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1
“你……” 祝亦脸色一沉, 正欲上前一步, 前台服务员见势不好, 立马礼貌地拦住了他:“祝先生, 我给您安排在二十三天后好吗?江景位!” 祝亦对着好声好气的人完全凶不起来, 叹了口气:“不是位子的问题,是这根本就不合规……哎?!”祝亦余光一扫,注意到周围空了, 整个人愣住:“那个,刚刚还在我身后的女生呢?” “不知道啊,我刚刚也看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 奚清楷已经扭头往里面大步走去。 林特助稍稍留了两步,向无心理他的祝亦递上自己的名片:“祝主播, 临江阁当年落成时我们奚总是投资人之一, 所以没有特殊情况时都会留个位置,欢迎您监督。” 祝亦哪有心情管他,掏出手机要给虞安打电话, 却在拨出去的那一秒想起来,她下班之后手机都是顺手关静音的。 他懊恼之余无意的抬眼,见仅一面玻璃幕墙之隔的里面, 那道颀长修拔的影子停下了。 男人朝外面的方向微微侧着身,目光却是往下落的。 对面是,前台招待倚靠的桌台。 桌台下面, 窝着一个人。 奚清楷刚才就注意到了,她俯下身钻进去的身影迅速又利落。 简直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 那老鼠明显也发现了他, 似乎怔住了,如被冰封住一般,跌坐在地上,仰头望他,脸色一瞬间血色全无。 难道,她欠过他钱吗? 奚清楷原本玩味的眼神也渐渐转得清淡,他忽然觉得心里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窒息感,令人极不舒服。 他不再多看,拂袖而去。 只是走出了很远,鬼使神差般地,奚清楷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她仍坐在那里,头垂下去,中长的黑发也跟着垂下遮住了脸上的神态。 很快,刚才那个男人冲向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细心地问询着,眼眸极亮,看着真的……相当碍眼。 这个小插曲,搅坏了奚清楷这个夜晚剩下的部分,还有全部的心情。 以及虞安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会这么尴尬。 虞安不是没有设想过的,毕竟偌大的城市,一年两年碰不到,三年五年也许会不小心撞上。 更别说她在嗑瓜子的时候在电视上见他多少次了。 有两个女明星都明里暗里跟媒体表示过和他关系匪浅,其中一个还被拍到过,在酒店大堂里两道身影,只是发新闻的记者怕小命不保,把这位马赛克了。 她看了一眼都能看出来的强行马赛克。 虞安打了个马虎眼,用症状反复把事情先糊过去了。 祝亦知道她之前焦虑严重的时候,也会有些看起来奇怪的行为,便没再多过问,只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改天再上去喝茶。” 祝亦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对着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清澈爽朗。 又握着她的手腕吊儿郎当地晃了晃,不免带了些少许的耍赖:“下次来临江阁啊,我请客,说好了。” “谁不让你请了?”虞安摇头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温和地跟他再见:“回家小心,晚安。” “你也是,晚安了。 有事call我。” 祝亦冲她摆摆手,摇上了车窗,让司机离开。 虞安看着的士消失在她面前,才很长很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靠着这口气摁电梯,回到了家。 租的房子不大不小,八十多平,三个人住也够。 更不要说大部分时间虞颢和虞孟清都在住校。 她一个人倒也落得清净,既清净,又清醒。 虞安进屋就把包远程投放到沙发上,边往里走边往后甩着平跟鞋,花了全身的力气才没直接扑到床上。 她烧了壶水,泡了一杯花茶,抱着热水杯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等水凉。 不知不觉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被烫得当场跳起来,头duang一声磕到了墙上。 虞安生气地回头,猛捶了墙一拳。 重重地举起,轻轻地落下,用了粉拳捶胸口的力气。 “你都欺负我,要不要脸。” 虞安跟无辜的墙对视几秒,认命地转了回来继续喝茶。 她觉得头晕晕乎乎地,不知道是不是快喝醉了,就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罕见地将水流拨到最大,凉水一次又一次地覆到面上。 直到她撑着洗手台,抬眼看向镜子里的人。 水滴滴答答地从额际往下滑。 空间里比原来还要安静不少,原先上下楼还是哪里有装修的声音,现在没有了,她感觉就像被抽了真空一样,有一点喘不上气来。 她可能应该养一只狗或者猫了。 让它们在家里走动,代替她来确认一切,确认她还活着,确认她不是这里唯一的住客。 一人一房,总让虞安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就像这房间的的累赘,去除了她,这里才应该是本来的样子。 嘶……虞安忽然皱着眉捂了下腮帮子,牙莫名其妙地有些钻心的疼,又没有卖消炎药和止痛药。 她把水龙头关掉,灯也随手摁了,靠着墙坐下来,一边等着这股疼过去一边望着黑暗发呆。 又快到深冬了,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 凌晨两点四十,奚清楷还没能结束工作。 但今天跟他一起开视频会议的高管都察觉出来了,奚总有点不太对劲。 有点走神。 以前从没走过神的奚清楷自己也意识到了,第三次或者第五次……他已经懒得去数是第几次分心想到了那双眼睛,那时候就直接视频关掉了。 “明天再说。” 奚清楷压抑着烦躁,取下眼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领带口上,松完后抬眸,声线微挑的华丽:“不好意思,是今天。 五个小时后见。” ……Excuse me。 大哥,周末了你不要休息别人还要好吗! 高管们敢怒不敢言,干笑着挂断了电话,私下里立刻集聚到‘大家一起去辞职’小群里哭诉,纷纷扬言不干了不干了,坚决不干了,这尼玛加班频率都快赶得上他们孩子上补习班的频率了好吗?!发泄完以后又互相安慰,算了还是再坚持两天,下次一定跟他提出来周末要解放! 奚清楷仰面靠在椅子上,线条漂亮的下颚线微微收紧了些。 他用一只手遮住了眼,书房的灯亮得有些干扰视线。 那个人当时躲得应该是他。 ……不,肯定是他。 奚清楷非常确定。 那一个眼神撞上来后,好几秒没有移开。 一眨也不眨的,像一片宁静深色的海域,仅仅是存在,就没来由的令人烦躁。 奚清楷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黑白分明的眼里,大概是藏着很多悲伤的。 是控诉吗?也不算。 只是她的眼神一直在奚清楷的脑海里定格,只要他试图忘记,就开始跑马灯似得一直出现,直到他再次认真记起为止。 那感觉就像,你越抗拒,越想远离,却越来越近。 奚清楷突然倾身用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快捷键,响了三声那头立刻有些困倦地接起:“喂,你老人家又睡不着了吗?” “肖乾,这话我只问你一遍,”他右手在光滑的椅把上似有若无地轻敲了敲,语起轻柔得令人脊背发冷:“我到底忘了什么,是哪种忘法?过去我等了你一年多,你一直回避,我在想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是的话记得提醒我。” 肖医生一咕噜爬起来,为自己心碎了两秒钟后,冷静开口:“逆行性遗忘。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我接手的时候你都快醒了,身体情况可以,但这一方面不太好。 我本来担心会影响你以后,无法形成新的记忆,或者容易遗忘之类的,好在没有。 这一年你在哪我虽然不能确定,可我猜想这应该是受了外伤后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身体帮你忘记了,也许是因为……这段回忆不怎么好?” 尽管有些说不通,毕竟再不好,形成那些伤疤的日子应该更难熬,他却依然记得。 奚清楷沉默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 气得他心情很不好,说真的。 对方掌握的信息,全是已知的。 逆行性遗忘,心理学上讲是Retrograde Amnesia,跟记忆好坏没关系,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现在的情况好像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他记起来。 身边原先的助理之一被调走,处理完何氏的事就离开了,原因是什么家里有急事,需要在离家近一点的分部工作。 奚清楷不太记得起他姓什么了,但那个助理的处事风格记得很清楚,沿着这条线回忆起了青年的脸,紧跟着而来的是一道飞速的闪回。 他在的那个场景……奚清楷确定,他见都没有见过。 给人的感觉是扑面而来的灰暗陈旧破败。 他紧闭的眼复又睁开,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 既然都是这个人引起的,直接去找她应该会快一点。 反正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是他们曾经相爱了成家了这种老套的戏码。 他对自己的审美有信心。 最主要的是,那时候只要神智正常,想得都会是扒着悬崖的缝爬出去,傻逼才分心谈什么情爱。 也许他们结过仇,或者她救过他,都有可能。 奚清楷想着,总得解决了,这件事。 要是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他只能把那个混蛋押过来亲自拷问,不怕耒沙不开口,怕就怕他倒不出什么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手下找到她住址前,他们又一次碰面了。 在相当无意的情况下。 两次。 那天虞安跟着做一个新项目。 早上上班前匆匆忙忙分别给弟弟妹妹打电话,给虞颢打得时间尤其长,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他这次参加了体检、指标正常、复查也会去……虞颢在电话里拖长了音,说求你了大姐,我要上体育课去了好吗,大早上的你抓紧时间多睡会儿!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虞安头疼地赶到了公司,只来得及买了一杯豆浆,早饭都没吃,但也不怎么饿。 路上被通知说直接赶到越荔路的会金中心,因为她经常踩着点打卡,组长已经习惯了。 她看文件很快,飞速的翻电子文档,把关键词一一扫到心里,连甲方的名字都略过去了。 这次是跟着去谈判的,听说对方还同时跟业内他们的竞争对手讲条件,搞得局面很僵。 不过再僵,应该都比不上她僵。 冰凉的大理石地板、透明的窗格里映出虞安木然的神情。 VIP电梯门口的人,让她突然有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想一想艹了,谁他妈该跑啊,亏欠了的人是他不是她,当初他弟亲口说的,他们以后早晚要断,早不如晚,希望她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拖他后腿。 虞安想确认,转头奚清楷不带温度地扫她一眼,问说你是哪位?彬彬有礼到令人觉得好笑。 虞安昂首挺胸地和往外走的人擦肩而过。 奚清楷走到大门口,上车前突然问林助:“今天裕美的case是陈醒然负责?” “对,”林助帮他开好门,答道:“赵副总和他一起,跟两边都在接触,华戌这边跟我们合作可能更适合些,但价格要高一点……” 奚清楷低头看了看表,淡淡道:“改下行程,下午的让卢羽自己去,明天交初案就行。 问下他们俩,我要去旁听。” 林序冷静道:“好的。 您可以直接上去。” 这……问个xx。 谁还敢拦着你不成。 华戌跌破了眼镜,没想到霂远重视到这个地步,心情复杂地觉得自己应该可能貌似被重视了,以及大概凉凉了。 本来谈判桌上有僵持是正常的,两位副总和麾下至少还愿意磨一磨双方的诉求,谈到冰点的时候大不了大家出去抽根烟、喝杯咖啡回来再继续。 现在倒好,这个看起来年轻优雅到有点邪性的人往主桌悠悠一坐,也不大说话,任各种提条件,只微微带笑看着,不像要参与的样子,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用眼神鼓励你继续。 跟特么看傻子一样。 弄得霂远这边也跟着改了风格。 说实话,看着瘆得慌。 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同事推了一把她,说小虞,你不出去透个风吃个饭? 虞安垂眸盯着文件,分明觉得上面的字好像都要飞起来了,飞进到空中,她用意念把它们摁回去,冷静道:“不了,早上吃太饱了。” 话音刚落,一阵‘咕咕’的声音就这么响起了。 会议室本来就又大又安静,要讨论的说话的全出去放风了,感觉墙都在帮她回荡着肚子叫的声音。 从奚清楷进来那一刻开始,虞安维持着面无表情维持了四十分钟,现在终于有点接近崩溃了。 她也没有捂肚子,在众人的侧目下道:“不好意思。 我饱了偶尔也会这样。” 无论是同事或者对面的人都没多说什么,大家继续埋头各做各的事。 只除了一位,始终不咸不淡地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问:“这位小姐,你姓什么?” 我姓你爸爸。 虞安深觉自己修养实在是好,于是笑不露齿地对上男人的眼神,惜字如金道:“虞。” “哪个yu?” 奚清楷薄唇微勾了勾,黑眸里漾起一瞬笑意:“于无声处听惊雷,还是,虞美人的虞?” 虞安无话可说,也看着他,直到笑了:“你猜呢?” 对面那个人鼻子眼睛哪哪都是他,但神态发丝穿着说话哪哪都不是他。 当然,从他说出那句话那天起,她知道什么是划清界限。 虞安本来就在等着这一天,就像等第二只靴子落下。 何况经过那一刻的心悸,虞安当时就想,怎么都好,只要他活着。 她只是没想到,过后的日子能变成那样。 像一颗苹果,表面刷了漆,看起来是好的,里面却一寸一寸地被腐蚀着烂透了。 朋友和虞颢虞孟清都不再提那个名字,慢慢地看她一切如常,觉得失恋就这么过去了,倒也挺好。 除了她自己知道,其实不太好。 奚清楷没再回答,转过了眼,和身边人低声讨论起公事。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三个秘书送来了足以摆满一长排的精美食盒。 打开里面的食物还冒着热气,是粤式点心,肠粉、虾饺、黑椒牛仔骨、奶黄包、凤爪之类的……一式三份。 林助在问询的目光中举了举手机,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订的。 大家都辛苦了,算是填点肚子。 等彻底结束了霂远再正式宴请大家。” 气氛活跃了一点,虞安实在被味道熏得头晕,转身出去找厕所了。 洗完手和脸,她无精打采地吹干手才踱步出比她家都干净华丽的厕所,迎面撞上一个男人。 额头碰到对方胸膛处,乌木沉香的味道同时接近清香辛辣,一瞬间包裹住她。 虞安刚要道歉,下意识觉得这味道熟悉,抬眼就看到奚清楷垂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对不起。” 虞安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三个字,绕过他就走。 “真不饿么,这可是场持久战。” 奚清楷靠在女厕门口,垂首点了烟,明明是正经的问话,清雅白皙的模样,却硬是被他问得诱意十足。 虞安脚步一顿,大踏步地离开。 她撑到了这一天结束,下楼的那一刻真想对自己抱拳叫声壮士。 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虞安插上耳机,哼了出来,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回家前被林瑜雯一个电话叫出去,夜场撩人吵闹,正符她的心意。 最好音乐劲到摇晃地板才好。 虞安点了十杯酒,烈酒,统统摆到自己的范围内,阻止西施下手:“你今天别喝了,我要放纵一把,你负责送我回去。” 西施眨巴了下眼,眼波流转地妖娆动人,靠上她蹭了蹭:“宝贝儿,你要不要把你的工作套装换了我们再说放纵的事?” 虞安穿得就像每一个会在28岁结婚、30岁生娃、按部就班又乖巧的女白领一样,薄衬衫外面一层厚针织毛衣,衬衣领翻到外面,下身一条烟管裤,外面套一件深色大衣,正经得分分钟要上台代替钢管舞女郎来一首《感恩的心》。 她愤怒地把西施推开,从鼻腔深处不屑地哼了一声,结巴道:“你,你懂什么……这就正、正到深处,自然骚!” 西施卧槽,心说这真是醉了啊。 虞安挠了挠脸,晃一下昏沉的头:“不说了,我……我去上个厕所。” 西施刚要陪着一起去,虞安把她推开了:“干嘛你,看不起我?!” 虞安力证自己很清醒,走得雄赳赳气昂昂,拐上了二楼厕所。 她一推开门,咦,马桶呢,房子怎么这么暗,就一点溢出来的彩光。 再低头一看,咦,地上怎么跪了个人,扭头看她……哇,还是个美女。 楚楚可怜的,哭得好像眼线花了。 虞安把门合上,摇摇晃晃走过去,蹲下来,用袖子替美女擦了擦眼泪,嘟囔道:“哭啥,没马桶就用杯子啊,一个不够用两个!” 顾一心是演员,二线左右。 她上个月借着和老板去酒店大堂谈一个电视剧,刚好遇上了他。 顾一心和团队都真的心一动,借着霂远的这位掌舵者小炒作了一回,本来想着名字和照片都马掉了,大众猜不猜得到不关她的事。 但直接被人挑上了门,资源被抹了个干净不说,最近这两周身边只有出价码买她一夜的,原先追着她跑的富二代或者三代全都不见了踪影。 她公司的老板亲自领来给人道歉,男人长腿交叠懒懒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道,要道歉也行,跪下喝三杯酒,磕两个头就行。 本意是想让她陪一晚的。 但他当时就笑了,用手帕拭去酒瓶上沾染的暗红色酒渍,身形修长,容貌顶端的惹眼,唇形翘起来时的弧度让人禁不住想象倾身一吻会是什么滋味,这样漂亮到吊诡的存在,说话却像在温柔里含了一把匕首,送入她心脏。 “我怕脏。” 酒没喝完,刚跪下,就有人闯进来了。 虞安看不清黑暗里还坐着人,但看见了墙上嵌着的麦克风,于是安慰完美女有瓶子后,又爬到了沙发上,沙发的触感其实不太对……好像有点硌人,她也没心多管,拿下麦克打开清嗓子:“我!给大家唱一首歌!” 她动作有点大了,失去平衡之下跌坐到一个温热怀抱里。 极度的寂静里,有一道声音似乎在问,什么歌。 虞安语气坚定:“猛龙过江!” 作者有话要说:奚清楷:旁友 你坐我腿上了Ch.32 英华的老板姓赵, 看到自家艺人和奚清楷上新闻的那一刻就知道完了。 钱没戏了, 还惹了一身骚。 谁不知道无论当年还是现在, 奚清楷都习惯深居简出, 甚少在媒体前抛头露面。 圈子里大小宴会不见人, 神出鬼没的要命。 这夜场也是他家的,三楼清空,就是为了今晚道歉。 令赵煜没想到的是, 对方还真的答应了。 结果又出了幺蛾子。 赵煜冷汗刷地就下来了,他望过去,见男人隐在暗处, 偶尔闪过的灯打在他面上,鼻梁上架的眼镜后是深不见底的黑眸, 奚清楷轮廓本来就深, 笑起来眼里也是看不分明的淡雾,遑论面无表情的时候,谁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奚总, ”在角落里沉默的一个属下站了起来,朝奚清楷走去,恭恭敬敬一低头, 伸手就要把开始引吭高歌的女人拉走:“抱歉,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以为是认识的……” 属下碰到虞安的衣角前,奚清楷直接拂开了他的手。 “出去。” 在场几个人皆一愣。 奚清楷眉心皱一皱, 语气暗下来:“要我说两遍?” 他说话的时候,有人正侧躺在他的腿上, 声嘶力竭地吼着:我滴老父亲——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滴老父亲——你是否还会想起我——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一边唱还一边蛙状蹬腿。 蹬腿也蹬得也真情实感。 全场都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原来他喜欢智障……不,又傻又天真的。 靠,路线走错了。 赵老板懊悔不迭。 心想这类型的他公司里要多少有多少,早知如此……哎! 等所有人退出去后,虞安恰好唱到高|潮结束,哼了一声,啪叽翻了个身。 奚清楷坐着的沙发和玻璃茶几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只要她跌下去,额头逃不过遭殃。 在一切发生之前,奚清楷已经俯身飞快将人捞起,大掌温热地托住她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到几乎温柔的将她重新放回来,几乎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似的反应。 就像类似的事,早已做了成千上万次。 奚清楷也微愣了愣,眼神复杂地垂下眼睑,恰好对上她徐徐半睁的眸,水光潋滟又很是朦胧,看起来就不像清醒的样子。 虞安觉得嘴有些干,忍不住伸出粉色舌尖在唇廓勾了一圈,润一润,但还是干渴的要命,她只能郁闷地抿起温软红艳的唇,抬眸幽幽看向他:“你为什么又来了。” 他们头顶有一扇小窗,很小,钻不出一个三岁孩童,但足够让月色斜入。 以往都有的,今晚难得没有。 窗外和窗里,只有绵长无尽的黑夜。 是不是,今晚有些不同。 也许。 奚清楷的指腹有些冰冷,缓缓地点在她眉心中间那刻,虞安就不愿意了:“冷。” 她模模糊糊地说道。 “什么叫又?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奚清楷眼眸沉沉,看不清情绪。 虞安已经醉得不在人间,歪着头,以便更清楚地看见他,笑了:“一周三四次呀。” 一个呀的尾音拖得清脆又软绵绵的,好像孩童撒娇。 虽然是说瞎话,但莫名地,叫人并不厌烦。 奚清楷不自觉地也放松下来,斜倚在沙发背座上,垂头看着她,眸中倒映着她桃花似的颊上飞粉:“三四次?在哪?” 虞安嗯了声,抬手咬了咬指甲,说,梦里啊。 良久,她见他不再说话,忍不住捏了捏男人脸颊,赌气似的抱怨:“你在梦里也是一样讨厌。” 梦里,虞安又走马灯般过了两个很长的年。 是春节,第一年虞颢不在,在医院;虞孟清不在,喜欢她的班主任知道她家情况,特地让她去自己家过年。 第二年虞颢终于在了,虞孟清也在,他们一起做了七个菜,可是发布了禁烟花炮竹的规定,他们只能坐在沙发前规规矩矩看春晚。 小品不怎么好笑,但虞安笑得眼角都有泪意,最佳捧场王。 满世界都洋溢着喜气的春节红,烛火点亮了全世界。 她却看到,在人群里的自己,是一抹灰色。 第二年的春节,满城花落。 粉色的不知名花瓣簌簌落了一地,被行人踩到泥土里,不知来年还会不会遇见。 * * * 虞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带着宿醉后头痛欲裂的难受。 她抱着脑袋啊啊啊喊疼疼疼,林瑜雯气得一巴掌打她屁股上:“活该!你他妈也太丢脸了!跟人家跳钢管舞的抢C位,把你牛逼的哈???” 虞安抱头鼠窜,窜进厕所前探出头来,诚挚道:“我天生应该进演艺圈,可惜没人捧我。” 林瑜雯咬牙切齿地朝她飞了个枕头:“演艺圈?我看你适合到三国演义里专门负责给人送花圈!” 虞安缩起脑袋,把厕所门关紧。 这是西施前年在申城买的Loft,虽然位置偏了点,但她花了大价钱在装修上,一层大一些,二层基本只够放一张大床。 整体风格温暖又精致,能看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洗手台被瓶瓶罐罐堆满了,虞安一边刷牙一边轻笑了笑。 她早就不在那个地方工作了,跟家人也断了联系。 但是一切还是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走去。 猴子也成了武馆的馆长,红火的一个月能赚她半年的钱;歪脖正上上个月还升任总监,把他们叫回去专门请了顿好的,光羊肉串点了一百二十串;狗成找了个温柔娇俏的女朋友,厨艺比他还好,两个人把家里小餐馆的分店开到第三家了。 世事更迭变迁,免不了的。 能这样变,真是她的福气。 虞安很满足了,她希望他们很幸福很幸福,连着她的那一份。 洗漱完毕,她套上以前留在西施家的衣服……虽然是条裙子。 好在西施什么都没有,裤袜多得像小山,随便抽一条厚的套上了急急忙忙要走:“西施,我刚才看错时间了,要迟到了,先走了哈,那些衣服你帮我丢洗衣机,我……” 西施正趴在小阳台上看风景,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说话,总之没应。 虞安也不做无谓的努力了,叹了口气,低头套靴子。 “唉!哎哎哎卧槽——”西施忽然把手摆成了风扇,让她过去:“虞安,那特么好像是找你的?!” 虞安鞋都穿好了,这短靴小一号,很难提的,她有点左右为难,冲西施道:“什么啊,你直接说咯!” 楼下银灰色的跑车每一个细节都写着‘我超他妈贵’,来来往往的人不停回头张望。 主要是,跟她这个低调实惠的白领小区也太格格不入了一点? 叮咚。 门铃响起。 虞安这下也不为难了,当机立断冲她喊了声:“没事我就先走了,好像有人找你,出来看看啊!” 她拿起放在鞋柜上的红豆面包,叼在嘴里把门开了:“找林——” 身后西施那声我x你别开堪堪卡在了一半。 虞安就像每一个死机的电脑,只有红豆面包掉了。 然而还没掉成功,门外的人顺手从半空中接住,重新放到她手里。 男人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外,抬眼温文尔雅道:“你不上班吗?” 虞安:“……上啊。” “那走了。” 说完他自然地握过她手腕,力道不轻不重,足够拖动她,又不至于勒得生疼,理所当然又干脆地把虞安带了出去。 虞安重启了一遍,用力挣开他,有些急眼了:“不是,奚总,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奚清楷本来因为手中一空,心里正不舒服,听见她这句话反而收回手笑了笑。 “对。” 狭小的过道内,他看起来比平时还要高上一点,极具压迫性,语气却颇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是有点问题,以前发生过意外,忘了点事。” 虞安几乎要笑了,觉得有些悲哀:“都多久了,你不能换个说辞吗?” 奚清楷眼眉淡淡一抬:“看来你是认识我。” “那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了。” 奚清楷摁下电梯,等灯亮的一刹,将人拉进了电梯。 语气完全不像是要麻烦别人的意思。 “昨天你吐我的那一身,荼毒我耳朵的一个小时,就算我付的钱了。” 他大概是要去公司的,一身西装,勾勒出的身形不自觉地带着禁欲的诱惑。 虞安无心欣赏,脑子里混乱的就像线团,她已经无力分辨是真是假了,只是不想再踏一次深渊。 手机铃声恰好响起,她看到来电显示是祝亦。 如临大赦。 虞安飞快接起:“喂?我在御安小区,林瑜雯家,你来接我吗——” 吗字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就没了。 抬眼,男人垂眼把通话已然摁断。 “奚清楷!” 虞安也火了,话音刚落,就被奚清楷闲闲上前的两步堵到了边角。 “哎。” 他声音微哑,右手将她一缕黑发放到耳后,垂眸看她,声音很平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接别的男人的电话。” 像是有些疑惑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奚清楷唇角微勾,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做过?”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是虽然不太清楚我们发生过什么但我弄清楚后你再走的日常。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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