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锦瑟和鸣（二）

    一路顺风顺水, 没再出什么意外。几天之后，终于来到百花楼附近。大家弃舟上岸，决定先到街市上找些吃的，再去百花楼好好休息一番。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此地都极熟，带领众人来到一家酒楼。楼里已经坐了很多客人，比平时还热闹几分。    大家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跑堂的眼睛雪亮, 立刻过来伺候，给大伙儿倒了茶，热情地道：“花公子, 陆大侠，你们有阵子没来了。”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笑道：“还啰嗦什么，快把好酒好菜端上来, 不过不能有鱼，也不能有虾, 这些东西可吃够了。”    小二笑道：“好嘞！您稍等，本店才从山里进了一批食材，包您满意。”    那小二正要退下，花满楼道：“小二, 怎么今日店里比平时热闹些，这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难道我们走的这几天，你们店就换大厨了？”    那小二道：“我们换没换大厨别人不知道, 花公子你肯定能知道！”    花满楼微微一笑：“这味道，确实还是从前手艺。”    陆小凤道：“既然没换大厨，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难道你家老板乐意让老板娘出来当炉了？”    小二笑道：“陆大侠说得哪里的话，”他的手往酒楼中央一指：“您看到那张桌子没？”    陆小凤点了点头：“我正在奇怪，店里这么多人，有的还没有座位，为什么偏偏没人坐那张桌子？”    小二神秘一笑：“您猜？”    “臭小子！”陆小凤假装踢了他一脚：“要我猜，还用得着你吗？”    小二笑着一躲：“我先去给几位上菜，至于那张桌子有何玄机，陆大侠，花公子，你们待会就知道了。”    这一桌的人，自是见惯风浪的，对这一个空桌的古怪，并没有放在心上。    酒楼里走菜极快，等小二把菜上得差不多，忽听门口一阵喧哗，有人道：“来了来了！”    大家都朝门口张望，有人还把自门口通向空桌的走道让了出来。    众人原本以为会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见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扶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一进店门便不停地作揖：“不好意思，劳各位久等了，老朽家中有事，来晚了！”    陆小凤奇道：“花满楼，难道是我眼花了不成，这被众星捧月的，不就是城西说书的华老头么？”    花满楼道：“你没有眼花，我也觉得是城西华老头。”    华老头在一路欢迎下走到那个空桌，支起说书的摊子，清了清喉咙。他孙女也在左手边坐下，拨了声琵琶。    酒楼内顿时静了下来。    陆小凤捉住正要离开的小二，道：“这不是华老头么？”    小二笑道：“正是。”    “以前他可不这么受待见啊。”    “那是他老人家之前的本子都太老太旧了，这不，也不知从哪儿换了新本子，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听呢。”    陆小凤奇道：“这到底是换了什么本子？”    小二道：“您听一听不就知道了？这中间还有您陆大侠的身影呢！”    陆小凤放了小二，只见华老头拍了下响木，道：“诸位客官，昨日老朽回去，正愁不知今日该说什么，便坐在灯下细想。忽然，老朽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响，连忙打开窗门，果然，老朽那位恩公，号称‘江湖百晓生’的大侠客又来找老朽了。老朽连忙把他迎进屋内。大侠客说，他这几日去了一个神奇的地方，接连见到许多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有沈浪沈大侠、陆小凤陆大侠，还有花满楼花公子。这些人物到底去了哪里，又经历了什么事？且听老朽细细说来。”    那华老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口中的人物正和他坐在一家酒楼，他一捋细长的胡须，眼中露出神秘而谦逊的光芒，压低声音缓缓说了起来。    陆小凤这一桌，也一边吃菜，一边听华老头说书。    陆小凤奇道：“这华老头，怎么这道这些事？”    沈浪道：“讲故事，要三分真，七分假，这位老人家到是很懂得这个道理。”    陆小凤摇头：“哪有那么多美人对我投怀送抱？”    花满楼道：“或许你只是不愿意让我们知道。”    陆小凤道：“做人可得讲良心！小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方眼睛看向别处，装作没有听到。    “只见这个人一身白衣，脸色苍白似鬼，那快活林的人一个个倒在他的剑下……当真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花满楼花公子自是看不过去，挺身而出，道，‘阁下，这些人虽然犯错，但罪不至死，你何必伤他们性命？’那人冷笑一声，‘你又是谁，也敢来拦我？’花公子道，‘在下花满楼。’‘哦……’那人拖长了音调，仔细瞧了瞧花公子，‘你是个瞎子。’花公子涵养极好，并不动怒。只听那人又说道，‘区区一个瞎子，也敢拦我么？’一剑就劈了过去。那剑极快，连花公子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的最快的剑！”    听到这，小方极是好奇，悄声道：“花满楼，你还遇到这样的人？”    花满楼摇摇头：“我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    华老头又描述了两人大战三百回合，最终花满楼和陆小凤联手把这个恶鬼一样的人制服了。    酒楼内有人问道：“华老头，这个人到底是谁，竟然让两位大侠联手才打赢他？”    华老头道：“我昨晚也是这么问百晓生大侠的。大伙儿都知道，陆大侠和花公子联手对付了很多恶人，破了很多江湖上的阴谋，但是让他们如此伤脑筋的，还是头一个。”    陆小凤道：“我不禁开始好奇，这个人是谁了。”    花满楼也点了点头。酒楼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在等待着新一个武林魔头问世。    华老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道：“这个手段血腥残忍、毫无同情心的魔头，便是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杀手组织天生楼的楼主，方侵竹！”    此话一出，酒楼里静可闻针，忽听一人“噗嗤”一声，喷出一口水来。    方侵竹：“……”    但这一声随即被热烈的讨论声所淹没。    “之前讲起这个姓方的，我就觉得他以后还会出现！”    “身为杀手组织的头头，肯定还会和咱们的陆大侠花公子碰面的！”    “这个人，当真面若恶鬼么？我怎么听说，他也是一表人才啊！”说话的是个女子。    “呔，肯定是面若恶鬼了，说不定脸上还有疤呢，整天到晚杀人，能长得多好看？”    “这你就不知道了，很多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都是俊美的小哥哥呢……”    方侵竹面红耳赤，指着自己的鼻尖，无辜地眨眼睛。    花满楼一边喝茶，一边微笑道：“脸上没疤，我可以证明。”    陆小凤悠然道：“就知道是这展开。”    沈浪举杯：“小弟，你也算扬名立万了。”    方侵竹无趣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这老头到底是从哪听来的这些似真似假的故事？”陆小凤道。    “不是说百晓生么？”小方面皮薄，刚刚被不认识的女子口头调戏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脚程倒是比我们快。”    沈浪摇头道：“百晓生不至于把这些事告诉一个说书人。他自己就是江湖邸报的主笔，如果他想散播什么消息，用不着这种手段。”    陆小凤沉吟道：“我看这背后大有深意。”    店小二给华老头送了一盘盐水花生。这是每日的约定俗成，看到这盘盐水花生，听众就知道，今日的说书到此为止了。    华老头倒是很懂饥饿营销，不会把故事一下子说完。    酒楼里顿时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声。    “华老头，那天生楼楼主后来去哪了？”    “你可有他的画像，他当真面如恶鬼么？”    “陆大侠花公子后来是怎么处置他的？”    “我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人滥杀无辜，就应该就地斩杀！”    “张二麻子，你这样的才该就地斩杀呢，我看那方楼主，必定是个面若春花的俊美男子……”    “醒醒！”    小二也给这一桌上了盐水花生，对陆小凤笑道：“陆大侠，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本楼最近生意火爆了？”    陆小凤喝了口酒，道：“着实没想到，在下的故事，还能为老板挣钱。”    小二道：“那是自然，只盼着陆大侠在江湖上多立下几件功勋，我这小楼才更有食客。”    小二看了眼方侵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推开了。    众人留下酒钱，走出了酒楼。沈浪道：“这个小二，个性倒是洒脱。”    陆小凤道：“哪有这么洒脱的小二？”    “所以？”    陆小凤回头望了眼：“所以他就是这家酒楼一直不愿意露面的老板。我们的故事给他赚了这么多钱，真应该让他打个折才是。”    沈浪有些担忧地道：“既然他对你们如此熟悉，会不会泄露你们的身份？我怕这故事再传下去，会有麻烦上门。”    陆小凤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既然麻烦还没有来，那么想它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