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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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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姚今年已经三十了,这年纪早就该成家了,可他却依旧孑然一身,不是他不够英俊,恰恰相反,他生的非常周正,身材颀长,剑眉星目。    此刻,他正在矮案前看书简,他不是带兵打仗的人,却喜欢看兵法,看了一会儿,他喝了一口温茶,阳光从槦木窗子里投进来,大概不会有比这再惬意的时光了。    家仆敲了敲门,说:“大人,有个叫珮玖的人到访。”    智姚放下茶,说:“带她进来”    魏姝的面色显然没有他悠然,但凡她主动来找他,那都是遇到解决不了的急事了。    在秦国,有些话魏姝不能同嬴渠说,因为嬴渠是个国君,所以她只能来找智姚。    智姚看见她,并无惊讶,没说话,只是挥袖给她也斟了一杯温茶。    魏姝迫不及待地说:“楼莹被抓了”    智姚将温茶推至她面前,说:“是你和赵灵之间的线人?”    温茶上冒着袅袅的热烟。    魏姝说:“是”    智姚笑道:“那你岂不是来错地方了,你应该去找君上求情去。”    魏姝皱着眉头,冷声道:“别拿我寻开心”    智姚叹道:“我没拿大人寻开心,这是连坐令初下后的第一桩案子,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如不是君上开口,试问谁有那个胆子敢私自放人,触犯秦律。”    魏姝只是凝视着他。    不等她开口,智姚身子一僵,霎时间浑身冰冷,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难不成你是想偷梁换柱?”又立刻的摇头,惊骇地说:“不可,不可,你可不能乱动这种心思,一个楼莹死就死了,你可不能为了她再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不然赵灵一定不会容你。”    魏姝说:“偷梁换柱的事我不是没打算过,但我也不是非救楼莹不可,她死了也就死了。”    智姚听她如此说,倒是安心了不少。    魏姝端起温茶喝了一口,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茶已经不温了,凉了,冷了,有些涩。    她放下茶,说:“但是我必须见她一面,她那里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定要处理干净,否则还是会惹祸。”    智姚说:“这是应该的”    魏姝说:“可是我进不去大牢。”    智姚笑了笑,说:“这事儿好办,我这就去给大人疏通,不过有劳大人稳下心来,静待我几日。”    多等几日不打紧,一时半刻也不会处刑,魏姝说:“无妨,不过还要劳烦大人想法子去楼莹的住处搜搜,若是有些不能见人的东西就一起销毁了,免得授人以柄。”    不能将这柄授给宗室,更不能授给卫秧。    智姚说:“好”    智姚办事一向是稳妥的,非常得力,但是今时不必往昔,魏姝忍不住嘱托说:“务必小心谨慎。”    智姚正色说:“大人放心”    魏姝回到了秦宫,多少有些心神不定,楼莹的事一日不解决便始终都是她的心腹之患,骨中之刺。    她推开华昭殿的殿门,进了内室便看见坐在矮案前的嬴渠。    这尚是正午,他怎么来了?    魏姝心里慌张,脸上也不见喜色,脱口说:“君上怎么来了”    嬴渠平淡的看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说:“怎么?寡人不能来?”    他的神情变得太快,叫她分不清喜怒,心里有些没底。    她走到他身侧跪坐下来,说:“君上好几日没来看过姝儿,今日突然过来,姝儿有些受宠若惊。”    嬴渠是知道的,知道那些被连坐的百姓里有她和赵灵的线人,不仅仅是这些,他还知道她去见了智姚。    魏姝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实则从她回到秦国得那天起,他就在监视她,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眼里。    嬴渠平淡的说:“刚才出宫了?”    魏姝没说实话,只道:“在宫里带的烦闷,出去散散心”    他清楚她说的不是实话,但是没戳穿,平淡地说:“那现在呢?可缓和?”    魏姝给他添了杯热茶,随着话茬说下去,道:“没有,非但没好转,反倒更糟糕了。”    嬴渠依旧非常平静,没喝茶,淡淡的问:“为何?”    魏姝说:“外面出了桩案子,不知君上听没听闻。”    嬴渠笑道:“杀人埋尸的案子?”    魏姝说:“是”    嬴渠说:“政令初下便以身试法,该做惩戒”    魏姝说:“以变法来,不管何种诏令,魏姝从不曾置喙一句,然这连坐令,君上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    嬴渠说:“欲治痼疾却不肯忍痛,如此怎能彻底痊愈?此法今看虽有些残忍苛刻,但来日必保社稷安康。”    魏姝想不出狡辩的话来,兀自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还是太过残忍”她这样实在是妇人之仁。    嬴渠笑道:“若是心中不忍,近日来便别往宫墙外跑了。”    魏姝没再说话,身子向他靠了靠,钻进了他怀里,他的怀里非常温暖,能让她感到短暂的安稳,他顺势搂过她,也没说话,只轻抚了抚她的发。    智姚的消息是三日后传来的,她整了整衣裳,出了宫。    大牢非常的幽暗,冰冷的石壁上是陈年留下的黏糊糊的污渍,冷气直往骨缝里钻。    而楼莹就依靠着墙壁,她的头发散乱,面色惨白,身子消瘦,好似衣裳里裹着的是一幅空荡荡的骨架。    她听见了声音,看见了魏姝和智姚,她实在是没力气,她太饿了,这可怕的饥饿感似乎是将她的身子掏出个硕大的洞来。    她长了长嘴,说出了轻飘飘的两个字:“救我”    魏姝不喜欢楼莹,但是此刻,心里竟然软了,但她依旧非常冷静,说:“你那里可还有先生的绢帛或是齐国的密信?还有,以前的信简都在了哪里?”    楼莹的屋子空空如也,这是绝不可能的,因而,智姚推断说楼莹一定是把那些绝密的书简藏了起来。    楼莹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这牢里太过阴寒,她染了病。    魏姝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楼莹抬起头,样子就像是棺椁里的死人,眼眶硕大乌青,她说:“我才不会告诉你,告诉你,你就不会再管我,你巴不得我死在这里!”她的声音嘶哑又阴狠。    魏姝说:“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怕那些东西先一步被不该发现的人发现,届时对赵灵先生也十分不利”    楼莹听见赵灵两个字,身子一僵,然后头便不受她控制似的咯唥咯唥的来回轻晃。    楼莹这样子像是中了邪的疯子,哪里有一处像是正常人。    魏姝皱了皱眉头,低头轻声说:“你是喜欢先生的,不是吗?所以,你怎么能扰乱先生的计划,给先生添乱呢?还是先告诉我,你把那些往来的信简藏在了哪里?”    楼莹忽的抬头,恶狠狠的瞪着她,说:“你可真是长了一颗恶毒的心,你用先生当由头哄骗我,届时我交代了,你就弃我如敝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恶狠狠的说着,恨不得把魏姝给生吞活剥了,不过她这话说的半点不错,魏姝做的便是这样的打算。    楼莹虽然有些疯癫,但绝对是聪明的。    魏姝本来还想兜些圈子,骗楼莹就范,现下楼莹都说破了,也没有再哄着她的必要了。    魏姝收起了笑脸,也不再好言相劝,看着她,冷淡又平静地说:“你,我,我们都是先生的人,无论我们心里向着何人,无论我们是为了心中的大仁还是小义,不可否认的是,我们都与齐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秦人把我们当斥候也好,间者也罢,总之,自我们踏入秦国的城门的那一刻起,就应该做好随时会死亡的准备。”    楼莹看着她,眼睛通红,忽的歇斯底里的吼道:“可是我不该这样死,不该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不该死的像只狗!”    魏姝身子震了一下,接着便彻头的冷下,怔怔地看着从楼莹通红的眼里流出了泪水。    楼莹说的没错,她们不怕死,不畏死,可是她们不能这样死,死的不得其所,死的莫名其妙。    魏姝鬼使神差的蹲下身来,伸出手指轻轻地抹下楼莹的眼泪,泪是热的,滚烫的,流在指尖上,一会儿就变得冰凉。    沉默了许久,魏姝说:“这里的人无不是无辜之人,怪只怪命。”    楼莹非常愤怒,一巴掌打掉了她的手,魏姝很难想到,瘦弱至此的楼莹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魏姝不敢看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别过头去,说:“我会将你的大义写给先生的,也会为你立牌缅怀。”    楼莹怒骂道:“谁需要你来告诉先生,你个毒妇!”又冷笑道:“还有五日,你若是救不了我,我就把你跟齐国勾结的事宣扬出去,或许这帮秦人会因此而留我一命。先生既对我无情,又弃我于不顾,我又何苦为其而死,成全你这么一个贱人。”又恶狠狠地说:“你也休想暗杀我,好堵住我的嘴,我告诉你,我死了一样可以把消息穿出去,你大可不信我。”    离开了大牢,魏姝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走路也十分的缓慢,仿佛脚沉千金。    智姚说:“我看来她不过是信口雌黄,今夜就派人把她给解决了,也就不必再担忧了,倘若真有什么齐国密信,就派人慢慢找,总能找到。”    魏姝忽的停伫了脚步,转头看着他说:“你知道秦国有多少齐国线人?”    智姚怔了一下,说:“不知道?”    魏姝说:“那你知道秦宫又有多少齐国线人?”    智姚依旧说:“不知”    魏姝叹道:“我也不知,我虽然替先生做事,但所有的消息都是经由楼莹交给的先生,如果楼莹没了,我甚至都不知要如何与先生取得联系。”    智姚说:“来日方长,总会有法子。”    魏姝说:“楼莹她是个疯子,还是个聪明的疯子。这样的疯子能做出什么事,没有人能猜到,最终只会鱼死网破。”    魏姝她还不想死,不能死。    而且魏姝的眼前总映着楼莹哭泣的样子,耳边回响着楼莹歇斯底里的声音,甚至她的指尖都仿佛还留有那热泪的温度。    不该死,不该这样死,死的不明不白,死的不得其所。    智姚很平淡,他大概早就猜到魏姝会心软,说:“所以大人想救她?”    魏姝闭上了眼睛,她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睁开眼睛,咬牙说:“救”    智姚不禁泼冷水,说:“姑娘可想好了要怎么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不成姑娘想公然忤逆秦公”    忤逆秦公,她当然不敢,嬴渠是她唯一的仰仗,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战战兢兢的捧着他的宠爱,就像是捧着琉璃,又怎敢忤逆。    魏姝摇了摇头,平静的看着智姚,说:“秦公不能忤逆,但有一个人却是可以动的。”    她的眼眸幽深而平静,如同不见底的黑潭,智姚看着她,皱眉思索,忽又笑了,说:“大人指的可是卫秧?”    魏姝说:“此前但凡有关变法之事,你从未为难过他,如今看来,该对他施施压了。”    智姚笑说:“大人这是在讨难题,但凡变法之事,君上对卫秧都是极尽偏袒的,在变法之事上与卫秧作对,那就是与君上作对。”叹了口气,又说:“我承珮玖之恩,侍秦数载,功成名达,本应重谢与你,但也不想因此而尽失君心,廷前落魄。”    非是智姚不仁不义,相反他已仁尽义至,人之常情,魏姝能够理解,只笑道:“大人无需挺身,推波助澜即可。”    智姚说:“你是想暗中策动那些老宗室和卫秧作对?”    魏姝说:“如此我们便可隔山观虎斗。”    智姚说:“不成,老宗室们又不是没对卫秧发过难,以往哪一次不是碰一鼻子灰,无功而返。”    魏姝笑了,说:“那是因为那些老宗室太蠢了,本来就不得君心,还自己抻着脖子往刀刃上撞,死了一个嬴瑨还没长进,前仆后继的往上赶。”    智姚也笑了,说:“在理,那大人想如何在暗中帮这些宗室蠢蛋们一把。”    魏姝说:“我不喜儒家,不过儒家有句话倒是在理。”    智姚说:“什么话?”    魏姝笑道:“君舟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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