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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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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勾起嘴角,然后又似不经意的看了眼角落里的落塔。    落塔微微一愣,难得的没有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让他也跟着出去?    还未等他动作,殿下已然跟着安嘉瑞一个眼刀插到了落塔身上,落塔瞬间就懂了,反身出了门,轻轻在外合上门,方与门外的柳兴安对上了眼。    柳兴安忍俊不禁的笑出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家嘉瑞脸皮薄,担待些。”说罢扬长而去,好似他只是在等着落塔也被赶出来时奚落他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收藏和评论~    么么哒~    明天见    67.晋江首发~    室内只余安嘉瑞与都天禄二人, 安嘉瑞方转头看都天禄,见没了旁人,都天禄立马就放下了身段,握着安嘉瑞的手, 直抒心胸道:“嘉瑞, 我与她……”    安嘉瑞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 带着丝笑意,清澈得能透出他的欢喜, 倒让都天禄收了声, 只想就此沉浸在他的笑意中,不复醒来。    安嘉瑞抽出紧握的手,伸到他脸上慢慢描摹他的眉眼, 缓慢而珍重,见都天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在期待着什么, 他方慢悠悠的道:“没想到,天禄在旁人眼中竟是如此好相貌, 倒是我平时没注意到。”尤带笑意, 好似调侃。    都天禄任由他反复轻触脸庞, 那小耳朵却好似看得见一般警惕的微微晃动,喉结微动, 出口已然磕磕绊绊:“嘉瑞比我好看的多。”他全然便是如此想的,看向安嘉瑞的目光中犹如带了小钩子一般,似在期待着什么。    安嘉瑞闻言便笑出了声, 瞥了眼信封问道:“我观她情真意切……”    都天禄便是再蠢,也知此刻该说些什么,忙打断道:“具是她自作多情,我心中只有嘉瑞你一人。”小酒窝重出江湖:“再无其余地方来放旁人。”    安嘉瑞靠近他几分,盯着他的睫毛,一根一根数过去,嘴上却漫不经心的道:“上次一别……”都天禄睫毛微颤,瞬间打乱了他的数数,他也不恼,再慢悠悠的重新数,只是似追问又似不上心般道:“嗯?”    音调微扬,露出几分质问来。    都天禄看着就离他只有几厘米远的安嘉瑞,距离近到让他深呼吸才能控制住吻他的冲动,脑子里已然有些迷糊了,眼里只有安嘉瑞,但残存的理智尽忠职守的提醒了他,嘉瑞还在问他呢。    他又忍不住眨了眨眼,也未细思,开口道:“上次我去辞国都城的时候,她突然就出来与我见了一面,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似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清白,他强调道:“她真的很奇怪!”    安嘉瑞又靠近了几分,几乎便要碰到他,但尤有一丝空间,让都天禄忍不住也靠近了一分,然后……安嘉瑞就退回了远处,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而又风雅。    都天禄楞在原地,面上浮上一丝茫然,但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安嘉瑞耍了,只是期期艾艾的凑近他,在一旁献殷勤道:“我来帮你倒。”    安嘉瑞轻笑一声,让他整个心都痒痒了起来,想做些什么,又生怕唐突了他,只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旦安嘉瑞眼神飘了过来,便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蹭的一下立起耳朵,微微颤抖,精神抖擞。    安嘉瑞倒完茶,轻抿了一口,见他这般作态,方才开口道:“可是她这般作态,倒显得天禄你四处留情一般……”    都天禄有些茫然,但不妨碍他迅速表真心:“才没有,我只喜欢嘉瑞!最喜欢嘉瑞!”他隐蔽的拖着身下的凳子靠近了些安嘉瑞,方才一脸认真的看着安嘉瑞。    安嘉瑞便做思索状道:“那……”眼见着都天禄专注的等着他后面的后,安嘉瑞突而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天禄怎么补偿我?”    都天禄楞了片刻,第一时间纯洁道:“嘉瑞可是看上我库房里的……”    接下的话泯没在双唇相触中,都天禄微微一愣,耳尖便红了,刚欲伸手抱住安嘉瑞,安嘉瑞已然舔着唇抽身而退,徒留他迷茫的伸着手,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安嘉瑞微有些湿润的唇上,似乎回忆起了它的味道,喉结微动,明白了安嘉瑞的意思。    收回手,见安嘉瑞似笑非笑又含着一丝期待的模样,突起一念,□□上他最是单纯不过,但带兵打仗上他却颇有心得,嘉瑞近日所为,倒让他有一丝熟悉感,无非是掌握主动权,一步一步吞噬敌人的兵马,待到敌人斗志渐消时,再一举拿下,大获全胜矣!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便恍然明白了些什么,他本应该不满,或奋起直追,但在这样的嘉瑞面前,他却兴不起什么反抗的念头,若是嘉瑞喜欢……    那他定也会欢喜。如此想着,都天禄嘴角便露出个笑来,垂下眼不敢看安嘉瑞,道:“那我……任君处置?”他声音轻轻的,微微发颤,似不自信,又似惶恐。    瞬间削弱了他一切皆在掌握的气场,难得的露出些低姿态来,如恶犬摇起了尾巴,猛虎露出了肚皮,几乎刹那间让安嘉瑞眸色一暗,脑内飘过数个需要打码的东西来。    但思及都天禄,他仍按捺住了,慢慢来,没必要把刚愿意主动走进笼子的小狼狗吓到了,来日方长嘛~    安嘉瑞眼睛亮亮的,忍不住便靠近他,伸手抬起他的脸来,见他一副小白莲的模样,差点没当场喷笑,虽没笑出声,但笑容却怎么都收不住了:“天禄,你何须这般……”    都天禄本还是假装的委屈,见安嘉瑞这般,倒是真心实意的委屈了起来,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小眼神直往安嘉瑞身上瞟。    安嘉瑞忍住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法娴熟,让都天禄瞬间眯起了眼,舒服的享受起了安嘉瑞的抚摸,他才方道:“你那般倒显的假意,我们之间何须这般虚情假意?”    都天禄舒服的那看不见的耳朵又立了起来,听见安嘉瑞这般说,便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那嘉瑞你想玩……”他说着便抬眼,满怀期待的看了眼安嘉瑞:“玩什么花样?”    安嘉瑞手下一顿,看了眼他此刻丝毫没有红色的耳尖,一时间竟有几分愁意,情.趣悄然不见,只余哭笑不得,他这羞涩的点他迟早得给他弄清楚了,不然这动不动就毫无情调的邀请也很苦恼啊。    虽在心里有几分抱怨,但正事他可没忘记,既然对方都如此盛情相邀了,若是还忸怩,那吃不到肉便不能怪猎物跑的快了,纯是猎手太过愚笨。    遂做思考状,但都天禄已然看着他的模样,有几分意动,思及之前那一场酣畅淋漓的回味,不由握着安嘉瑞的手往自己腹肌上一放,安嘉瑞微微一愣,顺手摸了摸,方才哭笑不得的看了眼都天禄,但亦没停手,轻巧的划过他的胸膛,最终还是按着他的脖颈脊椎处,来了一个深吻。    都天禄便如同得到了糖般的,深深叹谓了一声,口舌交接,唇齿磕碰,如畅快的鱼儿进了水,已然由最初接吻时的不知所措,到了如今的反将一军,倒是逼的安嘉瑞步步撤退,让他一施所学。    进攻进攻,还是进攻,似要让安嘉瑞无法呼吸,每一寸每一尺皆要染上他的味道般,恨不得从齿间到喉咙口,刻下他的标记,但不显猴急,倒有几分强势的掠夺。    安嘉瑞便如同棋逢对手,时而退步邀请他,时而反将一军,与他共同起舞。    待到都天禄不知不觉的摸到一处,两人具是一震,安嘉瑞恋恋不舍的抵着他的额头,黏结着一丝暧昧的银线,退出些许,往下一看,便忍不住闷笑道:“天禄,如此迫不及待?”    都天禄虽看似吻技大有长进,但此时又僵硬成了一具雕像,不敢轻举妄动,闻听安嘉瑞调笑他的话,更是讷讷不知如何言语,目光中透露出可怜兮兮的恳求来,似是求安嘉瑞将他解救出这个无助的深渊。    殊不知安嘉瑞被他这眼神一看,更是情动,岂能就如此放过他?    安嘉瑞抵着他的额头,呼气几乎全然喷洒在他面上,让他脸上的热度更是难以消退,他慢悠悠的道:“不若天禄便成全了我此番?“    都天禄被他这一吓,眼睛更是湿漉漉几分,恨不得就这么撒手跑了,但一想到嘉瑞正按捺着情动,控制着**,好生与他商量,便强行控制住了自己,但语气不由弱上几分:“嘉瑞教我?”    这不似他假装的那般,而是发自内心的弱势,让安嘉瑞轻轻舔了舔唇,顿觉出美妙来,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想看都天禄心甘情愿敞开身躯的模样,但此刻还不急,火候未到,先收点利息尝尝。    他声音不由更是低沉上几分,细心的教导于都天禄,见他笨手笨脚的模样,索性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如何帮他发.泄。    安嘉瑞可不似都天禄那般纯情,生生在房内耗了许久,待到日头偏西,方才意犹未尽的靠着椅背,露出饕鬄模样来,都天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安嘉瑞,耳尖红的剔透,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去洗了手。    安嘉瑞此时亦无暇思考,全然是满足,想起都天禄青涩的反应,便有些按捺不住,难得的在□□上有几分猴急之念,所幸都天禄及时走了回来,已然不见那股僵硬,双眼似是放着亮光一般,凑近安嘉瑞,恨不得疯狂摇动身后的尾巴,来多讨些欢喜,面上是遮盖不住的邀请:“天色还早……”    见都天禄远比他急切的模样,安嘉瑞倒是平息了几分冲动,牵过他的手,慢慢揉搓,有一搭没一搭的道:“天禄做好心理准备了?”    话音刚落,便觉手下的身体一僵,他不由看去,都天禄楞在原地,似完全没想到那边去,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和无措,似反应过来,想磕磕绊绊的说些什么,安嘉瑞却抢先道:“我又不欲逼迫于你,我只盼那是一场心甘情愿的欢愉。”    都天禄便咽下了手中的话,红着耳尖,意有所指道:“除此之外,我们亦可做些亲近之举……”他靠近安嘉瑞,磕磕绊绊道:“那次……我……”见着安嘉瑞倾听的面庞,他便一口气道:“我还想像上次一样!”    说罢,他期待的看着安嘉瑞,似在等着自己应有的奖赏。    如此,便是天色渐暗,直至日落,方停息。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和收藏~    晚上见~    68.晋江首发~    大汗宫殿内。    廷帐方休, 大汗便铁青着脸拂袖而去,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武将和文臣,不知该不该追上去劝说一番。    自大汗登基以来,还未有如此震怒, 着实让人心中一惊, 行事不由低调几分。    今日廷帐, 方开始,自和亲之事起, 却不知为何转到了立储之事, 一时间倒好似,所有人都在建议大汗早立储君,好安民心。    大汗再三拒绝, 仍有长篇大论步步紧逼,最终怒气腾腾的拂袖而去。    廷帐内便是一静,吉尔黑部落的权贵们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柱子间他们, 柱子间一众则好似毫不关心一般,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皇子们含笑坐在下方, 显露出几分气度来, 倒是有几分大汗的模样。    牧地烈部落的叔叔们则收拾着东西, 看似一派轻松,好似刚才在廷帐中最紧逼不舍的不是他们一般, 目光落到柱子间身上,还乐呵呵的招呼他们一同离去。    其余部落的人少些,但皆是目光如电般在这四群人身上扫来扫去, 摸不透他们在想什么。    虽袁三军未表明态度,但亦未出声援助大汗,也算是一种态度了。    皇子们看似不在意,但闻听立储之事时,突然集中的精神,简直昭示了他们的野心。更不用说,在大汗连声拒绝中,添柴加火,倒似恨不得大汗当场立下一个人来。哪怕是立都天禄为储君呢?立下第一个便能立下第二个,毕竟都天禄可不一定能活着上位,胜负未分,便有一搏之地。    牧夺多脸上怒意仍存,步伐不停,走入殿内,好似还不解气般,一挥手将桌上的物件扫到地上,只听得一片脆响,碎得满地都是,教在一旁候着的仆从身体具一颤,有几分胆战心惊之感。    大汗双目怒瞪,胡须几乎根根直立,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在静谧的殿内唯有他的呼吸声不断响起,有虎怒之威。    仆从便愈发小心谨慎,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门口突而响起一阵脚步声,不慌不忙,闻声便知此人定是一派轻松写意之姿。    果不其然,郁温纶摇着把扇子,从门口处飘然而至,见这室内人人畏瑟的模样,便露出个笑来,也不行礼,迈步跨入殿内,朗声道:“大汗,不若让仆从们下去压压惊?”    牧夺多停下脚步,怒意未收,抬眼看人,目光中似有无限的压迫感。    见着来人,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仆从便如蒙大赦般有序的退出了殿门口,最后一人还细心的帮他们合上殿门。    如此殿内方仅剩他们二人。    郁温纶摇着扇子,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似没有看到大汗愤怒到足以吓哭人的模样,有些嫌弃的绕过地上那一堆碎片,自顾自的坐到了大汗下首。    牧夺多喘了会粗气,见着他这副样子,脸色蓦然一变,露出个笑来,哪还有半分愤怒之色,只余亲近之意,伸手招呼他道:“温纶何以坐的如此之远,且来坐近些。”    郁温纶也不惊讶他这变脸的速度,只是依言坐到了大汗对面,方摇了摇扇子,笑道:“大汗可是不怒了?”    牧夺多从旁翻出个棋盘来,刚好往空荡荡的桌子上一摆,却不接茬只道:“正好你我好久未下了,今日倒可手谈一局。”    郁温纶便由着他,慢悠悠的捻起棋子,下了一子。    牧夺多下棋的速度却很快,似无需思索般,几乎是紧跟着郁温纶落子瞬间,也落下一子,浑不似他谋定而动的作风。    郁温纶恰恰相反,便是方开始对弈,也是慢吞吞的模样,似要想上片刻,才能落子。    一时无声,待棋盘慢慢展开,牧夺多忽尔道:“如何?”    郁温纶捏着棋子,看着棋盘边思索,便叹道:“臣远不及矣!”谦虚了一句,他方接着道:“我观廷帐众人,皆有意动,大汗此举妙之。”    他说着便慢悠悠的放下棋子,牧夺多跟着便落了一子,见他又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嘴上便露出个笑来:“觊觎汗位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皇位轮流坐?怕是被养的太肥了,想的比天禄都美的多。”    郁温纶捻着棋子,犹豫着下一步棋,闻言,便抬眼看了眼大汗,笑道:“人之常情罢了,大汗将他们的野心养得太大了……”他犹豫的下了一子,又道:“殿下那边?”    牧夺多飞快的落子,方似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若不是有天禄在,我还真有些为难,前些日子,那三个家伙……”    提起皇子们,他便如同提起了莫不相干的人一般,毫无在皇子们面前那边和蔼可亲的模样:“倒是难得用心了,还能将那封信送到辞国人手里,已经不错了。”他言语间却毫无夸奖之意:“好歹能在天禄府中安插进人手了,这么多年了……”意犹未尽之下,是对他们深切的不满。    郁温纶有些摇摆不定,索性凑近些看棋盘,嘴上不停,尤带笑意:“毕竟时间不多……”似是为他们开脱了一句,又飞快将话题转回都天禄身上:“我近日倒未闻,殿下府上有何趣事,莫不是这信没什么作用?”    大汗见他拿着棋子,紧盯着棋盘的模样,慢悠悠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方道:“近日天禄府中确实是滴水不漏,可见他是下了狠手来整治了。”他喝完,还不忘给郁温纶倒上一杯茶,接着道:“具是风平浪静,方显其愤怒昭昭。”    大汗露出个柔软的笑来:“那孩子,越生气反而越沉得住气,这点像父亲。”    郁温纶犹豫半晌终于下了一子,方抬头看大汗道:“如此,大汗便可静候佳音。”    牧夺多飞快落子,摇头道:“这把刀固然锋利,但亦容易伤到自己。此刻估摸着他在背地里骂我呢。”他露出叹息之意来:“越大越不听话,只顾着自己的喜怒来,一点不像个上位者。”    郁温纶看着棋盘又犹豫上了,手摇摆不定,似在纠结,但话语却不慢:“大汗是对殿下要求过高了,殿下除去安嘉瑞一事,别无挑剔处,行军打仗,处理政事,皆是与您一脉相承,像极了您。”他这次倒没犹豫太久,落下一子道:“悄无声息中便是雷霆一击,一切皆休。”    这次牧夺多倒没急着落子,犹豫了片刻,脸色便不好看了,悻悻的将棋子扔到棋盘上,斜眼看他:“我听着你是夸你自己呢?”他面上浮出不满来:“以前还记着输给我,现在倒是分毫不让了?”    郁温纶露出惊讶来,看了眼棋盘,拿扇柄敲了敲脑袋,作势欲收回之前落下的那颗棋子来,嘴上还道:“怪我怪我,没注意,分神了,重来重来。”    牧夺多居然还顺着梯子就下去了,搅乱棋盘厚着脸皮道:“那便重来。”目光很是危险的看了眼郁温纶。    郁温纶便微微一笑,露出胸有成竹之色来。    再次开始,仍是牧夺多飞快落子,郁温纶思索极久。    见着他那副样子,牧夺多喝了口茶,又接上了上一句的话茬道:“便是那个辞国人……”他话音中似极其不满。    郁温纶看了半晌,落下一子,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劝他道:“大汗,殿下此前懵懂不知情爱,如今方开窍,自是满腔深情,具亦付之。”    见着牧夺多的脸色不善,他还极为潇洒的一甩袖子,风流之态溢于言表:“大汗勿怒,情之一事,大汗还不清楚吗?”    大汗本来只是脸色不善,这下倒是生生黑了脸,目光微眯看向郁温纶,似要在他那尤带笑意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郁温纶垂首抿了口茶,似只是无心之言。    牧夺多眯着眼,杀气腾腾的落下一子,开口道:“情之一字……”他似是将此字掰开来嚼碎了念出口,带着诸多情绪,最终隐于未尽之言中。    郁温纶便不由侧目看他,流露出一丝在意。    牧夺多猛的抬眼,双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惊,郁温纶迅速垂首道:“臣逾矩。”    牧夺多却细细品味了一番他的表情,若有所思道:“温纶可是有所顾忌?”他语气微微缓和了几分,虽仍有厉色,但看着好接近了几分:“倒不若说予我?你我二人又何须如此试探?”    郁温纶闻言,便做出无奈直言的模样来,开口却狠厉道:“大汗与汗后……”他微微一顿,见牧夺多表情沉沉,看不出喜怒来,但没有打断他,便继续道:“似感情不合,汗后亦非等闲之辈,兼大汗亦尊之重之,虽膝下无子,但……”    听着他的话,牧夺多不由手指轻轻敲击手背,这是他一贯压制自己情绪的表现。    郁温纶只做未见般,见大汗仍未出言打断他的话,便接上句继续道:“但若有心,吾恐其势远胜廷帐中那些宵小。”    牧夺多有节奏的敲着手背,见他似说完了,便露出个假笑来:“温纶多虑,清儿与我一体,绝不会行君所言之事。”他笑容很假,但话语力度很大,似毫不怀疑。    郁温纶便不敢再言,只是复又捻起棋子,犹豫了起来。    倒是牧夺多,神色有些莫名,沉吟片刻方开口道:“温纶觉得她会……”他斟酌着词语显的十分慎重:“不甘心吗?”    郁温纶眨了眨眼,慢吞吞的放下棋子,心想,但凡是正常人能生却不能生,可以有儿子却不能有,别说不甘心了,怕是生撕了你的心都有了。但面上却也显出犹豫来:“我与汗后不熟,亦不清楚汗后如何想的。”    牧夺多随手落下一子,若有所思道:“是我对不起她。”    郁温纶虽不知陈年往事,但闻听此言,便察觉出一丝淡淡的悔意来,他心中猜测若干,目光却丝毫不往那边看,状似聚精会神的看着棋盘。    良久,牧夺多叹了口气,将手中棋子往棋盘中一扔,落出意兴阑珊的模样来。    郁温纶在心中松了口气,这棋要如何输还真是有难度,尤其是后来,牧夺多漫不经心的下子,难上加难。幸好……    牧夺多起身,对还在发愣的郁温纶道:“温纶且回。”倒是没顾得上他,先大步走出了殿外。    都天禄府邸。    难得几个谋士共聚一堂,议论纷纷。    都天禄坐在上首,身旁倒无柱子间他们的身影,皆是文人。    桂清与喻子文小声商讨完,方开口道:“殿下,便按此计来如何?”    都天禄未言语,目光扫过众人,懒洋洋的落到了柳兴安身上,他此时恍如局外人一般,在地图前看个不停,丝毫不关心旁人所说之话。    都天禄便点了他的名:“兴安怎么看?”    柳兴安表现欲十分强烈的抖了一抖,让众人皆看得出他的嫌弃,但没说出口,只是道:“我觉得桂兄所定之计可谓是毫无纰漏,将军可有何不满?”    都天禄便轻轻勾起嘴角,只是道:“桂清素来周全,但我思君自入我营帐,再无谋划之举,可是有何难处?”    柳兴安恍然大悟,顺着梯子就往上爬:“我确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教我。”他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    都天禄摸了摸手边的鞭子,笑容不改:“你且道来。”    柳兴安便言辞恳切的道:“我观大金局势,左思右想仍不明白,为何大汗……”他抬眼看都天禄,吐出一言:“要将这些权贵们纵容至此?”    都天禄微微一愣。    倒是桂清看着地图上代表的不同势力颜色的划分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大汗若要收拾他们,倒是早就可以下手了。”    柳兴安手落到地图上,从黑色一路划到鲜艳的大红色上,一语中的:“以大汗之能,若有心,十年间这些皆不复存在。”    都天禄看着他划过的那一大片碍眼的权贵们,微微眯眼。    喻子平若有所思道:“莫非是大汗无暇顾及?”    出于礼貌和同事情谊,柳兴安没当场反驳回去,只是笑了笑,恍若未闻道:“又思大汗至今未立储君……”柳兴安抬眼看了眼都天禄却突然道:“草原男儿,自当一往无前。”他脸上露出几分钦佩之意来。    桂清微微一愣,也跟着看着都天禄,似有所得。    都天禄没细思他所言,辞国人嘛,说不清话,也可以理解,心念一动,将注意力移回了刚才所言之计谋上,愈发觉得那群红点十分碍眼:“敢往我府中伸手,先剁干净了再说!”    柳兴安懒洋洋的瞥了眼地图,倒有几分好奇:“殿下这般拿下他们,没人说什么吗?”    桂清听出他真正想问的意思,便替都天禄答道:“若是他们比将军更强,那也不必说什么,若是他们比将军弱,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他笑容扩大了几分道:“大汗素来不管这些琐事。”    都天禄轻哼一声,眼中有凶意:“跳的最高的那几个先给收拾了,剩下的,我再陪他们慢慢玩。”他语气中难得有几分玩味,似是期待。    柳兴安便更疑惑了些:“那不若一路平推了事,何以还要多此一举?”    桂清在一旁认真道:“袁三军乃仁义之师,师出必有名!”    都天禄倒不在乎这个,只是不由得摸了摸鞭子道:“要是我那几个好侄子能跳出来的话……”他停顿片刻,遗憾的道:“便是将他们的叔父杀于他们面前,怕也不敢跳出来找我麻烦。真是……”他不屑之意几乎喷薄而出。    柳兴安若有所思道:“想来大汗却是不喜如此。”    见他说了句废话,都天禄眉毛微扬,还未开口,柳兴安已然接着道:“若是他们十年前有三分胆色敢与将军拼上一拼,倒说不得如今是谁之大金了。”    都天禄眉毛又缓缓落了下去,听出一二分意思来:“大兄……”话还未出口,他又停了下来,似有些踌躇。    柳兴安却无此踌躇,直言到:“大汗在等一个比他更有手腕的储君,或能力压众人,解出他留下的难题,或能直接战胜他。而不是一个靠着宠爱才能胜过旁人的继承人。”    似多年疑惑迎刃而解,为何大兄如此宠爱于他,却仍决口不提立储之事,在他们中徘徊不断;为何大兄将他置于烈火烹油之境地中,四面八方皆是敌手,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    他是一把磨刀石,亦是一把被磨的刀,磨断了三兄弟的勇气,磨出了锐利无比的锋芒,使众人不敢阻之,朝那个位置一步一步挪近,回首皆是被淘汰的对手。    柳兴安摇了摇头,露出由衷的感慨来:“恨不生逢大汗年轻时,可惜啊!”    都天禄满腔的感慨生生被他此言给击散了,合着现在投靠于他还是将就?    所幸他不是那么专断的主上,没有一气之下做出些什么,只是露出一个假笑道:“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大兄年轻时貌不惊人,圆滑无比,周旋于部落之间,毫无锋芒。”    柳兴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变本加厉道:“便是大汗那般手段和心胸,年轻时纵一朝潜伏,也有大鹏展翅之时,到时候,君臣相得,岂不是美哉?”    都天禄听他此言,倒没有生气,反而若有所思:“我与大兄相比确有不足……”    柳兴安微微挑眉,见他这般模样,倒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反转回上个话题道:“若是将军欲一击得手,倒不如直接大军压境,说不得大汗一喜,片刻便立君为储君了。”    桂清嘴角一抽,忙开口道:“何必至此,惊吓城中百姓,迂回些亦能成事……”    他话还未完,却见角落处发出一声轻响,落塔上前在都天禄耳边耳语了几句。    都天禄一喜,又控制着面部表情道:“诸位,嘉瑞送了些甜品过来,不若边吃边说?”    他说是这么说,可丝毫没有边吃边说的意思,矜持的端过甜点,先吃了几口,嘴角的酒窝便怎么都消不下去了,又见众人皆低头慢慢品尝,似是无话想说,索性他自己开口道:“嘉瑞定是怕我们谈的太久饿着了,他就是这般单纯善良……”    柳兴安慢慢品了口,甜而不腻,便点头跟着道:“他素来如此,便是见到路边的乞儿,都要停下来给些食物……”    都天禄笑容扩大,音量微微加大了些,压过了柳兴安的话道:“而且,他定是心疼我了。唉……”他叹了口气道:“你们可能不懂这种感觉,嘉瑞……”说到此,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往外发射粉色的泡泡了。    桂清嘴角微抽,食不知味的咽了几口,想,我话还没说完呢……    但是显然在场两个无脑嘉瑞吹已然失去了理智,疯狂的输出了一波,嘉瑞的真善美,直听得人反胃。    柳兴安提高了些音量,道:“有此良朋益友,生复何求啊。”    都天禄冷笑一声道:“昨日我方与他说起平时没甚味道,今日便送来了甜品,可见嘉瑞体贴……”    柳兴安不甘示弱:“嘉瑞自从知道我在将军麾下,便有些忧虑,想来这是怕我被将军穿小鞋呢。”    都天禄眉毛一挑,语速飞快:“嘉瑞可从不在我面前说起旁人,我与他只有彼此……”    柳兴安冷哼一声,慢悠悠提高音量道:“我与嘉瑞相识半生,彼此相知,何谈其他。”    都天禄目光一凝,看向柳兴安:“我们一张床睡觉。”    柳兴安咬牙道:“我们曾经抵足而眠。”    都天禄还欲说些什么,落塔在一旁轻声道:“安先生问您什么时候处理完事务?”    都天禄瞬间露出个笑来,恍若旗开得胜般,洋洋得意的起身,对众人道:“诸位自便,我便不陪着你们了,家有契弟,牵挂于我,没有办法。”口是心非的如此道,他还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柳兴安。    桂清放下碗,插入他们的对峙中道:“那将军可欲用何计?”    都天禄出门的脚步一顿,断然道:“便依桂清你之计行事,周全为上,不急于一时。”    待都天禄没影了,桂清方调笑道:“柳兄何以如此调戏将军?”    柳兴安吃完碗中的甜品,微微一笑道:“怎是我调戏将军,明明是将军太过于……”他咽下大逆不道的话,只是耸了耸肩,示意此亦非他所愿。    喻子平放下碗,感叹道:“将军与安先生确实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柳兴安表情顿时一凝,一时摸不到他说的是肺腑之言,还是调戏于他。    桂清却也跟着道:“确是如此,实让人羡慕。”    柳兴安神情复杂,只觉得举世皆浊我独清,只有他知道都天禄那厮的无耻之处,旁人皆被其所迷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69.晋江首发~    天空十分清澈, 蓝的诱人,悠悠的飘着几朵形状各异的白云,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风微微吹过,这花园里的小花儿便此起彼伏的摇来晃去, 可以说是好看极了。    花园一角,伫立着一座小小的亭子, 靠着假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极不起眼。    亭子中坐着两人,中间放着一把瑶琴, 其中一人似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琴弦, 聆听着琴音,话语中有些欢喜:“嘉瑞, 你且听这音……”    安嘉瑞托腮, 懒洋洋的看着穆允歌似献宝般的举动,侧耳倾听了一番,他倒是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但方微微点头, 穆允歌已然自顾自的赞扬了起来, 简直把这破旧的瑶琴夸到天上有地下无, 端的是独一无二。    安嘉瑞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心思倒不由自主的飞到了都天禄身上,思及前几日所做之事,眼中便慢慢露出笑意来, 有回味之感。    穆允歌突而一静,脑袋几乎要伸到安嘉瑞眼皮子底下来,好奇道:“嘉瑞这表情是……”他笃定道:“思春了?”    安嘉瑞嘴边不知不觉泛起的笑容不由一滞,瞬间收回了笑意,反问穆允歌道:“允歌这是好不容易淘到了个宝贝?”    穆允歌便露出讪讪之意来,将瑶琴往安嘉瑞眼前推了推道:“也不是好不容易……”他声音放低了些:“这不就在你私库那里淘出来的嘛。”    安嘉瑞迟疑片刻,指了指那边瑶琴,重复道:“我私库?”    见穆允歌点头,他方不敢置信道:“你怎么进的我私库?”    穆允歌笑容更尴尬了些,所幸有旁人替他解围,落塔在一旁低声道:“前些日子他闲着无聊……”他微微一顿,似是省略了什么,只是道:“我想起先生私库里有不少文人墨宝,遂让他一观,以解其乏。”    这样啊,那就说的通……个鬼?    安嘉瑞目光在面无表情的落塔与笑容扩大的穆允歌身上来回,总觉得好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时候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之前落塔所言苦恼之事……    嗯?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眼见安嘉瑞的目光扫个没完,穆允歌抿着笑,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来:“也没什么啦……”    落塔看了眼他,又见安嘉瑞的表情已然转为狐疑,好似便要确定下来猜测般,只好无奈出声道:“他不知为何纠缠于仆,然仆实在有要事,无奈只好拿先生私库吸引他的视线。”    嗯?安嘉瑞的目光不由定在貌不惊人的落塔身上,细细打量,仍未看出其魅力所在,方转眼看笑容高高扬起的穆允歌,他好似毫不在意落塔所言,见着安嘉瑞的目光,亦晃了晃头,怎么看也不像是陷于单相思求而不得的人。    沉默片刻,安嘉瑞方斟酌着语句道:“这……是我想的那般吗?允歌?”    穆允歌伸手拂过琴弦,手下流淌出一串悦耳的琴音,另一只手托着腮,嘴角笑容便没有停止过,声音中还掺杂着几分羞涩:“你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风静了,花儿也不晃了,便是连鸟儿婉转的歌唱声都停了下来。    安嘉瑞闭上嘴,深刻的认识到,对方道行太深,不是可易于之辈,婉转迂回是得不到结果了,但是……他余光便瞥了眼端正侍立于一旁的落塔,他仍是面无表情,好似没听到穆允歌荡漾成波折号的话。    安嘉瑞便沉默了下来,穆允歌也没乘胜追击,而是把话题转回了瑶琴上,手依依不舍的摸着琴尾,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安嘉瑞:“嘉瑞,这瑶琴,大有讲究,你可会弹?”    他摸着琴便恍如摸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般,让人一眼便知他之喜爱。    安嘉瑞便露出个笑来,轻声道:“我亦不擅长此,若是允歌喜欢,不若此琴便赠与你如何?”    穆允歌闻言,便正襟危坐,难得严肃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怎会如此?嘉瑞莫要侮辱我。”    安嘉瑞见他此时的情真意切远胜于刚才漫不经心的调戏落塔,倒又觉得穆允歌莫不只是无聊拿落塔逗趣?不然若是情深,又怎会如此轻易的说出口。    心中思绪万千,但他面上却认真了几分,亦是正襟危坐道:“允歌何以如此看我?允歌既进过私库,定然知私库中宝贝何其多哉?瑶琴留于我手中,无非蒙尘,但若是在允歌手中,方觅知音,若此,我何不成人之美?”    穆允歌便脸色愈沉,似有被侮辱之怒,他脸上鲜少出现这般表情,多是无谓的,欢快的,如今见他面色不善,落塔便不由心中警戒了几分。    穆允歌情绪慢慢积蓄,几欲爆发之际,安嘉瑞仍是未改诚恳之色,穆允歌便一拂袖,脸上露出个笑来:“我也这般想的,便是知嘉瑞有这般心胸,视富贵如浮云。”他边说还边把瑶琴往自己身前拽,一直到放到自己面前为止。    安嘉瑞居然不觉得意外,虽然这一拂袖就变脸的绝技着实神奇,但更神奇的是好像他的两个好友皆会此招,这倒好似是名士的必备技能一般。    遂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给穆允歌倒了杯茶,见他发自内心的欢喜之意,不由好奇心又起,便恍若不在意般问道:“前些日子,落塔倒是说过你不知为何纠缠于他……”    穆允歌欢喜的看着瑶琴,闻听他发问,脸色的笑便扩大了些,目光极富存在感的落到了一旁的落塔身上,还故作神秘的低声道:“嘉瑞,你看落塔。”    安嘉瑞便依着他的话,看向落塔。    无甚出奇,落塔跟在他身边久矣,他便是不看也能描摹出落塔的样子来,五官深邃,貌不惊人,微微躬身,低调不出奇的模样。    但他看穆允歌看着落塔几乎是饶有兴趣的表情,那是毫无伪装的在意。    一时间倒觉得莫不是自己没发掘出落塔身上的闪光点?遂复又认真的打量起落塔来,仔细到一丝一毫慢慢观察。    被两人这般打量,尤其是安先生那般认真的好似要找出一朵花来,让落塔忍不住微微眯眼,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穆允歌身上,带着森森威胁之意。    穆允歌伸手挡在脸前,宽大的袖子便遮住了他的表情,然后在袖子后面悄无声息的大笑。    他实在是喜欢看落塔心中不满,但又做不了什么的表情,尤其是那个小眼神,着实带劲,让他血气奔流,心脏跳动速度变快,在杀意中找到自己的存在。    可惜不知是不是挑衅的太多次,近日来,落塔发飙的次数已然越来越少,倒让他觉得有些遗憾,但今日这个眼神,足够他品味良久了。    安嘉瑞本是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落塔,但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侧脸看向穆允歌,他遮着脸,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无端便觉得穆允歌定是在袖子后面大笑,而且是得意的,欢喜的大笑。    这种感觉来的有些突兀,又十分自信,似这就是事实一般,倒让他心中一动。    但还没等他细思,穆允歌已放下手,面上带着抹淡淡的微笑,与安嘉瑞对视了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方问道:“嘉瑞怎如此表情?”    安嘉瑞细细打量着他,穆允歌一派坦然之色,任由他打量,斜歪着身体,接着之前的话茬认真了几分道:“我周游各地,但生平还未遇到过落塔这般的人,便忍不住想与他亲近一番。”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含混的加重了话音,显出几分暧昧之味来。    安嘉瑞在心中品了品,便侧头看落塔,见他面无表情,好似他们说的是旁人一般,心中顿生不忍,提醒穆允歌道:“落塔脾气好,你别欺负他。”    脾气好的落塔都忍不住拿眼神看了眼安嘉瑞,琢磨着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莫不还是个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欺负落塔的穆允歌表情微微一滞,被落塔明里暗里的威胁了好几次,冒着生命风险挑衅他,如今还落得一个欺负他的帽子?    他亦忍不住打量起嘉瑞来,思索着莫不是在嘉瑞眼里人人皆是好人?不然怎么着也不能把落塔这种悄无声息取人首级的,没有感情的仆从当成人人可欺的对象?    他一念既起,便坦荡荡的问出了口:“嘉瑞觉得我?”他指了指自己,接着道:“欺负他?”他又指了指落塔,虚心问道:“在嘉瑞眼里,这世界上莫不都是良善之辈?”    安嘉瑞闻言,有些失笑,便又给他倒满了茶,方解释道:“怎会如此,只是落塔有诸多顾忌,允歌这般调戏他,他亦不能如何,岂不便是被你欺负了?”    这句话安嘉瑞说出口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但是落得其余二人耳中,暧昧与色.气顿显,便是穆允歌,倒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不知该澄清自己没有调戏于落塔,还是澄清自己没有欺负他。    怎么听着好似他对他做了什么一般?    落塔抬眼这次是真杀意盎然的看了眼穆允歌,叫他兴不起兴奋的念头,只觉周身冰凉,血液几近凝固,不敢有所动作,便是知道在嘉瑞面前,落塔不会如何,但身体对死亡的恐惧仍是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全世界只有落塔清晰万分,他甚至能看到落塔的睫毛中悠悠的飘出了一根短短的睫毛,在空中轻轻飘动。    落塔见着他眼中的恐惧与害怕,又见安嘉瑞已然倒完了茶,便收回了目光,与原来无甚不同。    直至落塔移开眼,穆允歌方感觉到身体慢慢回温,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世界慢慢清晰,花香味传人他的鼻间,让人被这世间美好所打动。    安嘉瑞倒完茶,方抬眼看穆允歌,却见他眼中含泪,面上满是欢喜,不由低头看了眼茶,这倒杯茶的功夫,他是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他再抬头的时候,穆允歌已然面上带笑,除了目光不由自主的便看向落塔以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落塔是真的不明白,穆允歌到底有什么毛病,刚才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分明是恐惧至极,他在无数个人眼中曾看到过这样的目光,并笃定他绝对不会再动什么心思,甚至可能连见着他了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但他到底有什么毛病?便是恐惧亦不能打消他的念头,只不过是收回了目光,他便复又频频拿眼看他,目光中再无恐惧,满是跃跃欲试,一如往昔。    落塔这下倒有些真情实意的反感了,便是一只癞□□,整天扒拉着你,你也会想把他踩死的,更何况这个人远不止是扒拉着他,穆允歌的挑衅几乎溢出,已然妨碍到他的工作了。    落塔垂眼不看他,心中却微微动念,若是穆允歌以为他不能对他动手,就有恃无恐了,那可真是太天真了,他有无数种让他再也不敢兴起看他一眼的念头的手段。    安嘉瑞面上也露出一二疑惑之色,穆允歌绝不是喜欢落塔,以他之性情,喜欢一个人便亦是坦坦荡荡,但如今这好似调戏的行为,真的让他有些不解。    穆允歌此时手仍有些发软,亦不想再在老虎头上闹事了,遂欲转移话题道:“我倒是许久未抚琴了,嘉瑞可有意听我弹奏一曲?”    安嘉瑞见他不欲谈下去,便点头露出个笑来:“此乃我之幸也。”    穆允歌遂端正身体,双手微悬于琴弦之上,指尖将按上琴弦之际,不知为何突而看了眼落塔,见他垂眉的模样,轻笑一声,琴音起,先是婉转似在倾诉,至中途,而琴音高昂,似有欢喜之意,愈发高昂,欢快与喜悦几乎能感染人心。    安嘉瑞不自觉的便露出个笑来,微微颔首,哪怕他不通琴艺,仍能感受到穆允歌的喜悦,一路上扬,直至最高处,忽而琴音一变,瑟瑟冷意铺面而来,杀机昂然,步步紧逼,让人心中一惊,但却无恐惧,只因琴音中杀意愈盛,欢喜之意却也脉脉而出,几乎是因着这杀意而喜悦。    安嘉瑞从琴音中脱离了出来,眉宇间便微微皱起,似乎摸着了几分穆允歌的想法,但仍有些不确定,喝了口茶水,面上便有些犹豫。    琴音袅袅,缓缓散去,穆允歌十分畅快,只觉一抒胸怀,畅意极了,揣起杯子,一口喝干了茶,方带着几分显摆问安嘉瑞:“嘉瑞觉得我这琴弹的如何?可有进步?”话音刚落,他却见嘉瑞脸上似有犹豫之色,便奇道:“怎么这般表情,可是我……”    安嘉瑞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转头对落塔道:“天禄可是去了半天?”    落塔微微颔首道:“是,估摸着有个时辰了。”    安嘉瑞便嘱咐他道:“他中午也没吃什么,你送些食物进去,让他们垫垫肚子。”    落塔领命,这种殿下入口之事,他定然是要跟着去看着的,又看亭子附近不显眼处站着的侍卫,他倒不担心安先生的安危,便欲转身离去。    安嘉瑞微微迟疑,又加了一句话道:“你且等他一会,若是天禄不忙了的话,便问问他何时回来?”    落塔领命而去。    亭子里便只剩下安嘉瑞与穆允歌二人。    穆允歌察觉出他的意图来,凑近安嘉瑞问道:“嘉瑞可是故意将他支走?”凑近看安嘉瑞,神情淡淡似洞彻人心,穆允歌却不惧,只是笑道:“嘉瑞何以多此一举?我与他……”    还未待他解释,安嘉瑞睫毛微颤,遮住了眼中神情,轻轻执起茶壶,缓缓为他倒入茶水,穆允歌不由停下话,察觉出几分凝重来。    安嘉瑞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语句,方慢慢道:“我知允歌与落塔并无关系,亦知允歌非是喜欢落塔。”    穆允歌眨了眨眼,不由又凑近了几分,想看清楚安嘉瑞眼中神色,但嘉瑞的睫毛委实太长,遮的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到。    他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好奇道:“嘉瑞既然懂我,那莫非是欲劝告我莫要欺负落塔?”说道这里,话中便带上了笑意。    安嘉瑞沉吟片刻,思索着如何将此话既不伤人也不会过于尖锐的说出口:“允歌纠缠落塔,莫不是因为……”他抬起眼,直视着穆允歌好奇的表情,话语中似极富力量:“因为允歌喜欢被威胁的感觉?”    穆允歌微微一愣,安嘉瑞却一口气道:“喜欢在生死边缘徘徊又活下来的感觉,刺激又有趣?”    穆允歌好奇的表情慢慢消退,换上了些许迷茫之色,似是反问又似自问:“是这样吗?”    安嘉瑞见他袖子边的布微微抖动,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不容置疑道:“这不是什么错事,亦不是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只是……”他声音愈轻,似怕惊扰到穆允歌:“只是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穆允歌自嘲般一笑:“若非嘉瑞所言,我亦不知我为何此生追逐不断,却好似从未得到自己想要之物,原是如此……”他有些惆怅,又有些迷茫,夹杂着几分怀疑,混合出脆弱之色来。    安嘉瑞手下微微用力,安抚他道:“但允歌这一生也因此而多姿多彩,让人羡慕不已。”安嘉瑞真挚道:“似允歌这般游走如此多的地方,经历之丰富,实让我羡慕不已。”    穆允歌抬眼认真的看着安嘉瑞,似要看出他所思所想。    安嘉瑞接着道:“福祸相依,焉知非福?允歌浪迹天涯,方能如此率性,为自己所欲为之事,而不为外物所动。”    穆允歌眨了眨眼,忽而放声大笑,整个园子都回荡着他肆意的笑声,似谜题解开,又似久逢知己,畅快不已。    待他笑毕,喝了口茶,方反手握住安嘉瑞的手,推心置腹道:“今日我方知我是我,此番还要多谢嘉瑞。”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赞道:“嘉瑞洞彻人心,我远不及也。”    安嘉瑞想,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现代人的风暴袭击,不就是喜欢玩点刺激的吗?这都轮不上打码那个档次的,也就是一不值一提的癖好,也是放在这个时代……    方有如此多的迷茫和悲剧。    两人相视一笑,诸多情绪泯于其中。    安嘉瑞脑中闪过落塔的脸,便不由开口道:“允歌既知晓此事,接下来有何打算?”    穆允歌冲他眨眨眼,调笑道:“嘉瑞莫不是要赶我走?”    见安嘉瑞连连摇头,他方慢条斯理的道:“此间乐,我当多呆些日子……”他说道这里,忽而明白了安嘉瑞真正想说的话:“嘉瑞是说落塔?”    安嘉瑞微微一顿,目光中便流露出期待之色来,似对他接下来对落塔的想法好奇不已。    穆允歌却未曾想过这方面,不由沉吟片刻,语气中便流露出几分无奈来:“我仍是想与他多亲近亲近……”他抬眼看安嘉瑞,似是怕他不同意般解释道:“落塔此人,忠心耿耿,冷情绝性,绝不会因此而对我有所动摇,嘉瑞可放心矣。”    安嘉瑞却更不放心了:“那允歌呢?我是怕允歌玩火***,不好收场。”    穆允歌便露出豪放不羁的笑来:“嘉瑞安心,我心中无情爱之事,只是癖好……”他声音转柔:“有所不同,想来只会愈加烦扰于他,徒增几分苦恼,待我离去,便可平息。”    总感觉这是一个FLAG,世间事若是皆如想的那般简单,那哪来那么多求而不得,无可奈何?    但瞥见穆允歌发自内心的轻快,恍如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让人不忍说出此言,何必徒增他之烦恼呢?    未来的事谁又说的清楚呢?谁又能就此妄下结论呢?    树荫微动,都天禄看着眼前的场景脚步一顿,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穆允歌与安嘉瑞手牵手,双目相对,无端有一种无法插.入的气氛,自成一体。    都天禄咬了咬牙,大步走上前,坐到安嘉瑞身边,看似和煦,实在暗藏杀机的拽回安嘉瑞的手。    自己一把握紧,才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看着穆允歌:“你们在谈什么呢?这么开心?”    安嘉瑞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了眼身后的落塔,有些啼笑皆非,品出了几分落塔的小心思。    穆允歌施施然收回手,道:“将军来的挺快啊?”    都天禄听闻他这话中意思,话便如从牙缝中挤出的一般:“怎么?穆先生觉的我来太快,打扰你了?”    穆允歌慢悠悠的看了眼落塔,抱起瑶琴,对安嘉瑞道:“闻君一言,胜过十年书。”他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都天禄:“既然来了旁人,我倒不如先回去了。若是嘉瑞有心……”    都天禄品着他话中旁人二字,便越觉看他不顺眼,但思及嘉瑞,方才没有当场翻脸。    穆允歌抱琴飘然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是讲辞国的事~有太后出场~    么么哒!    70.辞国 太后/邵学义    辞国都城。    城门口, 边道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已无袁三军当初踏破城墙之痕迹, 百姓似乎也迅速遗忘了当初城门被破的惊恐,回归至平凡的生活中。    笔直的官道上, 有一众年轻文人正在依依惜别,互赠诗词。    邵学义牵着马百无聊赖的听着这几个昔日同窗而今大多都是官场老手的送别词, 倒不能说他们水平下降,只是不复往昔拳拳爱国之情, 多了些油腻。    好不容易待他们挨个做完词, 他精神一震,正欲说些什么, 却见最先作词的平孟长叹一声, 几多担忧道:“此去蛮夷之地,邵兄怎不多带些人手,就这区区两个仆从, 怎能护好你的安危?”    身后人便附和道:“平兄所言极是, 也不知邵大人如何想的, 怎把此事交于邵兄呢?这不是把你往……”他讪讪的停下话, 一副不忍直言的模样。    邵学义确实只带了两个人, 一牵马的小童,一沉默寡言的护卫,皆是不出挑的, 配着他邵相国嫡孙的名头,确实有些寒酸了。    见邵学义不言,另一人便在一旁不平道:“不若我们与邵兄一起去找那糊涂派事官说个清楚,怎把这种谁都不愿干的事推到邵兄身上了呢?怕不是他收了旁人的贿赂?”    邵学义几乎失笑,就凭着他爷爷是邵相国这个名头,便是借对方一百二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讲此事推派到他身上。只是……此事乃他自己讨来的,怪不得旁人。    又有一人在一旁道:“邵兄你父亲难道没有说什么?便是求求邵宰辅,顶多服个软……”他似是一腔好意,为邵学义出谋划策。    邵家一门显贵至极,邵相国,邵宰辅,皆是敬称,便可看出其荣盛不衰之势来,邵相国方退,邵宰辅便入了中枢,至于邵学义,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宰辅,只需给他些时间,一门三宰相,指日可待。    所以当邵学义提出要替太后去大金做那和亲特使时,邵相国几乎以为他也被慎昭昭所惑,震怒不已,但任他棍棒加身,禁闭不断,邵学义死活便是不松口,铁了心要去那大金走一趟。    邵相国到底是年纪大了,心软,便松了口,让他此去死活不论,好自为之。    方才出得了家门,便是如此,母亲整日眼泪不断,父亲唉声叹气,恍如他此去是龙潭虎穴之地,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临出门前,邵学义难得的与邵相国谈话片刻,不解:“爷爷早先曾说,大金之势,势无可挡,天下大势,铁骑滚滚。但怎如此不愿我去大金一探究竟?”    邵相国年纪十分大了,躺在摇椅上,闻言费劲的笑了笑,含混道:“便是如此,我邵家显贵之家,何必亲赴险境?”    邵学义方明白过来自己与家中诸人所求不同,遂潇洒离去,再无犹豫。    “何况那和亲特使……是个人都明白大金不想和我们和亲,何必还恬着脸死活要认个爹?便是去了大金亦不过是被侮辱而已。”众人气愤填膺,群雄激昂。    “不过……”忽而有一不合群之语弱弱响起,却是往日里最没存在感的明康德,他轻声道:“安嘉瑞不是……”说道此,便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小心翼翼的看着邵学义的表情,生怕他就此爆发,累及他人。    邵学义脸色淡淡,似是未听闻此言。    叫明康德的胆子大了些,挣脱旁人的手,声音稍大了些:“若是邵兄此去,不若替我们看一眼嘉瑞如何,是否……”之后的声音像是轻的飘散在空中:“是否安好。”    众人皆静了下来,似是想到了那股风骨傲然的男子,他是那般的高洁,不似世间人,如今却在蛮夷手中遭遇百般折磨,让人不敢想象他如今的样子。    如此便愈发愤怒,三言两语的指责起了都天禄,似乎要接着这些言语来掩盖他们的软弱。    邵学义便愈发意兴阑珊,他与同窗也早已非同路人,如今亦不过是陌路罢了。    他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同窗的请求,此亦是他目的之一,或者说本就是他欲一探大金的原因。    他思绪飘飞,不由回想起了,出发前,太后所言。    世人皆道太后把持朝政,霍乱朝纲,但又有谁人知,她心中满腔爱国情?    两个时辰前,太后寝宫。    慎昭昭面前挡着一面帷幕,隐隐约约能透出她的身影,邵学义端坐在下首,垂首不敢四处张望,这是他第一次单独与太后见面,太后在朝中风评极差,这让他不由有些提心吊胆。    室内沉默片刻,慎昭昭方开口道:“你便是邵学义?”    邵学义点头道:“臣是。”    慎昭昭轻笑一声,极其娇媚,但皆隐于帷幕之后,无法得见,只有声音轻轻绕出帷幕,好似一把小钩子一般轻轻勾动心弦。    邵学义蹭的一下便脸红了,他年纪不小了,家中亦有妻儿,但闻听到慎昭昭的笑声,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头低的更低了些。    慎昭昭倒是不在意他此番表现,在她面前鲜有人能抵挡的住她的魅力,除去都天禄。    她已然习以为常,只是柔声道:“此去大金,路途遥远,任务繁重,辛苦学义了。”    她的声音极为好听,又娇又柔,似那无邪的少女,又似那魅力惊人的新婚女子,让邵学义脸上的红色难以消退。    他讷讷道:“皆是为了辞国,不辛苦。”    慎昭昭歪了歪头,对外面坐着的少年产生了几分好奇,但她已然调查过邵学义为人,知晓他最欣赏何种面貌,便语气越发忧愁道:“世人皆道我之不堪,言我此举毫无气节,委身于仇敌,学义可也是这般看我?”她话音微微颤抖,便让人觉出她弱不禁风之姿来。    邵学义怎敢应和,只敢道:“怎会如此看您。”虽然他亦不耻于太后这番行为,但也不至于失了智在她面前说出来。    慎昭昭便落下泪来,话中带着几分哭腔,直教天下男儿听了皆动容:“昭昭不过是一弱女子,上有阿兄虎视眈眈,下有朝臣不满于此,唯有皇儿可依靠,然皇儿又是那般醉心于书画,不问世事,叫昭昭如何寻得一线生机?”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眼眶泛红,无端显出几分诱惑来,所幸帷幕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没有露出半分。    但邵学义只是听她所言,已是坐立难安,不知该说些什么。    慎昭昭似是控制了下情绪,哭腔隐于话后,只让人觉出她之不易:“如今国破山河在,昭昭一介妇人,如何救国?左思右想除去贫贱之身,再无其他,若是昭昭和亲,便能平息这战火,为天下百姓挣得一□□命之机,不至于被那蛮夷所害。纵是千夫所指,万人不堪,昭昭也甘愿。”    邵学义有些动容,太后何等身份,自贱至此,难道还能有其他企图?便是有其他企图?她能图什么?像货物一般被和亲,朝臣不屑,百姓不喜,大金亦不愿意接受她,离开故国去异国他乡,这难道不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惩罚吗?    他如此想,便不由自主开口道:“太后此举,便是无人理解,我也……”他猛的停下话,差点就逾矩了。    慎昭昭嘴角微勾,话语便显出几分安心来:“如此,大金之事,便全托付于学义了。”她站起身,在帷幕后郑重的行了一礼。    可怜邵学义被他父亲与祖父保护的密不透风,第一次独自出门,便遇到了这种规格的boss,毫无抵抗之力,忙起身行礼,话语中便坚定了几分:“太后放下!学义绝不负所托。”    这种青涩的果子,慎昭昭真的很久未见了,便忽而起了几分心思,似是情难自禁,又似无法自控的走出帷幕,露出她的容颜来,双目中似蕴含着千言万语,万千情绪,悄然落到了邵学义身上。    邵学义一时被其容颜所摄,几乎不能自拔,直至微风轻吹,慎昭昭似是诧异的小声惊叫,又走回了帷幕后,将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眼见她走回了帷幕后,邵学义心中便生起几分不舍来,今日方知太后的容颜之美远胜于众人所说,直叫日月失去光芒,强势的侵占对方的目光,无法逃脱。    他怅然失魂的模样,皆落在慎昭昭眼中,她品味了几分,心中泛起一股满足来,遂又似有几分迷茫问道:“昭昭听闻你与安嘉瑞亦是好友?”    邵学义一惊,心中怅然具去,有些疑惑与警惕道:“太后此言?”    慎昭昭便柔着语调道:“我知他那般风骨,在蛮夷处定是不好受,若是有机会,你且救他脱离苦海,勿让他被蛮夷羞辱。”    太后人怎这般好?邵学义只觉世间众人皆看错了她,承诺般道:“但凡有一线生机,我也会带嘉瑞离开那里。”    慎昭昭心中轻轻一哼,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安家子,又慢悠悠的加上砝码道:“若是他被蛮夷所迫,无法言出心中苦楚,学义切勿被他所骗,让他在苦海里挣扎。”她微微停顿道:“想来,那蛮夷为了强迫于他,定是不许他说出自己所受遭遇,或会让他蒙骗于你,学义当秉承如今之念,而勿动摇。”    邵学义几乎血肉沸腾,只觉太后所言句句皆有理,嘉瑞定是被那都天禄所控制,如今不知在遭受什么酷刑!    慎昭昭点到即止,体贴道:“若是人手不够,学义带安嘉瑞离开蛮夷府邸后,可执此物亮于街上,便有人来助你一臂之力。”她撩起帷幕一角,纤纤细指捻着一枚玉珏递给了邵学义。    邵学义接过玉珏,触手温润,尤带体温,似是曾与太后血肉相贴,他的脸愈发红了,不敢再多加触摸,颤抖着放入怀中,方谢过太后道:“学义定不负太后所托!”    慎昭昭微微一笑,目送他大步离去,想起都天禄那不为所动的表情,便有几分玩味,你便是郎心似铁,我还不信我这一腔柔情融化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71.晋江首发~    都天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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