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隔天雪莉带他们观摩，这对于还没缓过劲儿来的雷恩来说是个好消息。    正常早六点起来做早训，日常跑圈五公里，之后吃早饭。饭后雪莉将他们集合起来，带到了Alpha和Beta的训练区。    这是一周来他们第一次正式来到另一边的训练场，雷恩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在这个操场受过罚。趁着这边的兵还没有集合，他们迅速穿过操场来到室内。这里是一个小型的格斗场，带围栏的那种，很像电视上拳击比赛用的场地。    这边的兵很体贴地给他们准备了小马扎，不过雪莉只瞄了一眼就让他们把这些碍事的撤了，然后命令他们以标准蹲坐的姿势在场地外围一字排开。    这姿势对雷恩来说有点难受，不过他咬紧了牙关，不想再被长官训斥第二次。    雪莉不喜欢说话，没告诉他们今天观摩的究竟是什么。似乎还有人没到齐，雪莉就背着手在下面巡视着，看到有Omega蹲得不到位了，就狠狠地在那人屁股后面踹上一脚。就因为这，雷恩神经紧绷着，放在膝上的手握得紧紧的，手指甲都快抠进肉里去了。膝盖弯曲的地方伤口有些疼，虽然基地里的创伤药比外面的管用很多，但是由于被罚了一回，雷恩的伤就一直没长好，蹲时间长了伤口扯得生疼。但感受到身后雪莉来来回回地走着，他只能咬着牙坚持，背后冷汗直流。一直到那边都安排好了，他居然奇迹般地没有被雪莉揪到毛病。    那边跑来了个兵在雪莉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雪莉点点头，绕过这群Omega往外走，路过雷恩的时候狠狠一拍他的头，直接把雷恩拍得摔倒在地。不过并不疼，雷恩有点懵，就听见雪莉语气冰冷道，“你坐着。”    雷恩没有犹豫，答了是后便迅坐起身来，腰杆挺得直直的，受伤的右腿微微往外一搭，缓解了撕|扯的痛感。    经过两次受罚，他已经逐渐摸清了长官们的脾气。    修是个笑面虎，每天乐呵呵的也不管事，但是在标准上非常严格。雪莉则是典型的严教官，板起脸来能吓死个人。不过再怎么严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绝对不会勉强自己手下的新兵。    当然，前两天雷恩自己作死那件事是个意外。    教官们不会主动关心你是不是受了伤，是不是坚持不下去，只要你不说，他们就会当你没问题。但如果要请假，只要理由充足，他们便一定会通融。    雷恩不知道Alpha这边是不是也是一样，但他今早硬着头皮找过雪莉，对她承认了错误并描述了膝伤的情况，当时雪莉并没有表态，不过这会儿叫他坐着，应该已经是对他这个伤患最大的宽容了。    那边，雪莉与跑腿的兵商量完毕，从门口放进来一溜Alpha士兵。    之所以说Alpha是这个世界上级别最高的生物，就是因为他们天生身强体壮，意志力坚定，具有极好的体力与战斗力，是支撑起整个社会运转的精英人物。而部队里的老兵本身便经受过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严苛训练，整个身体素质已经到达了一种极限，光是从外面逆着光走进来，就给予了这十一名菜鸡Omega极大的心理压力。在看到那群Alpha的一瞬间，雷恩感觉到蹲在他身旁的Omega身子晃了晃，换来雪莉一个极其明显的嫌弃的瞪视。    那些Alpha也排成一排，跨立着站在场地边。雪莉在角落里不知在摆弄着什么，不知怎么的，雷恩竟从站在他对面的Alpha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无奈到近乎绝望的表情。    大门缓缓关上，场地里暗了下来。雪莉准备好后便重新走上前来，雷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在昏暗的场地灯光下，雪莉的侧脸竟然在闪着光，好像有一层薄薄的膜覆盖在她的身上。不过那光也是一闪而过，雷恩眨眨眼睛，似乎刚才那一瞬间仿佛是他的错觉。    雪莉走上场地，一伸手，指了一名Alpha叫他上来。    看着那兵一步步往台子上走，雷恩不明白为什么那人的表情跟上刑场似的，而其他的Alpha，包括刚才负责跑腿的兵，都在以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目送着他远去。    三分钟后，雷恩明白了。    近体搏斗，这是现在星际战争中几乎已经用不到的战斗方式，但是在基层军营里，这是最能体现一个兵的战斗力的方式。    雷恩没觉得场上那个Alpha是在放水，实际上，雷恩看到那人的表情已经近乎拼命了，但他依旧在三分钟内，被雪莉扭着手腕压倒在地上！    雪莉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双手握着那人的手腕，一条腿弯曲着抵在他腰上。那兵似乎还想挣扎起来反击，但是两秒后他便放弃般脚尖敲打着地面。    全场没有人说话，只有那个兵急促的喘息声。雪莉放开他站起身来，一刻不停地又指了另一个Alpha上来。    这个Alpha比较高大，打起来用时也较久，但是当雪莉一个飞踹踹中他右肩的时候，那人十分聪明地选择了投降。    下到场下来，有队友过来给第二个Alpha掰肩膀，雷恩坐在另一边都能听见清晰的“咔”的一声。虽然Alpha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但雷恩听见那声儿就感觉自己的肩膀仿佛也被踢得脱臼了似的。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    就这样一个一个……十个Alpha轮流走上场地，又全部被雪莉赤手空拳打了下去。    雷恩坐在场地下，仰头望着站在台上的女长官，感觉那身影跟拔高了似的，变得特别伟岸。    大门再次打开，十个Alpha沉默着来，又沉默着离开了。雪莉休整了一会儿，在脖子后面一摸，取了一个拇指大的小圆环下来，捏在手里问他们，“有谁知道，这是什么？”    “气感保护膜。”一个Omega答道。    “对。”雪莉说，“这是能确保Omega的气味不会散发到空气中的微型保护膜，以后如果你们要去前线，必须将这个带在身边。”    雷恩看着她手中的小圆环，怀疑地想到，这玩意这么神，能让雪莉一个女性Omega连续打倒十个Alpha？    雪莉瞄他一眼，冷冷地说，“我之所以能打倒那群人，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很强。”    ……哦。    近体搏斗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雪莉只教了他们一些比较简单的招式，一天下来他们竟然也能学会七八分。不过力度肯定是不够，雪莉看了一圈，说以后不能只练体能了，必须再练一练上下肢力量。    而在预定计划中，明天将是他们这些Omega开始机甲实习的日子。    当初从修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雷恩高兴了很久。一般的体能训练只是保证他们在未来能够撑过长时间的实战，真正有用的，是机甲战斗训练。    这也意味着，他们距离成为真正的预备役，又近了一大步。    部队的机甲不像日常机甲那么好操作，只有真正摸到以后，才能确认新兵究竟有没有做机甲兵的才能。一想到这一点雷恩便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跑去机甲室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但他又怕操作不好又要丢人，这矛盾的感情刺激得他吃不好睡不好，成天在卡拉斯耳边唠叨，把卡拉斯烦得够呛。    晚休的时候，Omega们散了队，雷恩和卡拉斯吃完饭去基地周围散步，一转弯就看见有两个Alpha兵蹲在一边不知在干什么。    雷恩和卡拉斯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更靠近Omega的训练场，这两个Alpha可别是有什么不良企图才好。    不过走近了他们才发现，有一个Alpha手上拿着活络油，另一个光着膀子，一下一下地揉着他的右肩膀。    那是今天上午第二个被雪莉打败的兵。    他们明显也是刚训练完，Alpha出汗以后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会很浓，卡拉斯是闻不到，但雷恩却觉得不太好受。他俩扭头就想走，却听见那两个Alpha出声叫他们。    “喂，你们两个，”拿着活络油的那个说，“你们会推拿吗？”    卡拉斯一挑眉，回头看了他一会儿，慢悠悠地说，“会。”    “那……”那人有些为难地看看自己的同伴，又看看卡拉斯，不确定地问，“能帮他揉一下吗？”    Alpha会向Omega求助，这倒是奇了。卡拉斯走上前来蹲下身，细细打量着那兵受伤的肩膀，明知故问道，“什么毛病？”    拿着药油的刚想说什么，光着膀子的开口说话了。    “帮，还是不帮？”    那人说话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隐忍，雷恩见他是真的疼得厉害了，也蹲下来，努力不去理会萦绕在空气中的信息素，问他，“你伤得很重？”    那人努力动了动自己的肩膀，却根本抬不起来。借着路上的灯光雷恩看到，他整个右肩皮下都淤血了，青紫里泛着红丝，吓人至极。    卡拉斯凑近一看，也被惊了一下。他一边接过药油一边问，“怎么弄得这么严重？”    明明上午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也没表现出什么不适，怎么到了晚上就淤青得这么厉害？    那人苦笑了一下，“下午训练没把握好。”    卡拉斯乐着看了雷恩一眼，“得，跟你一个德行。”    这个Alpha其实上午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不过因为不想请假嫌丢人，就一直挺着，这会儿也找的是远离他们训练场的地方，叫室友帮他涂药。可是室友是个医药盲，怕下手没轻没重把他弄得更严重，正好卡拉斯经过，救了他俩一命。    卡拉斯一边帮那个Alpha调整坐姿，一边感慨，说他身边碰上的怎么都是些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才。    那个Alpha室友怕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太冲，就先行一步离开了，留下雷恩他们二人和这个裸着上身的壮汉。那身形是比两个Omega宽了不止一星半点，卡拉斯越看越气，连带着给他按揉的手都用上了力气，把人疼得浑身颤抖。不过卡拉斯手上有数，那个Alpha也是个好样的，从始至终都咬紧牙关，吭都没吭一声。    雷恩在一边蹲着看，忽然腰间的名章一闪，发出“滴滴滴”的声响。    这是上面叫他过去的通知。每一名新兵都有自己的专属名章，正面是名字，背面是小显示屏，方便通讯。雷恩将名章摘下来一看，就是一愣。    上面写着让他去基地门口。    卡拉斯看他一眼，说，“有人找你？去，天都黑了，别赶不上一会儿晚训。”    雷恩仰头看看天色，皱了皱眉，“你一个人在这儿？”    他才不放心卡拉斯跟一个陌生的Alpha待在一起，要是出事可怎么办？    不想，卡拉斯在那个Alpha看不到的地方对他挤挤眼睛，用气声说，“没事的，你去。”    雷恩心中疑惑，但名章上似乎很急似的，一个劲地催。最后他没有办法，猛地站起身来，不顾膝盖上的伤痛，大声说，“那一会儿晚训见！”    言下之意是告诉这个Alpha，一会儿Omega要集合，要是见不到卡拉斯，他一定会回来找他算账。    Alpha很稳，也不知是不是被按得疼懵了，反正是一言未发。名章上又催，雷恩握了握拳，扭头往基地门口走去，一边在心里埋怨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在这时候要见他？    还没走到地方，雷恩就傻了。    手上的名章也掉了，腿也迈不出去了，就连微微张开的嘴都忘了合上。    怕不是他眼花了，雷恩狠狠地揉了揉眼睛，为什么他看到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出现在了Omega基地的门口？    盛擎宇见他来了，远远地对他招手。    雷恩俯身捡起名章，掉头就走，根本没听见身后盛擎宇对他喊了些什么。    幻觉，这都是幻觉。雷恩的膝盖在打颤，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盛擎宇这是想来跟他面对面再吵一架，还是直接揍他一顿说他不听话？    没走两步，雪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臂冷冷地看着他。    雷恩快要哭出来了。前后都是阎王爷，他该怎么办？    盛擎宇见他停下，松了一口气。入夜后基地很安静，盛擎宇的声音回荡在空中，变得异常清晰。    雷恩听见他说——    “雷恩，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