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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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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太后这一出手,一场风波化为无形。齐七赔礼谢罪不算,第二日又带着儿孙把他们一行送出百多里,才恋恋不舍分别。    “阿奶好厉害!”“阿奶是那什么**帮的帮主?当真么?”“肯定又有精彩的故事,阿奶,你快给我们讲讲。”没了外人周氏兄弟姐妹们迫不及待地问他们阿奶。    然逢太后今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值什么,肤浅虚名罢了。”她摇头道。    “阿奶看着精神不太好,可是身子不爽快?”周玄忙问候她。    逢太后眼珠子转转:“唔,坐了这许多日车,倒是有些腰酸背痛。”    “那我帮阿奶捏捏。”周玄便道。    “不用你,你们老周家的儿郎,那手都硬的跟爬犁也似。”逢氏又摇头。    “那孙媳来。”苏凤竹便道。    “也不用你,你这细皮嫩肉的,老婆子我都舍不得让你受累。”逢氏拍拍她的手:“倒是你带着的那个小丫头,名唤兔儿是?叫她来伺候伺候我便是。”    苏凤竹心中便有些嘀咕:这老太后是个人精,她特意叫兔儿少在她面前露脸的。她和周玄对视一眼,便叫停车,叫坐在后面车上的兔儿过来。    “唔,以前没留神,这小兔子倒是个美人胚子呢。”兔儿一来,逢太后迎面伸手掐他的脸:“不错不错。”    兔儿并不以为意,见礼之后,便坐到逢氏身旁,给她按捏肩颈。    “唔,这小手儿还挺有劲儿。”逢太后便问:“今年几岁啦?”    “十四了。”兔儿答道。    “唔,也不算小了。许人家了没有啊?”逢太后又问。    “尚未。”兔儿答道。    “哦?这么好的女孩儿怎么还不许人家?这样罢,老婆子我给你做个媒如何?”逢氏挑挑眉道。    “阿奶,您怎么突然就说这上头了,当着人家的面,多让人难为情啊。”却是周青急急插嘴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难为情的。”逢氏大咧咧道。突然一拍大腿:“哎哟,我明白了,我果真是老糊涂了。孙媳妇儿,她是你预备给玄儿收房的?”    周青一听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奶,越说越离谱了,哥哥对嫂嫂一心一意,绝不会纳妾的,你快再别说这话了,别叫嫂嫂听了多心!”    “是啊,奶,”周玄也急急给自己辩解:“兔儿是凤竹的奶妹,便也是我的妹子,以后必要正正经经把她发嫁出去才好。”    “奶妹又怎地了?便是亲妹也不碍的啊!”然逢太后慈爱地看看兔儿,又看看苏凤竹:“这般好女孩儿,正配我孙儿!再者我看着孙媳妇也不是个不容人的啊,是不是,孙媳妇儿?”    “不关她的事儿,我真从没起过纳妾的念头。”周玄忙抓住了苏凤竹的手:“再说了阿奶,爷不是对你也一心一意么,我是要跟着爷学的。”    “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逢太后从容道:“你看看你爹,他现下有多少女人了,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你当真不眼馋?”    “不眼馋,从没眼馋过!他那多少个女人都比不得我媳妇儿!”周玄不知不觉伸手拢住苏凤竹,唯恐给人抢了去的样子。苏凤竹忍不住看着他笑。    “啧啧,净会说好听的,也跟你爷一样!”逢太后叹息道:“孙媳妇,老婆子我跟你说句过来人的话,这男人的话啊,信不得!还是自己活的舒坦好是顶顶要紧的!嗐,以前我看不惯刘桂兰,现下这活了大半辈子了要入土了,回过头来想想,嘿,还是刘桂兰那活法儿好!”    这如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苏凤竹倒不知如何接话了。而周玄沮丧着脸道:“奶啊,您可是我的亲奶啊!”    “哈哈,不爱听了?不说,阿奶不说了。”逢太后摆摆手,又看向兔儿:“咱还说这小兔子的事儿,既然不是给我大孙子预备的,你看我这二孙子怎样?他也没定亲,年纪又和你相当,把你许配给他好不好?”    周青没想到他奶这突然一个大拐弯,这次是惊的真的跳起来了,噗通撞着车顶,他自己还不觉着疼:“奶奶奶你瞎说什么呢,我我我,她她她......”    “怎地,”逢太后眯眯眼:“你是看不上兔儿?那便算了......”    “不不不,我我我,那个那个那个......”周青慌乱地摆手,眼看着一张小脸红的通透。    “不是就好。”逢太后点点头,又问兔儿:“那你看不看得上青儿啊?没事,在阿奶面前,不必害臊。”    兔儿倒是面不改色,从容道:“我不想嫁人。”    “胡说,这哪儿有女孩儿家不嫁人的道理!”逢太后顿时拉下了脸:“老婆子我想来说一不二惯了,且现下我儿坐江山,我说的话就是圣旨,谁都不能不听!就这么定了,把你许配给青儿!”    兔儿一脸莫名其妙:老婆子怎么突然变老糊涂了?周青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喜。周玄与苏凤竹也面面相觑。唯有周紫周橙齐齐欢呼:“哟哟二哥要娶兔儿了!”    “阿奶,这,这太轻率了?”周玄哭笑不得地道。    “不轻率不轻率,”而逢太后又恢复一脸笑眯眯:“今晚上宿下咱们就办喜事!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绝不轻率!”    “噢噢办喜事办喜事!”四个小的齐声欢呼。    “奶,你别闹了,”周玄无奈道:“便是当真要成亲,这哪儿有在路上,说办事儿就办事儿的。”    “怎不能办了?虽是你们爹妈都不在,然有奶给你们做主,谁也不能说出个不字来!”逢氏斩钉截铁道:“奶定下的事儿,你若是不从,就是不孝!”    周玄无语扶额,苏凤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而周青一阵大吸气,好不容易说出话来:“奶,奶,你不骗我?!”    “奶骗你作甚?”逢太后拉过兔儿的手,慈爱地抚摸着:“好孙媳,又多了一个好孙媳!”    “啊,呵,呵呵。”兔儿无语凝噎。    而周青扭捏地看一眼兔儿,又噗通想向逢太后跪倒:“孙儿多谢阿奶!”    “怕不是奶看出来兔儿是个男儿身,故意折腾咱们?”一时苏凤竹和周玄骑马离了众人,小声与周玄嘀咕。    “我看着也是。”周玄无奈地笑道:“阿奶真是......等今晚上今晚上咱们一起去和她说出实情就是。想来阿奶回体谅咱们的。”    这日宿在一个小镇上。下了车,周玄就急着去和逢太后单独说话,然周青也急匆匆拉住了他:“那啥,哥,办喜事儿得预备啥啊?喜服红烛啥的总少不了了。刚进镇子的时候,我看见有家喜铺还没关门,哥你陪我去采买呗?”    周玄看着自己弟弟,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啥,那啥先安顿下,先安顿下再说!”他赶紧扒开周青的手,逃一般离开。    “那我自己去就是了!”周青委屈地撇撇嘴,转身一溜儿小跑往那喜铺去了。    那边周玄夫妇带着兔儿赶紧去了逢氏房里。逢太后一副“是的我已然看穿了正等着你们投案自首呢,然而我还是要装一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神色,正等着他们呢。    “阿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孙儿就跟您老老实招了......”周玄挠着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逢太后听。    “嗐,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多想了。逢氏心中哂笑。    她的确是,已然看出兔儿的男儿身,也看出兔儿身手不凡。苏凤竹如何收容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她倒没担心苏凤竹与之有□□或是图谋不轨什么的,只是怕苏凤竹是个有心机的,利用兔儿去做那等内帏秘事。    如今听周玄说开了,她便也豁达处之:“明白啦,孙媳妇,你的难处我都明白啦,是老婆子多事,以后你们的事老婆子我再不乱插手了。”    “祖母体恤,是孙媳的福分。”苏凤竹忙按了兔儿拜谢。    “可二弟那边怎么办呢。”周玄苦着脸道:“他都去预备喜事儿东西去了呢。”    “事到如今,只好也与他说明白。”苏凤竹道:“一则他不小了是个能存下事儿的,二则现下南边战事已了,便是兔儿的真实身份曝露人前,也并不碍什么了。”    “二弟他面上聪明乖巧,实则极爱钻牛角尖的。且之前已经经了琼华那一遭,如今又遭上这么一遭,我怕他受不住呢。”周玄思虑道。    “有啥受不住的?大点儿的事儿,偌大个男人了还能受不住!”逢太后大掌一挥:“我去跟他说,我就说,青儿这亲结不成了,那只兔子他是个公的!”    周玄一听差点岔气:“奶,奶,还是我跟青儿去说,我去说。”    过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周青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店伙计模样的人,每个手中都抱了一堆东西,皆是红艳艳的耀人眼。周青自己手中也小心翼翼地捧着个布包,看样子像是衣物。    “那啥青啊,哥有话和你说。”周玄尴尬地迎上周青。    “先等下,你们把东西都放到这屋,然后劳烦你们给摆设起来。”周青兴冲冲地指挥着那两个伙计。    “不是,不是你们先不动。青啊,你听我说。”周玄用力拉周青。    周青这才细看了眼周玄的脸色,聪明绝顶的他立刻猜到了:“莫不是,莫不是这喜事不成了?”    周玄沉重地点点头。    “当真?”周青哆嗦着嘴唇又问一遍。    周玄又点点头。    周青手一抖,手中布包落地,滑出大红的喜服。    “青儿,进屋听我跟你细说......”周玄把他往屋里拉。    “不,不必说了,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而周青推开他哥的手,转身就欲离开。    “你不明白!”周青赶忙拦住他。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然周青闭眼深深叹息:“哥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我现在心里有点乱,我就静一静就好。”    “不是你必须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 逢太后:人都说人老了该含饴弄孙作乐,如今我总算明白这乐趣所在了。    99☆、晋江独发    周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谁叫也不开门,晚饭也没出去吃。只顾一个劲儿难受:定是兔儿不喜欢我呜呜, 兔儿为什么不喜欢我, 嫂嫂不都喜欢哥哥么, 我比任何人都聪明, 兔儿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    这样自怨自艾, 一直到深夜,才想开了点, 心里舒坦了点。却又觉得口干舌燥,腹中也咕噜噜叫起来。屋里一点食水也没有, 捱不过, 只好出门觅食去。    旅店内外黑乎乎一片, 只大堂里有个伙计抱着盏残灯打瞌睡。周青不好意思惊动他,自己轻手轻脚摸进厨房里去。    将厨房里的残羹冷炙一扫而空, 又咕咚咚喝了一大瓢冷水, 周青这才打了个饱嗝。便觉着尿意上来了, 又寻茅厕而去。    正哗啦啦地尿的爽快,就见有火光从外面映进来, 有旁的人也来如厕了。不一时那人晃晃悠悠进来了,把灯笼放下,站到周青旁边,也解裤子尿起来。    周青原还没留神。系好裤子转身准备走的时候, 恰和这人打了个对脸——却不正是他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兔儿?    周青先是疑惑地眨眨眼睛,然后猛地低头往下看, 又再急急揉眼往上看,又等圆眼睛往下看......    “哟,你也撒尿啊。”偏在这时兔儿打着哈欠开口道。    “啊!”周青放声尖叫,踉跄倒退。    第二日一早,众人继续上路。孩子们却发现,他们二哥一脸寒霜,一路上都不带理人的。    尤其是对兔儿。    “你可是把人家阿青那颗小心肝儿伤透了。”背了人,苏凤竹与兔儿说到。    “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这点小事都看不开。这还跟我记上仇了,心胸忒也狭窄。”兔儿豪迈地道:“亏我一直把他当好兄弟看待。”    “哦?你以前种种撩拨他,原来都是好兄弟间的相处之道?”苏凤竹戳一下他额头:“你就坏你!”    如此一路,倒也再没别的事儿发生。到第九日上,终于到了梅花村。    苏凤竹仔细看去,这梅花村果然如周玄所说,依山傍水,万梅掩映,美不可言的一个小村子。    一行人到来的动静打破村子的宁静,满村人都聚拢来。周玄便命停车,带着弟妹们下去与熟悉的父老们寒暄。    认出是周玄一家人,淳朴的父老们又惊又喜:“不是说你们给抓徭役的抓走了么?如何今日倒这般光鲜地回来?”“叔和你婶子听说是给拐子拐走了,害的我们一直担心着呢!”    原来当时把他们接走时匆匆忙忙,只顾把人塞进车就走,没有与父老们解释片言只语,故而父老们倒现在也没得知实情,只以讹传讹传散开各种骇人流言。    说起来也是怪景泰帝。他约莫是觉着自己以前所作所为太不光彩,故而一直对自己发迹前的事情讳莫如深。如今不说这些消息闭塞的乡民,便是全天下,便是得了皇太后回乡祭祖消息的一路地方官员,也只获悉帝乡在临橦附近,不曾知晓,帝乡到底是哪个乡,皇太后又要祭的谁家的祖。    周玄则是怕让父老们不自在,故而也隐瞒实情,只说是自己爹发迹赚了两个钱,把他们接走了。    “哎呀呀呀,”父老们啧啧称奇:“如今咱们这地界儿是了不得了啊,先是出了个皇帝,而今周老二这东西竟也能发迹!世上再有啥稀罕事儿咱也不稀罕了!”    然等到了周家门口,苏凤竹和兔儿扶着逢氏下车之时,还是又让父老们惊了一惊。    “这是,这是天上的仙女儿啊!”一村人都看呆了眼。    “这是我爹给我娶的媳妇儿。”周玄指着苏凤竹道,他别提多得意了。    苏凤竹早习惯被众星拱月。因此从容与众村人福了福,便去看周家的房屋:篱笆院落,茅草小房,梅树错落,水井菜田——啊,想当年,自己逃离皇宫之时,想着的就是这么一处悠然自在的隐居之所啊!    细心的周玄早就在留神苏凤竹的神色。如今见她这么一副欣喜之色,心下满满的感动:这般破屋媳妇儿都不嫌弃,可见媳妇儿是打心眼儿里爱自己啊!    而兔儿则笑眯眯地给人群中的孩子们发糖。便有周青的同龄小伙伴羡慕地问他:“这个小娘子,不必说了,定是阿青你的媳妇儿?!”    周青:“......不是。”    “呃,当真不是?这般好看,为啥你不娶?莫不是人家看不上你?”小伙伴一脸“这小子真傻”的惋惜神色。    心伤未愈的周青只好转身走开。    “咦,阿青怎不理人了?现下是有钱人了,就看不起咱们了怎地?”小伙伴们在身后嘀咕。    那边逢太后却已再等不得,不等安顿下来就催促这周玄带她去周老太爷墓上。    墓地在梅花山半山腰向阳的一处坡地。顾视左右,漫山万千梅树在初春阳辉中吞吐着薄薄青雾。还真是祖坟冒青烟啊。苏凤竹心中调侃道。    祭拜过后,逢太后看着那一拢浅浅黄土堆,久久不去。    “祖母莫要太伤心。”苏凤竹劝慰她道:“祖父大人在天有灵,此时见到祖母,定是极欢喜的。”    “伤心,我何曾伤心!”然逢太后头一仰拐杖一顿道:“我气他还来不及呢,哪个要为他伤心!这死老头子,当年是我先看着他可怜,帮他赶走了抢他粮食的无赖。结果呢,就叫他赖上了!左一口一个恩人,右一口一个好姐姐,最后又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你说,有这般报恩的么!”    原来周玄这品性,是传自他祖父。苏凤竹忍着笑,问道:“那祖母为何应了呢。”    “还不是耐不过他缠么!”逢太后恨恨地道:“可恨我那时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竟觉着他这死缠烂打,倒也有两分趣味。可时日长久了,他还这般黏黏糊糊,那就叫一个烦了。他又是看不惯我招小弟,又是看不惯我维持江湖道义;又是不许我应人家的英雄帖,又是不许我一人出塞北——老娘一早就说了,老娘是江湖儿女,老娘做不来那样围着男人转的婆娘!容不下趁早别娶啊,娶了又休——他竟然休我!老娘逢英若,放在江湖上那也是个响当当的名号,这死老头子竟敢休我!老娘我这一辈子,再没受过这样的气!想出出这口气,这老东西竟死了!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那啥,阿奶,爷和你是和离,不是休妻。”周玄弱弱地纠正她:“是你死活要和爷和离,不是爷......”    立刻招来了他奶一嘴唾沫星子:“你给我闭嘴!你和你爷那德行是一模一样啊,可不你帮着他说话么!”    说着又拉住苏凤竹的手道:“孙媳妇啊,祖母我现下品度着,你倒是有两分我年轻时候的品格。你且要把祖母的事儿引以为戒,莫在这男女情爱上犯了糊涂!前些时日,玄儿说叫我帮他在他爹面前说你那正妃的事儿,过后我没张嘴——啥妃啊嫔啊的很稀罕么?自己个儿手里握着权才是最要紧的!祖母老了,手里的基业,正缺个传人。你来和阿奶一起,不出两年,这江山天下......”    “阿奶阿奶!”周玄给他奶这一通话惊的目瞪口呆,不得不急急打断:“我可是您的亲孙儿啊,我素日对您也算孝敬?您这不能教唆我媳妇儿和我离心啊!好了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回村,您老也是多少年没吃过咱们梅花村的风味了,回去我下厨给您做哦!”一阵风地推着逢太后去了。    逢太后却寻隙扭头跟苏凤竹眨眨眼:心意定了来和我说哦!    --------------------------------------------------------------------------------    作者有话要说:    周玄:我开始信我爹的话了——阿奶好可怕!    100☆、晋江独发    一时从山上回到了周家小院。周家的房子空置了大半年, 按理说该破败的没法住人。可实则不过略冷清点,连灰尘也没有多少。这是因为乡邻们在他们离去后时常来帮忙打理。如今稍微收拾一下, 便好住下。    这房子还是逢太后在的时候盖起的, 格局阔朗, 用料结实。只是里面摆设用度可谓一贫如洗了。便是逢氏见了, 也惊了一惊, 不住的问她的柜子哪儿去了,她的拔步床哪儿去了——多的都是给当年的周老二卖了换酒喝了。气的逢太后跳着脚的骂:“若是这败家子现下在这儿, 老娘定要给他俩耳刮子!”    “哟,逢大娘, 老二如今不是发达了, 置下了偌大家业么, 那点破桌子烂板凳算什么?”过来帮忙的村妇笑道。    “他便是置下天大的家业,也不及老娘的破桌子烂板凳宝贝!”逢太后气道。    好在周玄一早就预备了一概起居用度之物带来。然看着这与皇宫云泥之别的家, 他还是觉着太委屈苏凤竹了。“放心, 很快回皇宫的。”夜里入寝之时他与苏凤竹道。    彼时他正在帮苏凤竹沐浴。苏凤竹路上走了这许多天, 如今给热水一泡,舒服的几乎要睡过去。“有什么要紧?反正有你伺候我, 比宫女都伺候的好。”她瘫在浴桶里,眯着眼睛道。    “是么?”周玄看看苏凤竹此时小模样,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媳妇儿,我手上力度可合适啊?有没有把你揉搓疼了。”他问。    “合适的。”苏凤竹答道。    “可解乏啊?” 他又问。    “嗯嗯。”苏凤竹迷迷糊糊地道。    “一会儿可要换过来伺候伺候为夫啊?”他手开始不规矩起来。    “......坏人。”苏凤竹脸慵懒地往他怀里一躲。    “阿奶的基业, 你是不是想接手啊。”周玄依旧用那醇厚温柔的声音道。    “想的......嗯?”苏凤竹话出口才反应过来,猛地直起上身, 瞪大了眼睛看周玄。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周玄忙又把她拉回怀里:“没事没事,我一早就看出你有这个心思了,你既然想接,那便接就是了。”    “你,你看出来了?”苏凤竹自忖自己应该没流露出什么。    “那是,我媳妇儿小脑袋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么,那还能叫你的亲亲夫君。”周玄亲一下她额头:“你不必有什么顾忌,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是有想过,可是,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苏凤竹伸出双臂搂住周玄脖子道:“你不要以为,祖母手下不过些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江湖草莽。若是运用得当,不断壮大,也许会形成相当可观的一股暗中力量呢。”    “我自然明白,送粮的时候我已经见识过他们的手段了。”周玄道:“媳妇儿,你能多些人护着,那我自然更放心。”    “你当真,当真不怕我起异心么?”苏凤竹到底问出了这句心底的话。    “不怕。你在我这儿呢。”周玄把苏凤竹的手握进掌心里:“我一个男子汉,连媳妇儿都信不过,担心这个顾虑那个,那还活个什么劲儿呢。”    苏凤竹看着他的脸,只觉着万千情思在心头,最后只道:“你既这般信我容我,那我,我以后不管你身在何方走什么样的路,一直在你身边便是。”    “夫妻之间,岂不正该如此。”周玄笑着揉揉她的脸。    苏凤竹也去揉他的脸。两人心有灵犀对视许久。    “对了,你是如何看出我心思来的?”苏凤竹又问他。    “很简单啊,你愿意和不愿意,想事情和没想事情,人都不一样的。”周旭说着啄了一口她的唇:“就比如,你想和我亲热的时候,嘴唇亲起来湿糯糯的,就像现在这样......”    “讨厌!”苏凤竹又惊又羞,忙推他:“这薄屋陋室的,会被听到的......”    “不会的,这墙和门都厚......”    外间屋子里的兔儿忙挪开贴在门上的耳朵。哪里厚了,声音听的一清二楚,嘁!    第二日一早,苏凤竹被从没听过的鸡鸣之声惊醒,还颇吓了一大跳。    小山村的早上宁静而忙碌。因着昨日他们初初归家,众父老乡邻怕他们累了,没多打扰。今日却是里三重外三重,把个小院儿内外挤的水泄不通。他们好奇地询问着外面的世界,直爽而不粗鄙。    苏凤竹早就听周玄说起过,周家祖上原也不是这梅花村的人。周玄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是从外地逃荒至此安家落户。子孙却不甚繁茂,只养大了了周老太爷一辈兄弟俩。周老太爷只养住了景泰帝一人,周老太爷之兄也不过有一男一女成家立业,都不在这村里。    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如今这周家人才刚刚回来,亲戚便寻上门来了。    “周大秀才来了,周大秀才来了!”便听外面马嘶声响起,孩童一连声的喊。苏凤竹琢磨着这该是景泰帝的堂兄,那个蒙骗了逢太后的周钟善了。    “他还敢来!”周玄一听,立刻双目圆瞪,便要冲出去。    “玄儿,让他进来,让阿奶料理他。”逢太后眯了眯眼道。    “是,孙儿迎他进来。”周玄犹豫了下道。    三布做两步跑出去,在门口正和下车的周钟善打了个对脸。    周钟善岁数比景泰帝大三岁,差不离的大块头铜铃眼横肉脸,然他眉宇之间并无景泰帝的霸气,代之以板正迂腐之色。此时他也打量了周玄:“哟呵,玄哥儿啊?果然是发达了,大伯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周玄便挥挥手,守在门口的侍卫们急急上前,一字在他身后排开,对着周钟善怒目以对。周钟善不由地倒退一步。“咳咳。”他咳嗽声壮威:“怎地玄儿,大伯好心好意来看你们,你这是作甚?”    “我奶要见你。到了我奶跟前,你说话仔细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有数,否则,哼。” 周玄冷冷地道。说罢转身就想走。    “玄儿你等等。”周钟善却拉住他:“伯父自然明白。有些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活着的人更要紧是不是?不过,婶娘脾气刚烈,一会儿还要玄儿你在婶娘面前帮大伯多说说好话,好不好?”    这是拿他爷的死因要挟他了。周玄看着他,第一次有想弄死一个人的想法。    乡邻们也都从逢太后口中听说了周钟善的所作所为,如今对他都是怒目以对。而周钟善却沉稳地昂着头,并不把众乡民看进眼里。    “啊,婶娘回来了,侄儿钟善来给婶娘请安了。久疏问候,婶娘身子可好啊?”到了逢氏面前,他才把头低了低,倒是扎扎实实做了个揖。    “你倒还敢来见我。”逢太后一顿拐杖,冷冷笑道:“周钟善,你骗的老娘好苦!”    老太太见过血的煞气震的热气蒸腾的屋子顿时冷如冰窟。    “婶娘容禀。”周钟善不慌不忙地道:“叔父的事儿,侄儿瞒着婶娘,何曾是侄儿本意?侄儿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婶娘年纪大了,在外面也不容易,说是您老得知实情一时激动有个什么好歹,侄儿如何向叔父的在天之灵交代啊!你说是不是玄儿?换了是你你也会如伯父一般想法罢?”    无耻!周玄冷着脸不出声。    “这么说你还是一片孝心。”逢太后听了他这颠倒黑白之词,倒是从容镇定:“为我担心了这足足一十五年,倒是辛苦你!那以后我叫你给玄儿他们的银钱,他们分文没见着,你又有何说辞?”    “这也是侄儿的苦心啊!”周钟善喟叹道:“还不都是因为二弟不成材么!一点家底子在他手里全败干净了。长兄为父啊,侄儿我是不得不为他们一家子打算啊,故而侄儿把婶娘给的钱全替他们攒了起来,等着给孩子们成家立业用啊。你说我这打算应不应该,玄儿?”    周玄撇过脸,深深吸气。    “你如何有脸说出这话。”逢太后怒极反笑:“那老二离家后你又怎么说?这些孩子们吃没吃的喝没喝的,不得已时候大丫头把自己个儿卖了给人当奴婢。你却拿着我的钱又置房又置地,门都不让他们进。你这是亲人呢,便是寻常相识,也没有缺德成这样的!”    “可不是么,缺德!”“那时从没见你上门!”“你可知他们那时有多可怜!”乡邻们也纷纷出言斥道。    “婶娘却又误解侄儿了!”周钟善倒是丝毫不动容,依旧一副诚恳模样:“俗话说的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咱们祖上,赤手空拳来到这梅花村,吃着苦中苦才打出一片天地!而老二呢,却毫无先祖遗范,好逸恶劳i,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侄儿这当兄长的痛心啊!难过啊!侄儿不能叫这些好好的孩子们重蹈他的覆辙啊!侄儿说句心里话婶娘莫气,侄儿思量着,都是婶娘从小宠溺二弟,才叫他养成那样性子。所以说必得叫孩子们吃一吃苦,才能品性端正。婶娘你看,玄儿和他弟妹们,何曾有二弟一丝影子?这全是我让他们吃苦的缘故啊!”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的人。兔儿偷偷与苏凤竹笑。    周青已沉不住气,想冲上去揍人了。而被逢太后拦下了。“照你这意思,你心心念念都是给他们打算,我的钱财呢,你也没有私吞,不过是替他们存了起来。”逢太后道。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啊婶娘!”周钟善猛地点头:“我这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啊!”    “既如此,现下玄儿也成家了,你便把那些钱财全还给他。”逢太后不作声色地道。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周钟善爽快地道。岂料下一瞬话音一转:“只是好叫婶娘和侄儿们知道,我把那些钱财大头暂时挪去做了一件营生,马上就见结果了,到时候怕不是有原来十倍之利呢!”    “哦?”逢太后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却不知什么营生如此赚钱啊?”    周钟善欲语又休,挥袖驱赶周围乡民们。等人都走了,才凑近逢太后笑道:“却是你的侄孙殷儿,他是个读书苗子,比我强多了!在旧朝时,只差一点点就能中举人了。如今改朝换代,却是他的机会来了。新来的县尊,甚是赏识他,要想朝廷推举他出仕。一旦出仕,必不在一县之位之下!到时候,那银钱,岂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了?只是这朝廷上下,却也要打点一二。为侄儿们留着的银钱,我先腾挪到这上面了,然还差最后那么临门一脚......”    “唔,你这是还想要我出钱帮你儿打点?”逢太后笑道。    “婶娘是见过世面的人,必能明白这其中利害的。二弟就算发达了,怕不是抢来的盗来的?终究不是正道。”周钟善苦口婆心地道:“但殷儿这官一旦做成了,咱们就是官宦人家了,这家声和现在就是天上地下了!这一笔好帐,婶娘总算的过来?”    “唔,你真是好打算。老婆子我听了说了这半天长篇大论的,却是有些头晕。”逢太后闭上眼睛道:“你先回,容我好好想想。”    周钟善之所以今日“屈尊迂贵”来这儿,为的就是诓骗逢太后再给他出钱。现下见状还以为当真又把逢太后哄住了,意气风发地离去了。    “这样恬不知耻的人,让他死都算便宜他!”他一走远,逢太后哐当砸了手边茶杯。    101☆、晋江独发    当下逢太后便命侍卫外出送信。晚些时候便有一人随着侍卫一同折返了梅花村。    “晚辈黄金霸, 一早就收着赵永年赵大爷的信了,说是您老这些时日许到小的这地儿办点事儿, 许是有用着小的的地方, 叫小的留神着些。您老的大名小的是如雷贯耳啊, 能为您老效力是小的福气, 您老尽管吩咐。”来人长的五大三粗凶神恶煞, 在逢太后面前却甚是恭谨。    “那老婆子我也便不跟你客气了。”逢氏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道这城中一个秀才,名周钟善的底细?”    “知道知道。”黄金霸答道:“他原来不过是乡下的一个穷酸秀才, 说是得了贵人赏识,赠了他钱财, 一跃而成为这方圆几百里数得上号的财主。为人极刻薄狠毒, 虽是读书人, 为了几斗叫不出的租子能逼着佃户卖儿卖女。对官府和城里的头脸人物却是不吝钱财的巴结,故而他这家业倒是一年比一年大了......他的三个儿子, 也尽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逢太后听完, 回房从箱笼中取出一物, 交于他细细叮嘱道:“你听着,回去如此行事......不必担忧官府, 自有我去应付......”    周钟善自以为糊弄过了逢氏,心中得意,这两天在街面上出入时也不免愈发的高傲——自然,遇上身份比他更加体面的人, 他笑的也是愈发的和蔼可亲。    恰这日是县尊大人的寿辰。周钟善早预备好了寿礼,一早便往县衙去贺寿。    他虽不过是个秀才, 然素日巴结县尊巴结的紧,礼又送的多,故而也得了一两分高看,前厅后衙里,他们男丁女眷的位子还是在挺显眼的位置的。宴席间,县尊大人也免不了亲自敬他一杯酒,把个周钟善喜的满脸红光。    除了祝寿之外,宴席之间谈论最多的还是那即将到来的皇太后鸾驾。“已经到了江安,怕是再过不到一旬就到了。”县尊忧心忡忡地道:“可是,还是未曾听闻丝毫风声,这帝乡,到底是治中何处啊?这万一是,万一一不留神,开罪于帝乡乡民,甚或是天家亲族,唉,那颗如何是好。”    “正是啊。”“这圣上行事,真真让人捉摸不透。”众宾客随声附和着。    周钟善也点头,并思忖着,自己和天家是本家,这临橦不是个大地方,七拐八绕能和天家连上宗,也未可知呢——咦,不如乘早预备下,一等明了那天家出身,便把自家族谱改一改,连到天家祖上去!好计,好计!唯一可顾虑者便是自己家是外来户,不过在此地绵延三辈,轻而易举就能被人识破——那便再往上连!就说祖上原也是这里人,搬走了又搬回来的,故而才和天家断了消息。好计,好计啊!!......    周钟善正拈着胡子,为自己想出来的妙极得意。突然就听外面一阵骚动。有家丁过来急急请了县尊老爷往后宅去。周钟善并没在意,依旧该喝酒喝酒,该应酬应酬。偶然目光扫过他儿子们那一席,却见他大儿不见了踪影。周钟善也没放在心上。    然不多时,却见他大儿子周殷走了进来——众目睽睽之下,给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扭拿了进来。衣冠凌乱,面目青紫,显然是挨了打的。    “这,这发生了何事?”周钟善吓了一跳。忙迎上去问。    “哼,周大老爷,你这儿子目无礼法,乱闯后宅。县尊大人给你面子,就不跟他计较了,你们请回!”管家傲慢地道。语罢也不容他们父子再分辨,家丁们一拥而上,把父子四人赶出了府衙。    到了外面,迎面看见家中女眷过来,也都是一样狼狈惊慌之色,原来她们也给从女宾席上赶了出来。    周钟善还从没丢过这样的人。“这是如何说的?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当真,当真闯了后宅?难不成是喝多了酒走错了路?”周钟善不敢置信地问周殷。    周殷面色涨红,讷讷不能语。周钟善便知道事情有异,便叫赶紧上车回家,回家再细说。    回到了家中,周钟善一再追问,周殷才说了实话:“原是素日往来府衙给县尊大人请安,便曾碰到过县尊的小姐的,生的真是沉鱼落雁之貌。今日宴席上,吃酒吃多了,原是想到外面透透气。便见着一丫鬟,与我说她姐姐要与我私会。我便随着她去了后宅。她把我带到花园假山旁,说去唤小姐来。我等了一会儿听见有女子走路的动静,便出去见人——谁知道竟是县尊夫人,还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你!”周钟善大惊:“你可曾唐突了县尊夫人?”他还是明白自己儿子性情的。    周殷支吾半天方道:“喊了句小心肝儿......还差点撞到夫人身上......”    “你你你,”周钟善便知这事儿不好了:“你定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定是有人害你!你可想想,近日可曾得罪了谁”    “哦,对,定是有人害我,不是那小姐的意思!要不我说那夫人发落我,那小姐在一旁,怎连个求情的花儿也不替我说!”周殷恍然大悟道。    “还记着那小姐呢!”周钟善怒道:“都是有妻儿的人了,便是那小姐当真有意,你也不该行这般龌龊之事,这哪儿是读书人所为!”    “我原是想着若是小姐与我有意,我成了县尊的乘龙快婿,那出仕之事,便再无忧虑了么。”周殷倒理直气壮道:“爹给我娶的媳妇,到底是个土财主家的闺女,现在可是配不上咱家了。”    “这话可别在你媳妇儿眼前说,这还用的上你丈人家的银钱呢。”周钟善焦虑地来回踱步:“现下可糟了,原本你出仕的事儿已经是有了八/九分了,如今怕是县尊大人恶了你,功夫都白费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爹。”周殷哭丧着脸道。    “还能如何是好,送礼道歉呗。”周钟善烦躁地道。    托人往县衙送了重礼,推说是周殷酒后乱性,并非成心冒犯夫人。然不过得到县尊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由此周钟善一扫往日得意之情,每日里脸黑如锅。    “哟,周大爷,这谁得罪了您老啊,怎这副脸色?”这日傍晚,一人与他打招呼。    周钟善转眸一看,原来是城中一破落户,诨名叫做金折扇的。这金折扇家中原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其人从小生的聪明伶俐,然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抡起生计营生却是一窍不通。这家产到了他手里,不上三五年给他挥霍了个精光。现下尽靠着给大户帮闲混口饭吃。    周钟善自诩是白手起家,素日里看不起这金折扇。然现下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这金折扇也常帮人调解事端,说不定能帮自己出出主意。便拉了金折扇到路边酒馆去喝两杯。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写完,先放上来赶榜单。    102☆、晋江独发    三杯两盏下肚, 气氛活络起来,周钟善便与金折扇大吐苦水:“......素日里对他甚是恭谨, 孰料这么件小事, 竟这般不依不饶的, 真真是没有容人之量!”    “唔, 我思量着, 若是在往日,这事儿许县尊大人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偏生是犯在此时。” 金折扇捋着胡须道。    “什么叫偏生犯在此时?此时怎么了?”周钟善不明就里。    “此时是何时啊?皇太后要回来祭祖的当口!县尊大人为着迎驾, 攒了一肚子的火。现下你犯在他手中,他岂能轻饶?”金折扇道。    “说的倒也是。”周钟善叹息道:“难不成这事儿当真就没有法子化解了?金兄弟你是个伶俐人, 你快帮老哥想想法子!事成老哥必有重谢!”    “什么谢不谢的, 周大爷你这就是和我外道了。”金折扇故作高深地道:“要说法子么,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能从这皇太后身上找了!”    “从这皇太后身上找?”周钟善一听哭笑不得:“老弟你莫不是糊涂了?我若是能搭上皇太后娘娘的线, 我还用得着怕他一个小小县尊?”    “非也非也!”金折扇摇头晃脑道:“兄弟的意思是, 既然县尊为着迎驾着急上火, 那你就想个迎驾的好法子,给他降火, 让他欢喜,不就是了?”    “这迎驾的事儿我一介白衣如何插得上手?”周钟善急了:“金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高招就直说!”    “高招就俩字, ”金折扇故作神秘道:“祥瑞!嘿嘿,周大爷您是读书人, 这不必我多说了。”    “祥瑞......”周钟善恍然大悟。历朝历代帝王无不搜罗天下出现的奇异景象,什么河里龟背出的石碑、山上盆大的灵芝、结双穗的稻谷......号为祥瑞,以证明自己是得天授命的天子。而改弦更张的新王朝,往往愈发重视祥瑞的出现。    自己这里乃是帝乡,皇太后回乡祭祖之时恰有祥瑞出现,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迎驾方式?到时候别说县尊欣喜若狂冰释前嫌,便是皇太后亲自见自己一见,赏自己一个大大的官职,也说不定啊!周钟善越想越觉的这主意高,真高。    可是转念一想,又犯了愁:“这祥瑞哪儿是那么好找的,鸾驾只剩一旬就要到了啊。”    “我送佛送到西罢了。”金折扇道:“我听闻,城外松山上来了个道士,怕是个有大道行的。我听去打猎的猎户说,曾见这道士手里拿着甚五彩斑斓的宝物,夜里映的一山都是亮的。”    “竟有这事?”周钟善又惊又喜。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周大爷不妨去寻寻看,终究也不远,不费什么。若是寻不着,可也别赖我。”金折扇道。    “不赖不赖,多谢多谢!”周钟善忙为他添酒。    既得了这主意,周钟善这天夜里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天萌萌亮就醒了,叫着家丁套车,叫着儿子们作伴,一起往松山而去。    时已是初春,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松山山高林神怪石嶙峋。父子四人冒雨在山中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日,又冻又饿,除了些粗鄙的山民之外,何曾见到半个室外高人。眼见着天黑了,没奈何下山去。    走了一阵眼尖的二儿子突然大叫一声:“呀,在那儿呢!”    周钟善寻着他目光看去,顿时惊的合不拢嘴:只见远远山崖上,一仙风道骨的老儿盘坐在伸出山崖的树枝上,悠然随风起伏。    “神仙,神仙!”周钟善忙带儿子们向那里跑去。    还没等他们跑到跟前,就见那老儿突然消失不见。    周家父子急的团团寻觅。    “在那儿!”三儿又喊。只见那老儿又出现在山巅上。    他们又往那儿跑:“神仙,神仙且慢,我等有礼,有礼了!”    还是没等跑到,人又消失了。、    扭头一看,老儿又出现在他们刚来过的路上,盘坐在一块大石上。    这次老儿总算没再消失。    周钟善自然对这位神仙的道行深信不疑。    “贫道岂敢妄称神仙,不过一介云游道人罢了。善人们有礼。”老儿挥着拂尘道。    “神仙有礼。”周钟善带着儿子们恭恭敬敬地对老儿下拜:“某一心向道,听闻神仙仙游至此,欲向神仙请一件法宝,护佑家人。”    “贫道说了,贫道并非神仙,也尚练不出法宝,善人请回。”老儿道。    然周钟善一把扑住他大腿,苦苦哀求,又是道自己家中有病重的八十老母一生诚心向道有生之年只想得一件法宝,又是道自己白多岁的老祖父在阴间受苦,必得法宝宝光照射才能解脱......涕泪俱下,好不可怜。    最后老儿只好道:“罢了,看善人一片诚心,那贫道便把这件师父传下的法宝传于善人。”    说着也没见他怎么动,晶莹剔透一物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时已黄昏,春雨暂歇,阳光破云而出,洒在那物上。散出万千璀璨光芒。而在这璀璨光芒之中,分明有一条小龙,腾云驾雾,翱翔畅游!    周钟善揉揉眼睛,才看清老儿手中实是托着梨子也似的一块水晶。可里面那小龙是真的。虽是鳞角倨无,细看来不过是一缕若有似无的烟雾。然神态具备,诚然是一条会动的小龙!    “此物名升龙云。”老儿高深莫测地道:“尔等所见的这里面的龙,乃是我师父收服了一条真龙,将其魂魄镇于此云中。此物在侧,百富毕至,百邪莫侵。”    “啊呀呀呀,当真是宝物。”周钟善眼中闪着饿狼似的光,伸手就想去抢夺——此物作为祥瑞,再合适也没有了!    “莫急,贫道还有话说。”老儿从容道:“这宝物实非木石,却是活物。善人们若要请去,却也要喂养才行。”    “喂养?”周钟善不解:“这一块石头,如何喂养?”    “龙魄需饲之以天地灵气。”老儿道:“灵气悠荡于天地中,贫道日夜修炼,汲取之喂养龙魄。善人们不能修炼,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现成的灵气来喂养龙魄。”    “哪里有现成的灵气?”周钟善忙问。    “凡尘之中,美玉宝石,是为灵气之所化。”老儿道:“以上好的美玉宝石,每日半斤,碾为粉末。洒于升龙云左右即可。”    “啊,这......”这可要费老鼻子银钱了。周钟善听了不禁有些肉痛。    “若是不能,那边罢了。”老儿说着便要把升龙云收起来。    “别别别,我喂,我喂就是了!” 周钟善忙道。    “殷勤喂养,莫要疏忽,否则,一两日不喂,龙魂将虚弱隐匿,时间长了,必然魂飞魄散!”老儿走时还严正告诫了他们一句。    “他莫不是喂不起了才给咱们的?”三儿子惊奇地道:“都没要钱呢!”    “咱们喂!终归皇太后不过十来日就到了,能费多少!”周钟善咬着牙道。    远处他们看不见的树林里,四个穿的一模一样,脸上也粘了胡子眉毛,远看决然看不出异样的“老儿”,正默默盯着他们。    拿回升龙云之后,周钟善先悄悄养了两日,并没用玉石喂养。果然,到了第三日上,那小龙便消散不见了。骇的周钟善赶紧去玉楼花了数百两银子买了一块上好的玉,依言碾作粉碎,洒在升龙云周遭。果然隔了一日,那龙又出来了。    之后第二日,周钟善便高捧着升龙云,敲锣打鼓往县衙去,禀告他发现祥瑞。顿时轰动一县。县尊果然欢喜不已,待他比以前愈发的亲热。对周殷的事儿也道决不再追究。    那升龙云县尊原是想留在府衙内,周钟善此时这心倒愈发的大了,唯恐这县尊届时在皇太后面前贪掉他的功劳,只推说这宝物与他结缘,龙必然得他来伺候才行。县尊其实并不是个小气的,并不与他争。    于是周钟善便在家中把升龙云恭敬供好,一日一斤上好玉石供着。本地的银楼玉石买光了,又去临县买。不出几日,本来还算殷实的家底掏了个精光。便又跟亲家、相识筹借。城中许多厚道的大户人家素来知晓他品性,不肯相借。唯有与他臭味相投的人家,道是他供奉祥瑞,不日必将发达的,倒是痛快倾囊相助。    然这皇太后的鸾驾,许是连日的春雨阻碍了行程。原本一旬便该走到的,这都半月多了,还没到。而周钟善这里可谓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临橦毕竟是一个偏僻小地方,没那么多有钱人。能借的人周钟善都借遍了,家中女眷嫁妆里的玉石都拿出来碾成了粉末,金子的则早送进了银楼以物易物。便是县尊大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官禄,又在周钟善的聒噪下挪了一些官中的银子。    随着春雨的止歇,皇太后的鸾驾终于进入临橦三日路程之内了!    而周钟善,没有预料中的喜悦,却是盯着那升龙石,几乎发了疯。    吃尽了他家当的那条龙,这大半个月一直在他面前游荡的那条龙,竟在此时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无论他再碾碎多少极品的羊脂玉蓝田玉,那龙就是不出现!    家中儿媳自己和娘家都大把银钱砸在了这石头上,如今事到临头连个说头都没有祥瑞就不见了,谁能认这个栽!二少奶奶最是精明,她其他两个妯娌还在哭天抹泪的时候,她悄悄摸进了公婆的卧室,翻找起地契房契来。    不妨就让她婆婆撞了个正着。顿时便打骂起来。周钟善娘子常年病弱,身子跟片柳絮似的。二少奶奶一没留神,就把她婆婆推倒在地上,额头装着墙角,血流了满面,人昏倒过去。    周钟善和儿子们这才闻讯赶到,原就着急上火的,见状便把二少奶奶一通痛骂,叫嚷着要她陪命。二少奶奶虽是精明却也懦弱,只以为自己把婆婆打死了,立时跑到后院跳了井,等救起来早没气了。    二少奶奶的陪房丫头赶紧跑回他娘家报了信。二少奶奶娘家气势汹汹打上门来,扭着他们送官。于是祥瑞消失这事儿再遮掩不住,顿时传遍全城。    债主你争我抢地到门上逼债。知道他们拿不出钱来,便逼把房契地契拿出来。不给?动手搜!好点的家具也先搬走!顿时周家上下乱成一团。    慌乱中也不知怎地,后厨突然着火了。当日春风浩荡,火趁着风势直往卧房、前厅扑。不多时三进三出挺周正的一出宅子便烧做了白地,幸好没伤人。但周殷在火中给倒塌的梁柱砸断了腿——他想回房抢救自己的私房钱来着。    还没顾得上多看一眼自己损毁的家业,一群衙役如狼似虎地把周家大房男男女女拿下了狱,包括那断腿的周殷。县尊看着周钟善似看着杀父仇人似的,判他纵火烧毁祥瑞,是为叛逆,罪当诛——县尊自觉是被周钟善害的最惨的。别人不过是给他骗点钱罢了,他可给他害的失了前程。那祥瑞县尊一老早就快马上奏了朝廷,眼见皇太后要到了,说着祥瑞自己跑了!这岂不是讽刺当今圣上非真龙天子?所以必须是这周钟善纵火毁了祥瑞!    虽是处决犯人要上报刑部,等到秋天,然衙役们与县尊老爷同仇敌忾,二少奶奶的娘家又使了钱,故而讯问过程中十八般武艺可了劲儿地往周家大房身上招呼。周殷本就断了腿,哪里还经得住讯问,最先一命呜呼。而周钟善娘子本来就身子差,经这一吓一悲,不多时也随着她大儿去了。剩下几人眼看着也时日无多。    周钟善生命里最后的日子人已经全疯了。只会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双手在虚空中抓挠,不停地找他的龙......    “阿奶,那龙到底哪儿去了?”过后苏凤竹问逢太后。除了她,只有周玄与周青在场,也唯有他们,见到了逢太后从头到尾的布局。    “唔,风从虎,云从龙。龙自然是随云而去了。”逢太后淡然道。    “我知道了!”周青一拍巴掌:“是雨!雨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梗想了很久,想到看过汪曾祺老爷子有篇文章里提过一句,说他们那里有个大户人家,家里有块水晶,一到下雨天那水晶里就有片云飘出来。汪老爷子想虽然不明白是什么道理,然这家里有片云,真是美丽极了。    我看着越看越眼熟,这岂不是预测天气的风暴瓶?    于是就有了这个梗。    至于逢老娘在绝对权势的情况下费偌大周折灭大房,我认为应该可以理解。一则是老娘不愿借儿子的势,二则毕竟古代宗族观念强盛,若是直接摆明身份用手中权势去对付大房,会被天下人骂不仁不慈弑亲杀兄的。    103☆、晋江独发    且说皇宫里边, 自婆母孩子走后,刘桂兰算是没了约束。每日里只管撺掇着景泰帝纵情享乐, 差点没把个皇宫翻过来。    而景泰帝却是觉着心里空落落地少了一块。时间越过越久, 景泰帝开始不停地跟刘桂兰唠叨:“原是想着那苏氏定是千不愿万不愿跟他回村的, 也好叫玄儿死了给她封正妃的心。谁知道她还真能在村里住安稳了!她还真够狠!”    “他们爱住那儿就让他们住呗。怎地, 你还挺想他们的怎地?”刘桂兰嗤之以鼻:“他们都不想你, 你想他们作甚!你以前何曾这般腻味的?果然是老了。”    真真是老了。说实话,刘桂兰现在越看景泰帝越厌。虽说是当了皇帝, 穿的是绫罗绸缎——可还和他以前做闲汉那般,不到一日就弄的脏兮兮的, 宫人们伺候他换他还不爱换;吃的是山珍海味——依旧和以前吃面疙瘩一般扒着盘子吃, 吃的汁水四溅;用的是奇珍异宝——啥宝贝挨着他的边儿都得减去三分光华。    哪儿像卢公子。刘桂兰现下每每想到卢恒, 嘴角便忍不住翘起来:看看那小脸儿白嫩的,便是一般女人都比不上他。再听听那说话的小声儿, 不高不低, 不急不慢, 总那么文绉绉晃悠悠的,撩的人肝儿颤。那小身形儿就更别说了, 哎哟哟,哪儿哪儿都长的那么恰到好处。且人家还会穿,每日里穿的那些锦衣华服,看着不打眼, 可穿人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小腰杆儿总是挺的笔直,从不见一刻松懈, 坐是坐站是站,哪样有哪样的好看。总之浑身上下都是大家公子的范儿,周老二连人家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这样的可人儿,刘桂兰唯只想把他衣服全扒了细看个够。她是谁啊?她刘桂兰想要什么能没有么!    可恨上次借酒劲儿调戏了她一下,似是把这小乖乖吓坏了,一连好几天再没来拜见她,各色宴会上也不见他露面,倒是让刘桂兰愈发想的抓心挠肺的。    便让一位在她身边奉承的夫人,夫家是御史大夫的王氏夫人看出了端倪,悄悄地问她。刘桂兰早已把她引为知己,被她三问两问便痛痛快快地说了。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王夫人掩袖笑道:“这京里有头有脸的夫人,谁私底下没三两个相好的呢。”    “竟有此事?”这京中竟有如此多志同道合之士?刘桂兰一听,心尖儿都痒了起来:“快细细说与我听!”    “可不是么,告诉娘娘,那赵月英,她男人在战中伤了根本,她和她男人下面的三个小将军......那孙美辰,和她大伯子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夫人掰着指头把京中贵妇们的件件风流韵事一一道来,说了半个多时辰都没说完。    刘桂兰便再无犹豫:“偏许他们男人三妻四妾日日在眼前看着,就不许咱们处个相好的?我惯来是不服的!只可恨我在这深宫里面,等闲连出去都不叫出去,干点什么里里外外百十双眼睛盯着。”    “娘娘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来为娘娘促成此事。”王夫人神秘笑道。    “你当真能么?”刘桂兰大喜:“好妹子,若你真帮我做成此事,我一定好好谢你!你不就是想让女儿当个王妃么,那有什么难的,还不是我这当妈的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两日,王夫人那儿便给刘桂兰传来消息,道是已经劝动了卢恒。叫她以去王府赴宴的由头,明日来和卢恒相会。    刘桂兰喜不自胜,立时就去说与景泰帝。因着她这些时日和王夫人往来频仍,景泰帝也不起疑,痛快允了。    第二日刘桂兰打扮的花枝招展往王府去了。到了王府便道身体不适要小憩,命随从都在厅堂等着,王夫人亲引了她去了一间僻静屋子。    进了那屋,果然见窗前一人玉树临风负手而立。只看这背影刘桂兰也能认出这当真是她想了千千万万遍的卢恒。也不顾着王夫人还没走,张开胳膊就往人身上扑:“心肝儿宝贝!”    卢恒猝不及防,竟给她扑倒地上。“娘娘,你,你莫要着急,咱们慢慢说话。”他按捺着心中的厌恶道。    “我急?好乖乖,你与我说说,我急什么呢?嗯?你急不急啊?”刘桂兰伸手用力揉着他的脸:啊,可能够可意儿地亲近这张小脸了!又嘟起嘴去亲。    卢恒用力扭头躲开:“娘娘,咱们先起来说话。”    “我起不来,你抱我啊。”刘桂兰涎着脸道。    卢恒无法,只好把她抱起。站是站起来了,可刘桂兰还紧巴在他身上缠着他,一只手粗暴地撕扯着他的衣带:“我的好乖乖,你可真是有劲儿,快让丈母娘瞧瞧,你身上长了多少肉!”    卢恒几乎要吐出。可是肩负着家族的任务,他不得不继续虚与委蛇:“娘娘,娘娘且慢些,臣有几句话要先与娘娘说。”    “还与我这般外道。”刘桂兰娇嗔道:“别老是喊娘了,你是我男人了,还是,还是唤我姐姐!来,叫一声好姐姐听!”    卢恒实在是忍不住,猛地推开她,大步走到一边深深吸气。    看来小人儿还是有些放不开啊。幸好老娘早有防备。刘桂兰赶紧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这可是她倚之纵横江湖多年不败的好东西。她迅速打开小瓶,往一边茶几上的茶杯里抖了抖,然后收好,再斟好茶,端起走到卢恒身边。    “这是怎么了?可是姐姐太粗野了,惹你生气了?”刘桂兰娇笑这把茶杯塞到卢恒手中:“姐姐像你赔罪还不行?来,喝口茶,平平气儿。”    卢恒原见她不似方才放荡,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接过茶杯喝了大大一口。    刘桂兰嘴角翘起:“你说有话与我说,快说,我听着。”    “是。”卢恒整理下思绪,道:“承蒙娘娘垂怜,臣不胜惶恐。臣,臣心中对娘娘也仰慕的很,只恨宫禁森严,臣唯恐稍有不慎,连累到娘娘......”    说着说着,他就觉着身体里一股热流猛地迸出、散开,涌向每根血管,每根发梢。    “说呀,怎么不说了。”刘桂兰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伸手抚摸着他指端。    此时卢恒眼中,惯来厌恶的刘桂兰,竟神奇的变的美如天仙,一举一动,亦是风情无限。    “我,我......”卢恒心底还有最后一丝反抗,然手却不受控制地紧握住刘桂兰的手。    刘桂兰顺势倒向他。急不可耐地捧住他的脸堵住他的嘴。    卢恒很快意识都变的混乱,只觉着自己被一波又一波的火热炙烤着,必须发散出去才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卢恒终于恢复了清醒。看着身边的刘桂兰,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他,立时就想挥刀砍人:定是她对自己下了药!自己,千年世家精心培养的嫡子,竟让这放荡无耻的老女人给......    可是随即祖父阴鸷的眼神,父亲一遍又一遍的嘱咐,母亲的哀哀乞求,乐峨无助的哭泣,又涌上心头。    他的拳头捏的青筋条条崩出,可最终无力垂下。    “好人儿,你可真比我想的还要好。”而刘桂兰伏在他胸前,心满意足地道。    “臣也惟愿能日日与娘娘比翼双飞。”卢恒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    “我又何尝不想和你时时刻刻厮守在一起!”刘桂兰幽怨地道:“可恨那宫里规矩太多了,我身边一大堆眼睛盯着。没事儿,心肝儿,我想法子,多多与你相会。”    “只是陛下宠爱娘娘,日日离不得娘娘。”卢恒背着事先计划好的说辞:“娘娘能有几时与臣相会。”    “那颗怎生是好?”刘桂兰愁道:“若是不能让我和你在一起,那还不如杀了我!”    “唯有陛下离了京城,你我才好方便行事。”卢恒缓缓地道。    “我想孩子们了小二哥。”这日回去之后,刘桂兰立刻去见景泰帝道:“不如,你亲自回一趟梅花村,把他们接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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