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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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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日的行为并非深思熟虑的结果,而只是临时起意——作为朋友,我希望尽量不使你后悔。”    埃里克隐隐明白少女恐怕误会了什么,却仍然感到松了口气,甚至受宠若惊。    尽管蜜萝表现得对绝大多数事情并不计较,但远在他们在忏悔室的初会之前,他就已深刻知晓少女对生命的珍重与热爱——无论是小店里精心培育的花草还是对街上流浪猫狗们不时施舍的烘焙练手作都在证明这一可贵的特质,这也正是他最初认为自己可能在蜜萝身上获得爱与同情的主要因素之一。    埃里克并不认为他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忏悔。事实上,那些浸透了鲜血的丰功伟绩只在渐渐了解蜜萝后才从无上荣耀变成了令他惴惴不安的罪行。但比这更令人难熬的是蜜萝对他的一切都表现得近乎毫不在意——包括他的藏头露尾,行踪成疑;他崇高的音乐艺术甚至他的罪行。    好,至少作为朋友,她对我总有几分在意,埃里克在心底痛苦又快慰地叹息。于是蜜萝感到自己手底下紧绷的皮肤迅速放松下来,男人的声音却变得炽热:“我很抱歉,蜜萝,鉴于西德尼对你日益深重的渴望,请原谅我对他的忧虑以及由此引发的冲动之举。”    “但我坚持,您的天赋是命运应许我们最丰厚的馈赠。”    显然,他已敏锐地觉察,黑发少女对自己最大的在意恐怕正是他对待她那种奇异能力的态度;这当然令人不尽满意,但总比之前毫无头绪要好的多。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意识到继续这样自以为克制地将一切心意埋在心底绝非明智之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埃里克的想法不无道理。事实上,蜜萝固然直觉敏锐,却并不多愁善感,尤其是,她的思维许多时候与他往常所见的青年人们几乎全无共通之处——温水煮青蛙并非全然无效,但指望就此水到渠成恐怕也颇有难度。虽说,埃里克作如此想的时候恐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许多想法,譬如对情敌菲利普的处理也与绝大多数人迥然不同。    “你们的馈赠?”蜜萝先是茫然地眨眨眼,似乎惊讶于他突来的坦率,但立刻转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埃里克虽未与她对视,姿态倒也泰然自若。蜜萝于是转而大笑起来:“好,毕竟我听说爱情总有令人们为之争风吃醋甚至打得头破血流的魔力。”    “不过你们的感情可真让人羡慕。”蜜萝愉快地笑道,“那么现在,把马车赶去车行,然后告诉西德尼,在克莉丝汀登台主演过后去化妆室等我。”    “至于你?”黑发少女稍稍沉吟了一阵,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我对你的秘密实在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你如果再不辞而别,我就去惩罚西德尼——听卡洛塔姐姐说,一个女人要惩罚一个渴望她的男人总是很容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桶子和女主又一次的鸡同鸭讲,居然还没把天聊死,必须得是两人心态好啊~    以及,因为执念主角们撒糖,然后一不小心就坑到了CR头上?    最后,虽然晚了很多,好歹肝出来了,而且是粗长章哟~    虽然进度好像还是变化了……    话说,时间本来就不够还老是作死变大纲真的很坑自己QAQ    ☆、表演开始    尽管蜜萝是如此热切地期盼着来自西德尼的邀请——不必怀疑,那正是她对埃里克表示要西德尼代他受罚的底气所在;但她也并没有傻到直接让花田里打苞的花株一夜盛放——不借助温室令花朵茁壮成长还可以归功于技艺的革新,令鲜花飞速跳过含苞时期一夜盛放?以这个时代人们对园艺的固有认知,黑发少女恐怕就真得被人们视作邪恶的女巫了。    于是西德尼决定先邀请她与自己共赏歌剧,当然,是由他亲手创作,由他的得意门生克莉丝汀……在那台精妙的高音机器辅助下主演的最新剧目——很遗憾,蜜萝的艺术素养还不足以说服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在他的剧目里为首席女高音保留一个主演位置。    而蜜萝,说实话,她并不太想回忆自己拿着西德尼给那封印着火漆骷髅头的邀请函找上吉里夫人时,剧院进出的人们那混杂着好奇、恐惧甚至隐隐同情的目光。黑发少女跟随吉里夫人的指引走过下方马蹄形的观众席,在歌剧魅影专属的二楼五号包厢落座,深深感到在此处观看歌剧的确比在观众席中前排视野开阔得多。她从前也被卡洛塔赠送过她主演剧目的门票,首席女高音留给亲友们的位置还算不错,但对蜜萝自然没有这样精心。    不愧是“我的剧院”?黑发少女放松地靠在红色扶手椅的靠背上,愉快地等着歌剧开场。说实话,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能轻松驾驭而少了许多震撼,直到现在蜜萝对这种耗时极长的节目依旧兴趣不大;但如果是她那位艺术家朋友的新作,黑发少女觉得可以期待一下。    “西德尼,我还以为今天你会晚点儿来?”埃里克刚打开包厢后侧的活板门,就见蜜萝头也不回地扔给他一只剧院赠送的水果,随口揶揄道,“不去鼓励一下克莉丝汀吗?今晚可是‘你的乖女儿’至关重要的时刻。”    “可我以为妹妹应该比父亲派来的‘音乐天使’更亲密?”埃里克下意识接住那个力道不小的投掷物,神色有点无奈。    今天他也对外表精心做了修饰:原本过于细长的假鼻子被做得更加贴近常人鼻子的形状,近乎透明的外表也被均匀地涂抹上了接近欧美人种肤色的象牙白;而额前长而浓密的深棕色假发刘海和覆盖大半张脸的同色胡须就像两块柔软蓬松的礼盒内衬,充分突出了他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他已敏锐地觉察黑发少女对自己的眼睛有种特别的好感。这种无关其他,单纯出于外貌的好感固然并不厚重,却让他有种分外奇妙的感受。    “恕我直言,克莉丝汀最近眼里只有她与‘音乐天使’共同编纂的乐谱,别说是妹妹,就连妈妈偶尔都难免忽视呢。”蜜萝拍拍身侧的扶手椅,示意自己的艺术家朋友赶紧入座。她的话听着像是抱怨,但弯弯的黑眼睛显示少女心情不错。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以她在末世养成的习惯,并不太在意他人的外表,但约会对象愿意在同你见面之前精心打扮,总是让人愉快的。    埃里克乖乖坐过去,感觉心底似有若无的忐忑已经消去大半。虽然他也觉得连上次那样粗糙的装扮蜜萝都没介意,这次应该更不会嫌弃;但在真正见面以前他又不免担心,上次的仓促见面和自己堪称冒失的举动会不会已经给黑发少女留下什么糟糕的印象。    蜜萝:每次都要我三催四请才肯赏脸吃饭,一提起你的艺术还爱炸毛的家伙,你真以为在我面前还有‘形象’这种高大上的存在?    “她的灵魂很美,学得也很好,”提起自己的杰作,埃里克语气不免柔和了几分,却又带了点儿可爱的傲慢,“马上,我将收获这世上所有帝王都不曾收获过的,最美好的礼物。”    “的确如此。那我是不是该感激你的慷慨分享?卡洛塔姐姐说你的包厢是整个剧院观赏歌剧效果最好的包厢,如果用来出租,绝对价格不菲。”蜜萝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瞥了一眼西德尼放在扶手椅一侧的琴盒,露出一个略显神秘的笑容,“还是说,我也是这礼物的一部分?”    “最惊艳的部分。”埃里克也愉快地笑起来。真奇怪,除了在花店那一次仓促的偶遇,这还是他作为“西德尼”同黑发少女第一次正经的会晤;但当蜜萝收起那点恶作剧的兴致时,又总让人觉得不需要过于谨慎。    “当然,在这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欣赏克莉丝汀的表演。”他把琴盒暂时推到蜜萝面前,语气诚恳,“放心,这一次我绝不多嘴——至少在表演结束前绝不多嘴。”    “你上次也这么说。”蜜萝果断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说。    她想起自己此前仅有的几次观看歌剧的经历——基本来自卡洛塔的邀请,看的也是卡洛塔主演的剧目。然而她神出鬼没的艺术家朋友总能及时找到她,然后那个天鹅绒一样的嗓音就会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评论剧目的缺点,从旋律动机安排到演员的唱功,以及相应的改良方式,在每一幕的间隙。蜜萝怀疑自己之所以对音乐艺术不太感冒,也有这个原因。    当然,那时候他们还没见面,埃里克能展现给黑发少女的也只有他得天独厚的声音。因此,当蜜萝提起他不久前还向自己抱怨有被上流人士带来长见识的私生女亲戚不守观剧礼仪时,就听这位自封剧院主人的幽灵理直气壮地回答:“这类对传统经典剧目的拙劣模仿,不配让我为它谨守礼仪。”    然而蜜萝知道,他此次为克莉丝汀所作的新剧目取材于北欧女武神瓦尔基里的传说。不同于德国那位瓦格纳长达十六个小时的大歌剧,即将开演的是一部时长仅半小时的开幕小戏(说实话,蜜萝不太理解,只是这短短一幕小戏,为什么会让克莉丝汀与她的“音乐天使”耗费这么多精力),作为对迟到观众的照顾。克莉丝汀在其中扮演女主角布伦希尔德,预计需要蜜萝伴奏的部分也在这剧里;而卡洛塔,看在蜜萝的面子上,自负的艺术家施舍给她一个英雄母亲的角色。晚上的正式演出剧目则是经典的二幕歌剧《魔笛》;毫无疑问,克莉丝汀是幽灵钦点的夜后。    “要我说,我情愿去伴奏压台曲。”黑发少女不满地嘟囔着,但还是抱起琴盒向舞台与观众席前的乐池走去。    蜜萝进入乐池时,所有乐手几乎都已经就位了。虽说是开幕小戏,也有几十人的规模。黑发少女环视一圈,走到小提琴阵营前方的空位处落座,还没打开琴盒就又享受到了刚进剧院时的眼光——好奇,恐惧,或同情;背后还有好几道不忿的目光,来自次席的那道尤为强烈。蜜萝猜这是因为自己懒得参加排练,她回头看了看那位次席,发现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老年男人,于是兴致缺缺地转回头去。她猜那是原本的提琴首席,但这并不能令她产生丝毫愧疚——谁叫埃里克此前的点评早已使剧院的管弦乐团在黑发少女心中留下一个错漏百出的印象?    相对于女武神繁杂的传说,半小时的开幕小戏仅够截取其中一个片段。而埃里克选取的,正是洪门与老齐格蒙德决斗前夕,女武神布伦希尔德来向他通报死讯的片段——到结束时,传说中真正的英雄男主角齐格弗里德甚至还未出生。    开场便是低沉肃杀的配乐,卡洛塔一身朴素的灰黑色衣裙倒在舞台右侧,双眼紧闭,特意加厚了粉底的面孔显得苍白憔悴,只有半露的胸脯微微起伏,还算有点儿生机。蜜萝记得她扮演的是齐格蒙德的妹妹兼情人,为决斗消息所惊吓的齐格琳德。    排除半遮半掩卖弄**的习惯性手段,红发女高音这个出场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她脸上过于夸张的妆容甚至有些超出界限——与她平常饰演的那些贵妇人或高等交际花不同,尽管齐格琳德是神王奥丁遗留在人间的女儿,她却只是个居住在森林中的平民女子;卡洛塔习惯性夸张的妆面也许很合观众口味,与之却并不适宜。    但蜜萝并不心急。她一面毫不客气地用几个低音连弓牢牢霸占住小提琴阵营的主导权,一面看着结结实实趴在卡洛塔胸口那位身形矮胖的男歌者露出会心的笑容——那是卡洛塔的正牌情人皮安吉。    一小段哀伤肃杀的前奏过后,克莉丝汀扮演的女武神布伦希尔德从舞台左侧出场了。金发姑娘缓步走到舞台中央。她及肩的长发依旧披散在脑后,头戴一支中空的亮银头冠,头冠左右对应耳上的位置伸出一双玲珑的羽翼,自然,也是冷艳的亮银色——这几乎把她那一头柔顺的金发也衬出几分英气。    此外,女主人公上身穿着亮银色的鳞甲,双手各持同色圆盾与长矛,但两只胳膊被黑色的纱质内衬包裹得严严实实;下部则以及踝的银灰色长裙续接,这与她脚上的墨色短靴一同彻底地隐藏了女主人公除脸部以外的任意一处肌肤——蜜萝猜这又是她那位艺术家朋友的主意。    看上去还真有点儿美丽英气的感觉。蜜萝想。也就一点儿罢了。    尽管克莉丝汀认真绷起脸,试图将神色调整得贴合传达死讯的沉郁;蜜萝却瞧见少女清澈的蓝眼睛里不可抑止沉浮着忐忑又兴奋的光彩。幸好金发姑娘本身具有一种纯洁悲悯的气质——她或许与人们传统观念中的女武神并不相符,你却不能说她不是一位仁慈的女神。    作者有话要说: 注:章末及下章场景描写参考大都会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相关表演    个人感觉神王把布伦希尔德留在岩石上之前那一大段父女对唱非常惊艳    至少本蠢第一次看这部歌剧真的是一口气刷十几个小时不带停的,    就是女武神们并辔而行那一段,几个妹子拉着道具地板上下晃,    还有最后布伦希尔德骑着男主战马投入火中的时候,那个假得不能再假的道具马,    简直怨念QAQ好希望演员一个个都会马术芭蕾!    桶:嗨呀我竟然也有用美男计的一天,好兴奋好紧张!    蜜萝:你愿意为我化妆,虽然技术不太过关,但也算有诚意了,爸爸很欣慰呀    桶:我是不是不小心拿错了女主剧本?    桶:我自己的剧,这一次我肯定不吐槽    蜜萝:信你才怪……    ☆、悲悯之神    克莉丝汀不适合出演女武神。对于这一点,不只是埃里克,就连金发姑娘本身也心知肚明……但她无法抗拒。    克莉丝汀无法抗拒天使的恩赐。    舞台前方,小提琴低沉的长鸣已将哀伤肃杀的氛围铺垫到极致——那运弓技巧酷似父亲,令她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才华被留在化妆室里。金发姑娘竖起长矛,带着些许颤栗唱出第一个音节。    “齐格蒙德,请注意,你将跟随我离去……”这样的音高与节奏舒缓的音调变换对天使的好学徒而言并不困难,但所有人都听出少女清纯歌喉中蠢蠢欲动的狂热。出于基本礼仪和自矜身份的约束,台下的观众们勉强保持沉默,但许多老道的评论人已经对这位新主演皱起眉头。    “你是何人?你看上去冷酷又美丽。”皮安吉数着拍子,尽职尽责地接口唱道。要蜜萝说,这位首席男高音的位置虽然多多少少同他的卡洛塔有些关系,自身的技艺倒也十分出彩。    “只有临死之人才能觉察我的注目,谁若看到我,生命之火就将熄灭;唯有战场上的英雄能得见我的容颜,谁若看到我,便已惜败沙场。”新晋女高音把亮银的圆盾收到腰腹间,她唱着天使精心雕琢的词曲,只感到自己纤细的歌声逐渐明亮起来——不出意料,天使的魔力再度自她唇舌上复苏;以蜜萝灵巧的琴声为媒介,一种高雅的灵性正牵引着她向上飞翔。    接下来又轮到皮安吉,这一次他慢了半拍才记起履行自己的职责。    好在没人怀疑剧院的首席男中音会犯这种初演者才有的低级错误。加之此刻的乐声本就沉凝,又是从未与观众见过面的新作,远远看上去就像齐格蒙德被女武神的气质深深震慑一般。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那一瞬间皮安吉的确为少女清纯甜美的歌喉所震颤。他同克莉丝汀这曾得卡洛塔青眼的小歌女也打过几次照面,他还记得那孩子最初横亘在柔软金发中间忧郁冷漠的眼光。那时候,皮安吉对这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孩子甚至还怀有些许廉价的同情。    但此刻?皮安吉的目光随姿势的变化从仰视渐渐转为俯视,但映进他眼帘的金发姑娘红润的面颊上依旧暗含某种因虔诚而生的优越;她空灵的歌声和着舞台前方肃穆的琴音又恰成某种奇异的威严——正如神灵之于凡人;而对比大多数身材丰腴的歌剧演员,金发女高音银甲下的身姿又天然有些惹人怜爱的纤弱感,这与她眼里淡淡的拘束相合,暗示这位女武神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冷漠威严。    “倘若我追随你而去,你将引我去向哪里?”略有些矮胖的皮安吉维持着戒备的神情唱道。这个意大利人演技向来滑稽,但这次或许是他与“齐格琳德”本就是情人的缘故,同女武神交谈时回眸一瞥的眼光竟十分温存。    “是诸神之王将你选中,我将引你去瓦哈拉堡所在之地……”到这一句,除了蜜萝霸道的琴音,乐池的伴奏还算克制;但金发女高音原本不协调的狂热竟摇身一变,担负起了承上启下的点睛重任。实际上,克莉丝汀对“音乐天使”的孺慕与女武神对诸神之王的敬爱是多么相似啊。蜜萝才刚觉察到这一点,但她相信埃里克早已决心用上这取巧的法子。    不愧是我的艺术家朋友。黑发少女习惯性地想,毫不嫉妒或懊恼。她和着轻短急促的鼓点随心所欲扯出一串同样轻短的跳弓——自然没有事先排练,却仍与压抑的鼓点水乳交融。歌剧院的原首席提琴手凝神盯着自己眼前的乐谱,不想承认前方那年轻女孩儿的琴音有种特别的魔力。    “只有诸神之王在瓦哈拉的殿堂里?”    “阵亡的英雄都在那里云集,他们用神圣的祝福欢迎你。”    ……    “祝福的女子也在那里云集,奥丁的女儿们捧出悲伤的佳酿给你……”    这比他预料得更好。五号包厢中,埃里克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缩进扶手椅里,右脚做工精致的小皮鞋和着小提琴的旋律有节奏地轻点地面。侍者赠送的红酒对歌剧院来说已经相当不错,欠缺的品质还可以用绝佳的心情来弥补;埃里克摘下碍事的假胡须,向乐池方向遥遥举杯:“敬歌剧魅影的胜利!”    但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我那作新娘的妹妹能否来陪伴兄弟?”    “我这作新娘的妹妹能否与兄弟同去?”    老牌男高音的唱腔无功无过,骤然插入的女高音却纤细锋利,一如劈开夜幕的第一缕曙光——是卡洛塔,那台绝妙的高音机器。而皮安吉,天赋或技艺相对于得天独厚的红发女高音固然有所不及,与之奇异的默契却已在台上台下那些缠绵的情话中刻进了骨子里——克莉丝汀还来不及反应,皮安吉就已收声,将整个舞台和自己剩下的唱词全都交予他任性的情人。    “我这作新娘的妹妹能否与兄弟同去?在那里,齐格琳德能否仍旧与齐格蒙德拥抱在一起?”舞台上的红发女子从昏厥中悠悠苏醒,她屈起双肘,勉力支撑身躯,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极了。    卡洛塔即兴抢来的旋律比皮安吉原先准备的调子高了不止一个八度,但她依旧挥洒自如。红发女高音被粉底修饰得过分苍白的脸庞呈现活灵活现的惊惶神色,而这又加深了女高音歌声的尖锐感——这正是埃里克往常最爱诟病的一点。五号包厢中的男人冷哼一声,忽然感到杯中的红酒与那头妖艳的红发一样令人厌烦。    但更令他烦躁的是,乐池中最惊艳的琴音也时隐时现——蜜萝对台上诸位的配合不偏不倚,但相比青涩的新晋女高音,卡洛塔显然更懂得如何将一整个管弦乐团化为己用——这是在化妆室里再怎样苦练也学不来的手段。    自然,不同于对克莉丝汀从头至尾的温和引导;在卡洛塔开口时,蜜萝的琴音也随之变得纤细,纤细而暗藏锋锐,却仅以一些轻盈零散的泛音巧妙点缀首席女高音歌声的间隙,恍惚间仿佛曙光下铺洒碎金的雪山山尖。    埃里克透过红酒氤氲的波纹遥遥打望山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还要呼吸尘世的空气——你不会去那里拥抱齐格蒙德……”克莉丝汀反应不慢,原本对齐格蒙德的回答稍稍变换用作对齐格琳德的回答也很适宜,只是难免多了一丝迟疑——这倒是令她与生俱来的悲悯显得更为真诚。但稍稍有失力度的嗓音尽管依旧甜美清纯,却像是个只能存身于暗夜之中的美梦,眨眼间就在黎明的天幕下消融无迹。    下一刻,万籁俱寂。    那并非真正的安静。实际上,除了蜜萝不肯演奏之外,乐池里其余的乐手们,包括坐在次席的小提琴手仍旧兢兢业业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按照埃里克与克莉丝汀的设想,这一段间奏铺垫的气氛将比开头更加急迫,而且越来越紧迫,以便为齐格蒙德稍后对女武神坚定的拒绝做铺垫。    可事实上,在埃里克灵敏的耳里,少了蜜萝惊艳的琴音,乐池的伴奏声顿时索然无味——甚至比完全的寂静或拥挤的低音小节显得更为压抑,以至于给人一种万籁俱寂的错觉。    这是怎样的琴音?分明如此灵巧,竟又如此霸道!许多老道的评论人后知后觉,不约而同暂时将目光从新老演员们身上挪开,认认真真投向舞台前方的乐池,然后在大片有些年纪的背影里一眼挑出了架着小提琴的黑发少女——不说她是乐团里唯一的亚裔,单是她黑色正装下窈窕的身形就足够引人注目了。何况,即便是从未感受过音韵之美的人也能看出少女持琴的姿态是多么轻盈曼妙,而那在琴身上灵巧动作的五指仿佛天然有种令人们目光为之停驻的魅力。    但她之前分明一次也没有排练过!原首席提琴手在内心疯狂地咆哮,但他持着琴弓的手微微颤抖,怎么也奏不出下个音符。然后,从他开始,乐池里的伴奏声迅速弱化下去,直到完全的寂静,如同飞鸟折翼——蜜萝曾为他们的音乐插上腾飞的羽翼;但当她近在咫尺的琴音骤然抽离,那高妙的余韵又化作金丝囚笼将他们的心灵与奏乐的手指一同囚禁;不得少女释放的指令,那灵性的牢笼便永不再为他们开启。    弦乐阵营最前方,黑发少女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实际上,她的艺术素养未必足够,但作为新人类,在竞争中辅以一点天赋手段也无伤大雅。蜜萝发誓,她充分尊重自己的旧人类朋友们的意志,但对其他人,尤其是竞争对手可没有这么多矫情的讲究。    什么?你说菲利普?只见过几面的熟人跟相交已久的老朋友有可比性吗?而且她好歹顺便救了他一命,也算对得起拉乌尔把她从海里捞上来的恩情了。    “不!”打破寂静的是齐格琳德一声凄厉的呼喊。    从观众席最前排到最顶层角落的包厢,所有听众都感到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心上;那颤栗的余音在人们脑海中缭绕不休,不少多愁善感的年轻小姐们都为此流下了善良的眼泪;而束缚着乐手们的牢笼也就此崩解。一位莽撞的小号手试探着吹出第一个音,整个乐池随即再次喧嚣起来。    而舞台上,红发女高音已经半仰着身躯,颤颤巍巍却又无比迅速地向女武神脚边爬行,宛然一条楚楚可怜的美女蛇——最大程度上兼顾了情节的发展,但也不忘卖弄丰腴的胸部和比绝大多数老牌歌剧演员纤细柔韧的腰肢,作为听众们捧场的福利。    多么美妙的身躯啊!蜜萝把小提琴和琴弓一起抱在怀里,发自内心地赞叹。美妙且强健,仿佛充盈着勃勃生机,这在末世是多么难得的奇景!而且她并不避讳利用这天赋的资本。黑发少女觉得卡洛塔几乎满足了她对旧人类时代的绝大多数期望——见惯了末世里那些要么偏激要么颓唐或者两者兼具的旧人类对重建文明秩序令人窝火的消极态度;对蜜萝来说,像卡洛塔这样为自己的利益汲汲营营的算计当真比一味的清高或软弱来得明智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歌剧描述还没完,这台上台下勾心斗角突破蜕变什么的一章装不下,还得再撸一章QAQ    ☆、自我之声    克莉丝汀瞪大眼睛看着向自己蜿蜒行来的“美女蛇”,脑海里终于一片混乱。    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卡洛塔的神情——眉梢眼角都是夸张的悲色;但正因为太过夸张,反而显得诡异,配合着苍白的脸色,简直像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在那一声凄厉的呼喊过后,“怪物”的口腔也开到一种夸张的地步。    “那么我恳求你,奥丁的女儿,也恳求瓦哈拉云集的英雄们,恳求做祈福的高贵女子,切莫带走我的情人与兄弟!”克莉丝汀眼睁睁看着红发女高音像是不胜心头惶恐,迅速在台上翻滚了小半圈儿才跪伏在自己脚边,“或将我与他一同带去?”——未必有舞蹈般的优雅,但在当下情景里也足够震撼。    “我发誓,齐格琳德在哪里,齐格蒙德就在哪里!”存在感薄弱的老牌男高音看着在女武神脚边卑微乞求的红发女高音,难得灵光一闪,冲上前将自己的情人揽进怀里。蜜萝在台下看得真切,若说皮安吉的怒火还略显浮夸,眼里的疼惜可是半点不掺虚情假意。而卡洛塔唇角立即牵起一抹虚弱的浅笑作为回应——是最容易激发同情与少女情怀的那种笑意。    “请代我向瓦哈拉致意,向诸神之王奥丁致意,向所有英雄们致意,也向做祈福的高贵女子们致意……”皮安吉唱到此处,转头看向威严的金发女高音,温存含情的眼光瞬间冷硬起来,“我绝不独自随你离去!”    乐池里,某道惊艳的琴声不失时机地重新溜进乐团合奏之中,铿锵有力的顿弓将老牌男高音的歌声衬得更为坚决。而二楼五号包厢里,埃里克的脸色默默又阴沉了几度——他几乎确定黑发少女是故意同自己作对了。    可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比起他这个卑微的恋慕者,她竟然更看重那台没有灵魂的高音机器?理智上他隐隐感到这或许是黑发少女又一次漫不经心的恶作剧,但这甚至比前一种可能更令他难堪——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长久以来被忽视的怒火,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念头借由这一次小小的戏耍倏忽在他胸中熊熊燃烧起来。    克莉丝汀僵硬地远离了两步。不知怎么回事,皮安吉最后一句分明善良地把重唱拖回了正轨,就连乐池里的琴音也低调地挥洒着与其余乐手相似的旋律,但她从卡洛塔蜿蜒行来就不断升腾的混乱感受反而愈加深重起来。    “你看看女武神的眼光多么威严——你必须随我去!”最终,金发姑娘清纯的歌声也变得高昂起来,但比起唱词中所谓的“威严”,却更给人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就仿佛这悲悯的女神已不堪承受齐格蒙德与齐格琳德这对兄妹间炽热的爱情一般。    “你的神情不会令我泄气,你无法阻止我随他离去!”果然,紧接着又是卡洛塔激昂的独唱——不知那两人是在何时以哪种隐秘的方式达成一致,皮安吉只唱过那一句后便紧闭双唇,任由自己的红发情人尽情炫耀她华丽的嗓音。    “无论齐格琳德(齐格蒙德)在哪里,是欢喜还是凄迷,齐格蒙德(齐格琳德)都将与她(他)在一起!”接着,老牌男高音扶着自己的情人缓缓起身,两人的声音合为一股,在热烈燃烧的爱火激励下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与力量。    “我发誓,我绝不留恋尘世的空气,亦只有我那作新郎的兄弟能令我的生命之火燃烧不息!”而在这慷慨恋歌的最后,依旧是卡洛塔落下颤栗的尾音。红发女高音的神情比初时更为凄楚,摇摇欲坠的身姿也无时无刻不向人们宣示着主人濒临绝境的哀伤;但克莉丝汀只感到一种锋锐逼人的气势向她扑面而来,就连乐池里传出的她与音乐天使共同谱写的旋律也不能给她一丝丝安慰。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就这么随波逐流地唱下去了。    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她心底怯懦的那部分如是蛊惑着。那可比现在轻松多了!反正卡洛塔和皮安吉不会搞砸这场表演;反正,除了一两位年纪参差的异性,也没有谁会对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歌女抱有过多期待……而且,而且这只是你第一次主演,还有首席女高音的刻意干扰……音乐天使一定会谅解……    这是你第一次主演!金发姑娘目光扫过观众席前排,圆盾后的手掌不自觉地篡紧,抓着长矛的手指也因为过于用力而使关节处微微泛白。而乐池处,蜜萝的琴音连带整个乐团的旋律已经悄然放缓——克莉丝汀已经多沉默了不止一拍,但就像对方才的卡洛塔一般,黑发少女并不催逼。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主演,第一次将音乐天使的恩泽播撒到人间!金发姑娘目光蜻蜓点水般先后掠过二楼的四号包厢和五号包厢,紧绷的脸颊闪过淡淡的绯红——她当然并不能看清包厢内听众的神情,音乐天使威严的教导与拉乌尔含情的面孔却一一闪过脑海。当然,一同闪过的还有她这些天来为了这一幕小戏废寝忘食的排练琢磨,以及自己作为少有名字或台词的小配角混在主演背后的人群中时偶尔划过心头的憧憬。    乐池里,酷似父亲在世的琴音依旧驾驭着整个乐团的和音舒缓地流淌;这一回却令克莉丝汀生出了无限勇气,就连那低沉的音调都仿佛专为这位新晋主演即将到来的盛放做铺垫一般。    金发姑娘不那么沉着地快步靠近两人,清纯的歌喉却稍稍压低,“你如此轻视永恒的欢愉?只在意这可怜的女子?”她分明并未脱出原本唱词的窠臼,歌声里却无端显出神灵般的傲慢。自然,这又是音乐天使的惠泽。但克莉丝汀终究并非神灵亲临。她聪明地适当放松克制,女武神秀美的眼眸便灵动起来,嵌在她肃然的面孔上,显出一种隐忍的临近动摇的神情。    “就算她只凄凉痛苦地依偎在你怀里,其余对你便都毫无意义?”女武神的唱词带着一点儿疾言厉色的意味,而金发姑娘正好神情凝重地盯着对面两人——克莉丝汀知道自己的歌声或许随时会被卡洛塔无处不在的锋刃切割成一段段破碎的音符,但她已决心宣战。    卡洛塔怔了一瞬才意识到,她年轻的竞争者竟大胆地跳过了许多唱词——乐池的旋律并未随之跳跃,蜜萝的琴音却轻轻松松将两者调和无间。老实说,黑发少女虽然对所谓编曲理论不感兴趣,但并非谁都有幸日日接受‘音乐天使’的熏陶。尤其是,艺术灵性这玩意儿向来不讲道理。    小奶猫的反击?借着皮安吉的遮挡,卡洛塔不悦地挑挑眉头,对自己曾经的学生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然后立即恢复凄楚的神色。    老实说,在演唱过绝大部分女高音歌唱家们向往的名曲后,这出自幽灵之手的曲谱令她感到了久违的热情——即便她习惯于/以同样的漠然歌唱崇高的爱情与低俗的狂欢/①,向上飞翔却永远是每个灵魂的本能——她并非不知自己曾被埃里克评价为“没有灵魂”,却预感这曲子能让她短暂地触碰天堂。    “啊,可怜!可怜!可怜!世上无数忠贞的妻子,只你的命运最令人惋惜,全世界都武装起来对付你,而你就将被夺走唯一的希望所寄!”这原本也是齐格蒙德的唱词,被红发女高音娴熟地变换了称谓化为己用;经这台绝妙乐器的演绎,英雄的悲愤不屈便化作美人的无尽哀婉与深情,“啊,齐格蒙德,我的兄长与情人,我是否不该向你寻求庇护?”——俨然又将新晋主演跳过的唱段巧妙插入进来。    这台绝妙的乐器至少此刻完全解放了。二楼五号包厢的幽灵即便在熊熊怒火包裹下也不禁有一瞬失神。他恍惚想起自己是为什么每年都按心意清退或调整那么多不合格的演员,却唯独对这位女高音例外——分明早已厌烦不已,却始终网开一面。    这不过是寻常的应变。卡洛塔对着克莉丝汀微微收缩的瞳孔得意一笑,寻着有所遮掩的时机迅速对她做了一串口型。但实际上,自从她用各种光彩或不光彩的手段坐上剧院首席女高音的位置后,就很少遇到这样需要应变的时候了。这时候,她不免想感激蜜萝周全的提议了。    “齐格琳德,你这柔弱纯洁的女子,我发誓绝不将你背弃!”老牌男高音依旧与情人保持着天衣无缝的默契,他自然而然地接口,唱到此处又微微一顿,顺势提起早早摆放在身侧的道具宝剑指向克莉丝汀,神情一如任意守护公主的骑士般坚毅,“这宝剑你可熟悉?将它赐予我的人也赐予我胜利!我将用它来抗拒来自瓦哈拉的旨意!”    克莉丝汀当然看见了那个令人恼火的笑容,但她怡然不惧,内心甚至更为沉静。对此,剧院此前关于她尘嚣日上的流言功不可没。    “只要你还活着,自然无人能够强迫你,但死神的大门已对你开启!”金发姑娘神色依旧严肃,纯澈的眼眸中却流露与之相似的凄楚;她在脑海中稍稍回想父亲的笑靥,立刻就令自己的歌声染上较红发女高音更为深切的哀伤,“英雄啊,请听我的话语,死亡的命运已选择了你!”    从这一刻起,这出开幕小戏的唱段顺序几乎彻底被打乱了,而两位女高音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没有片刻停息。神奇的是,克莉丝汀一开始固然招架生疏,皮安吉也几乎全靠卡洛塔与蜜萝明里暗里的提示,却竟没让听众们发现丝毫端倪。哦,当然,这里所说的“观众”不包括占据了二楼五号包厢的那位幽灵。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本章又名“克小兔的领地捍卫战”2333    -无责任脑内小剧场:    蜜萝:对艺术家就要从艺术层面说服,让他也看看卡洛塔的厉害,消除偏见计划通√    桶:我意义重大的初作上演你就这么捣乱?你是有多不在乎我?简直没法忍!    蜜萝:初……初作?嗨呀宝宝不生气,人家错了嘛~    桶:呵呵呵呵,现在才想起认错,晚了!(终于找到借口对心上人酱酱酿酿了)    蜜萝:哎呀原来你喜欢这种玩法……你早说啊~正好我也想对你酱酱酿酿呢~    桶:不要——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怜惜我?(欲拒还迎)    (啊,谁来把这只满脑子有色废料的蠢作者拖走……)    ☆、风雨欲来    埃里克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    事实上,那杯碍事的红酒早就被丢到一边,男人死死瞪着那片声色喧嚣的舞台,心血被他人恣意篡改的怒火几乎将他的理智完全吞噬——正在台上演出的那位金发女高音最知道音乐天使对艺术的要求有多严格;但那双奇异的金瞳深处又顽强地盘踞着对灵性闪光的认可——同样源于他对艺术的虔诚。    埃里克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正是由于两位学徒的合力“背叛”,他磕磕绊绊修改了许久的作品正升华为一场妙手天成的经典盛宴。而克莉丝汀,那个从前唯有在“音乐天使”羽翼下才得安眠的柔弱灵魂也再不需要他的精心雕饰就可绽放出本真的动人光彩。    这样想着,一种潮水般的失落向埃里克涌来——几乎要浇熄他的狂怒;但下一刻,金发姑娘连绵不断的歌唱立刻擢取了他全部的灵魂。    “等一等,你这疯狂的男子,请听听我的决意!”原来不知不觉舞台上的情节已发展到传说中女武神愿为齐格蒙德改变决斗结果的那一刻,克莉丝汀一把用长矛挑开卡洛塔即将自刺的宝剑,无数复杂的情绪——挣扎、懊恼、震撼等纷纷从她清纯的歌喉里喷薄而出,但其中最为浓郁的无疑还是克莉丝汀那与生俱来的悲悯,“齐格琳德会继续呼吸尘世的空气,齐格蒙德也会同她在一起!我将改变决斗的结局!齐格蒙德,我将给你祝福,祝你取得胜利——这是女武神的决定!”    穿云裂石的高音伴着连绵不断的激昂琴声一同冲击人们的耳膜,就连最铁石心肠的观众也不免为这位女神满溢悲悯的心灵而震颤。而当金发姑娘落下最后一句,那歌唱中宣誓的决心令最苛刻的喉舌都不再计较这位新晋主演初登台时的拘谨与迟钝了。    但这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莫过于四号包厢中强拉着哥哥前来捧场的年轻子爵拉乌尔。他一手捂着胸口,感到一种奇妙的爱意正从那里汹涌而出,眨眼间就已涨满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而对象正是舞台上那位光彩夺目的金发女高音!    “天哪,蜜萝说的没错,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惊喜!”年轻子爵用近乎呻/吟的语气赞叹,并且疑惑地关心了一番哥哥的脸色。菲利普随口敷衍了两句,然后看着转眼继续沉浸于歌剧表演的弟弟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开始后悔自己向拉乌尔妥协,带他来观赏克莉丝汀首次主演的决定了——当然,并非因为那位新晋主演太令人失望。事实上,正相反,她的演唱一开始平凡无奇,到后来却一再焕发出更加惊人的魅力,鉴于她与蜜萝的亲密联系,这让他很难不产生某种不妙的联想。    表演还未结束,但观众们对之后齐格蒙德与洪门的决斗意兴阑珊——直到齐格琳德追来,想追随齐格蒙德而去,又被女武神阻止才让看客们再一次打起精神。自然,完全解放的乐器与少女尘尽光生的心灵又一次激烈对撞成了这出小戏最后的高/潮。    再之后,克莉丝汀的夜后咏叹调也足够惊艳——比在开幕小戏的发挥甚至更为稳定,想必明天的报纸上不会少了关于这位新星的溢美之词。但要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唱段,相信今夜没有迟到的观众都会把票投给开幕小戏中“齐格琳德”与金发女武神的对唱。从这个角度来说,卡洛塔也非输家。    克莉丝汀在为《魔笛》的演出换装时,蜜萝就已静悄悄地溜出了乐池——感谢两位女高音的倾情献唱及时抢回了观众们的注意力,而乐团的原首席提琴手看着黑发少女窈窕的背影略一犹豫,那位技艺高超的神秘提琴手就如一尾游鱼般灵活地钻进台下熙攘的人群消失不见。    “西德尼,这礼物不错?”黑发少女从长长的琴盒后探出头来,阿凯隆特河一般的眼眸浸染了点点笑意而显得温柔晴朗,“老实说,卡洛塔姐姐的表现我还算早有预料,但克莉丝汀完全就是意外的惊喜——看来你的教导的确效用非凡!就是皮安吉多少差了点儿,不过他跟卡洛塔姐姐很有默契,对唱与合唱感觉都很不错……哎,西德尼,这不就是你跟克莉丝汀常提的倾注情感的魅力?”    这不是蜜萝第一次在埃里克面前自说自话,也绝不是第一次向他露出这样略带炫耀意味的笑容。    但只这一次,埃里克发现自己未受半点感染……不,他当然是早被少女的眸光深深浸染,才会在此刻再度被那蚀骨的狂怒驱使——他原以为克莉丝汀初次主演多少冲淡了毒蛇般盘踞在自己心头的怒意,因此才勉强安坐在五号包厢的扶手椅中静候那位口口声声说着“朋友”的少女,却在看到那张明丽笑靥的瞬间听到自己脑海中某根神经被崩断的声音。    瞧,多么动人的女子啊,娇艳,狡黠,而且意气风发——初见时分明还像是与他一同诞生于暗夜的儿女,转眼间竟已全然是光明宠眷的模样了——可就连你与人世唯一的联结也被她毫不留情地篡改、割弃……谁知道他脑海里一瞬间转过了怎样的念头,黑发少女把琴盒靠包厢一侧的墙壁放好,一抬头,便迎上一双像是暗涌着滚烫岩浆的金色眼睛。    “蜜萝,我从不记得应允过在我的剧目里混用齐格蒙德与齐格琳德的唱段?”在耐着性子观看那段全剧相对无味决斗之时,埃里克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一切宽容、原谅以及委曲求全的准备/①,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语气森冷的质问。    “可是西德尼,皮安吉明显很宠爱他的情人。而且你得承认,卡洛塔姐姐比皮安吉更配得上你的杰作——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坚持卡洛塔姐姐的歌唱没有灵魂。”蜜萝并没有注意到埃里克的异常,她神气活现地看向自己的艺术家朋友,黝黑的眼眸里藏了几分柔软的期盼——像只向主人邀功的小宠物,却又习惯性带了点调侃的语气,“而且你瞧,虽然看似惊险,但克莉丝汀最终应对得宜——我可是帮你的剧院得到了一位潜力无限的年轻女高音!”    是的,可以预见,克莉丝汀今晚将大获全胜,这出取材于传统北欧传说题材的新剧也大获全胜——她是对的。埃里克在心底不情愿地承认,但这反而令他更为烦躁。    刚刚上演的剧目原始脚本来源于他,可被演员们恣意篡改过的还是他的剧目吗?还有克莉丝汀,即便你还将她认作你精心雕琢的杰作,那终于生出羽翼的天使难道还会留恋你这魔鬼在人间伪作的圣堂?这两个可怕的假设像冷硬的铅块,拖着他的灵魂沉甸甸地坠向无望的深渊——但最为沉重的莫过于黑发少女直到此刻提起这场演出时依旧透着些许洋洋得意的语气。    埃里克知道,相较巴黎所有贵族或平民女孩儿,蜜萝的确思维独特,但她并不是什么极度迟钝的女孩儿。那么她为什么会将你的情绪忽视到底?埃里克扪心自问,然后给出一个最有可能也是最为冷酷的答案:因为你永远无法使她有丝毫在意。    可你同时又永远无法像她对你那样对她毫不在意——在听过她那奇异的歌声之前或许还可自我欺骗一时,但在那之后……你注定归属于我的乐之国度。    “是呀,蜜萝,恭喜你,你姐姐同你所喜爱的那台绝妙乐器今晚都大获全胜。当然,你的小花店也是——或许我该感谢你们没有串通布景工,总算没把我特别挑选的森林场景也改成某个不知名的荒漠或者海岛?”他轻柔地说,就像平常同蜜萝开玩笑那样,“所以,作为庆祝,等克莉丝汀表演结束,就一起去我那儿作客怎样?”    “布盖大叔可是个老实人。”蜜萝痛快地回答,“随你,不过你得叫人去给我们妈妈送封信,要不说不准她又要担忧得病倒了;而且你的订单量太大,我不好一次催发,大概还得过段时间才能交货。”    “没关系,小姐,您的歌声比一切鲜花都更美丽。”说这话时,埃里克几乎是温和平静的;他专注的眼光暂时从黑发少女精致艳丽的脸庞上挪开一点儿,微微低垂的眼帘配合深陷的眼眶并没有令他的气质趋于温顺,但至少足够诚恳,“您的歌声比一切鲜花都更美丽。”    是“您的歌声”,而不是“您”。    但蜜萝并未留心这细微的区别。事实上,她一直沉浸在某种奇特的兴奋中不可自拔——这还是她第一次完全按照旧人类的方式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功!尽管有过程中动用了一丁点儿特殊的手段,但从与西德尼的商议与给卡洛塔的通风报信,都严格遵守了旧人类时代的行事规则。    然后演出大获成功,给我的艺术家朋友一个巨大的惊喜!简直完美!想到这里,蜜萝几乎要笑出声来了——她一直试图与那位抚养自己的旧人类长辈保持同样的归属,作为新人类的本能却又令她不甘彻底蛰伏。这二者冲突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这一次的事件,似乎给了她一个二者调和共存的完美范例。    “西德尼,你说话总是那样讨人喜欢。”黑发少女依旧像往常那样好心情地调侃自己的艺术家朋友,“说实话,我还以为自己交货之前都别想能摸到你家的大门呢……”    “那么今后你可为我家的常客了。”埃里克浓密的假胡须微微颤动,像是在微笑,却抖落出主人略显倦怠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啊,真是撒糖习惯了,偶尔发个刀推倒重来无数次还是觉得别扭。    本章毫无疑问男女主脑回路对接失败,    蜜萝这次真是作了个大死(然而自身毫无所觉),    不过放心,下章就撒糖,果断冰释前嫌!    日常小剧场:    桶: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蜜萝:哈哈哈,我果然最聪明,按旧人类的方式办成了一件大事!    这次演出这么成功,你开心不?(持续兴奋JPG)    桶:随便改我的谱子,我生气了你也看不出来,你眼里果然没有我!气哭!    没关系,你眼里可以没有我,但必须为我的艺术献身!    →(自我催眠)我要得到你是为了我的艺术!    蜜萝:喵喵喵?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    一口气码完歌剧描述,感觉自己已经是只废汪了……    然而本蠢这次的更新是不是很有良心?    以及,看到有小天使留评说这场表演默契逼宫(果然本蠢脑波很难同频)    担心有更多小天使误解,于是特在此统一解释一下    最近几章台上台下人物小剧场:    咳,大家其实并不默契,反而各怀心思    桶:以蜜萝为模板写的,但是不想让她演给人看,那就给克莉丝汀,但是她不太适,合于是我跟她一起改改    卡洛塔:小奶猫还是再练两年,你爸爸还是你爸爸,啊,话说这曲子谁写的?唱得你爸爸我又有狼血沸腾的冲动了~    蜜萝:卡洛塔姐姐加油,征服我的艺术家朋友就靠这一波了!克克嘛,恩,照常耐心抚摸好了~    皮安吉:我家卡洛塔是最棒的!要使劲宠宠宠!    拉乌尔:我家小克具有纪念意义的初演,必须捧场    但是最终效果就是小克觉醒啦    哦,再后面可能附带桶子第一次跟蜜萝剧烈炸毛后果(当然,小剧场中部分心理还未提及)    话说撒糖撒了一路,却在情人节写撕逼,本蠢也是骨骼清奇非俗流啊    ☆、也许温柔    《魔笛》比开幕小戏长了不少,整场下来几乎将近三小时,而克莉丝汀在开演后的一个半小时左右为大家献上了那首令无数歌者望而却步的夜后咏叹调。纯黑的衣裙把台上的金发姑娘衬托得成熟了许多,属于夜女王的银色高冠也远比女武神的头饰繁复耀眼;而这身装扮的主人克莉丝汀,尽管她的身躯依旧纤瘦,那高雅的歌喉却满溢着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当她板起面孔引吭高歌时,这生机便化作养料令夜女王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第一次不在音乐天使的引导下演唱这首难度惊人的咏叹调,克莉丝汀惊奇地发现自己虽然并不轻松,却也并非像从前那样对它可望而不可即。或许我的演唱技巧比她还有些欠缺。金发姑娘想起红发女高音从前那些令人难忘的表演,也包括她正演唱的这首夜后咏叹调,忍不住在心中默想,但一丝轻松的笑意还是自她眼角一闪即逝——她还没忘了自己正扮演着一位逼迫女儿负担仇恨的母亲。    克莉丝汀立即聪明地回想自己为流言所扰的日日夜夜。她平常并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姑娘,甚至不习惯仇恨,但有个机会将这段时间积聚胸中的郁气一股脑发泄出来也很不错——情绪是很难强行扭转,但完全可以适度转化。在这一方面,克莉丝汀显然要比妹妹拿捏更为巧妙。只是可怜出演女儿的那位演员,夜女王的一字一句都仿佛落在复仇之焰跳跃的焰尖儿上,克莉丝汀已经消失在布景后好一会儿了,她还错觉那来自地狱的怒焰依旧舔舐着自己脸庞。    “西德尼,你不会又在构思新作?”克莉丝汀退场后,蜜萝又愉快地欣赏了一小会儿歌剧,忽然偏头问道,眼里含着淡淡的警惕——她觉得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沉默得过于反常了。天知道之前他不露面的时候,只要她来观看歌剧,耳边就从没少过西德尼的“聒噪”。可现在?他已经谨守礼仪整整一个半小时了!就连克莉丝汀的登场都没能让他点评半句!    老实说,蜜萝并没有忽然爱上看歌剧的时候有人在耳旁喋喋不休的感觉;但那阵异样的兴奋过后,这位艺术家朋友反常的沉默令她本能地有些心慌——与兽类对危险的直觉并不相似,但也令蜜萝很不舒服。    “没有。”埃里克简略地回答,对于黑发少女眼里浅浅的情绪居然有点儿受宠若惊,“反正我所有音符与节拍若不经过您的审判都毫无意义。”后一句依旧是玩笑般的语气,但蜜萝瞧见她最喜欢端详的那双金色眼眸光泽暗淡,像秋收后板结的土地。    “你不喜欢?”蜜萝忽然反应过来——她的兴奋劲儿其实还没完全消退,但从前试图与那些同辈的旧人类孩子们为友时,对“审判”之类明示她高高在上的词相当敏感。不幸的是,它们通常都出现在旧人类朋友们同她分道扬镳之时。    好,这次只是“审判”而已,至少还没从她的艺术家朋友口里听到“奴役”之类更加激烈的用词。蜜萝娴熟地让乐观的念头主导情绪,但这一次,她看着埃里克黯淡的金色眼眸,感到自己似乎倍加委屈——不是你说渴望我,渴望我的歌声?    “不是审判。”不干涉朋友的意志,不打探朋友的秘密,甚至不过分留恋朋友陪伴……蜜萝本以为自己这次已足够小心。眼前西德尼的面孔与她此前好几位童年旧友决绝的面孔渐渐重叠——那张被毛发遮蔽了大半的面孔上的神情其实看不大分明,但蜜萝已经嗅到了相似的不祥气息。    其实,进入新人类的青春期之前,蜜萝就已经很难交到哪怕是暂时的旧人类朋友了。黑发少女感觉鼻子有点儿发酸,但她也很久不会为这种事情掉眼泪了——有限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高高在上”的新人类最好是继续高高在上地走开。除此之外,怒骂、哭泣或是辩驳都是徒劳。    可蜜萝每回还是会认认真真解释,尽量简略的一句或两句。因为养大她那位旧人类长辈每回因为她的存在被人嫉妒乃至污蔑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用他的话来说,虽然没什么用,但解释了,那些愿意回来的就有台阶下了;不愿意的,下回见他遭难也能理直气壮地袖手旁观——她那位旧人类长辈在整个旧人类族群里地位都不算低;等她能力顶用了过后,两人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不论是加入新聚落还是聚落重建,绝大多数时候他们总是最不狼狈。    说实话,蜜萝就没遇到过一个愿意顺着台阶下来的人;但她端详了埃里克漂亮的金色眼睛好一会儿,还是想试试。    “不是审判,”黑发少女收了笑意,认认真真与埃里克目光相对,“我只是想用你的方式说服你,顺便给你个惊喜——只是你看起来并不喜欢。”    埃里克也静静看着蜜萝,少女漆黑的眼眸少了笑意的滋润,阿凯隆特河一般的幽冷立即又开始冒头——差点儿完全盖过了浪尖儿上那点儿零星的委屈,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但一点儿也不像不在乎的模样。    就是这模样,时不时给他些柔情的错觉,让他心怀妄念,总以为自己能从这双眼里获得爱与同情。埃里克在心中疯狂地自我嘲笑,他甚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蜜萝所言“你的方式”指代什么,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眸却诚实地再度泛起光彩。    “那是我的初作!”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自己颤栗的声音,咬牙切齿,甚至不争气地带了点儿哽咽——并不明显,但他知道蜜萝肯定不会错过。他爱慕的姑娘,在她偶尔愿意之时,比如现在,总是十分敏锐的。    爱慕的姑娘……埃里克为自己习惯性的形容在心底苦笑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做好一切宽容、原谅以及委曲求全的准备了。    “初作?”蜜萝始料未及。她本想问他这些年的作品在自己到来之前难道从未在剧院上演,忽然想起他所表现出对演员的挑剔,于是释然——即便还有疑惑,看着自己的艺术家朋友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也没法继续伤感下去了。没错,她就是那么个心软又大度的人。    蜜萝不得不承认,比起新人类之间简单粗暴的征服或臣服,自己与旧人类相处时总不免有些笨拙;但她同时又敏锐地觉察,自己的艺术家朋友或许就是那第一个愿意回头的人了。    “好,西德尼,我很抱歉。”黑发少女于是愈加放柔了语气——即便她来自末世,人们对“初次”的看重却从未有所变化。她想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大约,就像末世的新人类孩子第一次尝试狩猎异族并不想要长辈随行一样,她的艺术家朋友第一次上演的作品也绝不希望有人指手画脚,即使那可能成就经典。    不知道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蜜萝大致扫视了一遍埃里克重重修饰的面孔,排除有厚重毛发遮盖的地方以及那个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假鼻子,恰好只剩那双在她看来毫无威慑力,反而因为长时间瞪视有些水润的金色眼睛。    原来成天同花草打交道的女孩儿,唇上也不一定就染着花香。埃里克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他觊觎良久的粉唇已气势汹汹地欺近。他本能地眨眼,眼帘落下的瞬间,某种奇异的触碰悄然而至——温暖,又柔软,胜过他为之哀恸的一切音符与节拍——那甚至不是装饰音般在琴弦上一触即逝的幻梦,而是一支缠绵的小夜曲,兼具母亲般的温柔爱抚与少女情窦初开的痴缠。    一个吻,一个女人的吻,一个心爱的女人赠与你的吻!埃里克很快回过神来,他本能地渴求更多,却又胆怯地想要躲避,然后发现自己干瘪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少女温柔有力地固定在了掌心。    而蜜萝感到被自己嘴唇覆盖的那一小块肌肤剧烈地震颤着,从艺术家朋友稀疏的金棕色睫毛一直扩散到他整个瘦削的身躯,并不光洁的触感为她带来一种奇妙的酥/痒。少女丰润的唇瓣在那片形状不规整的眼帘上温存地逡巡了许久,直到触手的面部轮廓由紧绷渐至柔和。    “这是我的第一个吻,不许生气了,西德尼。”像是云上传来的圣音,又像是深渊的回响,少女分明还是寻常的语气,竟让埃里克听出几分淡淡的旖旎。他迟钝地睁眼,立即又为蜜萝前所未有的艳丽容色感到一阵阵眩晕。    第一个吻?但埃里克还是很快抓住了关键。他顾不得礼貌,仔仔细细端详少女的神色——任何一位超过十五岁的男士都会知道蜜萝吻技生疏,但埃里克,这个唯有戴上面具与假发才勉强能见人的可悲造物此前从未得到过异性慈悲的亲吻,一个也没有,包括将他带到这寒凉之世的母亲。    好在埃里克最后判断蜜萝并未说谎,尽管她谈起这件事时既不羞涩也不妩媚。    事实上,在黑发少女那个秩序初立的年代,人们对情/事的态度分化成两种极端——极其严苛,或极其随意;而她那位旧人类长辈在这方面恰巧对她管束极严,是以蜜萝在此之前的确从未试过与人接吻的滋味。只是毕竟身在末世,在那位旧人类长辈顾及不了的角落,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多多少少也都被她瞧在了眼里。    也许,他的确渴望我。蜜萝迎着埃里克眼中骤然升腾的火焰与那包裹着火焰的点点湿意,感觉自己又有点儿蠢蠢欲动。    当然,与西德尼肌肤相触的感觉并不十分可口,可口的是艺术家朋友方才在自己唇下颤栗的灵魂——蜜萝本身或许还够不上情窦初开的标准,但她已朦朦胧胧意识到该如何征服一颗渴望爱与同情的心灵。    “西德尼,你还生气吗?”暧昧的沉默中,黑发少女忽然再次开口,眼里含了点狡黠的笑意。埃里克还没来得及感慨她比平常温软些的声音,那张精致艳丽的面容已再度在眼前放大——这一次,目标是另一只眼。    第二个亲吻比第一次放肆得多,逡巡的范围也愈加广阔——那坏心眼儿的小家伙甚至用舌尖试探性地点了点他刘海覆盖下的额头!埃里克经不住再次打了个激灵,两行热泪终于悄无声息从他低垂的眼帘下滚落出来,还未及沾湿睫毛就被蜜萝轻巧地舔去——黑发少女的确技法生疏,但至少理论丰富。    埃里克忽然很是痛恨自己头上的重重伪装了。而蜜萝,她并没有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不去引诱那些英俊的少年人——要知道,绝大多数异性,譬如从前的菲利普看她的眼光多多少少都带着那种旖旎的火焰,可她却只抱着容貌堪忧的西德尼实践得兴起。    这一天,埃里克得到了两个吻。他知道第一个是少女歉意的抚慰;而第二个,他不太敢确认那代表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小剧场:    桶子:宝宝委屈QAQ    蜜萝:宝宝更委屈QAQ    ……    桶子:这是人家的初作(哭唧唧)    蜜萝:这是人家的初吻(羞涩JPG)    桶子:初作换初吻?没……没毛病?    蜜萝:好可口的样子,想再来一次呢    蜜萝:西德尼,你还生气不?    桶子:我……(生气?生气是什么?)    蜜萝:啊,你果然还生气,那让我再亲一次~    桶子:要亲嘴嘴,不要亲脸脸~    蜜萝:谁要你老戴面具!    ☆、情愫初萌    离《魔笛》结束还有不到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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