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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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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奇异的二重唱就在此处交换了主导——蜜萝的歌声越来越轻,越来越缥缈;相应的男声却在她刻意引导下,由单纯的应和呢喃渐渐壮大起来。    “我强烈地渴望你,青春与美貌,你的青春与美貌如此令我着迷……”    “可这幸福随时都可收回吗?”    “可这幸福随时都会收回吗?”    “这全是你对我的折磨!”    “濒临死亡,这便是我的命运……”    “濒临死亡?”    “因我已陷入你雾一般的心灵。在那里,欲念之林将萌发炽烈的爱火……”    “令我颤栗!”    “令我颤栗!”    “美与丑不再有界限!”    “美与丑不再有界限……”    若说蜜萝先前还是刻意的退让,到此刻便已是茫然地应和了。    她不是第一次听埃里克高歌,也不是第一次听说爱情,但她没料到这两者的结合竟会产生如此惊人的质变。黑发少女翕动嘴唇,试图找回一点儿“新人类的尊严”,最终却只是犹豫着唱出这支曲子的尾声:    “在我的世界里不存界限,也许你愿意来看看?”    我们无法强求出身末世的少女立刻了解如何感受或回应一份爱情,但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听闻如此雄奇的歌声。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词改编自德语音乐剧《德古拉》第二幕靠后,    范海辛催眠米娜的唱段(也是我的入坑曲)    话说TB叔的德古拉真是分分钟苏爆我的少女心啊    以及,本蠢当年如此嫌弃德剧画质,当了坚定的法剧派    现在,所有自己说过的话都一句句全部吞回去QAQ    感谢宝冢的小姐姐们,再是德奥法剧的小哥哥们教会我……    做人不能太头铁,看音乐剧也要有耐心QAQ    最后,个人感觉这一章是目前的糖量巅峰    嗯,本章又名:惊,黑发少女撩汉不成反被撩2333    ☆、教堂私语    蜜萝觉得自己恐怕遇到了一个假的追求者——自从那天好心催眠西德尼过后,她已经一星期没见到自己这位害羞的艺术家朋友了,就连乐器的学习都又转由埃里克神父代为教导。亏她还刻意对他关于两人合唱的记忆手下留情!蜜萝恶狠狠地拿手指戳着黄铜圆号的音孔,原本柔情的乐曲生生被她吹出了两军交战的气势。    “蜜萝,我以为这支曲子里思乡的主人公是一位旅人,而不是一位铁血元帅?”埃里克忍无可忍地叫停了少女的演奏,并开始怀疑那天那令人甚至不敢回想的歌声不过是自己被蜜萝这个冥顽不灵的学生气疯之后的错觉。    埃里克当然不会忘怀那天的合唱。老实说,音乐一向是他在明白自己不得不背负的原罪后,虽不常用但最为自负的武器。那时候,他却感到自己在那迷人的乐声中如还不如待宰的羔羊——羔羊尚可在屠刀临身时发出几声软弱的哀鸣权作抗争,而他,他预感那乐曲开场时,倘若不被邀请人允许,或许他轻易便走完一趟由生到死的旅程,而全程毫无声息……    当然,他相信蜜萝此举纯然出于善意,但其间卓绝的功效绝非某种高明的催眠术所能达成——他虽记不太清具体的内容,却感到自己那时一定对蜜萝倾吐过心意——黑发少女这些天来时不时咬牙切齿的状态显然也证实了这一点。可惜重唱结束前,少女的声音太轻太细,纵然敏锐如埃里克,在近似催眠的状态下也没办法清楚地回忆起少女的态度,否则何至于一连好几天使“西德尼”这个身份避而不见。    而蜜萝还记得熟悉之后,西德尼嘱咐过自己,他虽然是这座巴黎歌剧院的主人,他本身的存在在巴黎歌剧院却还是个秘密。于是长期在剧院学习工作的克莉丝汀首先被排除;她与克莉丝汀共同的养母瓦勒里乌丝太太自然也不能随便告密,尽管无论蜜萝是常跑剧院还是频繁进出教堂,那位心善的老妇人总是难掩忧虑;至于卡洛塔,更不可能坦言相告……于是蜜萝转了一圈儿,苦恼地发现,只有埃里克神父是最安全的“树洞”。但是同一个不能结婚的神父讲少女的小烦恼……即便蜜萝并不觉得羞涩,在瓦勒里乌丝太太常年累月的教导下倒也知道这种行为实在不太妥当。    但当神父先生终于按捺不住主动问起时,黑发少女自然也不会顽固地保守秘密。    “埃里克,”蜜萝放下圆号,半是抱怨半是叹息,“你们艺术家的脾气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为什么这么说?”事实上,埃里克对蜜萝如此反常的原因大致心里有数,发问时语气不免有些心虚。    “他没有告诉你么?”黑发少女看上去似乎更加生气了,“上次,也就是一星期前,西德尼为我授课时,也许是因为克莉丝汀的影响,我发现他的情绪处于非常危险的边缘。出于朋友间的善意,我,嗯,算是动用了一点特殊手段,打算令他放松一下……总之,结果是他令我开始憧憬爱情,却在那之后就从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来我那位老友行为的确不妥,不过我想他只是有些忐忑,毕竟他恐怕并不准备这么早对你表白心迹。”面对蜜萝忿忿不平的控诉,埃里克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    “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渴望我。必须承认,我们的艺术家至少眼光非常不错!”黑发少女神色寻常地说着暧昧与自负的话语,“虽然他平常除了跟你一样热衷于称赞我,送我礼物的频率甚至还不及你——你们艺术家争取伴侣的方式都这么……嗯,不易觉察么?”    “好,我知道,你大概不会钻研类似的问题。”没等埃里克说点什么,蜜萝已经又恢复了愉快的神情,“不过,我知道你能找到他——麻烦替我告诉他:作为追求者,适度害羞还算可爱,但要是一直这样害羞下去,我爱情的鸟儿可不见得会永远为他停留。”    不,你必须是我的!哪怕只为我将你纳入视线以来便经受着,且渐渐急迫的煎熬!埃里克想。他有一瞬慌张,但立刻难掩喜悦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那鸟儿正在他头顶徘徊?”    “可以这么说,毕竟你们比我遇见的绝大多数人都更热情有趣,而你已经决心为你的神灵奉献终生了不是吗?”蜜萝大大方方地承认,黝黑的眼眸里却找不到丝毫源于心动的羞涩,“但最终那鸟儿会不会停上他肩头,我也并不清楚。说起来,埃里克,作为我们共同的友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关于我同他可能尝试建立的关系。”    埃里克于是明了,这令他深陷爱河的少女或许的确也对爱情有所憧憬,但那绝不会比孩子对某种新奇玩具的向往更加深刻——与他对少女混杂了救赎灵魂之祈盼的深沉爱意更无法相提并论。    “我以为他已将自己最真诚的灵魂托付给你了。”埃里克发自肺腑地叹息道。    “这我当然知道。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愿意尝试与他建立一种更为亲密稳定的联系。”蜜萝轻柔地回答,黝黑的眼眸显得认真严肃,“我的意思是,西德尼看上去太害羞了。所以,你认为我需要主动做点什么吗?”    “不,你不必做任何事情。”除了爱我。埃里克用尽全部意志力才把最后一句吞回肚子里,并感到一种滚烫的情感在自己胸中激荡不休。但表面上,他仍尽力维持着神父应有的端庄,“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作为被追求的一方希望对方做些什么——我非常乐意代为转达。”    “那么首先,让他挑个时间同我见一面怎样?”蜜萝说着,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我知道你俩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古怪规矩,作为朋友也理应体贴,但我猜艺术家的妻子总不至于终生不与丈夫相见?”    当然不会。事实上,人世间没有哪一对夫妻不曾耳鬓厮磨(这也正是他所热切渴望的),但也绝没有哪位女子,包括你的生母,愿意对你这副丑陋怪异的面孔施舍同情……    可是蜜萝,你已对我作出邀约,但愿你有朝一日予我真正的柔情;即便不予,我也再不能容忍另一人占有你爱的允诺——从此刻起,你只能做我的妻子,我们注定此生共度!埃里克下意识攥紧脸上的黑色方巾,半响,才就着热血的余温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线干涩的声音,“当然,我会及时向他转达你的意见。”    可是在那之后,不仅西德尼依旧毫无音讯,就连埃里克也消失不见了!连乐器和琴谱都没给她留下!黑发少女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西德尼”的表白有所误解——据说艺术家的情感跟他们的灵感相仿——通常来得猛烈,也去得干脆,有时候甚至只是一种转瞬即逝的冲动。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艺术家们对美好诗意的感触往往比寻常人更加深刻敏锐,而蜜萝,谁让她正是绘画与摄影最为偏爱的那种,骨肉匀称、容色艳丽的美人儿呢。    要是我不小心成了谁的灵感女神,正好又有那么一两支以我为题材的惊艳乐曲流传到后世,倒也十分有趣。蜜萝乐观地想,假装没看到为自己引路的年轻神父欲言又止的神色。    “好,我就知道是这样——麻烦你了,迪瓦斯,我下礼拜再来。”黑发少女照例把装满糕点的方盒子一个叠一个塞到年轻神父手上,拜托他分给玛德莱娜大教堂底层神职人员们——自从连续两次在教堂扑了个空,蜜萝就在糕点装篮之前加上了装盒的程序,那些小巧的木盒子表面雕着几笔写意的花纹,盒身一侧还有东方风情的锁扣,全是蜜萝闲暇时亲手打磨出来的杰作。    与埃里克在时动辄两三个小时的“忏悔”不同;迪瓦斯往往还没把身下的椅子坐热,黑发少女就已敷衍地结束了本次忏悔。年轻神父听了一脑子乱七八糟的废话,还没等他整理出开解、劝诫或赦免的要点,蜜萝已经干脆地离开了忏悔室。因为用时实在太短,交给他的木制餐盒甚至还隐隐残留几分温热。    “戴耶小姐!”迪瓦斯看着黑发少女失落而去的背影,低喊一声,觉得自己已经用尽毕生勇气。    “马丁神父?”好歹也已经为她见证过三次忏悔,蜜萝一口叫出他的姓氏。少女的嗓音清甜而略带令人爱怜的稚气,这更为迪瓦斯接下来的行为增添了勇气。    “戴耶小姐,有件事我也许你该知道,”迪瓦斯细致地左右顾盼了一阵,才稍稍靠近蜜萝,把声音压得很低,“实际上,埃里克并不属于玛德莱娜大教堂,附近教区也没有他的入职信息。事实上,他对我和我的同事也并不友好。而对您这样的年轻女士来说,毫无疑问,他更是位神秘而危险的客人。”    “谢谢你的关心,马丁,不过我恐怕你和你的同事们都对埃里克误会颇深。”黑发少女看上去似乎有些惊讶,但又仿佛早有预料,她不赞同地看着迪瓦斯微微泛红的脸庞,眼底先显出愉悦的神情,“我必须承认,他有时表现得脾气古怪,对我的教学尤其严厉,看上去还不怎么爱惜身体。但只要你习惯了同他相处,就会发现,他实际上是个对朋友热情周到的人,而且相当害羞,只痴迷于创作而不喜欢同他人打交道。”    热情,周到,害羞?年轻神父脑海里不禁闪过四个月前的忏悔室里,那随时准备热情问候自己脖颈,神出鬼没的粗大套索;但还有一样事物比套索更加可怕,那就是只闻其声的套索主人——上帝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他的把柄与软肋抓在手心,用语彬彬有礼,偏偏正中要害,就仿佛自己所有秘密在那恶魔眼前都无所遁形。    好在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再造访教堂了,否则迪瓦斯恐怕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提醒蜜萝,即便那需要他忍着良心的煎熬看黑发少女无知无觉地沉沦于恶魔股掌……年轻神父强忍神色扭曲的冲动,焦灼地与蜜萝对视——少女的眼眸黑白分明,定然藏不下算计与谎言;可听上去,几个月过去,那危险的神秘人竟还未在她眼前露出獠牙。这本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却令迪瓦斯显得更加焦虑: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定,那位假托神父的神秘来客对蜜萝心怀企图——不只因为埃里克长久以来在他心头留下的恶劣印象,还因为面对蜜萝时,他脑海中频率渐涨的旖旎闪念。    但至少现在,年轻的神仆依旧以宗教为妻。迪瓦斯坚信自己对蜜萝的劝告完全出于天主教诲下的仁慈。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围无人,原本朝气蓬勃的脸庞绷成更加严肃的模样:“这不是拙劣的愚人节玩笑,小姐,您很危险,随时可能被恶魔狩猎……”    “好,马丁神父,感谢你的好意,我了解了。”蜜萝打断迪瓦斯的警告,回答不可谓不敷衍。事实上,她早已猜到,就像西德尼的存在对巴黎歌剧院是个秘密一样,埃里克的存在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而言恐怕也是鲜为人知的秘密。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别说无论是埃里克还是西德尼都对她心怀善意;即便她的艺术家朋友们当真如此有活力,想同她玩一场狩猎游戏……“放心,至少在这里,没有人能狩猎我。”黑发少女唇角勾出一抹近乎自负的笑容,顶着年轻神父忧心忡忡的目光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过渡章,糖量好像不足,不过还是十分粗长啦~    ☆、薄凉之下    “西德尼”刚消失的时候,蜜萝还想过自己这位艺术家朋友是否在为向她求婚或至少是求爱精心筹备什么;但当埃里克都消失长达一星期后,蜜萝就彻底把这个自负的念头抛到了脑后。她依旧每天练习声乐,但关于乐器练习,蜜萝此前惯用的乐器,无论是已经炉火纯青的小提琴,还是技艺娴熟的圆号,埃里克消失的时候,也一并带走了;而忏悔室内并没有留下备用的替代品,蜜萝也就懒得自己再买了。    不过她在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开在胜利圣母街附近的花店上的同时,也不忘时常跑去巴黎歌剧院那间曾经被西德尼用来授课的化妆室——与埃里克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消失不同,西德尼先一步的“失踪”虽然同样无礼,但他显然还记得给自己心爱的姑娘留下练习常用的乐器。而为了保留这些品质较高的乐器,蜜萝理所当然把它们记在了克莉丝汀名下。    蜜萝猜,这或许是因为就储备乐器而言,巴黎歌剧院相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较为便利。毕竟,虽然在歌剧演员的化妆室里出现各类歌剧配乐常用的乐器,虽然也不太寻常,但怎么都不会比人们发现各类乐器在教堂的忏悔室里堆积如山来得诡异。她在落后的十九世纪待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了,因此十分确定,那些前来忏悔的信众们,可不会想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高歌一曲咏叹调。    想到这里,黑发少女也不得不对埃里克的手段致以敬意——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事先对忏悔室的四壁进行隔音处理,天知道那些虔诚的信众们会不会把她这个时常在忏悔室里高歌奏乐的伪信徒绑在火刑柱上,请求所谓天主的宽恕。    不过,真到了那样的地步,也许埃里克就会跳出来救我了?倘若他能在他的神灵与我之间优先选择我……蜜萝在心底自我嘲讽了一番这个荒唐的念头,却暗暗为艺术家朋友们在自己心中日益增加的分量生出一丝隐忧。    事实上,拥有两位关系亲近且长期稳定的朋友,对曾经习惯了身边同伴,早上出征就做好诀别准备的蜜萝而言,实在是非常陌生的体验。但她并不排斥。确切地说,她几乎是急迫地期盼着——新人类本质上也还是人类,是人类,就逃不出人类群居的本性。    而蜜萝,她对此虽然尚未有明确的意识,但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自从来到十九世纪的巴黎,虽然一直同戴耶一家生活在一起,因为理念或信仰(如果她确实有信仰这玩意儿的话)之类的巨大差异,心灵却始终离群索居——少女远离末世已久,却下意识保留至今的种种习惯,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事实上,老戴耶去世之前,她还能从养父自由的心灵中获得些许灵魂层面的共鸣,但在老戴耶去世,克莉丝汀也陷入颓丧之后,她也就随之陷入了更加深刻的孤独之中……尽管她精打细算,开了一家花草店,还热衷于制作糕点,自以为拼尽全力的享受新生,但直到埃里克和其化身“西德尼”的出现,蜜萝心灵的空白才得以填补;那些已经很久没再诉诸于口的念头,也渐渐重新活跃起来——虽然因为习惯了死亡与离别而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但实际上,蜜萝是如此重视她的艺术家朋友。    还是那句话,尽管蜜萝并不自知,但身在末世,百废待兴之际,听闻过文明的毁灭,又见证了文明的重建,她的灵魂本就比绝大多数人更加坚韧,也更加深邃高远。至少,寻常生长在十九世纪巴黎的姑娘没有谁能像她那样平常地看待或应对死亡,以至于埃里克那属于艺术家的敏锐心灵初见之时,便为之震颤不休。    两颗孤寂的心灵在表面上“鸡同鸭讲”实则几乎一拍即合的交流中得以相互慰藉,这本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蜜萝虽然至今对所谓艺术,所谓情感的宣泄,或思想的传达之类唯心的东西不太在乎,但她承认,两位艺术家朋友总能带给自己美的享受。    “倘若他能得见我曾经所见之景,再将那些景象谱写成曲,那该是多么壮阔的音乐啊!”这念头不算太强烈,但若能令蜜萝这个遇到老戴耶一家前几乎完全不知音乐艺术为何物的末世人也动念,埃里克的歌唱魅力就弥足珍贵了。    可蜜萝作为进化方向为精神能力的新人类,若非她主动沉浸,那么在这个眼界局限,人们也还未进化出异能的旧时代,将很难有什么绝妙的音乐能令她失神——而这进一步加深了埃里克并不被少女在意的错觉。    但某种意义上而言,埃里克也没看错,蜜萝的确不懂得爱情,至少也不懂温柔。    少女隔三差五地为一位异性送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糕点,这的确最易给人以温柔的假象,但埃里克早有觉察,蜜萝的行为不是出于关怀体贴之类的心情,而只是一种下意识的暗示行为——暗示自己将他们之间仅靠情谊维持的联系转化为责任,同时期望对方也如此——情谊的维系大多数时候并不确定,责任却不可轻易丢弃。    而对于在此之外的部分,比如埃里克此前明显的感冒症状,蜜萝没有丝毫关心。这其中当然有部分是因为黑发少女在末世养成的轻易不过问友人私事的习惯;或者还因为埃里克在她面前时表现得沉着或傲慢,以至于她下意识将她的艺术家朋友们看作与自己同等强大的物种;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埃里克确认:很不幸,自己所恋慕的姑娘本性并不温柔。    就像所有的末世人一样,蜜萝隐隐向往着老一辈一再缅怀,一再提倡,自己却无缘得见的情谊与道德(与老戴耶一家以及瓦勒里乌斯一家,甚至巴黎歌剧院的首席女高音卡洛塔的热情交往都正是她尝试践行道德的体现),骨子里却并不信任单纯的情谊。    但克莉丝汀不同。歌剧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虽然已经过了十七岁的生日,却还有着像十五岁少女一般淳朴的心灵。虽然从她硬着头皮认下蜜萝那些价值不菲的乐器所有权过后,许多非善意的揣测就开始找上门来;尤其是,她不得不对那些乐器的来源含糊其辞,这难免会使那些不善的揣测愈加嚣张。毕竟,克莉丝汀作为歌剧院最底层底层的四等演员薪水微薄,就算加上蜜萝的花店收入和瓦勒里乌斯太太的积蓄也不足以承担得起其中一件乐器的价格,而化妆室里那些乐器简直堆成了小山,其中绝大部分甚至还没有拆封。    此刻,这位心灵淳朴的金发姑娘正满面愁容,却并非为巴黎歌剧院近段时间关于自己尘嚣日上的流言,而是为她的“音乐天使”——自埃里克消失在蜜萝眼前起,他也再没有回应过克莉丝汀的祈祷,而金发姑娘显然不可能像蜜萝那样对此无动于衷。    “蜜萝,导师今天还是没来找你吗?”克莉丝汀近乎乞求地望着着蜜萝黝黑的眼眸,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清纯甜美的嗓音曾随父亲的去世而失去光彩,直到音乐天使的造访再度唤醒她对生命的热情。她坚信那是父的英灵在践行承诺——当他升入天堂,便会派一位音乐天使到她身边,代替父亲给予她守护与指引。    可现在,那位神秘的天使已许久不曾响应她的祈祷,克莉丝汀也已许久不曾再度听闻那超凡脱俗的歌声。她依旧坚持遵循音乐天使的指引,却无力地感到自己所有天赋与对音乐艺术的热情都正渐渐沉眠——金发姑娘有所预感:倘若自己无法重归音乐天使的翼蔽,这一次,或许便是永眠。    “没有呀,或许他打算返回天堂,以便为我们寻来更多灵感的圣火?”黑发少女却显得轻松自在,短短一句话被她唱得如同荷叶上跳跃的露珠般活泼晶莹——尽管同“西德尼”的最后一次见面曾令她升起对爱情的憧憬,但几星期过去,本就不看重的绮念早就被她扔到了脑后。她也不曾落下埃里克布置的种种功课,并坦然享受那些训练带来的惠泽;但正如前文所言,她只把那看做与艺术家们维持友谊的手段,一种责任与义务——不会轻易丢弃,但也并非不可或缺,更不会依赖谁的指引与守护而存在。    “蜜萝,导师已经近三个星期没有音讯了……或许您真的已将我们抛弃?”金发姑娘最后一句下意识配上了简单的旋律,嗓音是独属于少女的甜美清纯——她并未意识到,除了那位神秘的天使,蜜萝的歌声同样能激发自己的天赋的才华。    “不,克莉丝汀,我的姐妹,对此我持相反意见——就我所见,我们的导师学识渊博,技艺无双;对学生严格要求,对朋友热情体贴。”黑发少女露出一个夸张的表达惊诧的神色,在克莉丝汀的尾音上直接升了一个八度起调。每个短句都收尾干脆,高低错落的音调令人联想到在钢琴师指底起起伏伏的黑白琴键。    “他有时脾气古怪……”    “有时却羞涩得可爱……”    “他是我的严师,我的音乐天使,我艺术的君王……”    “他是我的益友,腼腆的艺术家,任性的大小孩……”    “他代替父亲降临我身边,予我指引,承诺守护;令我依赖,又令我敬畏……”    “我倒觉得他像孩童将我追随,为我谱写趣味,却忽视劝告;令我欢笑,也令我无奈……”    “若他不再眷顾我,我该做些什么?失去那歌声的指引,我该怎样找回人生的方向?”    “若他不再眷恋我,那就随他去,不过是失去一道有趣的谜题,虽不免令人惋惜——我早已习惯别离。”    少女们清纯甜美的嗓音交替跳跃在化妆室微寒的空气里,一者忧郁,一者明快。自然,那明快的吟唱属于蜜萝,她仿佛对那亦师亦友的音乐天使并不在意,就连单独收尾的末句也只象征性地掺杂几分迟疑。    克莉丝汀皱紧眉头,向妹妹投去谴责的眼光,像是不敢相信蜜萝精致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冷漠的灵魂——这段日子以来,金发姑娘也隐隐觉察,比起自己,那位神秘的天使似乎与蜜萝更为亲密。    “现在,停止想你的天使,克莉丝汀,倘若你非要一种音乐来激发你的灵感与热情,我想我也可以胜任。”但蜜萝看上去无动于衷。黑发少女眼中含笑,语气似温柔又似冷漠:“我不希望你继续将时间献祭给软弱、忧郁以及一位从不露面,随时准备抽身而去的‘天使’,克莉丝汀——你的生命本就如此短暂。”    价格昂贵的小提琴搭上黑发少女形状优雅的左肩,满蘸松香粉的马尾琴弓与高张力的琴弦共舞,盘旋而上的琴音激昂清澈,不肯承认缠绕其中一丝丝似有若无的怨怼与感伤——习惯别离还算容易,可又有谁敢说自己全不在意?尤其是,那别离的对象是刻骨孤寂中近乎唯一的趣味与色彩。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一章投胎式修纲,来来回回废掉后面不少粗稿,心痛且心累,家里还停水停电轮着来,本蠢用尽洪荒之力总算抑制住疯狂发刀报社的冲动。    ☆、故人之思    “蜜萝,我真惊讶,你能将父亲的运弓技巧和那些改编乐曲的小花样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倘若音乐天使能将这事儿告诉他,他一定十分欣慰——他从前还总怀疑你并不十分在意他。”蜜萝又一次妙到毫巅的演奏过后,金发姑娘几乎同一时间收敛了尾音,语气诚恳,神色赞叹,“也许你可以考虑考进歌剧院同我作伴?妈妈会很开心多一个女儿时常得奖。”    黑发少女有短暂的怔忡。事实上,我恐怕爸爸是对的。蜜萝想。她自然而然地对老戴耶冠以那个神圣的称谓,除却淡淡的温情与怀念之外,又理直气壮地不倾注其余任何更为深刻神圣的情感。    拜蜜萝在新人类中也算拔尖的记忆力所赐,黑发少女最近早已不止一次重温老戴耶的形象:作为克莉丝汀的生父,他收养蜜萝时还是个壮年男人的模样,因为常年流浪,眼角眉梢遍布岁月风霜的印记。自然,那些印记比蜜萝从前见惯,身在末世的同龄人们来得温柔许多;于是他与女儿如出一辙的金发碧眼染上笑意时也显出蜜萝在末世几乎从不曾见的温柔纯净。    那便是这个落后的时代在黑发少女脑海里烙下的第一道剪影。    蜜萝曾经很喜欢听老戴耶讲北欧那些风格略灰暗的童话,不只因为养大她的那个旧人类长辈在她遥远的孩童时代也时常这么做,还因为她本能地感到那是个丰富的灵魂,丰富、自由、纯净、温暖……一部分与她相似而相吸,而另一部分一度寄托了她对这场新生的大半希冀。    蜜萝并不了解“雏鸟效应”的概念,但她的确曾暗暗许愿,老戴耶流浪的步伐永不停歇,而她愿在他生命走到尽头前始终相随。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时光比她想象中更为短暂——老戴耶很快被思乡的愁绪攥住了心神,那美好的灵魂在黑发少女见证下一点点变得软弱哀伤,连累并他不年轻的身躯也迅速失去了鲜活的光彩,最终在远离家乡瑞典的佩罗陷入长眠。而蜜萝,尽管她也感到一种绵长的惆怅,却并不习惯挽留。    事实上,在蜜萝出身的那个年代,人们重新开始提倡法制,鼓吹道德,实际奉行的却依旧是最为原始的丛林法则。不与无期限的软弱悲伤为友,这是连末世学龄前的小孩子们都习惯的事情。因此,在老戴耶去世前,蜜萝就已经重新对他关闭了心灵——对于习惯了别离的末世人而言,这并不困难;至于随之而来的孤寂,在她真切地品尝过与谁心灵相通的滋味之前,大概也并不难忍受。    “你的音乐天使此前向我提过类似的建议,但他很快又希望我暂时蛰伏。你知道,他给我留下了很多种类的乐器,从法国圆号到英格兰风笛应有尽有——尽管我不太清楚什么歌剧会用到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乐器,但我想,如果我不把计划表上最后一门乐器练好就去歌剧院考试,那位神秘的天使恐怕不会高兴。”蜜萝娴熟地搬出“音乐天使”,克莉丝汀果然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黑发少女翘了翘唇角。老实说,她始终不赞同老戴耶与瓦勒里乌斯太太的软弱表现,更不理解这种无意义的情绪竟会在克莉丝汀身上显出更加深刻的影响。    好在比起老戴耶去世前的无动于衷,即便只出于道德上的义务,蜜萝选择在音乐天使消失后以琴声再一次挽救克莉丝汀的精神;尽管她连对老戴耶演奏的模拟都始终倾向初遇时那种自由明快的风格。    蜜萝承认,老戴耶抱病前的最后一段时光所演奏的那些情韵哀愁的瑞典小调不失美感,以她如今被两位艺术家朋友悉心教导过的鉴赏水准来看,甚至可以称得上精彩动听。但蜜萝依旧讨厌所有基调哀伤的曲子——就连埃里克专为她谱写,独具巧思的练习曲也不例外。    “当然,他对你期望很高。”金发姑娘脸颊上还残留着方才引吭高歌时涌起的潮红,眼里像是有些涩意,但仍是温柔的,“我先走了,卡洛塔夫人今晚的表演应该快要结束了。”——别忘了,除了以不能说与人听的“音乐天使”为师,克莉丝汀明面上还需要接受歌剧院首席女高音卡洛塔的教导。    送别了克莉丝汀,空荡荡的化妆室里就只剩下蜜萝一人。黑发少女也不急着回家,而是端端正正站在梳妆镜前,把手里的小提琴重新架上肩头,轻快婉转的琴音仍有几分老戴耶初遇时的影子,但任谁也不会把这两种琴音混为一谈——她并不执意把老戴耶留在自己心上的痕迹清扫干净,但那点淡淡的情绪也只够黑发少女在一众令人眼花缭乱的乐器中偏宠小提琴罢了。    新人类的天赋有时真的很占便宜——比如蜜萝可以轻松记住复杂的曲谱,也不需要每天用大量的练习维持正确的肌肉记忆。甚至,蜜萝对新鲜乐器的所谓学习本质上不过是漫不经心的探索,一旦找到正确的路径,几乎就永远不用担心退步。所以,早中晚统共三小时的乐器练习,黑发少女任性地把其中两小时都分配给小提琴也没人能说什么。    而在属于小提琴的两小时中细分,其中一小时专用来配合克莉丝汀练声,主题是来自北国瑞典的乡间小调;剩下一小时里,四十分钟毫无疑问被艺术家朋友们的练习曲占据——考虑到蜜萝的爱好,大半都换成了轻松明快的风格;最后二十分钟则交给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随想曲》。    关于最后一项,黑发少女私心里认为这是为全方位锤炼自己的演奏技巧,但为她布置训练的艺术家朋友们好像有不同意见。好在蜜萝并不讨厌这些即兴炫技的随想曲。事实上,她感到这些曲子气势宏伟,内容丰富多变,相对其余同样诞生于十九世纪初的乐曲,天然有种唯我独尊的霸道气势,就像它们的推荐者西德尼。    在蜜萝看来,自己这位艺术家朋友无疑是羞怯的,但西德尼也从未在她面前隐瞒过自己对这座剧院的掌控权。事实上,这比他倾情谱写的一切乐曲更能吸引少女注目。这也正是相对老戴耶,蜜萝愿意给“西德尼”更多耐心的原因所在。    这世上能让我感到趣味的朋友毕竟不多,尤其是,他同时具有一定保护这趣味的能力。黑发少女又想起迪瓦斯神父提及埃里克时凝重与恐慌交杂的神色,忍不住浅浅地叹了口气——遇到西德尼之前,时常与神父先生打交道本来也很舒适。黑发少女轻巧地绕过几根廊柱,往卡洛塔的独立化妆室走去——她上回来歌剧院时,得到了那位首席女高音的主动约见。    在不刻意踩出声响的时候,几乎没人能听到蜜萝的足音。因此,当她推开化妆室虚掩的门扉时,正好与卡洛塔冷漠的眼光相对。而她拜托红发女高音施以援手的克莉丝汀,金发姑娘纤瘦的脊背在她眼前微微颤栗着,让人联想到一张梨花带雨的稚嫩脸庞;雪腻的颈弓却呈现上扬的曲线,像是决心对抗一切恶意。    “蜜萝?我还以为你会更早点过来。”红发女高音神情倨傲,口气也比平常冷淡。    “怎么了吗,卡洛塔姐姐?”蜜萝愣了愣,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扫过金发姑娘,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你答应过我,要对克莉丝汀耐心些……”    “你见过对人不耐烦的高音机器吗?”卡洛塔风韵犹存的脸庞几乎立刻堆起浮夸的笑意,“高音机器”这几个音节被她刻意念成重音。与此同时,克莉丝汀挺起脊背,像是争辩的前奏。    蜜萝脸上同时显出了然和尴尬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卡洛塔几乎已经开始考虑怎样干脆利落地回击黑发少女客套的歉意——直到现在,她偶尔还会辗转于一些作曲家的厅堂与床笫之间;但克莉丝汀和蜜萝,一个歌剧院才能寻常的小歌女和一间平价花店的店主?卡洛塔想她还不必敷衍。    “至少我把这当做赞扬——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机器比较精准。”但黑发少女最终只是巧妙地迂回应对。不,并不能说是巧妙,因为卡洛塔能感觉到这不是蜜萝对语言艺术的刻意运用。事实上,黑发少女神情并没有过于郑重,但也不心虚——比之发挥急智,她更像在陈述一个寻常的道理。    这是妹妹要跟当姐姐的划清界限?卡洛塔探究地看向蜜萝,却见黑发少女依旧神情闲适,反倒是克莉丝无意识地捏了捏衣角。卡洛塔猜她恐怕也有类似的念头。    “至于克莉丝汀,也许你愿意听她讲讲自己的想法?”但她看向克莉丝汀的目光又并不冷漠。黑发少女上前几步,来到金发姑娘身侧,惊讶地发现那张娇美的面孔固然凝结着些许压抑,却并没有泪痕。    而克莉丝汀感觉到的更多。她很早就知道,也许是源于神秘东方的文化熏陶,蜜萝脑海里有许多独特的观念与思想,迥异于瓦勒里乌斯家,迥异于佩罗或巴黎的人们,甚至迥异于这整个笃信天主的国度。但在她身上依旧少见这样的目光——那是预备重新定义一个人的目光。    那目光令克莉丝汀本能地雀跃,又隐隐恐惧。但无论如何……金发姑娘维持着微微仰头的姿态迎上卡洛塔刀子似的眼光(年轻的金发姑娘比卡洛塔略矮),语气坚定,口齿清晰:“我以为,倘若我们以同样的漠然歌颂低俗的狂欢与崇高的爱情,那么必然只能成为一台高音机器。”说到这里,她略显激愤的目光下意识扫过蜜萝,低声补充道:“最多……是一台巧妙的高音机器……”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本章末卡洛塔形象对大多数小天使来讲应该比较颠覆,就像鸢尾里的梅格母女,BUT,请跟我念:合理脑补,为爱服务!(强行正直脸)    感性而言,蠢作者不太喜欢剧小克(仅角色,非演员),但很喜欢原著小克,纯洁,忠贞,富有同情心,大概后面滤镜渐渐加厚。然而有点不喜欢原著拉乌尔,所以设定是三个人的青梅竹马,蜜萝从小□□,到正式出场,相对原著可能又略有ooc……    啊,求小天使们不要抛弃,本蠢努力李菊福!!!    最后,桶子好像也神隐挺久了,下章是时候拉出来溜溜了,还是可以期待下?    ☆、技艺之争    蜜萝不习惯挽留,这很让埃里克头疼;但相对的,她认识一个人也很容易摆脱旧眼光。克莉丝汀便是这一特质的受益者——倘若蜜萝自负些,将自己的认可定义为“益处”的话。    老实说,从佩罗海边的初遇到跟随戴耶一家移居法国,克莉丝汀留给蜜萝的印象莫不与娇弱、迷信有关——当老戴耶去世后,她这些特质更是无限放大。因此,尽管出于义务,蜜萝也算尽心地维护克莉丝汀的生命与精神,却并不看好这个依赖性过强的女孩儿;也因此,蜜萝早就知道西德尼对克莉丝汀灌输过关于卡洛塔“高音机器”的言论,却从不认为自己这位娇弱的姐姐会当面对卡洛塔提出质疑。    但倘若她在这一切表象下潜藏坚韧的内在(即便目前还局限于在蜜萝看来意义不大的音乐艺术)一切便都另当别论了——蜜萝不愿同软弱与无期限的悲伤为队伍,但当克莉丝汀试图挣脱它们时,她却也不吝援手。    说到底,蜜萝也曾听过老戴耶尚在人世时,克莉丝汀清纯甜美的嗓音——那与老戴耶曾经自由的灵魂一样,同样是黑发少女对这个时代最初的记忆中最为珍贵的部分。到后来,老戴耶为浓重的思乡之愁所困时,相比养父情韵哀愁的小提琴演奏,蜜萝甚至更偏爱克莉丝汀的歌唱。因此,对这个金发姑娘,除了自觉从老戴耶那里接过的责任之外,蜜萝本身也暗藏些许微薄的希冀。    她诚恳地希望克莉丝汀的嗓音再度焕发从前那清纯甜美的光彩,就像她真诚地盼望老戴耶的灵魂重归自由——关于后者,她只能按此地的习俗祝福老戴耶的灵魂在天国享有永久的自由;但克莉丝汀今晚的表现令她关于前者的渴盼倏忽熊熊燃烧起来。    “我以为,大多数观赏歌剧的人们并不精通歌剧演唱,他们通过音乐所聆听的也绝不只是某些华丽的技巧,而应当是歌者的灵魂。”金发姑娘显然并没有同人长篇大论的习惯。她斟酌良久,才诚恳地开口,目光却更多地投向身侧的黑发少女,“拥有高妙的演唱技巧自然很不错,但我以为我不能只靠那个——更不能为了追求它们,追求这些……表面的东西而牺牲情感的倾注……”    蜜萝神情有些微妙。她相信这是克莉丝汀的肺腑之言,也挺高兴发现金发姑娘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但还是略微有些古怪的感觉。    而卡洛塔表现得更加敏锐也更加直接,蜜萝瞧见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还未卸下重彩的唇,神色冷淡:“挺有意思的言论,你从哪里听来的?某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报刊专栏作者?还是我那位不知名的竞争者?”    蜜萝于是恍然大悟:克莉丝汀所言,不正是西德尼从前时常试图为她灌输的理念吗!难怪金发姑娘开口时会是那样一副朝圣般的神情。    而克莉丝汀正为首席女高音的话感到一阵难堪,但这都比不过最后一句来得令人惶恐。金发姑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卡洛塔所要表达的意思是否正是她此刻所想。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一位连续三年蝉联剧院首席女高音之位的一级歌剧演员会分辨不出练声前后嗓子的区别?”首席女高音嗤笑一声,唇角恶劣的弧度忽然明显加深,“当然,我得承认,那家伙传授你的胸声技巧还不错——我也试过了,非常好用。”蜜萝觉得,就连她耳边火红的头发丝儿都在对克莉丝汀表示轻蔑。    克莉丝汀脑子里“嗡”地一声,立即就顾不得惶恐了——音乐天使一再强调要自己保守秘密,可她却不知什么时候露了马脚……电光火石间,金发姑娘甚至想到,是否正是因为自己违背了约定,音乐天使才不再回应她的祈祷……    实际上,卡洛塔与埃里克为克莉丝汀授课的时间并非紧邻,且是红发女高音在前,“音乐天使”在后——如果卡洛塔来了兴致想要多留克莉丝汀一会儿,也该是埃里克犯愁。但音乐天使的忽然消失连带自身才华的重新蛰伏令克莉丝汀的音乐训练猝不及防陷入焦躁不堪急于求成的状态——蜜萝加入后更是变得无序、过载(以蜜萝的天赋与节奏,即便有意收敛,对克莉丝汀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这才让红发女高音抓到了端倪。    金发姑娘下意识看向蜜萝,这个她习惯依赖,且整个歌剧院除自己以外唯一知晓音乐天使的存在。    “看来我们这位神秘的朋友还相当好为人师?”卡洛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恶劣的笑容僵了僵,继而更加恣肆地绽放开来。    “已经很久不见了,我正担心克莉丝汀的灵性再度被封闭呢。”蜜萝淡然地笑了笑,并不着恼——她隐隐感觉到红发女高音对自己比对克莉丝汀更多的在意。    这是……道德实践的回报?黑发少女有些愉悦地想,顺手把卡洛塔也划进了自己“古怪任性还羞涩的艺术家朋友”范畴——红发女高音的演唱或许不及西德尼动人,一直以来那种高傲与世故交杂的气质却很让蜜萝喜欢——这当然不是艺术家该有的气质,但倘若是在末世,这类人大约不会混得太差。至于爱慕虚荣,性格冷漠之类的“小毛病”,蜜萝在末世人身上也早已见惯。    “那么,克莉丝汀,你认为他为什么要传授你胸声的秘诀?”黑发少女转而看向克莉丝汀,但不等她回答就继续往下说去,“为了塑造更完美的歌声,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为了更好地传达情感……”    “但那只是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在这一点上,克莉丝汀出乎意料的坚定,也不知道是老戴耶还是音乐天使对她的影响更大。    “我知道你的意思,克莉丝汀。艺术家,或者说你们这些从事艺术事业的人,当然都梦想人们能听懂你的灵魂。可实际上,很少有人对你的精神感兴趣——或许比精通演唱的人数更少;尤其是你并不是总能遇到与自己心境相契合的剧目。这时候,所谓‘手段’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嗯,也许我们该换个词称呼它,比如‘基础’?”    “你说得也没错,克莉丝汀,情感的喷发有时的确能够成就经典。但我以为,大多数时候,当你满怀柔情,却要演绎布伦希尔德的怒火;也许你像哈姆莱特一样忧伤,却不得不歌颂卡门的爱情鸟……这种时候,用些‘手段’讲好故事总比强行扭转自身情绪容易?”    “好,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喜欢他的说话方式?”其实克莉丝汀已经有些动摇的神色,但蜜萝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笑道,“总之,我觉得技巧显然比情感来得稳定可靠。所以,克莉丝汀,你的训练完成了吗?我是指行为看上去比较滑稽的部分——也许我该先回避?”    “正相反,我恐怕戴耶小姐并不需要一台高音机器的教导,包括现在和以后。”可惜,红发女高音到最后也没打算把这次争执一笔勾销。    “无论如何,依旧感谢您此前的教导,祝您顺利。”话说到这里,克莉丝汀反而平静下来。她提起裙角向卡洛塔行了一礼,又小声向蜜萝交代了一句,就挺直脊背向化妆室外走去——虽然有点儿失落,但更多的居然是如释重负,就像是终于挣脱什么枷锁,而得以在正确的道路上大步奔跑一般。蜜萝大胆猜测这对曾经的师徒间的争执恐怕不止这一次。    “嘿,卡洛塔姐姐,别忘了我也是‘戴耶小姐’。”蜜萝对此并未感到愧疚,当然,也没尽力说和。她与卡洛塔一同目送克莉丝汀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玩笑般地叹息。    “我从不知道你如此推崇技艺。”红发女高音绷起脸,像个闹脾气的小姑娘。    “当然,您高超的技艺如此令我惊叹。”跟埃里克相处良久,蜜萝没学到他对音乐的虔诚,倒是把夸奖他人的学问研究得很不错,这时候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    卡洛塔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又被主人强行抹平:“除了我,克莉丝汀还在跟谁学习?”    “我的一位艺术家朋友,醉心艺术到老把自己饿晕那种。”蜜萝顿了顿,概括地补充道,“我请他扮演克莉丝汀的父亲,以便给她些鼓励。”    埃里克:实际上我只晕过一次,在尽力追随你的身影之前,我也从未饿晕过……最多偶尔胃疼。    “别想我扮演她母亲!”卡洛塔冷哼一声,示意黑发少女关严化妆室的门扉,然后背对蜜萝,双臂平伸。虽然她不是以身材见长的舞蹈演员,而且年纪不轻,但展现在蜜萝眼前的身体曲线依旧十分优美,想必她的情人,也就是巴黎歌剧院的男主唱皮安吉定然艳福不浅。    “我以为你会先脱掉束身衣再上课。”黑发少女替卡洛塔扒掉华丽的外裙,然后尽量迅速地解开眼前那件肉色束身衣的所有带子,忍不住鼓了鼓嘴巴——卡洛塔明知道她最不爱看这种勒死人不偿命的服装!    “真不幸,我正试图向克莉丝汀示范如何在紧身衣的束缚下更省力地歌唱——要知道,穿着紧身衣演唱大段的咏叹调难度可跟她现在扮演的小角色寥寥几句台词不一样。”卡洛塔没好气地说,但她的怒火(仅牵连蜜萝的)终于完全平息了——可喜可贺,现在已经不需要蜜萝的特制小蛋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章末桶子在蜜萝的话里出现了一下,也算出来溜过了?    好,拖了进度人家的锅,不过今天还有一更,看看能不能把桶子放出来。    以及,本蠢想尽办法终于把这句话用上了2333    来自几章前作话的脑洞    蜜萝新婚,桶子跑过来    新郎及众人:这谁?    蜜萝:我的一个艺术家朋友。    2333(啊,这里有一只犯病的蠢作者,谁来把她拖走!)    ☆、花店重逢    后来克莉丝汀果然不再接受卡洛塔的教导——这使那些流言更加肆无忌惮,就连蜜萝都偶尔为之皱眉,但克莉丝汀仿佛全不在意。黑发少女发现她依旧在每晚一点半到三点半去化妆室等候,带上音乐天使留下的乐理书籍安静自习,沉静又虔诚。蜜萝甚至开始考虑自己是否要再去信埃里克询问西德尼行踪,然后想起埃里克消失得太突然,并未交代自己去向。从前的“邮差”吉里太太倒还继续在歌剧院做着她薪水微薄的领座员工作,西德尼刚消失那一星期蜜萝还试图托她送信询问,但这位爱吃英国糖的老妇人表示如果西德尼不主动同她约定,她也无能为力。    对于剧院中的风云涌动,尽管戴耶姐妹默契地向养母瓦勒里乌斯太太隐瞒,但街坊间偶然流露的些许风言碎语还是击倒了这位脆弱的老妇人。好在瓦勒里乌斯太太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强健,确认不是什么凶险的急病后,养女们虽然又添了几分忧心,倒也并不十分惊慌——克莉丝汀晚上依旧住在歌剧院里,但没有她的工作时就尽量赶回来陪伴病中的母亲。而蜜萝,她的花店就在胜利圣母街附近,鉴于行情火热,她也时常往外跑,早就添了一个雇员;因此她在家负责日常看顾母亲,只需要早晚去店里检查一下货品和收支就好。至于那些乐器,除了近期常用的一两样还留在化妆室,其余的也早就被蜜萝搬回家里去了。当然,在养母面前是以帮助剧院教练保管的名义。    但事有凑巧。这天早上蜜萝照例早起去花店,因为前一天发觉一些花期在深秋与早春之间花卉接近断货(现在正是深秋,而蜜萝小店里的花卉,因为黑发少女本身驯养返祖生物的奇妙能力,花期在深秋的不必说,正值盛放之际,而早春的,大约是气候多少有些相近的缘故,许多也都神奇地打苞,引来不少猎奇的爱花客),还特意搬了一箱提前“驯养”好的相似品种补充上架,因此比平常停留得久些,结果就被跟着哥哥来巴黎享受假期的拉乌尔认了出来。没错,拉乌尔就是当初为克莉丝汀去海里捡红披肩,结果顺手把蜜萝捡回来的那个贵族小男孩。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正巧在老戴耶临终前不久,那时候拉乌尔就已经是个阳光俊俏的少年郎了。转眼两年过去,二十一岁的夏尼.德.拉乌尔看上去一点儿没变,一双蔚蓝的眼眸依旧纯澈如碧海晴空,而那头灿烂的金发也还是能让人联想到盛夏午后的阳光。    “好久不见,蜜萝,你……你们现在在巴黎?”拉乌尔谨守礼仪为双方做了介绍(菲利普当初忙于打理夏尼家的生意,并未见过戴耶一家)后,就假装从容地同蜜萝打招呼。事实上,作为这个时代最早瞧见蜜萝的人,拉乌尔对这位像所有亚裔一样看上去略显稚气的少女一直抱有相当程度的畏惧——那显然比瓦勒里乌斯太太的惊鸿一瞥更加深刻;即便是蜜萝如今出落得愈发艳丽的容貌也没能让这种莫名的畏惧消减半分——他或许已不能准确地回忆起年少初见时蜜萝眼里汹涌的阿凯隆特河的波涛,对视瞬间比溺水更严重的窒息感却令人难以忘怀。    “没错,克莉丝汀也在,不过她现在通常住在巴黎歌剧院,而我,如你所见,在这里开了一家花店——就像父亲,我是说瓦勒里乌斯教授曾经提议过的那样,她考进了巴黎歌剧院,现在是歌剧院的四级演员,也许很快就能到三级了。”对于某种意义上而言唤醒自己新生的人,蜜萝还算体贴。她面色如常地接下了拉乌尔的蠢问题,并且体贴地一句带过自己近况,同时主动提起克莉丝汀。倘若她没记错,不论是三人青梅竹马的温馨时光,还是三年后依旧在佩罗的重逢,那家伙的目光从来都只为克莉丝汀停留。    拉乌尔有些讶异地望向她,隐隐感到黑发少女比分别时有所转变。    “瓦勒里乌斯教授?抱歉,但我听说你是戴耶家的养女。”菲利普伯爵皱眉问道。他的年纪几乎是弟弟拉乌尔的两倍,中上身材,神情偏于冷峻(这与拉乌尔少女般的秀气迥然相异),但考虑到他很早就接手了夏尼家的大小事务,是这个法国最古老、显赫的家族的一家之主,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尤其是他看上去至少对女士足够有礼。    “是的,先生,但现在就连克莉丝汀也是瓦勒里乌斯家的养女了。”蜜萝对这位浑身透出成功者风范的大爵爷印象不错,她目光在新换的货品里逡巡了一小会儿,伸手掐下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插进中年男人西装的胸袋里,不出意料得到男人一抹暧昧的微笑(这是她同附近的布店老板娘学来的,确实有助于增进生意,现在她连处理后续的麻烦,比如三五个巴黎街头的小混混或者试图用金钱开道的年迈富人都已经很熟练了)。    “你跟克莉丝汀分开后没多久,老戴耶就去世了,然后瓦勒里乌斯太太收养了我们。”蜜萝转头对满脸惊讶的少年郎解释道,又对菲利普回以不相似的微笑,“妈妈最近病了,我收拾完这里就得回去陪她——你们要去坐坐吗?不过这个时候克莉丝汀大概还在剧院。”说到最后一句时,蜜萝色寻常,拉乌尔少女般的脸庞上却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我真抱歉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愿这个能带去我们的祝福。”菲利普略微压低声音,使其呈现一种迷人的磁性(自然,在蜜萝听来,远不及西德尼),同时随手点了小店正中花架上最显眼的一盆大型三色堇。或许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正直的男人,但些许风流韵事对一位成功的商人而言完全是锦上添花的点缀,不是么。    “先生眼光真不错,这可是我这里的‘皇后’——想要做成什么样式的花束?看在拉乌尔的份上,第一次光临你只需要出材料费用。”菲利普委婉地略过了去家中探访的提议,蜜萝也不纠缠。至于大爵爷言语中似有若无的引诱,她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黑发少女娴熟地绕过随意放置在店里的小圆凳为菲利普取来那盆分量不轻的鲜花,语气亲近却又并不显得轻佻。    “不必了,小姐,我相信你能够继续照顾好它。”不得不承认,这位大爵爷唇角含笑的模样还挺讨人喜欢。如果不是他眼中的轻蔑藏得太不小心,蜜萝说不准也就顺水推舟收下这份“探病礼”了——从末世来到这个时代,尽管少有能与她心灵相契的友人,但蜜萝也不拒绝稍微扩充自己的社交圈子——陌生人的善意在她出身那个年代可是绝对的珍稀物。    “我很遗憾,先生,三色堇适合露天养殖,需要充足的光照和通风才能茁壮成长。”但蜜萝仍抱着那盆明黄和深紫为主的三色堇,语气无辜,“而且,恕我直言,蓝色或者紫色之类颜色偏暗的花最好别送给病人,还有整盆的盆栽也是。按我家乡的话来说,这寓意使疾病扎根。”    菲利普:你真不知道这花是送给谁的?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蜜萝?”拉乌尔感到气氛有些古怪,他抢在哥哥开口前笑着问道,蔚蓝的眼里无端有些紧张的情绪,并非因为蜜萝是克莉丝汀的姐妹,而是他本能地感觉到,哥哥菲利普恐怕对黑发少女有所误解。而这种误解……拉乌尔看着少女阿凯隆特河一般黝黑的眼眸,忍不住悄悄吞了吞口水——他不确定在超越某种界限后,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香石竹或者马蹄莲怎样?虽然不是应季的花卉,但我正好有货,最重要的是,妈妈平常就挺喜欢它们。”蜜萝一本正经地推销道。    拉乌尔自然立刻就同意了,尽管拿人家店里的鲜花当礼品送给人家的长辈,多半还是由人家自己带回去,这感觉实在奇怪。菲利普不置可否,并在黑发少女转身做花束的时候细细打量,与拉乌尔如出一辙的蓝眼睛里隐隐显出应付女士时很少用到的冷峻神情。    事实上,菲利普早就从弟弟口中听过蜜萝的名字,分别在他两次从佩罗归来的日子前后。这两次拉乌尔都用了许多美妙的词语称赞一位名为“克莉丝汀”的金发姑娘,对蜜萝的形容却只有一句含糊的话语:她有一双可怕的黑眼睛。    菲利普一度把这归结于苦难催发的成熟,毕竟他已从监护拉乌尔的姑妈处得知,那位黑发少女可能是个幸运的逃奴。起先意外相见,或许是那支现在还待在他西装胸袋里的鲜花给了他先入为主的印象,他一开始就未把她当做一位值得关怀的晚辈,或者一位值得敬重的女人,连带对她那位姐妹克莉丝汀也印象不佳。    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少女的眼睛实在亮极了,或许是亚裔人种的缘故,眉梢眼角甚至犹带几分惹人怜爱的稚气——完全不像他所以为的那种惯于出卖青春的年轻女孩儿,稍后她的言谈也不由令他为自己先前的揣测感到一丝丝羞恼。但你在她眼里又找不到一丝一毫小女孩儿未经世俗打磨的清高。正相反,菲利普完全能感到她对顾客的热情与沉着应变;当她把那支鲜花插进他胸前的西装口袋时,含笑的黑眼睛与轻轻擦过他胸口的圆润指尖甚至可以说是风情万种——胜过他交往的所有情人。而少女笑容背后隐约的冷漠尤其使他感到熟悉:这一切都完美超出了一位成功商人的及格线——与他尤为相似。    有人喜欢从相似的灵魂处寻求认同,也有人会渴望一颗完全相反心灵的填补空白;有人习惯在自己熟悉的世界中画地为牢,也有人孜孜以求视线外的秘密。那么我是哪种呢?菲利普想,我是哪种恐怕都不重要了。法国最古老、最显赫的夏尼家家主开始对少女产生兴趣——当然还没到想要娶妻的地步,但也与从前对他身边来来去去的情人们有所不同。    “您的手艺真不错,小姐。”中年男人目光追随着黑发少女正为捆扎花束的粉丝带打结的手指,静海般的蓝眼睛折射出细小的波澜,“我实在很喜欢它。”他指了指不久前被少女放回中央花架上的那盆三色堇:“但我恐怕不能给它周到的照顾——您介意为我留下它吗?”    “如果您愿意定期为它支付足够的寄养费用。”蜜萝爽快地回答,“看在拉乌尔的面子上,下月起算,如果持续三个月以上,随机赠送本人特制小蛋糕。”    菲利普于是更加爽快地预定了三个月的寄养费,同黑发少女约好明天傍晚去取赠送的小蛋糕之后,才领着拉乌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有可能理解弟弟那时的心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是看凡尔赛玫瑰到走火入魔了,居然几次把“菲利普”打成“菲尔逊”……    以及,越看原著越觉得菲利普简直死得莫名其妙,而且感觉一个对女士彬彬有礼,对嫉妒者傲慢自负的成功商人还挺萌?总觉得这是隐形的霸道总裁呢,于是果断决定加入女主石榴裙下,但是莫方,说是撒糖就是撒糖,基本不会半路发刀,发刀也会马上用糖补回来哒。    最后,我错了,桶子又推迟一章上线……我可能是个假粉QAQ……    ☆、店前怪客    蜜萝从花店回家的时候,瓦勒里乌斯太太已经洗漱过了。黑发少女把烤好的霜糖面包连同热牛奶一齐端到老妇人床头的小柜子上,然后娴熟地打开了靠在壁炉边上的琴盒。    不比克莉丝汀对养母细致体贴的照顾,倘若老妇人不主动示意,蜜萝照顾人的方式就相当一言难尽——并非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懂得如何照料病人,只是她打心眼儿里认为,又不是什么危重病人,除却基本的一日三餐,哪里用得着处处照看。    也亏得瓦勒里乌斯太太本身对音乐艺术兴趣浓厚——瓦勒里乌斯教授才去世那段时间,她几乎只有依靠音乐才能活下去,也因此与戴耶家联系愈加密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瓦勒里乌斯家这对母女(当然除了蜜萝)倒是十分相似。只是在蜜萝接受埃里克教导前,这位善良的老妇人无缘聆听音乐天使那超凡脱俗的歌声。    不过蜜萝多数时候都只用乐器演奏一些瓦勒里乌斯太太喜欢的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小调,很少开口唱歌。小部分因为克莉丝汀也擅长这个,大部分却是因为除了练声的最初阶段(鉴于蜜萝过人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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