着一张脸到了吴府。    容景祺向来是颇要面子的,何况这次还有了“冲喜”如此大的任务在里头, 吴府上下张灯结彩,喜庆非常,之前容景祺让孟俊毅给他设计的颇为雅致的宅子一时间因那些大红绸缎和满目的“囍”字而显得十分俗气。    受邀的人并不少,容常曦才同容常凝出了轿子, 便看见另一辆轿子里下来了个肤色掠黑,满脸笑意的男子,却是姜听渊。    容常曦瞧见了他,不由得头皮一麻,偏生容景祺府上的下人已热烈地迎接起容常曦,自然迎来姜听渊的注意,他露出个极为惊喜的笑,立刻走过来微微拱手道:“大公主殿下,康显公主殿下。”    “姜公子。”容常凝颔首,容常曦面无表情地也点了点头。    姜听渊和前世一般,丝毫不知看人脸色,像一只大狗跟在两位公主身后,喋喋不休地道:“今日……”    “姜兄。”    旁边传来一道清朗男声,容常曦一喜,侧头去看,果然是华君远,他身旁是容景谦。    今日宫中皇子出来的更早些,容常曦与容常凝是最后才一同乘轿子离宫。    姜听渊只好停下,跟华君远容景谦打招呼行礼,华君远也同容常曦容常凝行过礼,容景谦淡淡道:“大皇姐,二皇姐。”    自那日容常曦在允泰殿里一把抱住容景谦且容景谦没推开她,还出言安慰后,两人的关系便在某种意义上达成了一个真正的平和状态,而正如容景谦所言,容常曦此人十分擅长打蛇随棍上,虽然容景谦依旧十分忙碌,但两人在掌乾殿见了,会好好地打招呼,容常曦还会去允泰殿里看他,同他东拉西扯,容景谦也从不赶人,偶尔还会接两句话。    虽然他并不同容常曦说自己的想法,容常曦问他在忙什么,容景谦也只是敷衍而过,但他态度的转变实在太过明显,容常曦好几次为了试探,故意说喜欢他殿里的这个小玩意儿,那个小摆设——天可怜见,允泰殿朴素的几乎与西灵山的那些小屋毫无区别,可她要,容景谦也从未拒绝过。    她那日做了噩梦瑟瑟发抖,但她第二日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不料太医院那边却送了几包粉末来,说是安神粉,可倒在香炉内,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几人打过招呼,容常曦随容常凝往女眷座位方向去,容景睿坐在不远处,叶潇曼则坐在女眷这边,姚筱音今日并未来,叶潇曼同陈巧涵坐在一处,陈巧涵红着脸看着容景谦,而叶潇曼遥遥地看着容景睿。    容常曦心中一动,忽然觉得自己终于要明白了点什么,已经落座的容常凝却忽然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外头走去,她的动作很小心,脚步却很匆忙,容常曦愣了愣,总觉得容常凝哪里怪怪的,她也不由得起身,跟在容常凝身后。    这些日子容常凝总是魂不守舍的,偶尔她会在允泰殿碰到容常凝,但容常凝看到她,总是点点头又匆忙离开,她显然心中有秘密,却竟然没有如以往一般哭哭啼啼地将这秘密向容常曦全盘托出,不管怎么看都有几分诡异。    容常曦跟出去时,却正好撞上了从外头进来的容景思与容景兴,容景兴正一脸兴奋地同容景思说着什么,看见容常曦,容景兴开心地招了招手:“常曦!”    容常曦与容景思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有些微妙的情绪,容常曦总觉得自己就这么走过去就是在向容景思服软在认输,不由得有些犹豫,容景思望了容常曦片刻,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竟是直接朝着另一边走了。    容景兴愣在原地,像是才想起容常曦与容景思的矛盾一般,他抬脚要朝容常曦走来,容常曦心情极为郁闷,但还是对容景兴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过来,自己则继续朝外走,想要追上容常凝。    可这场婚事来的人极多,也有不少人认识容常曦,朝她行礼,容常曦再怎么敷衍,也不好视而不见,等追到院子里时,已不见容常凝的身影。    她茫然地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尤笑道:“殿下在找大公主殿下?”    容常曦点点头,尤笑只好也专心地在四周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容常曦都打算要折返了,尤笑忽轻声道:“大公主殿下似乎在那里。”    容常曦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院子另一头的回廊拐角,容常凝正与一身形颇为高大的男子相对,容常曦走近了两步,却不敢太近,那回廊附近并没有什么树木和假山,她若走近了,一定会被发现。    走了两步,那男子的侧面便从柱子后显露出来,容常曦一愣,道:“怎么是福泉?”    福泉低头看着容常凝,依旧是一副极其严肃的样子,容常凝不知说了什么,福泉摇了摇头,容常凝的神色看起来颇为愤怒——这表情在容常凝脸上是极其罕见的。    容常曦更加好奇了,恨不得化成一只小飞蚊飞到两人身边去偷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而容常凝如此生气,福泉也丝毫没有受其影响,仍是一板一眼地回了些什么。    容常凝看起来更为激动,朝着福泉走了两步,最后竟伸手,狠狠打了一下福泉的肩,而福泉微退一步,冲着容常凝半躬下身,像是在赔礼道歉,可赔礼完,又迅速地站直,没有朝着正厅这个方向来,反而去了另一头。    这点也很奇怪,福泉是容景谦的贴身侍卫,为何会同容常凝独自出现在此处?两人在谈什么?为何谈完了福泉没有过来找容景谦,他要去哪里?    容常凝一个人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抬起头,看起来似乎仍有些愤怒,但并未哭,眼看她要走来,容常曦道:“咱们回去。”    她回了正厅,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叶潇曼凑过来,询问了一下她的身体,正要说起其他事情,容常凝便回来了,她的神色已然平静,只低头喝了一口茶。    容常曦便侧头问她:“皇姐去哪里了?”    容常凝顿了顿,道:“只是觉得里头闷,随意去外边走了走。”    容常曦还要说话,外头忽然锣鼓喧天,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容常曦内心将容景祺痛骂了一顿,只好闭了嘴,和其他人一样朝外看去。    没多久,由两位喜婆引路,容景祺满面红光地牵着吴丹雪走进了大厅,身后是一同去迎亲的几个贵族公子哥,为首的则是容景兴,他看起来也十分高兴,大约是想到将来自己也会如此这般地迎娶姚筱音。    吴丹雪披着大红盖头,身着缀满珍珠的嫁衣,身后是她的乳娘还有妹妹吴若彤。    虽然看不到吴丹雪的脸,亦无从知晓她此刻的表情,但光从她紧握着吴若彤的颤抖的手上就能看出来,她此时一定也十分激动。    容常曦盯着吴丹雪的嫁衣,脑中不期然想起了之前无意中看见的河神新娘的故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当而当容景祺与吴丹雪相对而立时,容常曦又想起了那时击鞠赛,她在茶室里无意中听到的那场情事,更觉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容景谦,容景谦却没在看她这边,只盯着厅中的两位新人,因容景祺是皇子,三拜之礼略有改动,只拜天地,而后便直接要送入洞房。    新娘被送走,外头的天色也逐渐暗下来,一串惊天动地的爆竹声后,下人们端着极其奢华的饭菜上来,容常曦与容常凝两人单独换了小桌,而其他几位皇子也独坐一桌,容常曦没有什么胃口,所有的菜都只夹了一点,略尝一小口便放下,容常凝也同样,几乎没有动筷子。    用过膳,这群男子便要向容景祺敬酒了,而因天色已暗,女眷们自该退场。    容常凝说自己身子不适,想立刻回宫,容常曦却说想要再在二皇兄的院子里走走,她经过容景谦身旁时,状若无意地用手撞了一下他的手,暗示他切记之前答应自己的事情。    好在容景谦这次没有骗她,容常曦在院子的假山旁等了没一会儿,容景谦与华君远便一道出来了,两人看见容常曦,华君远有些意外,道:“康显殿下。”    容常曦撩了撩耳边碎发,轻声道:“好巧。”    容景谦道:“皇姐不是有事想问华公子?”    华君远奇道:“哦?殿下有何事相询?”    容常曦一愣,紧张地向容景谦使眼色,她是让他想办法将华君远留下来没错,但不是让他把最关键的问题丢给她啊!    容景谦十分坦然地望着她。    “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容常曦急中生智,道,“只是,你与平良县主的事情,我无意中,得知了几分……”    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能同华君远说什么,只好将容景谦给卖了。    华君远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显然,容景谦早就告诉他了。    华君远低头道:“说起来,我还欠殿下一个道歉。”    容景谦恰到好处地道:“皇姐,辰元,我有些事要去同二皇兄说,先告辞了。”    他带人来、将人留下、自己离开这三件事都做的极其简单粗暴,但还好统统奏效,华君远并未细问,点头目送他离开,容常曦轻咳一声,道:“道歉?为何?”    华君远叹了口气:“若不是因我与潇曼之事,殿下彼时可以早早回宫,又怎会平白遇横祸。”    容常曦反应过来,立刻道:“那些刺客来的突然,与你有何关系,你何必要向我道歉。”    “还好殿下如今安然无恙。”华君远道,“否则我实在愧疚难当。”    ☆、意外    晚风轻凉, 容常曦脸上却有些滚烫,她心头也泛着一丝甜意, 说话也不由得娇嗔了一些:“是吗?可也不见华公子托景谦送些东西来以示关心。”    华君远一愣, 苦笑道:“只怕于礼不合。”    容常曦颔首,脸越发地烫人:“是呀, 我已十六了, 应当要嫁人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亮晶晶的:“那日, 击鞠赛……若你夺了金花球,会送给谁?”    华君远意外道:“这——”    “——会送给我吗?”容常曦鼓足勇气道, “哪怕是, 当做愧疚的赔礼也好。”    华君远也看着她, 两人对视着,华君远的神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有一丝怜惜, 可容常曦不敢确定,她不敢确定, 这分怜惜,是华君远看到自己一往情深,又或者仅仅只是此刻月色给她造成的错觉。    华君远动了动嘴唇, 容常曦期待无比,正厅方向却忽然传来吵吵闹闹的哄笑声,华君远的目光越过容常曦,朝那边看去, 容常曦闭了闭眼,也跟着回头。    隐隐约约的,一堆人拥着醉醺醺的容景祺出了正厅的门。    华君远笑了笑,道:“二皇子要去新房了,这新婚宴算是结束了。”    容常曦莫名有些恼怒,道:“华君远,你……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回答本宫!”    华君远的神色如常,微笑道:“殿下,微臣球技不精,无论如何,是拿不下那金花球的。”    容常曦隐隐从他的回答中感知到了什么,她焦虑地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拿到的话!”    “已发生之事,不可更改。”华君远望着她,似在劝阻,“不会发生之事,更无假设的必要。”    他还是拒绝了她。    如同上一次,上上次,还有之前的无数次。    他永远是这样,一脸温柔地,千般婉转地同她说,殿下,我们不可能。    容常曦从前不敢问,只觉得又羞又恼,总是掉头就跑,这一回,她实在忍不住了。    她嘴唇颤了颤,最后一字一句道:“华君远,为什么?本宫究竟哪里不好了?是本宫生的太丑?还是性格太骄纵?或是——”    “——殿下本质善良,天真烂漫,容颜娇丽。”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贬低自己,华君远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眉头也微微蹙着,“切勿自薄。”    “那你为何不想……不想……”容常曦眼里含着泪,使劲又使劲,才忍住不哭出来。    华君远望着她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道:“世人千万,行业千般,辰元愿为小兵,为儒生,为农夫……独不愿,依附他人。何况,辰元既非大炆人,亦非合坦人,如今战事频发,并无心思耽于情爱。”    容常曦怔怔地望着他,实在没有忍住,那颗眼泪轻轻地滑落。    她想起来了,华君远说过的,连一个县主,他都嫌人家出身高贵,那如果他娶了一个公主呢?    没人会记得他年纪轻轻就已及第,留在了翰林院内,他写得一手好字,连父皇都极为赞赏,他策论超然,还爱自己研究一些古里古怪的机械,在前世,她死前,他所研发的木制装篮,可让农民轻松地将满地的粟米或苞谷一口气装进一个袋子里,大大增加了效率……这还是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或许还有更多。    他从前活着的时候,从未放弃追寻自己的身世,那么强烈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的人,又怎会甘愿未来的日子里,被人提起,被载入史书,永远只是个“驸马爷”呢?    更何况大炆曾有驸马勾结公主妄图谋反的先例,故而驸马的官职决不能超过五品,甚至不能上早朝,手中更加不能握有兵权……    最重要的是,他母亲是合坦嫁去胡达的公主,如他所言,边塞如今难安,他的身份,又该如何自处?在他自己都未安定下来以前,如何有心思再拖上一个累赘?    她想起上一世,身为文臣的华君远三番四次往边塞跑,想起上一世,她在明光行宫的大叔上问容景谦,为何华君远不愿意娶她,容景谦吹的那首“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    最后她想起前世华君远做过的一只木制鸟,只要将发条上好,便可以如同真鸟一般展翅高飞,可以用于近距离地传输一些东西,或用于给高处的工人传递所需之物,宫中有一回修葺摘星楼,便用到了那只鸟。    华君远就像那只鸟,他有自己的身世,复杂的过去,有满腔抱负与未来,而驸马二字,却会是一张铺天盖地将他困住的网。    容常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她甚至宁愿华君远说她丑,说她骄纵不堪,说自己另有意中人。    而不是如现在一般,他说容常曦很好,但挖心剖肺地告诉容常曦——“不能”。    她已不想追究华君远对她究竟是何种感情了,这已不重要了,华君远不喜欢她便罢了,若华君远对她其实也有意……    那对她或他,岂非更加残忍?    她甚至在这绝望中,生出一丝欣慰——华君远果然是很好很好的男子,他不曾与柳素有染,不曾同叶潇曼暧昧,他只是一直在沿着一条正确的道路,追溯自己的过往,追逐自己的未来。    华君远并未辜负她任何的期待,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太好太好的男子。    也因此,她如此喜欢华君远,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因为这份喜欢,尝遍了不曾尝过的委屈与辛酸,也体会过他人无法给与的羞涩与喜悦。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    容常曦张了张嘴,想说当驸马怎么了,五品之下又怎么了,跟着本公主,吃穿用度少不了你的。又想说好,本宫知道了,祝华公子青云直上,建功立业,平战乱,福天下……    可这些话都卡在嗓子里,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此时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惊叫声,在这云出月淡的夜里,显得有些吓人。    容常曦故作镇定地转过头,大步往声音的来源地走,像是十分好奇一般。而华君远也一同跟上,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有再提方才的对话。    救她一命。    容常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了。    却听得一个尖细的女声嘶吼道:“死人了!死人了!二皇妃……二皇妃死了!!!”    ***    容常曦赶到大红的寝房时,房间里已熙熙攘攘挤满了不少人,人群中央围着的正是容景祺与倒在地上的吴丹雪。    今日是吴丹雪的大婚之日,她确然很漂亮,头上凤冠顶部的夜明珠亮的刺目,可此时此刻,她双目紧闭,两条血痕自眼角溢出,鼻孔与嘴巴还有耳朵处同样在不断地流淌着血,容景祺抱着她,酒已全醒了,正惊声喊着她的名字:“丹雪,丹雪……丹雪!太医呢,太医呢?!”    旁边还跪着同样身着喜服的丫鬟,她们满脸惊慌失措,眼里蓄满了恐惧的眼泪,额心已磕出了鲜血。    吴丹雪七窍流出的血漫在容景祺身上,让他原本喜气洋洋的喜服看起来极为渗人,就似容常曦梦到过的那个河神的新娘……    容景思扬声道:“都别吵闹了!无关人等,立刻离开寝房!”    三皇子开口了,众人作势要走,容景祺却厉声道:“不许走!今夜谁也不许离开……在查清楚是谁下的毒手以前……谁也不许走!!!”    容常曦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在,大家都是满目吃惊,姜听渊眼睛瞪的尤其大,而与姜听渊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他身边面无表情的容景谦。    容景思道:“景祺!你冷静一些,我不是让他们离开你府上,是离开寝宫!二皇妃如今这般模样……”    “二皇兄。”容景睿轻轻咳了一声,道,“我略同医术,先让我来看看。”    容景祺犹如抓到救命稻草,立刻让容景睿过来,而容景思则将无干人等都请出了寝房,但说清楚了暂时还不能离开容景祺府上。    容景睿捏住吴丹雪的手腕,容景祺满脸期待地看着容景睿,容景睿叹了口气,对着容景祺摇头:“二皇兄节哀……”    容景祺摇了摇头:“不,不会的……丹雪,丹雪!!!”    他抬脚,一脚踹翻那两个下人:“说!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容常曦抓住旁边浑身发着抖,盯着吴丹雪尸体的容常凝的手,轻声道:“皇姐,究竟发生何事了?”    容常凝被她抓住,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她怔怔地回头看着容常曦,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二皇兄喝醉了,我们随他来了寝房,我好奇,想知道闹洞房是怎么一回事,便跟了进来……”    “嗯,然后呢?”容常曦其实也怕的要死,但大约是容常凝显得更害怕,她反而能冷静一点。    “二皇兄掀了盖头,大家欢呼起来,那两个仆人又端了两个杯子和酒来,为他们倒交杯酒。”容常凝眼眶一红,“二皇兄见二皇嫂那杯酒太多了,说她半点不会喝酒,便将两杯酒调换了一下,谁知,谁知……二皇嫂刚饮下那杯酒没一下,便捂住喉咙,她嘴角溢出了血,接着鼻子眼睛耳朵里也全都是血……”    容常凝侧着头,半点不敢看地上的吴丹雪,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容常曦光是听她形容便觉得毛骨悚然,她瞥了一眼那两个下人,她们两个已满脸是血,还在不断地磕头,只说自己便是借了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在二皇子和二皇妃的酒中下毒,自己清清白白,什么也不晓得。    容景祺抱着吴丹雪的尸体,像是看不到她脸上的血迹一般,一味地只是喊她名字,放声嚎哭着,容常曦乍一看,只觉得有些怪异,容景祺与吴丹雪才认识多久,如他这般毫无人性之人,也会哭天抢地成这样吗?    但转念一想,他与吴丹雪早已暗通款曲,或者他真的对吴丹雪动情了也说不定,可惜他这般的人坏事做了太多,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动了心,那个女人竟在他们新婚当夜暴毙而亡……    容常曦耳边忽然响起柳素的诅咒,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绿衣    外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容常曦回头,却是吴若彤。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下人, 手里端着一个用金器盖住的小盘子, 嘴中念叨道:“发生何事了,究竟——”    她的声音在看到吴丹雪的惨状时戛然而止。    吴若彤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双膝一软, 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她几乎是爬到了吴丹雪身边, 轻声道:“丹雪,丹雪……?”    容景祺满脸抱歉地看着她, 哭道:“对不起……丹雪她已……”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吴若彤愣愣地看着吴丹雪, 又伸手, 小心翼翼地篁着她,“丹雪,你睁眼看看呀, 你不是说一天没吃上一口东西,要吃我做的八宝芙蓉汤吗?姐姐给你做来了, 你看呀……”    她身后端着托盘的下人立刻将那芙蓉汤端上,吴若彤捧着八宝芙蓉汤,递到吴丹雪面前, 而吴丹雪自是不会有任何反应。    吴若彤的手再也拿不住那八宝芙蓉汤,打翻在一旁,她以手捂脸,失声痛哭起来, 容常曦身边的容常凝也同样被这一幕给打动,捂嘴低声哭了起来,她歪歪地靠在容常曦肩上,看起来几乎也要站不住了。    容常曦虽然心中也有些难受,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思索着,那几个太医终于姗姗来迟——大好的日子,谁的府上也不会特意安排医师,这时候能赶来,已极不容易。    两位太医分别上前探脉,都只能担惊受怕地摇头,表示无力回天。    之前容景睿便下过定论,容景祺并未迁怒太医,只更觉沮丧,此时邓喜——邓喜是钱公公死后,容景祺的贴身太监,如今一并跟着他出了宫,邓喜道:“华大人将大理寺最好的仵作先生岳家平给请了过来,如今正在外面候着……”    容景祺咬了咬牙,道:“让他们进来。。”    华景策很快带着岳家平入内,两人行了个礼,大约觉得周围的人还是太多,岳家平有些疑惑地扫了周围的人一圈,但并未提出什么异议,只是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吴丹雪的口鼻,又将那两杯酒的残渣拿来,以银针分别试毒。    一杯有毒,一杯无毒。    容景祺看着那根发黑的银针,几乎要暴跳如雷:“是谁!是谁竟当真在我与丹雪的交杯酒中下毒?!”    吴若彤泪眼婆娑地抬头,道:“怎么会……怎么会有人专门给丹雪下毒?!”    容景祺怆然道:“不,是我……是我的错。我见丹雪那杯酒中酒太多,知她不胜酒力,所以将自己那杯,和她的换了一下……是有人要杀我,却连累了丹雪!!!”    他又是愤怒,又是自责,看起来几乎要背过气去,岳家平低着头,又抽出一根银针,道:“二殿下,可否允我刺破二皇妃的手指与脚趾一看?”    容景祺愣了愣,点头道:“好。”    在场的几位皇子和一旁的华景策极有默契地别开眼去。    容常曦眼睛也不敢眨,盯着岳家平的动作,他以长银针对准吴丹雪的指甲盖与手指肉的缝隙,顺着往里一刺,登时便有血珠滚落,却是极其可怖的黑紫色。    岳家平蹙了蹙眉,又在脚趾上一试,果不其然,仍是这般。    容常曦突然想起那时自己中了容景祺的计,差点被他下毒而亡,那时候容景祺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是十分罕见的曼舌花所制,见血封喉。饮下后,七窍流血,而四肢指甲发黑,轻轻一戳……会流出黑色的鲜血……”    而当时那一瓶极其罕见的曼舌花毒,若她没记错,分明是福泉当下就拿走了……    容常曦心中狂跳,下意识看了一眼容景谦。    他仍是没什么波澜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吴若彤在岳家平刺完脚趾后,立刻重新给吴丹雪穿回了鞋子。    岳家平眉头紧紧皱着,道:“启禀各位大人,二皇妃所中之毒,应是极为罕见的曼舌花毒。”    容景祺一愣,像是也反应过来一般,他震惊地望着吴丹雪的尸体,又缓缓看向角落的容景谦。    在容常曦这个角度,清楚地可以看见容景祺额头青筋暴起,似要随时站起来,朝着容景谦冲去。    而容景谦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平静地与容景祺对视着,半响,容景祺像是极其勉强才平静下来,低头吸了几口气,抬眸对着华景策一字一句道:“查……凶手是谁,一定要查出来!”    华景策如今是大理寺丞,又参加了这场婚事,自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拱手,道:“是。”    ***    笃、笃、笃——咣咣咣……    容常曦所住的这个房间离正街颇近,子时敲更的声音传入耳中,实在扰人,容常曦翻了个身,竟在这已冷下来的天气中赶到了一丝燥热,她知这是心中积了太多事,伸手将被子一推,没忍住还是爬坐了起来。    外头守夜的尤笑听到她的声音,轻声道:“殿下?”    “无事。”    容常曦道。    她坐在床上,怔怔地想着今夜的事情。    华景策应下要查吴丹雪案后,便先将那两个送酒的仆人带下去,又要了今日参宴的名册,和婚事流程册录,至于在场的皇子和公主,华景策先粗粗问了一遍,但因这杀人手法是下毒,并不能确定凶手是在何时下的毒,也无法从每个人的行动中推测谁有这个时间去下毒,谁没有嫌疑。    其他宾客虽受了容景祺的要求,都在容景祺府上没有走,但其实他们留在这府上半点用也没有,华景策好生相劝,容景祺到底是答应了,所有人得以离开。至于皇子公主,则因宫门已关,只能暂时住在容景祺府上度过一夜。    容常曦离开新房前,吴家人也赶到了,吴侍郎和吴夫人都纷纷落泪,无法自持,容景祺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捉拿凶手,为吴丹雪讨一个公道,吴夫人怔怔地道:“公道……丹雪已亡,我要这公道又有何用呢……”    容常曦不忍见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快步离开,去了容常凝旁边的房间休息。    虽然容景祺现在显然自顾不暇,但容常曦到底对他,和他这屋子很有点恐惧,好在容景祺大约没有想做什么,将所有的皇子与公主都安排在了一个院子内,邓喜也安排了不少家丁,之前宫中出来的不听令于容景祺的禁军队也有一部分还在容景祺府上,这让容常曦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便是吴丹雪满脸的鲜血,还有指尖溢出的黑血,然后又是她同华君远的那番对话。    容常曦到了这个时候,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    她被华君远彻彻底底的,以一种连她也无法反驳的理由将她给拒绝了。    容常曦抱住自己的膝盖,既觉得委屈,又在委屈之中莫名生出一股“本宫果然没看错人”的欣慰,她心烦意乱,一会儿又想到容常凝同福泉不知在说什么……    外头忽然响起很轻的乐响,曲调平和,却隐隐透着淡淡悲凉之感,容常曦愣了愣,索性下了床,披上外袍往外走。    她一推门,尤笑立刻跟上,容常曦担心外头不安全,倒也没拒绝,两人走了一段,循着那乐声,看见一人独坐于石椅上,正是不知从哪里摘了个叶片,正在低声吹奏的容景谦。    容常曦看了一眼,他周围没有人,至少明面上看是没有,那些树影重重的地方,或许缩了不少暗卫也未可知——    她让尤笑停步,自己快步走了过去,在容景谦身边坐下。    容景谦吹完一曲,才将叶片随手丢入一旁的草木之中:“皇姐。”    容常曦道:“你这又吹的是什么?”    “绿衣。”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容常曦道:“替二皇兄吹的?”    容景谦看了她一眼,“吵醒皇姐了?”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谁能睡得着。”容常曦斟酌了片刻,也看着容景谦,“我问你……那毒,是你让人下的吗?”    容景谦看了一眼容常曦,神色中略有一些诧异:“我?”    容常曦赶紧道:“我并非怀疑你,也不是来质问你,只是合理的推断……”    “皇姐是如何推断的?”    容常曦回忆道:“那时候,福泉将曼舌花毒水从二皇兄那儿拿走以后,后来也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肯定是被你好好收着了。其次,皇姐这些日子看着十分不对劲,今日下午,我更是见她和福泉略有拉扯……她也在这场计划中吗?”    容景谦神色不改,只道:“若我说此事与我毫无干系呢?”    “呃……”容常曦犹豫片刻,笑了笑,道,“那我自然也是信你的。”    说是这样说,分明脸上还有许多困惑。    她指望容景谦能多解释一下,譬如他这样的人,是不屑用下毒这种手段的,又或者,就算他要下毒,也不会挑在众目睽睽,容景祺的婚事之上……    但容景谦什么也没说,见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起身道:“风寒露重,皇姐早些休息。”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里走去了。    容常曦方才说了信他,此时虽然满腹狐疑,但也不敢拉住人再继续追问。    想了想,又开始后悔自己做事莽撞,竟张口直接问“你是不是下了毒”,这……是个人也会回答不是。    懊恼了好一会儿,容常曦也觉得冷了,便起身要走,未走两步,竟隐隐听见不知从何传来的哭声,那哭声压的很低,却十分哀伤,容常曦瞬间头皮都炸了起来——这哭声,莫不是才去世的吴丹雪?    她停住脚步,问身后的尤笑:“你听到了吗?”    尤笑轻轻道:“殿下,咱们还是直接回屋?”    容常曦“嗯”了一声,打算不要理会那古怪的哭声,却听得哭声逐渐停了,那女子似乎哭累了,轻叹了一声:“哎……”    ☆、探讨    容常凝看见她与尤笑, 似是有话想说,张了张嘴, 又是一串泪落下, 容常曦索性拉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上, 容常凝往软塌上一坐, 便又倚着手扶低声哭了起来。    她的这位皇姐委实也太多眼泪了,容常曦本想耐心等她哭完, 但眼见着不阻止她,她指不定能哭到天亮, 便柔声道:“皇姐, 别哭了, 有什么事,同我说说呗?”    容常凝摇了摇头,仍是只哭不说话, 容常曦心一狠,道:“今日吴丹雪的事, 你有没有参与?”    容常凝一愣,猛地抬起头来,满脸错愕地看着容常曦:“什么?”    看她这样, 容常曦便晓得自己完全猜错了,她有些尴尬地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容常凝脸上还挂着一串泪痕,却是渐渐停止了哭泣, 她追问道:“常曦,你为何会这样问,今日吴丹雪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所以才乱猜的。”容常曦道,“下午的时候,我瞧见你和福泉了。”    容常凝瞳孔一震:“你,你听到我和他说的话了?”    “没有。”容常曦也有些疑惑,“既然不是容景谦差使福泉,让他逼迫你在吴丹雪这件事中帮忙,那你有什么话,可以同福泉说那样久啊?”    “景谦差使福泉逼迫我给吴丹雪下毒?”容常凝脸色都变了,“当然没有,常曦,你,你怎会这样想……景谦和福泉是清白的!尤其是福泉,他、他只是被我拉去问话,什么事也不知道。”    奇怪……    容常曦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不对,随即又立刻否决了——福泉可是个实打实的太监,她这想法也太惊世骇俗了一些。    容常凝却像是怕容常曦怀疑福泉一般,急急道:“是……是我对他有意,才会拉着他……”    容常曦:“……”    容常曦嘴角抽搐了片刻,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容常凝看着容常曦的脸色,小心地道:“你还是怀疑福泉吗?”    “我不怀疑了,我半点不怀疑了。”容常曦深吸一口气,“但皇姐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你,你怎么会对福泉……”    容常凝咬着下嘴唇不敢说话,容常曦连震惊的份儿都免了,只觉得好笑又荒唐。    过了半响,容常凝小心地点了点头,容常曦气极反笑:“皇姐,他连个男人都不能算。”    谁料容常凝忽然抬头看着她,很认真地道:“不是的,他……他不是太监。”    容常曦道:“什么意思?”    容常凝道:“我,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无意?”容常曦哭笑不得,“再怎么无意,也不至于发现这种事?”    容常凝犹豫道:“你可记得,去年我同华家大公子吐露心声,他却同我说自己始终没有忘记亡妻,心中难安,不愿再娶妻?”    “那时候……我想起来了。”    容常曦回忆起,那时候容常凝哭着跑了出来,因为担心她的安慰,容景谦确实随口让福泉去护着容常凝,福泉跟着容常凝跑了,而自己和容景谦则去了那个小屋。    容常凝道:“我心里难受,他又一直跟在我身后,怎么赶也赶不走,我只好让他跟着我。后来我险些从高台摔落,是他一把将我抱住……”    “如此这般,你就喜欢上他了?!”    “当然不是。”容常凝赶紧摇头,“那时我心中忧愁,哪会这样快喜欢上旁人,只是觉得他十分可靠,后来你中剑昏迷不醒,冬至时,我随母妃去善法寺上香,想为你祈福,路上怕危险,便找景谦借来了福泉一用。”    “你同慧嫔宫中难道没有一个可靠的侍卫?!为什么非要福泉啊!”容常曦道,“皇姐,你分明那时候就别有心思了!”    “没、没有!”容常凝脸一下便红了,“我那时当真只是觉得,有他在会安心一些。后宫侍卫,你也晓得的,半点比不上御林军……”    “好,你继续说,他为何又不是个太监了呢?”容常曦摆了摆手。    容常凝道:“善法寺路上出了点小事,遇上了劫道之人,那群人晓得我们是宫中来的后便惊慌失措地要逃,确实不足为惧,但福泉始终护着我——”    “——他护着你,是因为他是奴才,你是公主,是他主子容景谦的皇姐,仅此而已。”容常曦只觉不可理喻,“你却因此对他有意?!这,这简直是一叶障目了!就像华景策一般,他在秋猎中救下你,你心存感激,便将这份感激当做情爱,如今福泉,不正是和当初一模一样吗?”    容常凝正色道:“常曦,不是这样的。此前华公子那事,确然是我错将感激当做感情,可你不明白,彼时我虽哭着离开,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喜悦。”    “喜悦?为何?”容常曦困惑地道。    容常凝道:“自华公子救下我以来,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我更加不明白,只凭着那几面之缘,对他抱以无限的幻想……我想着,他定风度翩翩,定重情重义……而当他说出他难以忘怀亡妻时,我竟觉得,他如我所想一般,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这真是太好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愤恨,可是,我应该恨的。”    容常曦愣愣地看着容常凝,没有说话。    容常凝以为她不明白,便耐心解释道:“后来倾心福泉,我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也鼓起勇气同他说了我的想法,而他自是如我所料,三番四次地拒绝我,因为他是个正直不阿的人,且拒绝我,也是为我好,毕竟我可是一个公主,而他只是外人眼中的太监……但这回我一点也没办法喜悦了。”    容常凝慢慢坐直身子,轻轻叹了口气:“华公子拒绝我的时候,我想的是,无论如何,这个人不枉我倾心一场,他是个值得我倾心的男子,而他忘不掉亡妻,这很好,那便罢了,我何必强求……但福泉拒绝我时,我才晓得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甚至宁愿他没有那么好。”    “宁愿他没有那么好……”容常曦喃喃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宁愿他不要为我好,不要是那么正直的人,宁愿他自私一些,想着若是同我有了些什么,总好过现在只能给景谦当个奴才。”这番言论或许太过大胆,容常凝脸色渐红,“我心里头恨的要命,恨他不解风情,恨他墨守成规,我只想着要如何改变他的想法,而不是如之前对华公子一般,想着这样也好。”    容常凝握住容常曦的手,一字一句道:“以前,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从未同任何男子相处过,便对华公子寄予了无限奇怪的幻想和期盼,他不必喜欢我,甚至可以拒绝我,只要这份幻想不曾破碎,我便也能心满意足。可福泉不一样,他不是水中月镜中花,我对他更不曾寄予任何幻想,我所希望的,仅仅是同他在一起。”    容常凝见容常曦没有半点反应,只有又松开手,总结道:“爱应当是自私的,毫无理智的,而不是权衡斟酌,自我满足……抱歉,同你说这样多,这样的心思,其他人或许是很难明白的。”    容常曦双唇紧闭,一语不发。    她不明白吗?    她再明白不过了。    那时她误会,以为华君远同柳素有染,她的伤心,更多是因为华君远竟会看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青楼女子,仿佛她心中那个莲仙就这样落入了泥潭之中。    从前世到今生,她始终在追寻一个答案,她想知道,为何华君远不肯娶她。    而当她知道原因是华君远胸中有抱负时,她虽伤心,却也同容常凝一般,生出了“这个人不枉费我倾心一场”的喜悦。她想的是,若华君远用其他的理由拒绝她,或许她因为失望,还不会那么无措,而华君远用这样坦然的理由拒绝了她,那么这个镜中花就不曾衰败,这抹水中月影就不曾破碎,而她也会如同此前千百次一般,无穷无尽地追逐着这个似乎永不会消亡的幻影。    人最怕的就是不甘心。    而华君远的完美,就是她的不甘心。    这是她与容常凝微妙的不同之处,容常凝可以觉得这样很好,那便算了,而容常曦却从未吃过瘪,失过手,所以华君远一日不彻底落入泥土之中,她便一日无法彻底放手。    可方才,容常凝说,这不是爱,这是可笑的幻觉,是寄情于某人的愚昧。    怎么可能?    容常曦回过神,道:“皇姐。”    容常凝侧头看着她:“嗯?”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容常曦深吸一口气,“幻想又如何不能是爱,若一个人有你中意的所有特质,那为何这不是爱?我想,这就是爱。”    容常凝怎么也没想到容常曦深思半天就是为了争这个,她“呃”了一声,倒也没有争辩,而是道:“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容常曦掩饰地拨了拨头发,扯开话题:“你还没说呢,为何福泉不是太监?”    容常凝脸色微红,道:“因为最初我中意他,他便说自己不能人道,就算没有身份差别,也是绝不能娶我的,可我那时不太懂,究竟太监与普通男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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