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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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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桐宇对视一眼,欣然道:“求之不得。”    小乔也很开心。见了兄长,那就可以算作是兄长的客人,那素斋席面的账单当然就记在兄长头上啦!    三人均是心满意足,乐呵呵踏进三祖寺。    有小乔引见自是不同。寺中知客僧引着三人径直来到寺后的卓锡泉,乔乐康与鉴云禅师便在此处手谈对弈。    相传梁武帝时,国师宝志和尚和云游方士白鹤道长都想在此传经布道,于是武帝让他们各显神通。    白鹤道长将拂尘化为白鹤,率先飞出,眼看就要在山顶敛翅落地。宝志和尚却掷出手中锡杖化为一尾银龙,将白鹤惊走落在了白鹿岗。后来白鹤道长只好在那里立观。    而宝志和尚化出的银龙则在山头落下,重新化为锡杖。其落地之处,涌出一股甘泉,后人便将之称为卓锡泉。    这座山从此也就由宝志开山立寺,当时的山谷寺便是今日三祖寺的前身。    三人绕过古刹后墙缓步而来,还未走到近处便听见那山泉流过的潺潺水音。抬眼望去,这寺后也种植了成片的木芙蓉,不下数百株之多。    醉芙蓉之花一日三变,清晨初开时花冠洁白,逐渐转为粉色,而此时已近晌午,花色更深更浓,近乎绛红。    满树繁花蔚若云霞,在枝头灼灼盛放,与周遭的丹枫红叶相映生辉,临近泉水之畔,更有芦花映白,相得益彰。华彩鲜妍,占尽金秋风情,恍惚间竟有种盛唐的奢靡华美。    乔乐康就斜倚在树下,一身白衣峨冠博带,身前一枰残棋。他的手上正拈着枚白玉棋子,将落未落。手指白皙,棋子莹润,远远看去恍如一色,也分不清那手和棋。    小乔规规矩矩叫了声“兄长”,躬身行礼。他才懒懒抬起眼,朝这边瞥了一眼。    虽是同胞兄弟,此人五官却不如小乔惊艳。然而,这位坐断东南的黑道大豪,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派名门高士的风范,宛如行云流水,令见者心折。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他含笑开口,眉眼弯弯。眼角浮现几丝笑纹,细长瞳眸中却透出超乎年龄的睿智光芒,狡黠如狐,又仿佛是过尽千帆的世故老道。    明明此人也不过二十六七年纪,却恍如百年老狐,历经大唐盛世繁华而来,归于这山寺古刹。    与他一比,娃娃脸的小乔不过还是个孩子。大约也正因如此,在他面前很是拘谨。    “兄长,这两位是我今日结交的朋友。这是石桐宇石大哥,他是苗苗的嫡亲兄长!那位是梁公子。”    小乔向乔乐康介绍他们两人,当然重点是心上人的哥哥石桐宇,顺理成章地忽略了梁御风。    “乔庄主,久仰了!”梁御风不以为意,与石桐宇一道上前见礼。    乔乐康对弟弟脸上的黑眼圈只当视而不见。转头目视石桐宇,颇为惊喜,态度不着痕迹地又热络了几分。    “原来是石姑娘的兄长。恕乔某不曾远迎,失礼了。两位少年俊杰,请。”    他略一挥手,左右的随从便恭谨上前,请他们入座。    梁御风扫视四周,才看见地上各处都铺了锦缎垫子。乔乐康慵懒高卧于此,漫不经心言笑晏晏。深红花瓣从头顶树上落下,坠于他的衣角,他也不曾费神去拂开,只是闲闲啜饮盏中美酒。    其人身上看似素净的白衣,细细瞧去便可发现袍角襟袖处处暗藏玄机。外袍以同色丝线绣有层层叠叠的白芙蓉暗纹,于低调中透出华贵不凡。    此等做派,又与魏晋风骨有别,自有一番盛唐华美风流之意态。    只是这满目奢华中还有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位闭口不语的青年和尚,隔着棋枰,盘膝对坐在乔乐康面前。    这和尚看上去与乔乐康年纪相仿,身披半旧袈裟,坐的是草编蒲团,想必就是三祖寺的住持鉴云禅师。他神情肃穆,眉目间有英气,沉默中也不失金刚怒目的气势。    这两人端坐树下对弈手谈,一个林泉野狐,一个世外高僧,倒有几分乡村野话的味道。    “鉴云大师,久仰。”    梁御风和石桐宇虽然不是为了拜谒鉴云禅师而来,但既然遇上了,自是上前见礼。鉴云抬头望了他们一眼,忽然站起身来,不声不响扬长而去。    “……”    这就很尴尬了!    这时乔乐康已然笑着说道:“鉴云大师是我方外之交,他不爱与外人相见,请石公子和梁公子勿要介意。”    梁御风忙道:“哪里哪里。”    被乔庄主这么春风化雨的一解释,谁还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呢?    “两位公子于此时节结伴而来,想必不是专为了游览这潜山。莫不是为了来我芙蓉山庄赴今年的邀月之会?”    乔乐康的江湖阅历远不是他弟弟小乔能比的,不愧是只成了精的狐狸,一眼就看破了他两人来此的目的!    幸好这一点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梁御风与石桐宇对视一眼,坦然答道:“是啊。邀月之会尽揽天下奇珍,我们两个初入江湖,当然要来开开眼界。”    ☆、来历不凡    梁御风不着痕迹地把邀月之会吹捧了一番。千穿万穿, 马屁不穿, 作为主办人的乔乐康乔庄主, 听了当然很顺耳。    他含笑道:“不是乔某自夸, 这邀月之会上, 无论是价值千金的珠宝还是难得一见的古物,应有尽有。两位公子尽可以觅得心仪之物。”    梁少爷呵呵一笑, 还没说话, 石桐宇忽然抢先开了口:“我们虽然是后生晚辈, 但这次前来赴会, 也希望遇上真正值得出手的宝贝。”    乔乐康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不由笑道:“石公子多虑了。邀月之会一年一度, 向来对客人一视同仁。但有奇珍异宝, 乔某绝不会私藏, 大家公平竞价,价高者得。”    石桐宇轻轻松了口气, 垂眼道:“那就好。乔庄主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想必绝不会妄言。”    乔乐康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去年岁暮, 我家小弟乐成有幸与石姑娘相识。可惜我有事在外, 缘悭一面。还好今日没错过结识石公子,真乃幸甚至哉。”    小乔听他们总算说到了正题, 不由心花怒放,恨不得兄长立刻替自己出口提亲,把苗苗定下来。    石桐宇只道:“不敢。乔庄主名满天下, 石某不过无名小卒,何足挂齿。”    乔乐康含笑道:“听闻石姑娘是世外五绝美厨娘的亲传弟子,身怀绝技。石公子想必也来历不凡,何必过谦?”    石桐宇淡淡道:“舍妹侥幸拜得名师,我这做兄长的却是远不及她了,惭愧。”    他这话一出,梁御风顿时大吃一惊。    要知道梁少爷与石桐宇一路同行,虽然同伴不肯透露自己的来历,但武功却是瞒不住的,极为了得。那把照影剑也绝非凡品,他早猜到石桐宇的来历非同小可。    可他还是万万没想到——    石桐宇的小妹苗苗,竟会是世外五绝之一美厨娘的亲传弟子!    世外五绝乃是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人物,成名都在一甲子以上,均是以武入道的大宗师。    这五人乃是啸傲烟霞太华侯,清净禅心圣居士,神兵天成铸剑师,妙手易牙美厨娘,不死不救邪药师。他们在中原武林的声望之盛,堪比神仙中人。    虽然梁少爷向来对自家老爹引以为豪,也不得不承认,沧浪主人在大部分江湖人眼里名声太差,出道也晚得多,即便修为惊人,也无法与这五人的地位相提并论。    妙手易牙美厨娘,是世外五绝当中唯一的女宗师。比起其他四绝,厨娘的名号听起来有点好笑。但她的声名却绝不会令人小觑。    只因为,令她扬名天下的,不仅是她可媲美于易牙的绝世厨艺,更是她冠绝天下的毒术与蛊术!    她能轻易做出让人无法拒绝的美食,也能让人饮下甘美鸩毒、身中天下奇蛊而不自知。更有甚者,传说她还有着“阎王叫人三更死,我敢留人五更天”的续命蛊术。    这世上谁人不怕死?仅凭这一点,便足以令她和神医邪药师一样受人尊崇!    江湖中有种说法,铸剑师和美厨娘是世外五绝中的异数,两人其实并不是汉人。铸剑师隐居西域,来历至今成谜,而美厨娘据说却是湘西苗女。    如果苗苗真是美厨娘的亲传弟子,那么很可能也是唯一一个。因为此前从未听说这位女宗师收有弟子。    倒是石桐宇,虽然剑法不像是出自美厨娘门下,但那手厨艺明显是得了真传啊!    梁御风一念至此,又想到自己和石桐宇这诡异的身魂互换。想不到美厨娘的奇门蛊术,竟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神通?!    石桐宇明明不是个硬心肠的恶人,非要用这手把他绑上同一条船,到底是为了什么?    定魂珠这东西,再珍贵也是身外之物,值得他这么做吗?这和他的小妹苗苗,到底有没有干系呢?    他这里思潮起伏,那边石桐宇已经和乔庄主对答了几轮。    小乔一心只想着心上人苗苗,但他兄长乔乐康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世外五绝这种宗师级的高人,能和他们攀上关系那简直就是侥天之幸。和他们一比,恶人榜上吊在榜尾的人物就有点不够看了。    乔乐康既然知道石桐宇身后有这重关系,虽然不至于谄媚,但殷勤招待却是免不了的,尽显东道主风范。    “此次邀月之会能得两位公子赏脸前来,真是荣幸之至。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石桐宇一向低调,愿意把美厨娘的名号抬出来拉大旗作虎皮,也是想震慑这只成了精的狐狸。    他对定魂珠势在必得,怕就怕乔乐康藏私不肯拿出来。既然得了公开竞价的允诺,也就心定了。    可乔庄主觉得还不够。这样的贵客怎么能怠慢呢?    乔乐康朝弟弟小乔使了个眼色,笑道:“我家小弟游手好闲,干脆让他陪着两位,随时听候差遣。”    小乔一听,喜上眉梢。这可是心上人的大哥,未来的舅兄,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石桐宇眉头一皱,看在定魂珠份上,硬生生忍了。    他清咳一声,问道:“不知邀月之会上,若是我看中什么,银两不够,可否缓期再付?”    乔乐康目光掠过他腰间佩剑,笑道:“石公子说哪里话来?若乔某不曾眼拙,石公子身上这把剑,便绝非凡品。当是出自铸剑师之手,武林中人欲以万金求之而不得。”    石桐宇缓缓道:“好。如果我看中什么,就用这把剑来换,如何?”    乔乐康吃了一惊:“石公子言重了。你这把剑如果愿意出手,怕要引得这次与会之人争得头破血流啊。”    梁御风忙道:“诶,慢着。我家哥哥不过说笑罢了,钱嘛,我有的是。万贯金银都不在话下!”    乔庄主一直不曾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闻言倒是瞥了他一眼。    梁少爷顶着石桐宇的壳子,手持白翎羽扇,相貌绝俗,比小乔毫不逊色,英气犹有过之。    乔庄主看在眼里,不由一愕。他看那扇子,想到了近日来江湖上的传闻,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沉吟不语。    石桐宇没想到梁御风会在这时候替自己出头,瞥了他一眼,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哈哈,梁公子对朋友很是慷慨啊。无妨,就算手头一时不便,乔某这边也是可以记账的。”    饶是乔庄主精明通达,也猜不到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当然他客套话还是讲得滴水不漏,名门高士的外皮下是成了精的狐狸,商人本色十足。    于是四人便和乐融融地共进了素斋,宾主尽欢。    饭毕,梁御风和石桐宇告辞离开,不过身后却多了根小尾巴——    小乔就此缠上了他们!    先是陪着参拜了三祖寺,接着又走遍了潜山上下,转完了附近的风景名胜。这还不算完,又跟着他们一起回到芙蓉山庄。    眼看又到了晚饭的时辰,庄子里头不用他出钱,他更是慷兄长之慨,命管家准备了非常丰盛的酒菜,盛情招待。    席间,他顶着乌青的眼圈,还有石桐宇嗖嗖直冒冷气的凌厉眼神,殷勤劝酒做小伏低,就差没在屁股后头长出根尾巴来摇一摇。    梁御风若有所思,叹道:“我想,苗苗小妹……”    小乔已经喝得半醉,但闻言立刻瞪向他:“呸!你别做梦啊!苗苗你想都别想!”    石桐宇也喝了不少,先是照例瞪了小乔一眼,目光一转,又沉默地盯住了梁御风。    这种饱含着怀疑、戒备和拒绝的深刻眼神,让梁少爷感到压力很大。有妹子的哥哥真心惹不起啊!    梁少爷想起黄一铭手绘的那张画像,感慨万千。黄捕头画中的少女,犹如洛神仙子,不用问一定是苗苗了!    他唏嘘不已:“苗苗小妹一代国色佳人,也难怪小乔忘不了……”    石桐宇一听,脸色更紧绷了。    在当哥哥的人眼里,自家小妹是个人人垂涎的宝贝,任何雄性生物都是可疑的!    他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梁少爷,严肃道:“听好!”    梁少爷:“诶?”    石桐宇:“不准你打苗苗的主意。”    梁少爷:“……”    小乔帮腔:“对!苗苗是我的!”    梁少爷:“……”    石桐宇:“……”他毫不含糊,一拳砸到小乔脸上,乌青眼圈终于对称了!    小乔:“……呜。”    石桐宇转头看梁少爷:“你也给我记住了!”    “是是是,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房休息。”梁少爷扶额,难得头痛。    比对着一个醉鬼更可怕的,就是对着两个醉鬼。他决定,有什么心里话啊疑问啊都放到明天再说。    可惜,他想扶着石桐宇回房间,小乔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石大哥,你们住在哪?管家为你们安排好住处了吗?”    “来来来,我、我送你们!”    “什么?他竟然让你们住这里?太怠慢了!换、一定要换!”    “对了!我有个好、好地方,给你们住!”    小乔顶着一对熊猫眼,脚底下步子都踩不稳了,还一心要讨好大舅子。梁御风一个没留意,他就已经冲出了那处偏院,大声嚷嚷着要去找管家。    梁少爷那叫一个无奈,只好把烂醉如泥的石桐宇丢下,追出去阻止小乔发疯。    他们此来是为了定魂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住得偏倒不失方便,哪需要他多事!    ☆、冤家路窄    小乔身法灵便, 喝醉了也不影响发挥, 一眨眼的工夫居然已经窜出了老远。要不是他醉得东倒西歪, 都不会走直线了, 梁御风还真追不上他!    “站住!”    梁少爷拽住他的时候, 两人已经来到了山庄前院与后院相连的必经之道上。    “梁、梁梁……”小乔想了半天,还是记不清他叫啥, 于是草草带过, “梁公子你干嘛?”    梁御风和颜悦色:“小乔啊, 我想, 房间就不用换了。”    小乔斜眼看他:“要你管!又不是为你换的, 我给石大哥换……”    梁少爷干咳:“我家哥哥也不用换。”    小乔死死盯着他, 须臾, 忽然道:“对了, 你到底是谁?你不姓石、你姓梁,你、你叫梁什么来着?”    梁少爷无奈:“听好了, 我可不想再说一遍, 我……”    “喂喂,你们别挡路啊!让开让开!”    忽地一阵喧哗, 打断了他的话。    梁御风漫不经心瞥了一眼, 忽然面色大变,当下一个闪身, 就缩在了小乔身后。只不过小乔没他个头高,他只得弓着腰尽力缩小身形,手里显眼的羽扇也赶紧藏了。    小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名地问:“你到底叫什么?话说到一半……”    “叫你们给姑奶奶让开,听不懂吗!”    声到人到,来人性子急躁,她见小乔不动,伸手就推。    小乔猝不及防,被她结结实实推了一记,脚下一个踉跄滑出去好几步。梁少爷却猫腰缩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移开,愣是没让来者瞧清他正脸。    ——来者是个劲装少女,年约双十,眉清目秀奈何满脸暴躁,正是曾在洞庭入江时拦截过梁御风他们的母大虫钟大娘!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除了她的二弟君山渔郎钟寅,还跟着一票随从。这些人大多挑着箱笼行李,大大小小也不知有多少。    小乔喝得半醉,火气也是一点就爆,恼道:“你谁啊?到我们芙蓉山庄来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钟大娘闻言看向他,瞧见他那张秀逸出众的脸,脸色一变:“你是谁?难道是……”    后边的钟寅苦笑着上前,唤道:“小乔!”    小乔看见他却是眼睛一亮,亲热地冲过去就是一个拥抱:“小猫!”    梁御风心想:咦?这小子不是小老虎吗?也对,老虎就是大猫,小老虎就是小猫咯。    不过小乔一走开,他就没人掩护了,万一被钟大娘认出来,乐子可就大了!    他只好弓腰缩背,藏到树丛的阴影里。好在钟氏姐弟注意力都在小乔身上,倒是没人留意他。    小乔大力拍着钟寅的背,喜道:“你今年来得迟了!我早帮你把房间都备下了……”    说到这忽然一顿,他总算想起来自己正打算把给好友准备的房间让给未来的大舅哥……重色轻友,罪过罪过!    好在钟寅不知道这点,满怀感激道:“小乔,谢谢你。不过今年我姐姐跟我一起来了,人也多,不能住原来的地方啦。乔大哥安排我们去住金风院。”    小乔松了口气,道:“也好。那我到时候去那找你。”话说一半,忽然一惊,“……你姐姐?”    一抬头,钟大娘正狠狠瞪着他:“他姐姐就是我。臭小子你有什么不满吗?”    小乔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酒都醒了一大半。    钟寅轻声道:“今年寨子里出了许多事情。再说姐姐也到了年纪,是时候履行我们两家的婚约了。”    钟大娘嚷道:“姑奶奶可没同意啊,只是来看看邀月之会而已!”    钟寅劝道:“姐姐。”    小乔讪讪道:“小猫,哈哈,你们今日刚到肯定累了,先去安顿下来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脚底抹油,立刻溜之大吉。    钟寅一怔,正想喊住他,可小乔轻功了得,哧溜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只得作罢。这时钟大娘又在埋怨侍卫们走得太慢,他忙于劝解,赶紧跟着过去了。    那边厢,小乔正在庆幸自己跑得快,过了会儿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他缓缓停下步子,转过身来——    好半天,终于等到了梁御风。    梁少爷避人耳目一路跟过来,眼下又没内力,还真有点小辛苦。可他不以为意,脸上笑得风轻云淡。    “小乔啊,有关你这个婚约的事,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哥哥呢?”    小乔眼前一黑,心想:完了!    君山洞庭七十二连环水寨,乃是绿林中响当当的老字号。    洞庭湖古称云梦,占地广袤。君山则是八百里洞庭中的一座小岛,由大小七十二座山峰组成。    三十年前,金兵南下,宋军溃退,钟相、杨幺等人趁势聚众起事,据守洞庭设立营寨,建国号为大楚,在乱世中屹立不倒达六年之久。    直到南宋名将岳飞采诱降之策,对洞庭各水寨分化瓦解,才平定此乱。    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钟家后人与残余部属化整为零,隐姓埋名。直到出了个钟山君,重又据此天险,濒湖设寨,成了一方绿林豪雄。    他既然打家劫舍,得来的财物当然要有销赃的地方,而乔乐康既然有“坐地分赃”的名号,双方一拍即合,每年都有大量的生意往来。    两人年纪差不多,乔庄主却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连钟山君这样的粗莽汉子都笼络得好好的,称兄道弟不说,还口头约定了两家将结秦晋之好。    钟山君一家嫡亲兄妹三个,唯一的姑娘就是母大虫钟大娘,芳龄十九。而乔乐康只有一个兄弟小乔,正与钟大娘年纪相仿。想也知道,这婚约当然是着落在他们两个身上。    小乔苦着脸把此事向梁御风交代清楚,当即指天发誓,表明心迹:“我心中只有苗苗一人。这个母老虎,我以前见都没见过的,谁要跟她成亲啊!”    梁御风沉吟:“可是人家姑娘现下都已经拖家带口地来了……”    小乔扁嘴,大惑不解:“是啊,我也正觉得奇怪呢。”    梁御风不由好奇起来:“此话怎讲?”    “小猫、呃,就是她弟弟钟寅,跟我交情可好了。他早就偷偷跟我交过底,母老虎跟我一样,不想承认这桩婚约。她也从来都没来过芙蓉山庄。到底是为什么,她今年会突然来了呢?”小乔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梁少爷:“……”被小乔这么一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乔:“小猫说今年他们寨子出了事,难道……”    梁少爷:“……”他默默望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君山水寨的胡子寨主钟山君,钟氏姐弟的大哥,就是被他害得身陷牢狱……    小乔:“听说君山总寨被恶人榜头号采花贼梁御风一个人给破了。真是笑死人了,这个梁御风口味要有多重,才能看得上那个胡子男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乔摆明把这事当笑话,听过就算。    梁少爷:“……”他默默扭头,不打算对小乔解释了。    小乔:“不过,无论什么原因,钟山君要是真被官府抓了,洞庭七十二家水寨只怕立刻就要散伙。谁让那些寨主谁都不服谁,钟山君也就是仗着当年大楚王后裔的身份才压得住他们。”    梁少爷:“原来如此……”    “唉,如果寨子没了,也难怪那个母老虎会来投奔芙蓉山庄了。”小乔从头捋了一遍,总算猜到了几分来龙去脉。可是这一来,他算是彻底慌了。    “可是我才不要跟她成亲!我乔乐成生是苗苗的人,死是苗苗的鬼!”    梁御风瞥了他一眼,见这小子愁眉苦脸,随口安慰道:“诶,放心啦!我倒是觉得,钟山君都倒台了,你大哥未必还会承认这桩婚约啊。”    小乔一想也是,喜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哎?”    无论他兄长乔乐康看上去多么风度翩翩,骨子里还是生意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一本万利,最少也得有来有往,谁会做亏本生意?无利可图的事情兄长应该不会做的!    只要不谈婚事,小乔情愿把历年攒下的积蓄全借给好友钟寅,助他另起宅子安家落户。就算当不成亲戚,他们也照样是好兄弟!    梁少爷板起脸:“不过你订过婚约一事,却瞒着苗苗,又瞒着她兄长……”    小乔的脸垮了下来:“梁、梁公子!你到底想怎样嘛?呃,对了,梁公子你的名讳到底是?”    梁少爷顿了顿,这会倒是不方便说出姓名了,于是含糊其辞道:“咳咳,我叫什么不重要,你就唤我二哥好了。石桐宇是我兄弟,他妹子便是我妹子,想必我也当得起你这声二哥?”    小乔立刻口齿清晰,无比干脆地道:“梁二哥,您有什么吩咐,但请说来,小弟一定照办。”    梁御风轻摇羽扇,笑道:“念你对苗苗一片痴心,我也不为难你。这事嘛,说简单倒也简单。”    小乔洗耳恭听。    梁御风道:“你也知道,我和哥哥前来芙蓉山庄是为了邀月之会。我们听说今年的压轴是一颗稀世宝珠,希望你能帮我打听一下,这颗宝珠到底是何来历,有何珍奇之处。”    小乔喜道:“这事好办啊。你等着,我明日就打听清楚告诉你。不过……”他瞥了梁御风一眼,欲言又止。    梁少爷哪还有不明白的,笑答道:“放心,婚约的事我也一定帮你在哥哥那里保密。”    两人相视而笑,啪啪啪三击掌,就此约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作者有话要说: 洞庭钟家的设定,灵感来源于说岳全传^_^    ☆、秦晋之好    那天晚上, 石桐宇生平第一次大醉, 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梁御风。    在梦里, 他……并没有算计梁少爷。两人洞庭初遇, 比武之后惺惺相惜, 遂成知交,结伴游历江湖……    直到他接到苗苗的传信——    巨响声中, 他一身冷汗被惊醒。    原来小乔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早就带了消息来找他们, 把门敲得震天响。    石桐宇宿醉没退, 头痛欲裂, 大早上又看见小乔, 一张脸顿时黑了大半。    梁少爷看见了, 对他的起床气感同身受, 忙凑到他耳边嘀咕:“这小子给我们带来了压轴宝珠的消息。”    这才叫投其所好,石桐宇收敛了怒气, 板着脸对小乔道:“说!”    小乔如数家珍:“那颗珠子在名册上写作明月珠, 珠盈径寸而夜有光明。据说取自‘沧海月明珠有泪’之意,具体有什么来历, 我就不清楚了。但肯定是一颗稀世宝珠!”    石桐宇与梁御风对望一眼。    石桐宇问梁少爷:“如何?”他并没有见过定魂珠, 当然得问沧浪少主本人。    梁少爷很犹豫:“光听名字根本无法判断啊。”    明月珠这么烂大街的名字,到底谁取的!完全没有特点啊。    石桐宇急道:“那外形呢?”    梁少爷思索道:“嗯, 听上去大小倒是差不多,也都是夜明珠……”    可天下的夜明珠多了去了,没亲眼看见也没法断定。    两人于是同时扭头看向小乔, 目光灼灼。    小乔脑门上汗都下来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所有拍卖的宝物早就入了库,除了我兄长本人,谁都看不到的。何况这是压轴的宝贝……”    石桐宇横眉冷目:“要你何用!”    梁御风轻摇羽扇,笑道:“小乔,你这样不行哦?”一边悄悄对他做口型:婚约……    小乔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亡羊补牢:“虽然不能带你们去看珠子,但我打听到了这颗珠子的卖主是谁。”    梁御风眼睛一亮,问道:“是谁?”    小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个人与我兄长有多年交情,每年邀月之会都会来参加,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那许多奇珍异宝。或许你们听说过这人——”    石桐宇不耐烦了:“谁?”    小乔忙道:“就是琼州巨贾徐愿,也有人叫他活财神的。据说他今年不仅带来了明月珠,还有一种叫做千岁的异果,有长生之效。”    两人都惊了一下,异口同声:“长生?”    小乔点头:“是啊。据说那千岁果纳日月之精华,便是古时秦始皇遣徐福出海所求之物。”    梁御风震惊了:“你是说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小乔道:“呃,不可能那么神奇,毕竟始皇帝自己都归天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杜撰的,听说这果子有祛病增寿的功效,今年很多客人都是冲着它来的!”    石桐宇若有所思:“可它却不是压轴之宝。那明月珠的价值还在它之上……”    比千岁果还珍贵的宝珠,难道真的是定魂珠?!    他目光一凝,梁御风也和他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都想赶紧去见见这位活财神!    这颗明月珠,到底是不是定魂珠?    ——如果真的是,那这位琼州巨贾,又是从哪得来的?    是不是得自于梁少爷那位无名故人?    梁御风开口问道:“不知这位活财神,是否已经到了芙蓉山庄?我们能见见他吗?”    小乔早有准备,满口答应:“宝珠虽然看不到,但是带你们去见见徐愿还不是小事一桩?邀月之会他每年都来,来得都很早。他住的院子叫宜霜院。”    东坡学士有诗云: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    芙蓉山庄以芙蓉为名,庄主乔乐康的成名兵器便是拒霜笔,而山庄里却又有一座小院唤作宜霜。    这院子与他们所住的偏院全然不同,乃是位于主院附近的上等居所,和金风院一样,一向只用来招待庄主的亲朋好友。    宜霜院和金风院呈对称之势,与整个山庄中轴线上的主院恰好形成一个三角形。因此两间院子结构基本类似,都是粉墙黛瓦精舍,分里外两进。院内花木扶疏,分外清幽。    他们三个来到附近,还没往宜霜院去呢,倒是先撞见了正从金风院出来的乔乐康。    小乔眼睛瞪得溜圆,差点忘了行礼:“兄长!”    乔乐康宽袍广袖款步而来,以手掩口懒懒打了个哈欠,这才瞧见他们三人。他从容地放下手,含笑道:“石公子,梁公子,早啊。乐成带你们早起散步吗?”    梁御风和石桐宇向他还了礼,稍作寒暄。    倒是小乔满脸不可置信,问道:“兄长,你……”    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难道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知道吗?自己这位兄长生性懒散,在庄中闲来无事时,每天都要酣然高卧到日上三竿才起啊!    乔乐康见他那副震惊过头的样子,哂道:“小月初来乍到,我早起来看看她可有什么住得不习惯之处。”    “小月是谁?”小乔不解。    “……小月便是钟月嫦姑娘。”乔乐康瞥了他一眼,叹气。    “钟月嫦?”小乔还是很疑惑。谁啊这是?    “……你的好兄弟小猫的姐姐。”乔乐康万般无奈。    “……”小乔张大嘴,“你、你是说那只母老虎?!”    “无礼!”乔乐康训他。    小乔赶忙闭嘴,强行挤出一个呆滞的笑容。    乔乐康瞥了他一眼,缓声道:“我们与钟家也算世交了。如今山君兄身陷囹圄,钟氏姐弟投奔我山庄而来,我等更应该多加照料。你也千万不该因此小瞧人家,更不可失礼。”    小乔讷讷答应。    梁御风在一边摇着扇子看戏,心想这番话真乃冠冕堂皇,不失名门高士之风。奈何从这狐狸嘴里说出来,总有点不对味?    石桐宇因为错过了小乔和钟大娘碰面的那一幕,完全不知他们说的是谁,一头雾水。    乔乐康又叮嘱小乔:“小月性子倔强,你又不会让人,那便少在人家面前讨嫌,没事就不用来这里了。石公子初来乍到,你多陪他们四处走走,游览一番也好。”    石桐宇闻言道:“多谢庄主。”    小乔却张口结舌,懵了。    兄长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不用去见钟大娘那个母老虎?自己边儿玩去?    那婚约是不是也不用管了?    梁御风摇扇子的手一顿,终于想明白哪里不对!    这时金风院里隐隐传来几个人的对答声——    “姐姐,这是乔庄主送来的画眉,给你解闷儿的。”    “姑娘,你听你听,这鸟儿叫得真好听。”    “……乔大哥真是有心了。”    于是几个人连钟大娘语气里的娇羞都听了个一览无遗。    乔乐康嘴角微翘,细长眼眸中笑意隐隐。他朝三人略一点头,缓步走开。从身后望去,衣袂扬飞,步履从容,道不尽的风姿翩然。    小乔目瞪口呆看着他缓缓远去,仿佛被天雷劈了个正着,完全不敢置信。梁御风也是感同身受,惊吓不小。    这位坐断东南的黑道大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成了精的狐狸……    他、他他……居然看上那只母老虎了?!    直到目送兄长拐了个弯,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小乔还是回不过神。    “我、我大哥会看上她?”    与其说他是在问身边这两人,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坐地分赃乔乐康,虽然在恶人榜上仅仅敬陪末座,但他白手起家,富甲一方,黑白两道通吃,乃是江南一带最出众的人物。    他掌中一柄拒霜笔,至今未遇敌手,论起江湖阅历来,同辈子弟也是拍马都赶不上。更不要说品貌风度都是人间第一流!    这样的人物,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金龟婿,他二十六七尚未娶妻,当然不会是娶不到媳妇儿。众人只道他眼高于顶,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    他、他……这样的眼光,千挑万选便挑中了钟大娘?    不说别的,就说他平日举手投足俨然名门高士风范,跟草莽性子的钟大娘简直云泥之别好吗?    为、什、么?!    梁御风唯恐天下不乱,笑道:“小乔,恭喜你。你不用再担心了!”悄悄朝他眨了眨眼。    小乔一脸呆滞。    他有气无力道:“对啊,当初说好是钟家与我们乔家结为秦晋之好。谁也没说非得是那只母老虎和我订婚。因此,我大哥出面履行婚约,再寻常不过……”    妈的!寻常个鬼啊!    什么叫匪夷所思!谁能预料到这种离奇的事态发展啊?!    但,更崩溃的事还在后头——    石桐宇在旁将他的话尽收耳中,再稍作联想,最起码明白了一件事。    他格格磨牙,森然道:“乔乐成!”    小乔茫然抬头,正对上那双怒火滔天的眼:“啊?”    这位未来的大舅哥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现在么——    那差不多已是看死人的眼神了……    “你原先身有婚约,还敢打苗苗的主意?!”这语气乍听很平静,奈何配上铁青的脸色,怎么听怎么阴森。    “不不不!石大哥,你听我解释!”小乔涕泪齐下,恨不得跪地求饶。    石桐宇:“哼!”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揍就对了!    梁少爷:“……”他事不关己地摇起了扇子。    别怪梁少爷不厚道,他可是遵守约定保密了哟!谁叫小乔自己不争气,一句话就露了马脚……    嘿嘿,有石桐宇这种兄长在,这小子离他心爱的苗苗之间,还隔着一整条广袤的银河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将至,天河路远,小乔还需多加努力^_^    祝大家七夕甜甜甜~周一休息,停更一天~么么哒~    ☆、琼州巨贾    幸好还有正事在身, 石桐宇勉勉强强留下了小乔的一条小命。    三人顺着小路, 走到宜霜院门口, 求见琼州巨贾徐愿。    守门的小厮见有小乔陪同, 禀告过后便请他们进去。    这宜霜院屋舍精巧, 花木修剪齐整,院子里还有一株参天古树, 也不知树龄几何, 高耸入云。    古树下, 一人悠然端坐, 手里拿着根蒿竹竿儿, 竿子梢头系着根细绳, 垂在地上一个金亮亮的铜盆里。    那人一身绸缎华服, 连袍子上的团花都格外金碧辉煌, 执着竿子的右手上大大小小套了七八个扳指,从黄金翡翠到珠玉玛瑙, 应有尽有, 珠光宝气闪瞎人眼。    乍一看俗不可耐,却是通身上下都写着有钱两字——    显然便是那琼州巨贾徐愿了。    小乔也不假客气, 张口就招呼:“徐财神, 又在垂下香饵钓金鳖啊。”    梁御风好奇地伸头看去,发现地上那个铜盆原来盛了浅浅一汪水, 里头趴着只老鳖,正紧紧咬着那根垂下的细绳不放。活财神就提着那竿子忽上忽下,牵着那老鳖的脖子忽伸忽缩。    梁少爷朝石桐宇看了一眼, 两人互相摇了摇头,不清楚这是什么名堂,正琢磨呢,便看见那徐愿放下竿子,转过头来。    这人面相却与服饰全然不同,平淡之极,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不老不少不胖不瘦不美不丑的路人脸,过目即忘,但那身华丽恶俗的行头,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    徐愿挺胸凸肚正要说话,却一眼看见了石桐宇——    咣当一声,他踢翻了脚边的铜盆。脸上瞬间挤出谄媚的笑容,立刻站起来躬身施了一礼:“不知少主大驾光临,未曾出门迎接,见谅见谅!”    石桐宇一阵莫名,正想发问,目光掠过身边的梁御风,顿时恍然。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都不想被徐愿当场拆穿身份互换的秘密。于是石桐宇清咳一声,只淡淡颔首,却不说话。    梁御风猜想徐愿曾经见过自己,奈何把那张路人脸翻来覆去瞅了半天,也毫无一丝印象。唉,没办法,梁少爷见过的人多了,不是美人怎么记得住!    好在这并不妨碍他配合石桐宇掩饰两人的秘密。    他踏前一步,站得离石桐宇更近了些,抢先开口道:“徐财神好生面熟,几时见过?”    石桐宇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了徐愿,目露征询之意。    徐愿只当顶着梁御风壳子的石桐宇是沧浪少主,见他这般望来自然不敢怠慢,忙赔笑道:“小人有幸去过沧浪城,做过几桩生意,远远瞧见过少主一次。少主不记得小人,那也是理所当然。”    石桐宇缓缓点头:“原来徐财神去过沧浪城,那也难怪。”    梁御风也见缝插针地感叹:“徐财神行商之余,又可游历天下,不亦快哉!”    他们两个一搭一档,配合得天衣无缝。小乔在旁边听见对话,先入为主之下,只当徐愿叫的少主是顶着石桐宇壳子的梁御风,倒是没有生出怀疑。    可活财神恭恭敬敬的态度,还有话里的沧浪城,真是不叫他多想也难!    石桐宇目光一凝,趁势问道:“听说徐财神这次邀月之会带来了一颗明月珠,此珠……是不是定魂珠?”    这话一出口,小乔彻底震惊了。    定魂珠乃沧浪海合欢岛的镇岛之宝,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石桐宇此话,至少已证实了一件事——    合欢岛镇岛之宝竟然已经不在岛上!    徐愿更是浑身一个激灵,随即忙不迭道:“少主,小人何曾见过什么定魂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小人也不敢触怒岛主啊。”    石桐宇逼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颗明月珠绝不是定魂珠?”    徐愿这时却顿了一下,他显然对合欢岛主忌惮极重,即便此时面对的不是他本人也心有顾忌。    他状似挣扎了好半天,一咬牙道:“还望少主得知,这明月珠并不是小人带来的。只是乔庄主与小人说好,借我的名头一用罢了。因此,小人也不曾亲眼见过这颗宝珠。”    此言一出,三人都吃了一惊。    须臾,梁御风愕然失笑:“这么说,乔庄主自己便是卖家?却打了你的幌子?”    徐愿道:“正是。”    小乔糟心极了,简直想骂娘。    徐财神这货见风使舵,一言不合就抬出他兄长的名头来背黑锅,卖朋友卖得可真快!    可这家伙虽然无良,也不是被吓大的。能让他忌惮到这等地步,难道……梁二哥真是那位合欢岛的少主?    石桐宇道:“此话当真?”    徐愿赶忙道:“少主,小人说的全是真话,并无半句虚言。”    梁御风心中一动,忽然饶有兴趣地问道:“那千岁果呢?是不是你带来的?”    徐愿一听,脸色有点僵。迟疑了下,他赔笑道:“千岁果啊,那倒是小人带来的……其实这东西少主见过,这异果本来就是从沧浪城购来的。”    石桐宇当然不解他在说什么,梁御风倒是仔细回想了下。    沧浪城的生意往来多如繁星,种类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沿海的大商行、跑海外航线的船队,还有各家海盗势力,甚至逐年增多的内陆行脚商,构成了沧浪海合欢岛上繁荣至极的商贸往来。    那些海外船队和海盗们,有时候确实会带来海外诸国的特产和异果。这里面有没有叫千岁果的,他就没有印象了。    不过,这对他们打探明月珠的来历仍然毫无帮助。    如果活财神的话是真的,那么明月珠到底是不是定魂珠,就只有乔庄主自己才清楚了!    可乔乐康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自抬身价,还是隐瞒此珠的来路不正?    三人向徐愿告辞出来。梁御风若有所思,石桐宇闷闷不乐。小乔偷眼看他们,想打听少主一事,又不知怎么开口,简直纠结极了。    他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大哥最近真是越发古怪了!这珠子也就算了,母老虎那事……真是打死我都不敢相信!”    梁御风眼珠一转,忽然笑道:“诶,说到这,不如我给你们说一个故事。”    小乔问:“什么故事?”    石桐宇轻哼一声,但也情不自禁望向他。    梁少爷满意地看到勾起了两人的兴趣,才道:“这是一则海外的传说……话说某个天竺小国有一位王族后裔,这人生得紫髯碧睛,器宇不凡。”    小乔忍不住道:“你说的是吴主公孙权?”    梁少爷白了他一眼,不满道:“别插嘴。海外很多人长这样的,不要这么没见识。”    小乔只好道:“那你继续。”    梁御风道:“此人父母早亡,王位被叔父继承。等到他长大成人,叔父对他说,只要他能取回传说中的黄金果,就把王位还给他。”    小乔两眼放光:“黄金果?是什么?”说到黄金他就兴奋了!    梁少爷挺满意他接话的时机,笑道:“据说是一种长在树上的果实,但通体都是黄金的。而看守这黄金树的是无数怪兽和巨蛇,常人一步都无法接近。”    小乔咋舌:“树上结出黄金的果实?怎么长的?还有这种好事?”    石桐宇关注的是别的问题:“想摘黄金果就要降服这些异兽,只怕武功再强也难。”    梁御风点头道:“这位王子也不傻,所以他另想了个办法。”    小乔忙问::“什么办法?”    梁御风道:“他打听到看守黄金树的除了异兽,还有当地国君的女儿,一位美丽的公主祭司。他私会这位公主,答应娶她为妻,求她帮自己。公主被他打动,于是偷了一枚黄金果给他。”    小乔眼红了:“这也太轻松了!”    石桐宇却忽然叹了口气。    ……为了王位而娶的妻子,其中能有几分真心?    小乔想了想,又嚷嚷起来:“再说了,凭什么他一答应娶公主为妻,公主就被他打动了?”    梁御风道:“谁知道呢?或许是他长得俊?”    小乔愤愤不平:“呸,眼睛胡子都长得那么奇怪,会很俊吗?再说人人都说我长得很俊啊,苗苗怎么没心悦我呢?”    石桐宇冷冷扫了他一眼,凌厉如刀锋。小乔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好乖乖闭嘴。    梁御风清咳一声,道:“于是王子带着黄金果回到家乡,终于继承了王位。”    小乔忍不住问:“那公主呢?”    梁御风道:“哦,公主当然和他成婚了,当了王后,还生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石桐宇听罢,淡淡一哂,不置可否。梁御风不由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眼里仿佛带着种奇异的讥诮之色。    小乔问:“这是什么传说?”    梁御风道:“告诉我这个传说的人,说这叫做紫髯伯的故事……”    小乔眯起眼:“这不会是你编的?”    梁御风作高深状,道:“你猜?”    小乔呆了半晌,终于觉察到他的言外之意,不服气道:“我大哥绝不会是这种人!”    梁御风眨了眨眼,道:“自然。乔庄主雅量高洁,岂会把俗不可耐的名利权势看在眼里?”    梁少爷这话一出,小乔心里可是直打鼓。    他知道兄长肯定看不上洞庭钟家的财势,但——    钟家有一样东西,却惹人垂涎!    作者有话要说: 再申明一次,本文主要角色没有反派,敬请放心^_^    ☆、所为何来    洞庭君山七十二连环坞, 论起财势和权位都算不得什么。芙蓉山庄富甲天下, 庄主乔乐康的武功之高, 更是钟家三兄妹拍马也赶不上的。    芙蓉山庄在江南一带的声势之盛, 名头之响, 震慑黑白两道,远非区区一座绿林山寨可比。    可是——    钟家先祖钟相, 在洞庭一带立楚称王, 至今声威仍在。更重要的是, 当年洞庭水师所造的车船, 堪称天下一绝!    宋军在此基础上制造改进的车船, 迅驶如飞, 阻截了金国皇帝完颜亮的南渡大军, 在去年的采石矶之战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车船是由绝世名匠高宣设计监造, 最多能达到四十车,计有八十个翼轮, 船体通长数十丈, 能容纳战士多达七八百人。它使用脚力踏板,行驶转向都极为快利。    这种车船用在水战上头, 不亚于一枚定海神针!    所以大楚虽然已经灭了国, 但钟家的后代子孙仍然将车船的图纸视为传家之宝,代代相传。    时值乱世, 宋金对峙,难说几时战事再起。而金兵南下是避不开水战的。芙蓉山庄屹立这乱世之中,如果可以拥有这车船, 相当于取得了一枚有力的筹码。    进,可以建功立业。退,足以独善其身。    那么,他兄长乔乐康在钟家败落之际,也依旧想履行两家的婚约,为的到底是人,还是那车船呢?    “喵~”    一声猫叫突如其来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小乔。    三人循声望去,看见树丛里窜出了一只大黄猫。这猫一身狸花纹路,但通体橘黄,大腮帮子圆脑袋,还凸着肥墩墩的大肚子,丑得别具一格。    宋代市民生活富庶,豢养猫狗为宠物的比比皆是。不过肥到这地步的猫也是少有!    “狸奴,你怎么跑出来了?”小乔一怔,上手就把猫抱了起来。    肥猫被他抱起,歪了下头,一张大脸胖乎乎、懒洋洋,还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    小乔搂紧它肥嘟嘟的身子,一下一下给它顺毛。它开头还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很快便陶醉在小乔熟练的爱抚下,连叫声都酥软起来。    “喵喵~”    梁御风看得眼馋,忍不住走过去。他看肥猫的尾巴又粗又长,毛色倒像是一只小老虎,伸手就去捋尾巴尖儿。    手还没伸过去,黄猫就啪的一下,甩尾巴抽了他一记,一副大爷不待见你的嚣张嘴脸。    他玩心大起,还想伸手,石桐宇一把拽住他:“猫儿的尾巴摸不得,小心它挠你!”    梁少爷还不死心:“这猫又不是老虎……”    “狸奴,狸奴——”    不远处传来有人唤猫的叫声,小乔一听:“啊,狸奴,你主人来了。”    他当即扬声喊道:“小猫,我们在这!”    梁少爷这下可笑不出来了。    小猫……原来猫主人是钟家二郎钟寅!    他反应也快,立刻拉住石桐宇,低声道:“哥哥快!”    石桐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怔之间,已经被他拉入道旁茂密树丛。    当钟寅循声找来的时候,就只瞧见小乔和那只大黄猫了。    “小猫!”    小乔兴冲冲招呼了一声,又噎住了。想到两家的婚约,还有兄长不知在打什么算盘,简直要疯!    钟寅没他想得多,看见好友满心欢喜,苦瓜脸都舒展了几分,问道:“小乔,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哈,不过多亏你找到了狸奴。”    小乔把黄猫塞到他手上,咋舌道:“狸奴怎么又重了?你是不是喂太多了?”    钟寅一听脸又苦了:“哎,别提了。小乔你知道吗?姐姐不让我养狸奴了!”    小乔疑道:“啥?谁不知道狸奴是你的命根子?怎么可能?”    钟寅动了动嘴唇,迟疑半晌,轻声道:“今早,乔大哥给姐姐送来一只画眉……姐姐说,怕狸奴惊了她的鸟儿。”    小乔头痛。天!兄长的进度也太快了?简直立竿见影……如果他居心不良的话,还真不知道该怎办才好?    发了会儿呆,他终于想到石桐宇他们,转头正想为好友介绍这两人,却发现身后竟然已空无一人!    钟寅疑道:“你在找什么?”    小乔以为两人有事先行离开了,只好摇头道:“没什么。本想为你介绍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苗苗、她兄长……”    钟寅忍不住替他高兴:“咦?你心仪的那位苗苗姑娘?你已经结识了人家的兄长啊?”    小乔点头:“嗯,是啊。”    钟寅道:“这样也好。我看乔大哥的意思,很愿与我姐姐履行婚约。你心仪苗苗姑娘,也不用勉强了。真是两全其美。”    小乔迟疑道:“可是我大哥……”    钟寅道:“乔庄主名满天下,文武双全。姐姐对他可是万分满意。”他抱着黄猫,发愁叹气,“这才半日工夫,就为了那只画眉,连我的狸奴都容不下了!”    小乔一听,拍胸脯给他担保:“不要紧,你带着狸奴搬到我院里来住!”    钟寅大喜:“真的?那我要在你院子里新造一座猫舍!”    小乔赶紧补充:“那银子你自己出!”    钟寅喜滋滋:“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少年心性,一路说笑着回小乔的院子去了。    好半晌,梁御风和石桐宇才顶着满头草叶从树丛里钻出来。    石桐宇目光幽微:“君山渔郎,钟寅?”    梁御风讪笑道:“哈哈,哥哥你的记性不错。没错,乔家的婚约对象,便是他们钟家。”    石桐宇终于明白他们先前为何那么震惊,他沉吟道:“乔乐康此人城府极深,他要与那位……钟大娘履行婚约?”    想到那位在江上领兵截杀他们的母大虫,再想及风雅至极的乔庄主,连他也有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荒谬感。    梁御风道:“是啊。谁知道这只狐狸在想什么。”    石桐宇垂下眼帘:“可是无论乔庄主有多难缠,我们都必须在他眼皮底下找到定魂珠。”    梁御风闻言,一扬眉毛,笑道:“既然如此,哥哥,我这里倒有几个疑问,不知你可否为小弟解惑。”    石桐宇淡淡道:“你说。”    梁御风道:“哥哥,先前乔庄主说你小妹苗苗是世外五绝中美厨娘的亲传弟子,你也亲口承认了。这事是真是假?”    石桐宇道:“是真。”    梁御风道:“那么,美厨娘冠绝天下的毒术与蛊术,哥哥你会不会呢?”    石桐宇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懂得一点皮毛。”    梁御风笑道:“那么小弟可否认为,昔日洞庭湖畔咱们两人的神魂颠倒,绝非意外,而是哥哥你以逆天蛊术,人力造就?”    石桐宇沉默了半晌,答道:“便如你所想。”    梁少爷见今日大有进展,石桐宇还是首次正面承认此事,不由喜笑颜开。他轻摇羽扇,悠然道:“那么这逆天之术,哥哥可有解法?真的非得用上定魂珠吗?”    石桐宇转过头,直视他的眼。两人默然无语,对视半晌。    他们互换身体这么久,早就习惯了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昔日的身体,纵然那里面住着另一个全然不同的神魂。    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又曰,魂乃神之变。同样的身体,只因里头的神魂不同,呈现出来的面貌竟是迥然有别。    石桐宇清华绝俗,恍如神仙中人,可换了梁御风的神魂,便是一副浪荡不羁的游戏人间模样。    而梁少爷的壳子换了他,往昔的随性豁达也全化作了沉默隐忍,思虑深密。    如果遇见两人平时的熟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其中的不同。明察秋毫如黄一铭,只是第一面初见便立刻发现两人的异状。    好在如今在芙蓉山庄,没人真正熟悉他们两个,才能浑水摸鱼。    梁御风见他不说话,缓声道:“无论何等异术,都不会能施不能解。我猜想,哥哥另有法子可以解开换魂术,不是吗?”    石桐宇迟疑片刻,缓缓道:“我……并没完全骗你,定魂珠确实可以令我们身魂归位。”可他也没反驳他另有方法。    梁御风眼睛一亮,又道:“哥哥,你施展这样的逆天之术,非同小可。无非是为了定魂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哥哥要这珠子,应该是为了小妹苗苗?”    谈及苗苗,石桐宇终于动容。他垂下眼帘,沉默许久,终于应道:“你说的没错。”    梁御风沉吟道:“苗苗既然是世外五绝的高足,一身武功师出名门,年岁又尚小,总不会有走火入魔之虞,为何需要这定魂珠?”    定魂珠被誉为天下至宝,可以镇压心魔。说句大实话,对邪道中人其实更有用。    邪道武功追求速成,往往根基不牢,一旦修炼高深武功不慎,便容易走火入魔。如能有这珠子镇住心魔,便可转危为安,甚至功行圆满,臻于大成。    昔日他那位无名大哥之所以冒死来到沧浪海合欢岛,也是因为其师老迈年高走火入魔,有半身不遂之兆,急需这珠子救治。    但美厨娘名列世外五绝之一,以武入道,功力已臻化境。她教出的亲传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年纪轻轻生出心魔的地步。    那石桐宇又是为了什么,拼死拼活要为苗苗拿到定魂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和剧情都要有进展啦^_^    ☆、开诚布公    定魂珠最广为人知的用途是镇压走火入魔。可是, 它的神奇之处不仅如此——    据说这宝珠还可以定神魂, 保肉身不腐。    即便是受了性命垂危的重伤, 它也可以保住一缕神魂不失, 乃至聚集三魂七魄, 近乎于起死回生!    在梁御风的目光直视中,石桐宇沉默良久, 终于开口回答:“苗苗遭人暗算, 重伤垂危, 昏迷不醒。美厨娘她老人家不惜请动邪药师出诊, 仍是无药可救。邪药师断言, 苗苗的三魂七魄之中, 命魂离身, 七魄将散……”    梁御风听得心头一紧, 忍不住道:“连不死不救邪药师也没有办法?”    石桐宇摇头:“她伤势之重,并非药石所能奏效。别说邪药师, 美厨娘她老人家连最后一只续命蛊都拿出来了, 暂时保住苗苗心头生机不绝。可是,如果不尽快让她苏醒, 假以时日, 续命蛊也将无能为力……”    梁御风悚然动容,道:“原来如此。”    不死不救邪药师, 虽然只名列世外五绝之末,却是世所公认的天下第一神医。传说其医术之神妙,可以活死人, 肉白骨。    而妙手易牙美厨娘,身负冠绝天下的毒术与蛊术,传说中的续命蛊更有“阎王叫人三更死,我敢留人五更天”之说。    可是这世上最杰出的两大宗师联手,也只能换得这样的结果,看来苗苗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然而,在所有人都接受了这样的结局时,石桐宇却还是不肯放弃希望!    梁御风试探着问道:“哥哥,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当初施展这换魂术,一旦失败,两人都会受波及,是么?”    石桐宇定定看着他,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梁御风大胆猜度:“一着不慎,便会危及性命?包括你自己?”    石桐宇低声道:“……是。”    梁御风倒吸一口凉气:“你为了苗苗,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石桐宇怔怔道:“苗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命在旦夕,我怎么能眼睁睁瞧着她去死?”    定魂珠,得自海中异兽的蛟珠,举世无双的异宝。    邪药师发了话,或许唯有它的定神魂之效,才可以镇住散逸的七魄,召回离身的命魂,令长睡不醒的小妹自昏迷中醒来……    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以自身为饵,逆天换魂,想拿到合欢岛的镇岛之宝!    梁御风静静看着他,也是心潮起伏。他没有兄弟姐妹,从不知道手足之情能让人这样不惜一切,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半晌,梁少爷忽然叹气:“定魂珠虽然珍贵,对我老爹其实也没什么用,跟你小妹的性命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石桐宇听到这里,不由一愣。    这时就听梁御风朗朗一笑,慷慨道:“这样,我答应你!一旦咱们找回定魂珠,我不跟你争,心甘情愿把它交给你救治苗苗。”    石桐宇心中不由大震。    梁少爷慨然许诺,语气无比真诚,他又怎会听不出?    他脸上微热,又是感动又是汗颜。好半天,才讷讷道:“多谢。”    梁少爷眼珠一转,又道:“兄弟一场,何须言谢。既然这样,哥哥……”    石桐宇不疑有他,应道:“嗯?”    梁少爷嘴角一翘,笑吟吟道:“既然我都答应你了,你可以为我们解开换魂术了吗?”    此话一出,刚刚缓和的气氛又瞬间降回冰点。    石桐宇:“……”    他一言不发默默拒绝,梁少爷讨了个没趣。虽然不至于不欢而散,回偏院的一路上却都不说话了。    ……梁少爷这是放弃了?    石桐宇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团乱麻。    要知道,梁御风沧浪少主的名头不是听着好玩的,武功之高是实打实的。尤其内力之深厚,傲视一干同辈。    要不是他利用梁少爷的轻敌之心,又请动阴麻衣布阵,这逆天换魂之术绝难成功。    可是——    他没想到,定魂珠早已不在合欢岛上,三年前便已流落中原……    中原之大,人海茫茫,又要到何处才能找回这颗宝珠?    两人结伴同行,朝夕相处,逐日相知渐深。他可以肯定梁少爷绝不是什么采花贼,最多就是生性放纵不羁爱自由。    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他这半辈子没斗过的气、喝过的酒、打过的架,在这短短大半个月里倒是和这人一起全试了个遍……    快意恩仇,酣畅淋漓。生平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兄弟,如同他期盼已久的那样……    和梁御风相处越久,就好似生出更多情谊。    可是,苗苗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定魂珠攸关她的生死……    在他把真相和盘托出之后,换魂术已经是他最后可以牵制梁御风的手段。    ——他真的可以完全相信这个人吗?    石桐宇踌躇不决。    他还在犹豫,偏院已经到了。两人开门进屋,梁御风终于开口了:“哥哥……”    石桐宇松了口气,转身问:“怎么?”脸上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    梁少爷听出他口气松动,眼珠一转道:“今日咱们在活财神面前承认了沧浪少主的身份,一旦传扬开来,只怕麻烦不断。小乔应该也猜到了。”    邀月之会上,黑道绿林哪家都有可能来人,保不准里头就有梁少爷的仇家。这点石桐宇也知道。    他沉吟道:“话虽如此,活财神忌惮你父亲,未必敢泄密?至于小乔,更不敢多嘴了。”    梁少爷摊手道:“徐愿那家伙到底是个生意人,商人重利轻义,难道还指望他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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