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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美人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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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资格上恶人榜,也完全和什么少侠榜之类的风牛马不相及啊……    “啧啧,曹小娘子搞出来的这个评选,实在是……”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伴随着摇头晃脑的叹气声,一阵车马辚辚之声忽然从门口传了过来。    “来啦来啦!”    有人在叫,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忽然全部闭紧了嘴巴,好些人还加快步子向门口迎去。    小乔下意识跟上,感觉这些人的精神瞬间都变得抖擞了许多!    时近黄昏,赌坊门前车马盈门,可谓宝马雕车香满路,从那些车驾上娉娉婷婷下来的,竟然是一个个或清丽脱俗,或浓妆艳抹的华服丽人……    “今晚金陵十二友的评选,又要开始啦!”    小乔莫名地浑身一凉,想了想,他又随便拖了个赌客过来,再度逼问:“金陵十二友是什么意思?”    ——所谓金陵十二友,乃是曹小娘子联合周少夫人,在重阳之会基础上弄出来的,寻欢赌坊的又一特色项目……    不过与比武胜负押注大为不同,这评选主要针对的是女性观众!    曹小娘子有言道:奴家观武林中向来只有恶人榜和少侠榜。可即使如此,好事的侠少们还是自行选出了江湖四秀,以扬州萧红泪,江州向娉婷,金陵谢小蛮,湘水羽衣仙四美并称。    此次重阳之会乃百年不遇之盛事,当今杰出少侠云集金陵,以武会友。我辈江湖女儿何不趁此良机,选出会上最出色的十二位少侠?    据说她此言一出,应者云集。金陵城里的世家千金,小家碧玉,甚至烟花女子,都纷纷响应!    一两银子一张票,每个人还不限购,所以,这金陵十二友的评选,至今获利极其丰厚,据说已快要胜过胜负盘口的盈利了!    榜单上,慕容聿,肖扬,雷五,贺云阳等人都是支持者众多。唐龄和蓝关雪、小乔、小王爷等人也榜上有名。    但是光上榜可不够。为了先后排名之争,每晚还不断有忠实女粉前来刷票!    除了豪门闺秀,还有花魁娘子,都不惜慷慨解囊为心中的英雄男儿买个百八十票的……    而且,在她们私底下的口耳相传中,其实都不叫金陵十二友了,而是称之为——    金陵十二秀!    听完这席话,小乔差点仰天喷出一口血来。    他现下百分百确定、肯定以及断定——    那个曹小娘子,决计就是爱财如命的徐愿无疑!    钻入钱眼终不悔,从此节操是路人!    ☆、八强出线    九月十六, 这天比武结束后, 本次大会的赛程已然过半, 八强席位也全部正式决出。    丙组前半区, 由小王爷领衔的三十七号队伍, 对上了太行群盗之首天残地缺兄弟。    这三兄弟在北方成名已久,虽天生残疾, 却擅长合击之技, 自称无论对付多少人都是兄弟几个一起上, 使得这一场最后变成了群战。    虽然小乔一脸梦游的状态, 但依旧和两小配合无间, 将对方各个击破, 顺顺当当进入八强。    丙组后半区则经历了一番龙争虎斗。    由千锋剑李正领头的三名白道少侠, 竟然不敌齐鲁三雄所在的四十四号队伍, 爆出冷门。    齐鲁三雄也是目前八强中硕果仅存的绿林道人士。    丁组前半区似乎实力平均,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队伍。    最后是由五十二号队伍, 南少林俗家弟子郑氏师兄弟不温不火地低调出线。    丁组后半区有慕容公子和蓝关雪这对师兄弟在, 可谓万众瞩目,再度吸引了大量观众。    慕容聿也没有让他的一众支持者失望。    哪怕遇到榜上有名的岁寒三友, 抽到三号场地“楼倚霜树外”这种不利地形, 也是手挥七弦桐从容退敌,举重若轻地一挑三, 轻松晋级。    至此,重阳之会的八强全部出炉,分别是:    甲组七号:贺云阳, 唐龄,辛赫    甲组十三号:梁御风,石桐宇,钟寅    乙组二十四号:方玉生,雷策,向思诚    乙组三十号:雷简,肖扬,穆少淮    丙组三十七号:赵珣,乔乐成,莫风止    丙组四十四号:耿时泽,贾易,李万晞    丁组五十二号:郑伯仁,郑仲义,王聪    丁组六十三号:蓝关雪,慕容聿,孟沛东    下山的时候,小乔一脸心不在焉。    小王爷兴致勃勃找他说话,却被他三番两次牛头不对马嘴的对答气得不轻,最后鼓着包子脸拉着莫风止先走了。    梁御风看得好笑,不由问道:“小乔,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乔迟疑了下。    昨天的跟踪无功而返,终究也没探明唐龄那口箱子里到底是什么,想说也无从说起。    那么他这番失败的经历,还要不要说出来呢?    可惜没等到他纠结完毕,白尾鹞鹰小青便带来了一个令他大为不快的消息——    “咦?黄捕头邀我们去醉仙楼会面?”    石桐宇点头:“嗯。”    梁御风不由开怀大笑:“哈哈,黄大哥太客气了!多半是要庆祝咱们八强出线。”    醉仙楼是金陵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他们在石桐宇生辰那日还曾去过一次。当下几人便轻车熟路,快马加鞭直奔地头而去。    小乔默默地不开心。    黄一铭其人,他向来是不太喜欢的……    无他,情敌尔!    早在他结识苗苗之初,便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苗苗一口一个黄大哥,提起的频率仅次于亲哥哥。更别说那由衷敬佩的模样当时就让他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先前他们刚抵达金陵城时,为了搜集重阳之会的对手情报,勉强去见这人一次也就罢了。现下他们都全部挺进八强了,还有必要和这人来往吗?    哼,所谓的一代名捕,武功不过是三脚猫罢了,给他提鞋都不配。就连长相,也万万不能和他相比!    ……苗苗到底看上这人哪点?    要不是因为这人当初闲得没事找出了血沿檐,苗苗又怎会落到如今重伤垂危的境地?    小乔怨念之下,顿时打定了主意——    黄一铭不是要做东吗?他非吃垮这人不可!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自从诗圣杜甫的《饮中八仙歌》问世以后,中原大地的每个城镇几乎都有家醉仙楼。    金陵城里的这一家,位于热闹的秦淮河坊市,装潢大气,价格自然也不菲。    黄一铭身为名捕,俸禄不算低,但也绝对不能和挥挥手即可把酒楼包下的小王爷相比。他选在这里宴请众人,也是诚意十足。    耐不住小乔这个小魔星,一坐下就先一口气点了二三十样招牌菜。    四汤羹百味羹、锦丝头羹、双脆羹、群仙羹。    四凉盘麻腐鸡皮、红丝水晶鲙、旋炙猪皮肉、冻三色炙。    四果子泽州饧、酥蜜食、砂团子、蜜煎雕花。    四下酒炙子骨头、黄金鸡、洗手蟹、三和花桃骨。    四热菜莲房鱼包、鼎煮羊麸、八宝鸭、葱泼兔。    四脯腊黄雀鲊、银鱼干、獐鹿脯、紫鱼螟脯丝。    四点心樱桃毕罗、笑靥儿、米薄皮春茧、太学馒头。    四甜水香薷饮、姜蜜水、甘豆汤、木瓜汁。    最后意犹未尽,还叫了秋天时鲜的炒栗子、新银杏、枨子等。    醉仙楼开在人流最多的秦淮闹市,又是盛名在外,价钱也难免比寻常酒楼贵上数倍。    比如外面小食店里十几文一份的果子,在这里就要卖到一钱银子,更不要说一些招牌菜了。    饶是黄一铭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在看到小乔点到快三十样菜色的时候,也不由脸色白了白。    小乔悄悄吐舌头:谁叫这人敢跟他抢苗苗?非吃穷他不可!    梁御风敲他脑袋:“你点这许多做什么?太多了,怎么吃得下?”    小乔得意洋洋瞥了黄一铭一眼,小酒窝明晃晃的荡漾:“人家请客的还没说话呢!不信梁二哥你问他,他肯定说‘菜不好,招待不周’……”    梁御风被他气笑了:“你请过几次客啊?当主人的规矩这么清楚!”    小乔理直气壮道:“我自己虽然很少做东,但经常吃大户啊!”    黄一铭擦了擦汗,忽然道:“乔小兄弟是芙蓉山庄乔庄主的弟弟?”    小乔道:“是啊。怎么啦?”    黄一铭目光闪动,道:“听说令兄乔乐康不但短短数年便成为江南首富,还是近十年来唯一一个跻身恶人榜之人,黄某有些好奇罢了。”    小乔奇道:“谁说我兄长是唯一一个?现成这里不还坐着梁二哥吗?”    黄一铭只当他年幼淘气,一笑不语。    小乔气闷道:“喂,你笑什么?到底什么意思嘛你?喂,信不信我再点菜啊!”    最后还是石桐宇一剑鞘敲在他头上,才终止了这场闹剧。小乔愤愤不平,只好撸起袖子打算大吃一顿。    菜上到十几样的时候,桌子上就已经快摆不下了。不过到底是有名的酒楼,贵也有贵的道理。    少年人胃口大,先来点羹汤茶饭垫垫肚子。当时的风俗也是先羹后酒,符合养生之道。于是酒家取用碧绿的琉璃碗,分别盛着面和羹奉上桌,唤做“合羹”。之后才会上酒。    新烫的酒送上之前,厨下还会殷勤探问,可以任君选择,添上樱桃、青杏或紫苏之类随便什么配料。喝一口温酒,用牙筷夹起一片水晶鱼脍,配着姜丝蘸蘸醋,妙不可言。    麻腐是绿豆粉凝结的素食,佐以芝麻鸡丝,开胃爽口。香脆的炙烤肉皮,上桌前用刀旋开,蘸上梅子酱,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按酒的果子大多是甜的,好在下酒菜点的也不少。    炙子骨头肥而不腻,香嫩滑美。黄金鸡其色如金,香气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洗手蟹是剁碎的生蟹块,以梅卤代醋密封腌制,再拌以花椒末和橙肉泥,拆开费事,一吃却停不了嘴。    酒过三巡,宴席大菜终于也都上来了。    尤其是莲房鱼包,制作起来极为费事。莲花中的嫩莲蓬,剜穰留孔,加活鳜鱼块蒸熟。上菜也有讲究,要用渔父三鲜(即莲、菊、菱汤)妆点。    此菜占尽色、香、味、形四字,号称醉仙楼的招牌菜。瞧来锦瓣金蓑,美不胜收,入口更是清香四溢,齿颊留甘,堪称回味无穷。    再来一道鼎煮羊麸,属于素笋鲊的变种。面筋酥松鲜香,汤汁色似乳酪,以素充荤,口感却尤有胜之,浓郁醇厚。    大菜逐一上完,余下还有各色脯腊和点心。    鲊脯是腌制的肉干,大吃货蔡太师对黄雀鲊情有独钟,当年储存了三大间屋子的瓦罐。奸相为人虽恶,食神的品味还是不可否认的。    樱桃毕罗其实是蒸饭,樱桃在蒸笼里受热裂开,汁水慢慢渗透进米饭里面。口感酸酸甜甜,吃来消腻解荤。    枨子就是橙子,栗子和银杏也是当年时鲜的。吃起来个个饱满,满口生香。    吃到酒酣耳热,少不得再来点甜水解酒。香薷饮加了冬日窖藏的雪花,灌下去冰凉爽口,胸中块垒尽消。    小乔下筷如飞,吃得酣畅淋漓,再想象一下黄一铭最后结账时的脸色,越发开心了。    可惜这顿饭注定吃不痛快。    正在此时,楼下有人打马飞驰而至,大老远都能听见动静。    黄一铭不由脸色微变,两个皂衣捕快已经急匆匆上了楼。他们面色惊惶,显然惊吓不小。    “黄捕头,大事不好!昨晚出命案了!”    “血沿檐!凶手是血沿檐!”    “死者共有四人,又是灭门案!”    黄一铭眉头一皱,问道:“关于死者身份可有线索?”    两个捕快互望一眼,答案出人意料——    “死者并非普通百姓,他是武林少侠榜上的人物!”    “南刀客南宫昊!”    “包括他的两名侍童,也是和他一同组队参加重阳之会的队友!”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六加更答谢大家的支持^_^    ☆、难言之隐    命案现场也在秦淮附近。不过与热闹繁华的坊市不同, 这里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偏僻狭窄的巷道, 门庭冷落的旧字画铺子, 向来少有人问津。就连本地的书生秀才也很少造访这里。    恐怕只有那些最落魄的穷酸, 才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妄想在那些劣质的赝品字画里找到真迹。    大概也正因如此,命案发生后竟然完全找不到人证……    梁御风他们适逢其会, 饭当然是吃不下去了, 全跟着黄一铭到了现场。    结果一看到满地的碎尸残肢和内脏, 小乔和钟寅就吐了个昏天黑地。梁御风也很难再笑得出来。    他看着因尸体倒挂一夜而被鲜血染红的屋檐, 低声叹道:“原来, 血沿檐是这个意思……”    凶手杀人之后, 刻意将死人倒悬在屋檐上。四具尸体均是胸膛破开大洞, 肠穿肚烂, 残肢不全……    猩红的鲜血,顺着檐角流淌, 直到将屋檐楹柱尽皆染作殷殷血色, 仍在滴答不止。    流血涂檐楹,积尸草木腥。屠戮十七地, 千里无鸡鸣。    血沿檐之名, 由此而来。    由于这里虽然冷清,到底也是商铺, 除了守夜的老苍头,还养了条大黄狗。    但血沿檐向来有鸡犬不留的作风,这次也不例外, 连狗都没能逃过一劫,横死路旁。    至于那四具尸体,除了守夜的老苍头,还有另外三个,只能勉强看出是年轻男子。    尸体的躯干部分都损毁严重,幸好头颅和衣饰并没被全部破坏。所以仵作整理遗容后,才查验出身份。    黄一铭神色凝重,默默巡视现场,寻找蛛丝马迹。    梁御风也终于想起了南宫昊是谁。    他起初只觉名字听起来耳熟,这时才想起——    不就是那个曾向他放狠话的家伙,那个蒙眼……美人?!    他回想一下,当初那位眼蒙黑布仍然相貌不俗的少侠,沉重的心情不由得更添三分悲凉……    本以为会在第三轮遇上。他此前都打算好了,一定要想办法把那条蒙眼黑布扯下来,瞧一瞧美人的全脸!    没想到这货运气太差遇上西王母,十六强都没进,如今又……    难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    一念至此,梁少爷也不由得为此人掬一把同情泪,慨叹呜呼哀哉!    忽然——    他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刚才那四具尸体,虽然狼藉不堪,头脸还是完整的。他比小乔钟寅适应得要好点,强撑着和石桐宇都去打量了下。那几张脸里头……    “我去!”    梁少爷感到自己的双眼受到了暴击!    “这、这人就是南、南刀客?”    虽然是在命案现场,面对的还是无辜受害的死者,梁少爷还是有一种抑制不住想要爆笑的冲动!    最终梁少爷还是强行按捺住了这种冲动,选择去问黄捕头。    黄一铭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道:“是啊。”    “……噗!”    虽然知道很不合适,梁少爷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似哭又似笑的扭曲表情……    难怪南刀客成天用黑布蒙着眼,说什么误杀义士终身不以双目示人。梁少爷现下可以百分百肯定,绝对是糊弄人的!    因为——    南宫昊公子总体上来说是一位相貌堂堂的佳公子,剑眉薄唇,鼻若悬胆,面如冠玉。    唯独蒙在黑布下的那双眼——    在没有看见之前,其实梁少爷对此还是有过诸多幻想的。这或许是人类对神秘未知事物天生的向往……    他幻想过桃花眼、杏眼、凤眼、狐狸眼,再不然,虎眼也可以啊!    万万没想到,那蒙眼布之下……    该怎么形容好呢?    根本就是两条缝好吗?!    睁眼睛也基本看不到黑眼仁,上眼皮跟下眼皮纠结得难舍难分,俗称眯缝眼是也!    眼皮那个浮肿啊,眼缝那个狭窄啊……    长别人脸上也算了,偏偏长在这位自命不凡的奇男子脸上……简直就是一出惨绝人寰的悲剧!    唏嘘之余,梁少爷突发奇想——    “对了黄大哥,你看……他的脸、死前是不是被人揍过?”    “这人天生就长这样!”黄一铭还没回话,石桐宇已经被他气乐了!    “……好。”    梁少爷再扫了一眼那张脸,回想一下当初南刀客黑布蒙眼的惊艳亮相——    蓦地,他理解了这位奇男子不惜编瞎话也要蒙着眼的心情……    公子你一路走好……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追求美的执著,他懂!    这时小乔好容易把先前吃下去的酒菜吐完了,勉强压下了那股恶心劲儿,奇道:“为什么南刀客会半夜三更出现在这么个鬼地方?”    仵作验尸过后,基本可以断定四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就在昨天。    这条巷子附近的居民虽然寥寥无几,但如果是白天作案也不可能完全无人发现,那么命案至少也是黄昏之后才发生的。    凶手暂且不去考虑,那么,南刀客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黄一铭道:“这点我已经问过了……”    ——原来,这间铺子原本就是南宫昊在金陵的私产。    难怪这家旧字画铺子常年门庭冷落却还没歇业,南宫昊原本也没指望它挣钱,只是把它当做自己往来金陵时的落脚点,掩人耳目罢了。    他身有难言之隐,当然巴不得这家铺子的客人越少越好……    黄一铭干咳两声,道:“至于他的难言之隐,嗯,现在想必不用我说出来了……”    众人:“……”    明明是件很悲催的惨事,为什么仍然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呢?    包括几个捕快在内,大家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但都很扭曲……    梁御风以扇掩面,好好镇定了下,发话道:“南刀客和他的两个同伴武功不弱,凶手能将这三人一举击杀,还没闹出动静,等闲高手还真做不到。”    石桐宇沉吟道:“是啊,那日西王母也曾道,还有恶人榜上的其他人物来了金陵城。我还曾有几分猜疑,如今看来,多半便是这血沿檐了。”    黄一铭点头:“从尸体的死状来看,也符合血沿檐一贯以来的杀人手法。”    他停顿了下,目露深思之色:“我早就给把守城门的兄弟们看过血沿檐的海捕图形,要他们暗自留意。可是却没人发现,他已经进了城……”    小乔嗤道:“那些普通兵士顶什么用?一流高手想暗中潜进城里的话,还能被他们发现?”    梁御风忍不住道:“我还有个疑惑,这条巷子这么偏僻,外地人很难找得到?凶手是怎么找过来的?”    石桐宇迟疑道:“莫非是跟踪了南刀客?”    小乔摸下巴:“对哦。南刀客行事嚣张,很容易得罪人的哇!”    梁御风嘲他:“说这话你自己不心虚吗?”    黄一铭沉默半晌,道:“总之,照目前的情形推断,姑且可以认定凶手是血沿檐。武功高强是一方面,用同一手法杀人,刻意弄出这样的血腥场面,也符合这魔头一贯以来的偏执心态……”    石桐宇目视他,问道:“黄捕头,你是否已经有了头绪?”    黄一铭迟疑了下,道:“目前我还不确定。血沿檐武功太高,海捕图形不能公开张贴,除了会引来他的报复,还会引起民众恐慌。但我会禀报上官,请求在城里执行宵禁。”    梁御风奇道:“咦?”    小乔已经忍不住嚷了起来:“不可能?现下重阳之会刚开到一半,金陵城里全是江湖人。想要宵禁谈何容易?”    所谓宵禁,就是禁止夜间活动。    唐时,都城长安每晚实行“禁夜”,一年之中只有三天“放夜”。平时严格执行里坊制,一到晚上执金吾就敲鼓为令,禁止百姓离开住处,夜晚可说是路人绝迹。    到了宋代,禁夜令已经式微。北宋仁宗年间,宵禁制更是彻底瓦解。此后,两宋的首都开封和临安都成了不夜之城,坊市合一,人来客往,极度繁华。    论起百姓生活之自由,乃至物资之丰富,经济之繁荣,宋朝可说是空前的。    但也正因如此,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百姓,早已经过惯了不仰人鼻息,不受人制约的快活日子。    更不要说江湖豪客和武林中人,大家自由自在惯了,如今一下子要实行宵禁,谁能受得了?    梁御风轻摇羽扇,沉吟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黄大哥的用心我们都明白,只怕实行起来很难……”    石桐宇忽然道:“南刀客昨天日间的行动,能不能查出来?”    黄一铭目光闪动,须臾,答道:“我已经吩咐人去细查了。但从手头现有的情报看,这三人前几天都是早早出城,午后回城,并无特别之处……”    可能因为南刀客眼蒙黑布的装扮比较显眼,城门守卫对他还是有印象的。但他的行动规律和大部分来参加重阳之会的江湖人基本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重阳之会期间,无论是自己要比武的参赛者,还是纯粹去围观的看客,只要是住在城里的,全都是一大早赶着出城前往紫金山,午后比武结束后,再三三两两地回城。    但黄一铭又道:“据附近的街坊说,他们回城后还会去柜坊里消磨时间。”    所谓柜坊,就是赌坊。    他沉吟:“赌坊乃鱼龙混杂之地,十分可疑!”    ☆、疑窦重重    北宋初年禁赌甚严, 但到苏轼那时就有明文记载, “城中有开柜坊者百余户, 明出牌榜, 招军民赌博”。    到了南宋年间, 各地赌坊大行其道。    重阳之会这样的盛事,更是成就了金陵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坊。大部分江湖人在一天的比武结束之后, 从山上回了城, 除了吃酒饮茶, 都会去赌坊里转转。    要说里头最出名的一个, 当然就是寻欢赌坊……    小乔莫名地心头一突。    石桐宇沉吟道:“不错, 赌坊人多眼杂, 南刀客在那里遇到凶手的可能性很高。”    黄一铭道:“我有个推断, 可能凶手就是在赌坊中与南刀客起了冲突, 怀恨在心,才尾随在后, 直到僻静所在才逞凶杀人……”    小乔听到这里, 又是心头一跳。    但梁御风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转移了。    他好奇问道:“咦?赌坊?我还没去过……既然目前没头绪了,不如我们去瞧瞧?”    石桐宇见他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就知道他找线索是其次, 趁机去逛逛才是真的。    黄一铭为难道:“我公服在身,目前不便前往。况且此案疑点甚多, 还有宵禁一事也要向上官禀报,我就先告退了。今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梁御风本来也没指望他一起去。毕竟是去赌坊, 带个捕头一起,是去砸场子砸场子还是砸场子呢?    他只管把扇子摇得飞快,期待地望向石桐宇:“哥哥?”    石桐宇叹了口气,道:“好,我们去看看。”    梁御风转头望向小乔和钟寅:“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    钟寅先前吐得昏天暗地,一脸生不如死,闻言道:“好……”    小乔已经抢着道:“我不!我也要去!”    梁御风愣了下,道:“喂,你们两个小家伙,去赌坊不好?”    小乔黑线:“别说得你比我们大很多一样!”    梁御风失笑道:“诶,谁叫你成天和小王爷他们混在一起,不知不觉就把你当成他的同龄人了。”    小乔坚持道:“总之我也要去!”    石桐宇沉吟道:“眼下既然知道血沿檐在城里潜伏,小猫不可落单……”    梁御风道:“是啊,哥哥说的没错。小乔你陪小猫一起回去!”    小乔急道:“凭什么啊?小猫跟我们一起去赌坊好了!对不对?”他一把攥住钟寅的胳膊。    钟寅道:“呃……”    梁御风喷笑:“看见没?小猫不想去,小乔你还是乖乖陪他一起回去的好!”    小乔怒道:“不要!我一定要去!”    这时石桐宇道:“不可,就算他们两个结伴也不安全。我们先送他们回去。”    毕竟他们居住的院落是黄一铭黄捕头亲自给找的。位于秦淮北岸,距离建康府学很近,不但环境清幽,治安条件也再好不过了。只有回了那里才真正谈得上安全。    梁御风愣了下,道:“诶,还是哥哥想得周到。好……”    小乔喜道:“那把小猫送回去以后,我要跟着你们!”    钟寅在一边听了半天,大汗淋漓:“呃,算了,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赌坊好了……”    黄一铭领着一大帮捕快和仵作一起走了,他们四个商量一番,决定事不宜迟,这就一起结伴去赌坊。    城里的赌坊大大小小好几家,但最后他们去的,自然还是寻欢赌坊……    不仅因为寻欢赌坊目前在江湖人当中最有名,还因为——    闹市旁边往往就是贫民窟。转出凶案现场那条偏僻冷清的小巷,走过两条街居然就是热闹的东斜街。以他们练武之人的脚程,不过是喝杯茶的工夫就到了。    而寻欢赌坊便位于这里。    小乔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说起来,南刀客等人是在昨天黄昏之后遇害的。    酉时日落,之后戌时才是黄昏。    他则是在更早之前的申时,在寻欢赌坊附近,相继遇见了贺云阳和唐龄,兄长乔乐康,还有扮成曹小娘子的活财神……    说起来,南刀客去紫金山上观战之后,回城也是这个时辰?如果他是在寻欢赌坊遇见了凶手,会不会也遇见这些人呢?    “小乔,你东张西望在找什么呢?”    见他眼珠骨碌碌乱转,像是在找人的样子,梁御风终于忍不住发话。    小乔欲言又止:“呃……”    这件事真的太巧了!发生凶杀的同一日,那么多一流高手出现在命案现场附近。    如果说凶手也曾混迹在赌坊中,那么这许多耳聪目明的高手难道就没一个发现他的?    是真的没发现,还是……知情不报,甚至互为同伙?    这么说的话,他昨天遇到的一干人等,个个都有可疑之处!    这其中——    贺云阳和唐龄向来被誉为白道栋梁,为人正直,虽然他向来瞧这种人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嫌疑只怕是最小的。    就是不知道那口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鬼鬼祟祟的。    不过,徐愿这个死人妖,人品堪忧不说,那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更是嫌疑极大!    血沿檐混入城中不难,可要在公开场合来去自如,还不引人注意,又是怎么做到的?    但如果有千面人妖做帮手的话,岂不就轻而易举了?    可是——    小乔想了又想,还是没把自己的猜测和昨日的见闻向梁御风等人说出来。    空口白话,无凭无据,更何况——    比起徐愿,还有一个人也十分可疑……    那便是他的兄长乔乐康!    兄长既是恶人榜上有字号的人物,名声也不是那么太好。他还亲眼看见,兄长昨天坐的那辆马车恰恰是从寻欢赌坊里驶出来的!    那么,如果说死人妖有嫌疑的话,兄长岂不是也脱不了干系?    小乔心中百转千回,眼神也四下乱飘,可惜那些人今天他一个也没见着。相反——    “你听说了吗?”    “当然!这么大的盛事我岂会不知?”    “在坊主的盛情邀请下,张官人今夜便会亲自到来!”    “天哪!就是当年那位张待诏的族弟吗?”    寻欢赌坊门前,原就是车马盈门宾客如云,今天更是被蜂拥而来的人潮堵得严严实实……    那边梁少爷已经兴趣盎然地找人询问了:“请问,你们说的张官人和张待诏是?”    “这你都不知道?”    被他拉住的人,着青衫戴幞头,作文士打扮,气质斯文,并不是时常流连赌坊的浪荡子模样。见梁御风的语气温文有礼,奚落了一句也就知无不言地告诉他了。    “宣和年间,张待诏供职于翰林图画院,绘有《清明上河图》,其妙笔神工,出神入化,乃是上上神品!”    梁御风等人恍然大悟。    张择端,北宋著名画家。宋徽宗时任翰林待诏,擅长画舟车、市肆、城郭等,写实风格自成一家。其代表作有《清明上河图》和《西湖争标图》,均被北宋宫廷收藏于大内。    只可惜靖康之变时,汴京失陷,宫廷秘藏大多散佚。《清明上河图》也不知所踪,据说可能是落入了金人之手。也有人说,是被鸳鸯刀叶周宏私下买回收藏了。    而他们所说的张官人,则是张择端的族弟张择正。    据说此人秉承了乃兄的绘画才华,不过擅长的是人物画,目前在南宋临安担任宫廷画师……    “可是,张官人来金陵的寻欢赌坊做什么?”梁御风纳闷。    “喔,听说他是应赌坊主人之邀,来为‘金陵十二友’绘肖像的!”有人热心回答。    “……”小乔差点仰天喷出一口血!    “诶?金陵十二友是什么?”    看着梁少爷还在兴致勃勃地向人家追问,小乔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查案什么的,果然只有他一个人在意?梁少爷他根本就是来闲逛的?    徐财神,又或是曹小娘子,这个财迷心窍的千面人妖,整天琢磨的都是怎么揽客怎么挣钱?    包庇血沿檐能有什么好处?    说到底根本就是他想太多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梁御风他们几个适逢其会,正遇上妙笔丹青的张择正大驾光临。    这下子,寻欢赌坊里不仅聚集了许多江湖豪客和市井之徒,就连嗜好书画的文人雅士也纷纷闻讯赶来朝圣,一时间好不热闹。    没说的,梁少爷照样仰仗深厚的内力,领着几个同伴浩浩荡荡挤进了人群!    遗憾的是,并没看见张大师亲自露面,只有他的几个弟子在那里跟文人谈画论道。什么吴带当风、曹衣出水,全是专业技法,听来甚是无趣。    好在梁御风自小在合欢岛长大,还真没逛过寻欢赌坊这种俗中见雅、别具特色的柜坊,当下便饶有兴趣地逛了起来。    石桐宇也随得他去,几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东走西逛,一路经过前厅和中厅两进大厅,之后便到了最里头一进大厅——后厅。    后厅是重阳之会的押注专场,除了寻常的赌彩头押胜负之外,便是有关金陵十二友的投票。    由于大画师张择正的应邀到来,这个投票变得更加炙手可热。最终上榜之人会由张大师亲手绘出肖像,还会公开竞卖!一众颜粉喜闻乐见,纷纷追加投票。    赌坊主人曹小娘子数钱数到手抽筋,笑得合不拢嘴,手一挥,又追加了宣传力度。    看着整面粉壁上张贴出来的大幅即时榜单,尤其是顶上头那几个醒目的熟悉名字,梁御风不由顿住了脚步,眼神晶亮!    ☆、青丘传奇    金陵十二友的评选, 起初是曹小娘子联合周少夫人在重阳之会的基础上弄出来的。    原先, 这评选只限定于女性参与, 意在对抗当初由武林侠少们私下里搞出来的什么江湖四秀。    既然男人们能对江湖女儿品头论足, 让四秀的名号越传越广, 那么咱们女儿家凭什么不行?    此次重阳之会上,少年英侠济济一堂, 正是最好的机会!    金陵城里, 无论是世家千金还是小家碧玉, 乃至烟花女子, 都欣然为此慷慨解囊。    她们戏称这榜单为金陵十二秀, 还有人为了先后排名之争, 一出手就是上百两银子。    眼看这榜单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江湖中的男人们坐不住了。大画师张择正的到来, 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紫金之巅,重阳论剑。    这样一场百年难遇的武林盛会, 评选出其中杰出的侠少英豪倒也理所当然, 不足为奇。    可是这榜单又怎能沦落成那些庸俗女流戏谑玩笑的风向标?    男人们痛心疾首。    ——她们完全是看脸选的好吗?!    遥遥领跑的那几位,慕容聿, 肖扬, 雷策,贺云阳, 全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英俊少侠。    光看目前风头最劲的贺云阳竟然拿不到第一,便可以猜出这评选标准绝不是看武功高低决定的……    这也就罢了,好歹慕容聿等人确有真才实学, 前几轮比武也极出彩,何况比赛还没进入最后阶段,谁武功更强也不好下定论。    但扯淡的是,连某些根本没来报名参赛的人都在榜单上占有一席之地!    例如什么兰陵剑高征,丽水刀卫隐,芙蓉庄主乔乐康……    这些人压根便没来参赛好吗?到底是怎么入围的?!    更离谱的是,初选的二十人大名单里,吊车尾的那个名字还是一位已经消失多年的人物——    青丘君。    天边玉树西风起,知有清秋到世间。    此青丘非彼清秋,他乃是二十年前的一位成名人物,号称妙手空空,盗中之圣,却是一位梁上君子。    青丘君轻功超卓,凭虚临风踏雪无痕,来无影去无踪,鬼神莫能蹑之。即使是唐传奇中的神偷空空儿,怕也不过如此了。    窃贼偷盗向来为江湖人所不齿,但这位青丘君却是例外。    ——只因他是个雅贼。    他偷的不是金银财物,而是古书典籍。    古时书卷珍贵,只有累世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才会建有大型藏书楼,保存珍本古籍,且不为外人传阅。但青丘客其人,足迹踏遍名山大川,搜奇访古,凡遇藏书家,必取其未阅之书,舒卷玩赏,读尽所藏。    奇的是,他取书读过之后,不但会原样奉还,还往往指摘疵病,留下勘校文字。    如此一来,甚至也算不上偷,倒成了不告而取的借阅。    待时间久了,便有些开明的藏书家不再敝帚自珍,而是欢迎他前去借书,还可以交换一下收藏。    福建武夷山下有个徐姓世家,家传的会仙剑法甚是高明,加上习武子弟众多,在当地俨然成了一霸,等闲人等不敢轻犯。    这家祖上倒也出过不少文人,传下来数千卷藏书,建了一座冲佑楼来贮藏。可惜到了这代已经无人读书,白白放着生蠹虫。    青丘君游历到此,登门拜访,想要借书阅读。谁知徐氏家主为人小气,不但断然拒绝,还召集族中精英子弟,想聚众将青丘君擒住,送交官府去拿悬赏花红。    那一夜,凉风白露,疏星流萤。    青丘君于众人围堵之中全身而退,白衣如雪踏月而去,还顺手牵羊拿走了好几册珍本书卷。    从此,一举成名天下知。    可惜这名不久之后又彻底变成了恶名。    青丘君借走藏书之后,不过月余便再度踏足徐家,言说自己前来还书。    徐氏家主哪里肯信,只当他是回来报复存心挑衅,一怒之下倾巢而出,率领上百名家族子弟将冲佑楼围得水泄不通。    青丘君见事不好,避敌锋芒藏入楼中,徐氏家主索性举火焚楼,将偌大一座冲佑楼连同祖传的数千卷藏书,统统付之一炬!    时值乱世,经史典籍保存本就不易,无数孤本珍典在颠沛流离中散佚殆尽。这座冲佑楼本是难得留存下来的藏书楼,却因此毁于一旦,令世人慨叹不已。    虽然青丘君仗着高明轻功仍是在兵荒马乱中成功遁逃,但此事毕竟是因他而起,不免引人诟病。    若非他失之轻狂,又怎会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下场?    因此年高德劭的武林前辈们纷纷表态,此人亦正亦邪,却终归算不得正道中人。    后来,此人在江湖中很多年都不再露面,渐渐便销声匿迹了。    ——要说他再度声名鹊起,却是去年的事情了。    闽地兴化才女郑氏怡安,穷尽三十年光阴,独力编纂成文献巨著《青丘通志》。    全书共一百八十多卷,约四百万字,整理了历代通史及典章制度等,包罗万象,乃是一部传世巨著。    郑怡安出身诗礼簪缨之族,然而早已家道中落。她既无家学,又非史官,竟凭着一己之力自学成才。    从少女时代跟着族兄四处借书读书,默背抄录,到之后隐居山林,苦心治学三十年,直至编成这样的鸿篇巨著,纵是须眉男儿亦不能及,一时传为佳话。    绍兴三十一年,郑怡安耗尽心血完成编录,重病垂危,拜托族兄携书进献给高宗皇帝,以求获得准许公开刊印留存。    此书一出,朝野震动,高宗本人也对此书称道不已。    不过,虽然此书的学术水平之高毋庸置疑,对于题目中“青丘”二字,世人却大多不解其意。    谁也没想到,就在此后不久,从弥留之际的郑怡安那里,流出了这样一个志怪故事……    郑怡安幼时便父母双亡,可她立志读遍古今史书,通百家之学,于是便跟着族兄四处去藏书人家借书求读,回来再凭着记忆默背抄录下来。    日子久了,她和族兄也默写出近千卷藏书,文无遗误。因家贫屋窄,只能在山林间另建了一座草庐当作书斋。    靖康之乱后,国势危矣,她的族兄因忧心国事,决心下山应试,走科举仕途的道路。    郑怡安二八芳华,正值嫁期,族兄一走,没了这个倾力支持之人,便面临被族人逼婚的尴尬境地。    她不愿就此嫁人生子放弃学问之道,于是趁夜离开族中逃上山去,独居在草庐中。族人见她心志坚定,多次劝说未果便也由她去了。    山中生活清贫,可她读书治学痴迷其中,并不以为苦。    忽一夜,山阴小雪,月明林下,有超然尘外客,与她不期而遇……    铜壶滴漏,已交子夜,郑怡安伏案修书,偶遇一疑难需查阅典籍,于是提灯走去书架下。    谁知这偏僻清净的山居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位白衣人,斜倚书架手不释卷。    月色灯晕下,其人眉目如画,卓荦绝俗,倒像是山中精怪,幻形而来。    她一时惊得呆了。那人听见声响,却不慌不忙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    淡月梅花,良夜清风,又怎么比得了这一笑?    这时她才明白,“书中自有颜如玉”一语,诚不我欺也!    如霜的月光下,白衣人携着书卷洒然而去。足迹所过之处,雪地上竟没留下一星半点的鸿泥雪爪。    只有书斋里留下的淡淡的梅花香气,昭示着这一切并不只是一个迷离恍惚的梦境……    郑怡安心头迷惘,猜测这人多半是山中精怪所化。    从那之后,白衣人常常趁夜前来借阅,郑怡安习惯了挑灯夜读,见他有借有还,倒也乐得相安无事。    日子久了,她大着胆子问白衣人到底是什么精怪所幻化,白衣人便笑答“吾乃青丘君”。    《山海经》中有言,“青丘国在其北,其狐四足九尾”。又有涂山神话曰,“绥绥白狐,庞庞九尾”。    从此,郑怡安坚信,这青丘君如此容貌,定是九尾白狐所化。    后来有一日,她无意中慨叹,草庐中藏书终究有限,如果能借阅李姓世家的藏书一观,当可获益良多。可惜族兄离开,她身为女儿身又已成年,别人不会再允许她前去借住读书。    青丘君听在耳中,不动声色,但第二日一大早,她便瞧见自己求而不得的那本书卷,端端正正摆在了书案上。    她大喜过望,回过神来又忍不住询问,这书是从何而来。青丘君只淡淡微笑,说是略施术法,自那家藏书楼里隔空摄来。    她又是惊讶又是不安,便立刻执笔将之抄录下来,又请他赶紧将书送还。    但此事有一必有二,只会越演越烈。    后来,只要她心念一动,无论是远隔千里的私人藏本,还是散佚已久不知所踪的古谱画卷,最多不过数日,也会出现在书斋案头,供她编书参考。    当年徐家冲佑楼那一段公案,亦是包含其中……    冲佑楼藏书虽毁于一炬,但兴化才女却抄录留存了其中珍本,得以传承后世,可谓不幸中的大幸。    山居清苦寂寞,但有青丘君时常踏月而来。两人赏玩珍本,勘校古卷,乃至赌书泼茶,再和乐不过,再圆满不过,恍然不知春秋几度。    一来二去,经年累月,青丘君为她“借”过的书,也不知到底有多少。    直至忽有一日,缘分已尽,功成身退,斯人一去不复返,鸿飞杳杳,终其一生再不曾在她面前现身……    但不可否认,她能穷尽三十年光阴,编纂出这部鸿篇巨著,实在仰赖青丘君良多。    ——故而,将此书命名为《青丘通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二更了^_^顺便厚着脸皮求新文预收,么么哒~本章戏说了一下通志,嘿嘿    ☆、豪掷千金    当世第一才女郑怡安, 一生严谨治学, 闭门读书三十年, 不识世故不通人情。临终前, 却写下了这么一则引人遐思的志怪传奇。    此后不久, 便油尽灯枯阖目长逝。唇角含笑,犹念“书中自有颜如玉”。    终年四十六岁。    而她留下的这则志怪故事, 也随着那部《青丘通志》的刊印发行越传越广。    才女不谙武功, 只道青丘君是山中精怪林泉白狐, 因缘偶遇, 如镜花水月, 不过一则志怪传奇。    ——又岂知, 他便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妙手空空盗中之圣呢?    天边玉树西风起, 知有清秋到世间。    时隔二十年, 青丘君之名,再度响彻江湖。    《青丘通志》一书, 令得临安、金陵等地, 处处有洛阳纸贵之势。即便是武林中人江湖豪客,只要是识得字的, 也都津津乐道口口相传。    时隔大半年, 那则传奇犹是热潮不减。据说连惜香才子孟沛东都喜爱不已,打算把它作为自己下一本作品的素材。    不过, 就算如此,青丘君的名字,出现在金陵十二友的评选榜单上, 也着实过于离谱了!    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几人真正见过不说,销声匿迹也已将近二十年,光是超龄这一点便板上钉钉了。更别说他压根没来参加什么重阳之会。    不管是年龄还是事迹,没一样能跟金陵十二友扯上关系好吗?!    但坚持为他投票的女粉坚信,以青丘君的武功,想必已然踏入宗师境界。脸够年轻不就好了?更别说他风采绝世,当选是当仁不让!    可惜支持这观点的人数还是太少,票数只能忝陪末座,还有点小委屈呢。    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投票方式,终于激起了男人们的反弹。    连选手都不是也上榜,这妥妥是黑幕?无规矩不成方圆,还有没有一点章程了?    更别说,如今连大画师张择正都来了,这场武林盛事已经闹到世人皆知。    那么,在不会武功的老百姓眼里,连投票都不会投,他们武林中人岂不是全成了笑柄?    不行!这投票他们男人也要参加!    要把这种只看脸的不良风气彻底纠正过来。    一唱百和,群情踊跃。    听说男人们也要参加金陵十二友的投票活动,曹小娘子毫不含糊,立马拍板同意。    一切好说!买了票都可以参加。    不过,既然当初江湖四秀也没让女人参选,不好意思,现下男人们要选金陵十二友,可以!    但价钱得翻倍,二两银子一张票!    她摆明了趁火打劫,财迷心窍的程度也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大家还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那份憋屈也是别提了。    幸好江湖豪客们缺什么都不会缺钱,输什么都不能输了面子。    于是新一轮投票大战再度开启,一时间排行榜上的票数是此起彼伏,瞬息数变。    尤其是今日八强席位已经全部决出,这投票排位也是经历了一番不亚于正式比武的龙争虎斗,刚刚才初步稳定下来。    目测到了半决赛和决赛时,还会有两次更大的波动!    听罢赌坊中人的这番介绍,梁御风又扫了一眼占据了整面墙的票选结果,不由皱眉。    多方角逐之后,目下金陵十二友的排行榜上,贺云阳终于力压群雄占据了第一,想必是江湖男儿力挺的结果。但其他的名单仍然是换汤不换药……    没怎么下场比武的肖扬落到了第四名,慕容聿倒是仍在三甲之列,位列第二,紧接着的就是雷策。肖扬的师弟穆少淮由于屡有精彩战绩,名次在榜单上有所攀升。小王爷赵珣战无不胜,也是名列前茅。    至于那些并没参赛报名的闲杂人等,比如青丘君和乔庄主什么的,支持者毕竟太少,很难服众,如今总算被节节拔高的票数线逐出了榜单。    江湖男儿们见了,想必自会感到几分欣慰……    可是——    梁少爷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他们这队八强也出线了,他和石桐宇分到个死亡之组不说,这扎扎实实一路打过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连恶人榜上的西王母都淘汰了,论起战绩谁人能比?    可是他们俩竟然都没上榜?    这像话吗?!    就算此前来看他们比赛的人少,他梁少爷暂时被忽视了也罢,但放着石桐宇这张俊脸摆在那儿,这些投票的人难道都是瞎子不成?    金陵十二秀,这个“秀”字当真用得极妙!    比金陵十二友好过不知几许,引人无限遐思……    可是缺了石桐宇在榜上,岂不是画龙未点睛?    真是有眼不识荆山玉!    一念至此,梁御风一拍桌子,张口就问了:“这投票,除了观众,参加比武的选手也可以买票投票吗?”    石桐宇:“……”    不用梁少爷说完他就猜到这货想做什么。    赌坊管事笑得再殷勤不过,应道:“当然可以!我家主人早就留了话,选手自己买票,票价只需再翻一倍即可,想投自己都可以。”    梁少爷一听,不贵啊,再翻一倍也不过四两银子一张票。他正打算说给少爷先来个一千张的,已经被石桐宇黑着脸拖走了。    梁少爷还没死心,发自肺腑地真诚道:“哥哥,好酒也怕巷子深。武功暂且不说,比脸你绝对不输给任何人!不上榜岂不是太亏了?”    石桐宇:“……”    真是不够他丢人的!    小乔笑得肚子疼:“梁二哥,你、你真是……”    这时忽然有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对着管事道:“张官人买了一千张票!”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震惊。    张择正虽然应寻欢赌坊之邀前来金陵,但人家毕竟只是画师,还在宫廷供职,绝非武林中人,又怎会对这比武榜单起了兴致?    管事也吃惊不小,但这是好事啊,当下便欢喜问道:“那张官人是要投给何人?”    小厮朗声道:“他老人家说了,全都投给舒州乔乐成!”    众人:“……”    什么情况这是?认识?熟人?还是完全出于对“美”的欣赏?!    小乔自己也懵了。    要知道,此前小乔虽然名列榜单之中,但名次很是靠后。那是因为他完全是沾小王爷的光,加入了热门队伍,才在某些观战看客眼里勉强混了个脸熟。    好在上一轮出线的群战他终于出场亮相,实力不凡,加上他那张很能迷惑少女的美颜,这才挤入了前十。    可如今这一千张票一砸上去……    管事拿过计票簿子翻了翻,惊道:“哎呀,那小乔公子现下便是榜首了!”    霎时间,小乔愣在当地。    梁御风摇头晃脑赞道:“张官人倒也有几分眼光。可惜……”    他瞥了一眼石桐宇,把下半截话吞回肚子里。    石桐宇瞪了他一眼,便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倒是小猫钟寅,不假思索便开口问了:“小乔,你认识张官人?”    小乔怔怔摇头:“从没见过啊。”    赌坊掌柜热心道:“张官人想必对公子颇为欣赏。眼下他便在坊中,公子要不要前去见个面儿?”    小乔还在发愣,梁御风已经用力点头道:“要要要!”    开玩笑,张择正可是当今有名的宫廷画师,如今适逢其会遇见,当然要见一面了!    就算不冲着他那位族兄的名头,光冲他是肖像画师这一点,也必须去!    且不说他画过多少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便是这金陵十二秀的画像一事,也很值得好好聊一聊嘛。    ——就不信这种顶尖大画师,亲眼见了石桐宇还不想画的!    一旦他画了石桐宇的肖像,只要在寻欢赌坊这么一悬挂出来,就不信票数不往上涨!    比脸的话,石桐宇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梁少爷正浮想联翩神游天外,一转头便瞧见石桐宇盯着自己,俊脸冷若冰霜。    他仗着皮厚讪讪一笑,行若无事道:“走,咱们去见见张官人!”    石桐宇拿他没辙,不过对这位名画师也有几分好奇,于是点头答应。    一行四人借着小乔的由头,当下便请赌坊掌柜引路,兴致勃勃前去拜访张择正。    比起当年那位名满天下的族兄张择端来,张择正的年岁要小上许多,但也已年过半百。他儒服长衫,貌相清癯,生得一副美须,精神也还颇为健旺。    他一见众人到来,只粗粗扫了一眼,便满怀欢喜迎上来道:“这便是乔家贤侄?真是一表人才,若故人还在世,当可老怀大慰矣!”    石桐宇:“……”    梁御风摇着扇子干咳了两声:“张公,我这位哥哥姓石……”    张择正:“……”    众人:“……”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小乔大奇道:“张公,你既然根本不认识我,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么多票?”    张择正干咳:“呃,乔贤侄,令兄高风亮节,义举令人钦佩,我也只不过是聊表感激罢了!”    ——啥?    高风亮节?义举?    梁少爷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乔乐康乔庄主虽然生得一副名门高士的气度,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位黑道大豪,“坐地分赃”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    别忘了他也在恶人榜上有个座次呢。    说那只狐狸高风亮节,真是连鬼都不信!    ☆、千金一笑    张择正见众人齐齐沉默, 不由想为恩人辩解几句。    他捻须一笑:“众小友有所不知, 家兄生前曾有一幅得意之作, 名唤《清明上河图》……”    梁御风肃然起敬:“知道, 自然知道。”    张择正道:“这幅画原本收藏在宫廷大内之中, 岂料靖康之乱时,竟遭金人掳去, 其后又几经辗转, 散佚不知所踪。”    众人一时伤怀不已, 山河破碎, 国宝失落, 真乃人间憾事。    这时张择正又道:“是令兄乔庄主高义薄云, 不仅将真迹寻获, 还亲自送回我手中。不愧是当世第一才女的公子!”    众人顿时一惊。    小乔更是瞪圆了杏眼。    张择正所言的当世第一才女, 或许从前还会有异议,但目下谁不知道, 必定是指那位独力编纂出《青丘通志》的兴化才女郑怡安?    小乔依稀想起, 兄长曾说过,他们的娘亲是兴化人……原来是她吗?    只是众所周知, 郑怡安终生未嫁。    难道, 这便是他们兄弟在她生前从未相认的缘故?甚至,去岁郑怡安去世时, 他们身为人子,也没有前去奔丧?    不、不对……    小乔回想起来,算算时间的话, 那时只有自己还留在山庄,因此才结识了苗苗。    而兄长乔乐康则声称有事出外,直到来年春天才迟迟缓归……    他心头迷惘,这时又听见张择正道:“令兄的侠义之举,我一族上下皆是感激无量。思来想去无以为报,今日适逢其会,见乔贤侄名列榜单上,只名次不彰,便小小助上一臂之力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唏嘘不已。    尤其梁御风,完全没想到乔乐康乔庄主还有这么助人为乐拾金不昧的一面,不由啧啧称奇。    他轻摇羽扇,对小乔笑道:“张公的心意,你可要记住了!”    小乔回过神来,还是久久无语。    他心想,这种谢法还真是敬谢不敏,折成银子直接给我多好?    不过张家这种书香门第有这么阔绰吗?随随便便就撒出来一千两、不对,是两千两……    难道书中不只有颜如玉,还有……黄金屋?    这时梁御风开始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跟张择正攀交情,游说他为石桐宇作一幅肖像画。    石桐宇在一旁深觉丢脸,偏偏拿他没法子。    钟寅正在百无聊赖地撸猫,大黄猫不耐烦了,忽地跳下地去,哧溜一下便窜进了内进房间!    钟寅失声哀呼:“狸奴!”    小乔被他的苦脸逗乐了,取笑了他一番,这才起身打算帮他去捉猫儿。    这时门帘一动,一个黑袍人抱着猫缓缓踱了出来,见了他们也不说话,默默将肥猫双手递过。    钟寅见爱宠失而复得,自是千恩万谢不已。黑袍人只是摆摆手,不以为意,一言不发。    小乔好奇起来,朝他望过去。    这人身形高瘦,脸上显然带了□□,面色蜡黄,神情极是僵硬死板。    不想以真面目示人?那又何必现身?    什么人啊这是?    可这人进来时,张择正本是正在和梁御风说话,也转头瞥过来一眼,目光闪烁,分明是认识的?    小乔更好奇了!    此前他就察觉,似乎内进屋子里有两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    ——就是这黑袍人?    他是欠了这人钱还是咋地,那视线太过专注,怪瘆人的!    莫非是看小爷长得俊?    说起来,这人似乎有点眼熟啊。    小乔想不明白,索性对着这人笑了笑。    他漫不经心,可梨颊生微涡,粲然生光,却是说不尽的颖秀灵动。    黑袍人沉默地站在一边,自始自终不言不动。没想到小乔竟会对他一笑,整个人受惊不小。    他虽带了面具表情僵硬,却于瞬间退开半步,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尽表。想了想,他仍是不敢说话,对着小乔稍一点头,便疾步转身离开。    小乔盯着他忙不迭逃开的背影,笑得更得意了。    看到背影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人分明是在萧家别院时,和兄长乔乐康他们结伴的斗篷人之一。只是换掉了斗篷,又把两鬓的斑白头发染黑了,差点认不出了。    啧,又是兄长在故弄玄虚?什么都瞒着他……    可惜小爷天生一双慧眼,总能看穿真相。有关身世的事儿,迟早也能查出来龙去脉!    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第二日便是九月十七,重阳之会终于进入第四轮。    八强将展开捉对角逐,赛事已经进入了更加精彩激烈的下半程。    由于是淘汰制,接下来的每一场赛事都举足轻重,仲裁评委会的态度也显得更加重视起来。    从这一轮开始,每日只举行一场赛事,而每场赛事八名仲裁都会到齐,以免错判误判或是有争议。    每场比武也从此固定在一号场地“山郭静朝晖”举行,可以说将地形因素的影响也降到了最低。    ——甲组七号和十三号队伍的对决就安排在了这第四轮的第一场。分别是:    甲组七号:贺云阳,唐龄,辛赫    甲组十三号:梁御风,石桐宇,钟寅    可想而知,盛况空前,万众瞩目!    观战人群摩肩擦踵,群情踊跃,不分男女老少,全都聚在了擂台下,挤得水泄不通。    无人愿意错过这场赛事,连参赛选手都一样。恰好每日一场的赛制,让所有人都可以如愿赶到现场。于是这场比赛的观众人数,绝对又刷新了此前的记录!    ……对此,梁少爷表示喜闻乐见。    他早就盼着这一天好了?就不信这场过后,他和石桐宇还上不了金陵十二友的榜单!    呵呵!    石桐宇见梁少爷脸带痴笑,摆明了又在神游天外,又好气又好笑。好在这货的表现,倒是误打误撞冲淡了他心头的紧张感。    小乔盯着他俩,追问道:“石大哥,你们昨晚到底商量了什么?有取胜的把握吗?”    连小猫钟寅都不由紧张起来:“是啊。贺云阳和唐神医可都是劲敌中的劲敌啊!”    不等石桐宇回答,梁御风已经揽过了话头,他轻摇羽扇,笑吟吟道:“山人自有妙计!”    小乔急道:“到底什么妙计?”    梁御风眨眨眼,笑得好不得意:“这是秘密。不如——你自己猜?”    昨日,在寻欢赌坊的一番见闻,可说是完全刷新了梁少爷的认知。    不仅是他和石桐宇居然都没登上金陵十二友的榜单,更有甚者,从普通赌客到评论专家,都众口一词地认定贺云阳所在的七号队伍必胜!    梁少爷那叫一个郁闷呐。    贺云阳和唐神医虽强,但从战绩来看,明明他们更厉害好吗?怎就这么不让人看好?    看来,不动真格的不行了!    从赌坊回去之后,他便拉着石桐宇进了一间屋,只他们两个关起门来商讨对敌之策,坚决不让第三人旁听!    这时见小乔追问,他更是索性卖起了关子。    小乔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    钟寅默默抱着狸奴,看着梁少爷一脸的贱笑,也深刻体会到好奇心杀死猫的心情!    忽然,四周欢声雷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循声望去,便瞧见了贺云阳他们一行。    贺云阳仍是一身白衣,龙骧虎视阔步而来,背后斜负的双手剑形制奇长。何况他身形极高,鹤立鸡群,难怪一露面便引起万众瞩目。    与他并肩而行的正是唐龄。    不要说跟高大的同伴相比,就是在普通男人里,他的个头也不高。可唐神医唇角含笑,眉目温柔,谦和可亲,占尽春风,一身气度亦是丝毫不见逊色。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除了照常身挎药囊之外,手上还提了一口巨大的箱子!    小乔不由眯起了眼——    这箱子的大小,瞧上去正是那天他跟踪这两人时见到的那口!    四下里亦是议论纷纷,依稀听出大家是在讨论唐神医此前从未携带过这口箱子。    梁御风奇道:“这箱子是怎么回事?”    小乔懊悔不已道:“唉!那天我瞧见他们俩去城里特地取回来的。可惜功亏一篑,没能看见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梁少爷不解:“啊?”    石桐宇沉吟道:“或许是他的兵器?”    毕竟此前贺云阳都是一挑三,用不着唐神医上场。事实上江湖上也没几人和唐神医动过手,更别说看见过他的兵器。    梁少爷摇了摇扇子,有点好奇:“呃,唐门有什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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